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花脸色一翕,程夏骤然转移了话题,“好了,不逗你了,你自己的事自己能处理好,我相信你。”
大花脸色柔和了下来,她淡然一笑,“小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程夏点点头,“你今天既然没出门,定然不清楚,小龙中了状元,程右也被封为了将军,我想带他们回清献村一趟,去林琇和娘的坟前祭拜一番。”
大花本来听程夏故意说‘今天没出门’的时候想打她的,可是听到后面,脸上顿时染上喜色,“真的啊,小龙和小弟都这么出息了。”
“所以啊,你想回去看看吗?”程夏歪着脑袋询问大花的意见。
大花却突然沉默了下来,沉吟了良久,到底摇了摇头,“算了吧,清献村对我而言,没有多少值得留恋的东西,不去也罢。”
程夏了然,“好,那我带他们俩回去看看,回来的时候再给你捎点家里的特产,好歹尝尝十几年没尝过的味道。”
从醉红楼出来,程夏在回去的路上,特意去揽衣阁挑选了几身好看的衣裳,打算带回去烧给张氏和林琇。
第二日一早,程夏在房间里磨蹭着和邵琛告别,邵琛想跟她一起回去,毕竟不放心,但是他刚出征回到京城,多的是政务让他处理,明孝宗的身体又每况愈下,根本就不放邵琛回家归省,最后邵琛也只能作罢了。
毕竟,归于朝廷,身不由己。
程夏是本来就没有让邵琛跟着的念头,让他跟着,小龙和程右一路上该不自在了,他们三个回去,就当游山玩水了。让邵琛在家看着邵呈吧,丽华和大花根本就管不了这个小祖宗,他说两句好话,俩人就心肝一样的疼。
到了大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要进门的杜仲,杜仲一看这架势,顿时一愣,“干嘛去这是?”
程夏仔细打量着杜仲,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放过一丝一毫,直看的杜仲浑身发毛,不住的打寒颤,“干嘛啊这是,嫂子你看的我以为冬天都来了呢,怪吓唬人的。”
程夏没好气的瞥他一眼,“我看你跳那么高的窗户都不怕,我瞧两眼你就能吓着?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邵琛不明所以,“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杜仲一愣,上前两步捂住邵琛的嘴,赶紧对着程夏讨好的笑,“我就说嘛,我嫂子这样的人,什么事能逃得过你的眼睛,小弟甘拜下风,还望嫂子手下留情。”
“切,”程夏冷哼,“就冲着你把我儿子带成那样,我能手下留情才怪呢,等我从清献村回来再好好教训你。”
程夏看小龙和程右都上了马车,便快速的跳了上去,跟邵琛打了个招呼,便让车夫驾车,然后远远的走了。
程夏不忍和邵琛分别,转头就进了车厢里面,结果一扭头,看到笑的春光灿烂的邵呈,顿时火起,“你上来干什么,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学功课吗,你又想让夫子找家里来是吧?”
“娘,我叔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决定跟你们回老家。”邵呈说的一本正经。
程夏气的肝疼,她猛地打开车厢对着离得越来越远的邵琛喊,“把你儿子弄回家!”
邵琛连连摆手,忙不迭的喊了回来,“你带着吧,我也不稀罕看他。”
“娘,”邵呈舔着脸凑到程夏跟前来,“你听到没,我爹说他也不愿意看见我,你就收留我呗。”
程夏恨恨的瞪邵琛一眼,砰的一下关上车厢,回头没好气的看着笑容不减的邵呈,“你还好意思说,都没人要你。”
“我叔说了,这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长得更壮实,也更健康,”邵呈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看我就长得很好。”
“你叔你叔,成天把你叔挂在嘴边,你跟他过去得了。”程夏看着他说起杜仲时候的一脸骄傲样就来气。
“哎,”邵呈很是认真的叹气,“我也想啊,跟我叔天南海北的快活去,结果我叔说了,他穷的要命,得找个有钱人傍上,所以他不能离开京城。娘,”邵呈一脸的八卦样,“我叔傍上谁了啊。”
“没个正经的!”程夏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坚决不承认他的八卦属性遗传了自己,“这一点你要是敢学他,你娘我一定提着刀追在你屁股后头跑。”
邵呈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离程夏远了点,使劲的往程右的身后躲,“舅舅,我娘没成亲之前一直这么凶残吗?”那他爹怎么瞧上的他娘啊。
程右扯了下嘴角,每次看到姐姐和外甥的斗嘴,都乐的不行,“我姐没成亲之前,一直怯生生的,成亲之后才变了个人。”
“哦,”邵呈恍然大悟,“原来是我爹将我娘宠成了这样啊,哎,好惨。”
程夏看着邵呈夸张的样子,尽量的让自己只去想他小正太时期呆萌到不行的样子,而忽略眼前这个顽劣的小祖宗。算了,总归是她儿子,再不顺眼也不能塞回去回炉重造,她决定忍。
路上连着走了七天,马车才晃晃悠悠的进了福建的地界,又走了一日,到了黄昏时分,才到了崇安县。
再次回来,依旧是物是人非之感,邵呈倒是好奇,这里逛逛那里看看的,小龙当年离开的时候还不到三岁,印象还不深刻,所以感觉并不强烈,程右压根就没怎么来过崇安县,更是没印象了。
程夏先带他们去见了郑观,叙旧了一番,从县衙出来,程夏直接去了天佑杂货铺,她想去看看,邵老板会不会碰巧也在崇安县。
巧的很,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程夏,然后直说,“老板就在二楼呢,夫人直接上去就行。”
程夏是开心不已,带着三个男孩上了二楼,和以前的许多次一样,她敲响了二楼雅间的门,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应声,程夏的泪险些就落了下来。
程夏开门进去,里面的邵老板正好回过头来,一看程夏,很是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大踏步的就走到了门口,将程夏迎了进来。
邵老板激动的脸上都有些颤抖,“十五年了啊,我们竟然都这么久没见了。”
“可不是吗?”程夏失笑摇头,“邵琛一直惦记着邵老板,时常说您怎么也不去京城看看。”
邵老板连连摆手,“年纪大了,哪里都不想去了,以后就在崇安县安家了。”
邵老板说着,突然走到邵呈的身边,仔细的看了他几眼,然后惊喜的问,“这是,少爷的儿子?”
“是的爷爷,”邵呈听着他娘和这满身烧伤痕迹的老人的对话,便大致理出来该喊什么了,他无比乖巧的笑,“我爹经常提到您呢,我爹政务繁忙,无法回来看您,等我回去跟他说一声,他一定很开心。”
“好孩子啊,好孩子,”邵老板激动的老泪纵横,“邵家有后了,这孩子还如此乖巧懂事,真好啊。”邵老板说着,从自己腰上拿下一块玉佩出来,非要塞到邵呈手上,“这是我早些年去沙洲卫,遍访了嘉峪关附近的能工巧匠,给我寻来的这块鸡血玉,异常珍贵罕见,我派人将它雕刻成了梅花的形状,边缘又点染了松和竹,这岁寒三友意寓君子高风亮节,我一直没考虑好送给谁,如今就给了你了。”
“娘,”邵呈却不知道该不该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他抬眼朝程夏看过去,见她点头,便高兴的接下了,“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谢谢爷爷的礼物。”
邵老板高兴的看着眼前的这小少爷,出口成章又举止有礼的样子,心里开怀的很。
程夏敛敛眉,好吧,这小祖宗真的嘴甜起来,能让人心甘情愿的对他掏心掏肺,本事也是大的不行。
程夏多待了一会,看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准备回清献村。
离开天佑杂货铺,邵呈得意的晃了晃腰间的血色玉佩,“娘,加上我没见面的那个兴王叔叔给的宝剑和玉佩,还有太妃姑奶奶的,我都有好几件举世罕见的宝贝了,国子监里没有人比我更厉害了,当然,还有杜仲叔叔特意跑到山东的沂州府给我寻回的徐公砚,那也是一绝。”
“行了行了,”程夏坐上马车看他还在喋喋不休,不由得打断这话痨,“这一路上我听你说杜仲都听出茧子来了,你再提他,我就将你踹下去。”
邵呈连忙闭了嘴。
离清献村越来越近的时候,小龙和程右一左一右分别掀开车帘朝外看,毕竟是生养自己的地方,他们心里的惦念总是很深。
路过村西头杨家的时候,程夏借着小龙掀开的车帘看过去,见到一如十几年前一点未变的房屋,程夏鼻头一酸,眼泪就有些打转。
程夏让车夫先在山脚下停了下来,她想先回半山腰的竹舍看看。
往山上走的时候,程夏看到熟悉的一草一木,脚步就有些迟缓,她不住的朝上张望,却总是不敢走太快。
邵呈早就按照程夏说的地址,跑到了半山腰,瞬间又飞快的跑了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娘,您说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程夏拧眉,“什么叫什么都没有?”
邵呈挠挠头,“就是,没有您说的竹舍啊。”
程夏一愣,快速的往山上跑,等到了熟悉的地方一看,可不就什么都没有吗。一片荒芜,甚至还能看出些许烧焦的痕迹,程夏心底一痛,她在清献村最后的一点惦念,都被人烧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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