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恬顾骁

“这就是这部全部的故事线大纲, 我已经全部理好在这儿了, 主编您过目。”
办公室里，温恬坐在办公室前，将文件夹递到桌上。
厚厚的一沓文件摸着不薄，翻起来似乎还有刚打印过的墨香。
罗云拿起来翻了又翻, 仔细看过了好几遍，终于放下来，“还不错。”
温恬顿了顿, 一直半悬着的心落下, 笑起来。
“不过……”话风一转，罗云又稍微皱了皱眉，问“结局呢？”
温恬表情一顿。
罗云抬眼看了看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默了一会儿，温恬才“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什么？”
“嗯……”她垂着眼, 像是有些逃避似的低声“这就是最后的故事结局了，还希望主编您能满意。”
罗云暂时没有话。
“温恬啊。”过了片刻, 她将大纲放在一旁, 叹了口气“是这样。”
“你这篇故事, 从整体看还算不错, 立意鲜明, 题材也是目前市场上比较讨喜的, 都没什么问题。当然, 你的文笔我也是很有信心的，相信你能够把她写好。”
“但是, ”顿了顿，她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这个结局……不行。”
“……”温恬无言以对。
“现在图书市场前景很广阔，这几年各种故事也是百花齐放的，要么最终悲剧收尾，要么喜剧结局，都是很好的。但就是开放式的结局已经不流行了。所以我觉得你这部从整体上故事没问题，但就是这个结局……”
她想了想，最终摇头，“我不能给你过终审。”
温恬微怔，“可是——”
罗云微笑着向她摆摆手。
“好了温恬，没关系的，你也不用急，目前社里也还不急于你这书，你正好还能回去好好想一想，最后给这故事写一个怎样的结局。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开放式，你想，也许最后这个男主角可以回国了，又回来找这个女主角最终又遇见了，又或者多年后女主角出了国，跟他又遇见……总之可以开放思路，给这个故事最后写一个完整的结局。”
“总之你放心，你这部书目前的备案，在社里是完全通过的，所以只要把结局写完，社里一过终审，就会马上给你申书号发行。你回去，再好好想一想。”
·
走出出版社，负责温恬的责编林淼正等在出版社的外面。
z城的六月，炽热的温度已经进入到盛夏，刚一走出门，滚烫的热浪就好像cháo水般扑面而来。
林淼正靠着汽车啃着冰棍，一瞥眼看见温恬走出来，立刻直了身子迎上去，恭维着开了车门。
“诶！怎么样怎么样？my sweety！罗老大那边是不是都已经通过了？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能拿到书号印刷出版发行然后又能浪一浪了？！”
温恬无奈，在她的呼拥下坐上车子的副驾。
等林淼也坐进来，她直接扣好安全带，平静“那必须……”
“oh yes！perfect！”林淼激动万分，喜滋滋地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探过头就要亲过来，“温恬你真的是我的幸运——”
还不等她真正亲上来。
温恬伸出一只手指支住她的额头，轻飘出了下半句，“那必须没过啊。”
林淼表情一顿，愣了整整五六秒才反应过来，忽然哀嚎，“啊……又！没！过！啊！”
温恬默默地看着她。
“还是因为结局？”
“……嗯。”她有些抱歉，心里蕴荡着一丝愧疚，弱弱“不好意思啊淼淼，都是我的原因，耽误了你这么久。”
“倒不是耽误我。”林淼摇摇头，想了又想，“只是我的恬，就这一个结局，就这么难想吗？”
温恬一顿，恍惚之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去。
“倒不是难想。”隔了少顷，她才低声回“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结局。”
——或者，这是不是已经是结局？
他们还会不会有结局？
默默垂下眼，温恬鼓弄着背包上缀着的一个陈旧的钥匙链。
钥匙链上的女孩儿嘟着嘴，表情气鼓鼓的，只是背向的位置再没了那个嬉皮笑脸哄劝她的男孩儿。
这些年的记忆像是降格影片刹那就涌进了脑海。
……
当年她听见那个消息之后，之后的一百天，她就还是和原来一样慢慢地过，做题刷题，准备考试，生活毫无波澜。
只是从那一天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她心中挖走了一块儿，空落落的。
挥之不去的难过。
尽管当年他连最后一句再见也没跟她过。但是不知为什么。
她的心里却一直抱着一种信念，信念他不会就这么走了，不会就这么失约了，不会就这么丢下她一个人。
原因只因为他那一句，“你等我”。
他过，他从没骗过她，也从不会骗她。
所以她相信，只要她耐心等，他总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
于是她依旧好好学习，好好上课，好好做她当初对他所承诺的，将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努力备考，参加高考，争取去以最好的模样去再见他。
不出所望，高考后，她成功考取了z大，独自一人来到了z城，就在这个他为她所选择的这个城市。
这个城市正如他所的那样好，冬天温暖，夏天有花。
傍晚在海的边上，她能听见海鸥的声音，那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动静。
她就这样慢慢地等着。一直等，一直等。
从早上等到晚上，从夏季等到冬天，再从从去年等到今年。
日日复月，月月复年。
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有再出现过。
原来的号码起先无人接听，后来关机，再后来空号。
他整个人都仿佛人间蒸发，彻底消失掉了。
……
这一年她二十三岁，是她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
在z城，违背了张美君一直让她回清市考公务员的意愿，抛弃掉了她来所学的生物专业，写了几个故事，签了一家出版社，成为一名专职的作者。
周围的人们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变化，她也在一直有条不紊地生活着，只是执拗地抱着回忆不愿意去放手。
温恬久久回神。
车窗外有两个穿校服的学生，男生骑着车，载着女生飞快掠过，风将校服衣角吹得飞扬。
她一直盯着，突然出声问“淼淼，你，现实生活中若像故事里这样的，那个男主角，他还会回来么？”
“这个嘛……”林淼咬着已经吃光的雪糕棍想了想，“多半……不会了吧。”
“……”
“像他们那个年纪，过一辈子，结果有几个能真正一辈子在一起的？大多数肯定都是走散了。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年少时过的一辈子，多数其实都只是热乎一阵子’，外面世界那么大，这男生走了，不准早就爱上了别人，把这女孩儿忘了。”
她着，又笑起来，“我觉得，结局你就这样写，这男生走了之后，有了新欢，多年之后回来又碰到女生，想起以前的年少时光，心中感慨万千，一定很受欢迎的！现实向一些的结局，不定后续版权也好卖……”
……
温恬微怔。
“是啊……”神绪微微有些飘散，她心中隐约有些沉，莫名有些失落。
“那时候过一辈子的人，有几个能真的在一起一辈子……”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始终相信。
他是不会的。
·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折腾了一下午，温恬饭都没来得及吃，便打开文档接收罗云发的反馈邮件。
标注了几处稿子中需要修改的点，她大概重过了一遍文档，简略将批注chā入完全。
全部完成后已经是八点多，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拉好窗帘，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已经饥肠辘辘，温恬进到厨房为自己煮了碗方便面。
等面熟的过程中突然听见手机铃响。
温恬瞄了一眼，看到林淼的名字，下意识预感她要催稿，放在一旁没接。
手机却一直锲而不舍地响。数遍过后温恬终于忍不住，无奈接起来。
“喂，我的淼大人，我这才刚到家不久，怎么可能这么快改完？你再等等我，后天，最迟大后天，我一定把修完的稿子发给你好不好？”
“哎呀不是！不是！”那一边的林淼却一连了几声，声音很兴奋，“不是这件事！我跟你my sweety！你怕不是要火了！走运了！”
“怎么了？”温恬一头雾水，将手机夹在肩膀与耳朵中间，用筷子挑了挑面。
林淼乐不可抑的声音透过声筒传过来。
“刚刚有家游戏公司突然联系到社里，是看中了你手上这的故事备案，要买你这书的游戏版权！my sweety！你就，你这是不是要走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