邻座的白鹭少年

维持两个星期的军训结束后, 大学课堂正式开课。
周五下午三点半左右，晏晏上完两节课便没课了，恰好去新加入的社团面试。
面试恰好安排在3号教学楼，她上课的这栋, 四点开始。她找到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好些来面试的新生。
四点，面试照常开始，晏晏悄么悄给湛青发短信。
——湛湛, 面试开始了!你怎么还没来!
——难道你没有收到面试的短信通知吗？
那天那个学姐叫张涵, 便是美食杂志社的社长，张涵叫到晏晏的名字，她上台自我介绍一番, 回答了几个干事的提问，下来的时候湛青依旧没到。
张涵左右环顾，也未见到上次一言不发就填了表的那个帅学弟, 她迟疑地那张报名表, 喊道：“湛青？”
无人回应。
好可惜啊, 不会临时反悔不想来了吧, 好不容易招进来一帅哥!
张涵正这么想着，教室门缓缓推开，湛青姗姗来迟。
眼睛一亮, 她又喊一声：“下一个, 湛青。”
本欲往后走的湛青, 稍稍停下脚步。
张涵解释, “该你面试了。”
他微微颔首，上台，他淡淡启chún：“我叫湛青。”
简单干瘪，惜字如金。
下面的当面试官的干事咳了声，提问：“没了？”
“没了。”
“”
那面试官心想，虽然走个形式流程，也没哪个这么敷衍的长得帅的人都是这么酷的嘛？
张涵笑了下，提问：“喜欢美食吗？”
湛青斟酌片刻，淡声说：“女朋友喜欢。”
“？”
接着问第二个问题：“你可以简单阐述下，想来我社的原因吗？”
湛青面无表情：“女朋友在这。”
“”
全教室陷入谜之沉默。
他妈招个新（面个试），还能猝不及防被塞把狗粮，也是够了
晏晏在下面默默听着，早就烧得耳朵冒烟，脸红扑扑的，她半趴在桌子上，企图这该自己的窘态，降低存在感。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张涵呆了一会儿，方才僵硬地说：“好吧那下面坐吧。”
湛青点点头，大步跨下讲台，径直往晏晏的方向走去。
然后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来。
周围的视线纷纷投过来，好奇打量。
晏晏把头埋得更低了。
张涵要了各自qq号，把他们拉进群，面试完毕。
晏晏怀里抱着一本《中国现代文学史》，刚刚上课的教材，和湛青走出教室。她心不在焉，走出教学楼，方才缓过神，悄声问湛青。
“湛湛，你刚刚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湛青低眸看她：“如实回答而已。”
“你不觉得太高调了吗？”
“不好吗？”
“嗳，也不是不好”晏晏闷声嘀咕，“你应该和我商量下。”
“那我就好提前打扮漂亮一点，给你丢脸怎么办？”
湛青：“”
“不会。”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你很长脸。”
“？”
晏晏一脸冷漠，“湛湛，长脸不是这么用的。”
“”
—
明天周末双休，晏晏准备回家一趟，湛青也要回孟家，他们一路走出学校东门，湛青的小姑的车停在门口，准备接他回家。
湛依依看见这两小孩并肩走出来，从车里下来，隔得远远儿的便朝晏晏大喊：“哎呦，真考一块儿去啦？”
两人走到湛依依面前，晏晏很乖地和她打招呼，“阿姨好，你是来接湛湛的嘛？那我先走啦。”
晏晏抬腿要走，就被她拽回来：“走什么走，我稍你一程，你这小朋友跟我客气啥？”
晏晏悻悻然，摸了摸鼻子，也不好推辞，“那谢谢阿姨了。”
两个人钻入后座，湛依依慢慢把车驶入正道，便一直偷偷摸摸打量后边儿，奈何晏晏拘谨得很，双腿贴着紧紧的，手搭在双膝上，腰板挺得笔直，挨着窗户坐，两人离得十万八千里远，生怕别人看出什么。
湛依依撇撇嘴，专心开车去了。
把人送到家，湛依依拉着湛青也下了车，熟门熟路走进晏晏的家，死乞白赖留下来蹭饭。
湛青有点头疼，他站在厅堂里，手脚无措。不知为何，心里比以往紧张。
晏倾之已经习惯了，他做了一桌子菜也吃不完，再说，毕竟人家送闺女回来的，有理由招待招待。
他坐在饭桌上，朝湛青招手：“一起吃吧。”
湛青方才慢步过来，缓缓入座。
湛依依吃得心满意足，随口聊道：“青子，晏晏，你俩瞒不过我。”
晏晏一惊：“？？”
湛依依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你俩是不是在搞对象？”
“噗——”正举着搪瓷茶缸喝水的晏倾之，猝不及防喷水。
湛依依故作嫌弃：“欸咦，还吃不吃了？大惊小怪什么啊？”
“湛青，你这小王八犊子，我今天非剁了你不可。”晏倾之咬牙切齿。
湛依依咯咯笑，一边看戏。
湛青：“”
天台上。
怒火中烧的晏倾之坐在沙发上，摆出一副问罪的凶狠架势。
湛青站在他面前，默不作声。
晏倾之摸了摸脑袋，恨恨地问：“你不怕死啊？泡我女儿还敢来我家吃饭？”
垂着身侧的手指，轻轻一颤。
虚掩的铁门边，扒着墙偷听墙角的湛依依，捂嘴窃笑，心想着，能不怕么？老丈人的问话，湛青也逃不过啊。
晏晏扒在一边，心急如焚，抓耳挠腮。
湛青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启口：“怕。”
他一字一顿地说，“怕你不接受，反对我们。”
晏倾之龇牙：“我不反对自由恋爱，我是不放心你。”不放心每个拐跑自家女儿的狗崽子。
湛青轻轻摇头，表情认真的说：“晏老师，请您放心，我和晏晏是打算，以后长长久久在一起的。”
晏倾之瞪大眼睛，听他这口气，“你想和晏晏结婚不成？”
湛青点头，“是。”
晏倾之陷入沉思。
良久，他推了推鼻梁间的眼镜，“你这话是认真的？”
“我很认真。”
“你自己懂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你才十八岁。”
“按公历生日来算，我十九了。”
“我是说你还小，”晏倾之揉了揉眉头，叹气，“晏晏也还小，说这些太早了。”
晏倾之起身：“总之呢，我暂时不反对你们谈，我不是迂腐不化的人，但是你不能”
“不会的。”
他似叹非叹，似有感而发：“你们年轻人啊，现在喜欢得不得了，总觉得感情一辈子不会变质，轻易许诺，把婚姻的缔结看得太简单。你自我感动，其实是对晏晏不负责。”
湛依依听到晏倾之往楼梯口走来的动静，她感赶紧拉着晏晏，飞快往楼下撤。
晏晏坐在餐桌上，撑腮发呆。
湛依依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头，不以为然地说：“别听你爸的，年轻人的爱情不就是轰轰烈烈最疯狂吗？什么都思虑妥当，他这是陷入中年危机了。再说感情这事，合则来，不合则散，不就好聚好散四个字。”
晏晏抬眼，很认真地说：“可是我希望我的感情是长久唯一的啊。”
她又问：“你是不是觉得很难保证？我们想法很理想化。”
湛依依捏住下巴，难得沉思，她应声：“也不尽然，每个人感情观不同。”
“拿我来说，我是个不婚主义。谈恋爱对于我来说，就是好聚好散的事儿，绝不纠缠。所以我完全不赞同你爸的观点。”她笑了下，“但是我渴望稳定的感情，听起来很矛盾是不是？”
晏晏歪着头，愣愣看她：“我不太懂。”
“你不需要懂，你和湛青，也许天生合适。”
感情观一致，喜欢而不盲目，有一种早就开始共谋未来的感觉？认真而笃定。
晏倾之不明白，或许上一段失败的婚姻，令他杯弓蛇影。
而她也不明白，明明对情|欲都一知半解的两个懵懂小孩，为什么会感情深切至此？
湛青从天台下来的时候，和晏晏打招呼，说自己该回家了，晏晏呆呆点头，把他送出弄堂。
站在弄堂口，她慢吞吞问他：“湛湛，我爸爸和你说什么了啊？”
试探他的回答，明知故问。
湛青沉吟，低声说：“他就是嘱咐了我几句，怕我欺负了你。”
煞有其事地补充，“爱女心切。”
“没有了吗？”
湛青摇头。
晏晏含糊说了句什么，湛青没听清，他微微倾身，偏头低问：“嗯？”
晏晏背着手，她鼓起勇气，悄悄踮起脚尖，吻了吻他脸颊。
脚落回实地，她低头看着脚尖，闷声说：“你要一直喜欢我。”
“好。”颊侧留有余温，他微怔，随而温声笑。
晏晏回转身，小碎步走进弄堂。
心情清亮，脚步明快。
晏倾之还坐在天台上，发呆。
他在想湛青刚刚的一番话。
“晏老师，我虽然年轻，但我很认真对待这段关系，结婚不是目的，目的是和她在一起。至于是否是一辈子，我们会一起好好经营，您拭目以待。”
“所以谢谢你肯定我们的关系，我喜欢她很久了，我会行动给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