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高喊:“仁和侯爷到”
还不等黎桦灼踏进屋,就听一人叫:“桦灼安宝,我在西屋。”
黎桦灼马上和安宝进了西屋,一进去,他们两人愣了。就见月琼露着右半边膀子,整条右臂上裹着黑乎乎的东西。洪喜洪泰都在屋内,还有两个长住在宫里的人。
“木叔,外公。”黎桦灼喊道。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月琼的外公张天宇和木叔木果果,月琼让桦灼安宝跟着他喊,安宝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出声,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张天宇这边道:“桦灼啊,给你配的药吃完了吗?我前些日子跟你木叔又配了一种新药,你拿回去用用,是闻的。”
木果果指指摆在桌上的两个青色瓷瓶,递给黎桦灼一个鼻烟壶:“把那个倒在这里头随身带着,每天早上起来闻一闻,若遇到不舒服了就多闻两次。”
“谢谢外公、木叔。”黎桦灼把鼻烟壶收好,问月琼,“小妖呢?”
“董倪、纪汪今天进宫,把他抱出去玩了。等会到他睡觉的时候他们就把他送回来
安宝,今晚在这用饭。”
“好咧。”黎桦灼和安宝也不客气。安宝拿出交给月琼,月琼单手拿起来看看,笑吟吟地说:“还是安宝做的好看。”不习惯被人夸的安宝有些不好意思,但月琼喜欢他很高兴。
张天宇和木果果在月琼回京后就常住在了宫里,一是便于给月琼治胳膊,二是可以每日都见到严小妖。张嬛玉和李章前留在了雾岛,他们放心得很,唯二放心不下的就是月琼和小妖。小妖长得像极了月琼,为了不让小妖重蹈月琼的覆辙,他们要把一生的所学全部交给小妖才能放心。月琼胳膊上的药还要一会才能洗,两人放心地把他交给洪喜洪泰、桦灼安宝,去太医院鼓捣药材去了。
黎桦灼陪着月琼闲聊,半个时辰后,董倪把睡着的严小妖送了回来。一见到严小妖,黎桦灼的脸色瞬间柔和,抱过来在怀里轻拍已经一岁的干儿子,一天没见他都会想,如果月琼和黎桦灼两人同时抱严小妖,严小妖绝对会选干爹。因为干爹不会捏他的脸;不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弄醒他;不会在他哭的时候挠他的胳肢窝。黎桦灼的疼爱有了收获,严小妖每次见到干爹都高兴得跟什么一样,让他不能补怀疑他不在的时候月琼这个亲爹时不时又虐待他干儿子了。
月琼看着黎桦灼脸上自然流露出的笑,说:“桦灼,小妖开始学走路了,越来越没我什么事了,你今后早点进宫呗。”
黎桦灼揶揄道:“我再早也得等吃了中饭之后。太早进宫我也是等着你醒啊。”
他的话一出,月琼的脸瞬间糗了起来,他哼了两声:“是你和安宝太早起不来吧,你们两个现在还是新婚呢,俗话不是说么,‘新婚一夜值千金’。”
安宝的脸也烧了起来,低下了头,黎桦灼则不甘示弱:“你好歹也是一国的君侯了,连个俗语都说不准,这又不是我胡说,上回我和安宝一早进宫你不是躺在床上没起来嘛。”
“桦灼,你成亲之后变坏了。”月琼在这种事情上脸皮最薄,黎桦灼三两句话就让他说不下去了。
黎桦灼笑出声:“好好好,我不说了。君侯万万不要跟草民计较。”
“你让安宝给我买麻花我就不计较。”月琼趁机垂涎道。
黎桦灼纳闷:“你随便遣个人出宫买不就好了?”
洪喜在一旁笑道:“少爷前阵子吃多了,嘴里上了火,皇上下令宫里谁都不许给少爷买麻花一类上火的东西。”私下里,月琼不让洪喜洪泰喊他君侯。因为严刹不喜欢听人再喊他“公子”,他索性让阉人跟着叶良汀州喊他少爷。
怪不得。黎桦灼笑了:“皇上都下令了,我得听皇上的。月琼啊,你就好好生养着吧,等皇上开禁了我就让安宝去给你买。”
月琼的脸垮了:“桦灼,连你都不帮我。”
“我是帮理不帮亲。帮了你受罪的还不是你自己?”黎桦灼无奈道,“你怎么就爱吃那些热气的东西。麻花、辣鸭头、火锅……什么热气你吃什么。”
“好吃啊。”月琼舔舔嘴,“好想吃火锅。这么冷的天吃火锅最舒坦了。”
“你就别想了。”黎桦灼毫不留情地给他浇了一头冷水,月琼很不满。
刚刚登基,严刹忙得昏天暗地,用晚膳的时候他让严墨来传了话,晚上他在御书房和李休他们一道吃,就不回来吃了。月琼理解,吩咐严墨要让严刹多喝水,记得在书房里放水盆增加湿气。京城比江陵干了不知多少倍,就连他这样从小在京城长大的人现在回来都有不适应了。严墨回去后马上把君侯的吩咐告诉了皇上,皇上一整晚的心情都很好。
严刹不回来用膳,月琼就和洪喜洪泰、桦灼安宝一道吃。有一点月琼是对严刹极为满意的,虽然严刹现在成了皇上,但没有因此而限制他的规矩。相比而言,月琼比严刹更懂得宫里的规矩,但月琼喜欢随性地过日子,将近九年的在外生活让他更喜欢随性的日子。严刹是个大老粗,月琼喜欢随性他就让他随性,难道不守规矩就不能当皇上了?就他那张脸、那身形,谁也不敢因为他对规矩要求不严而放肆。
吃了饭,洪喜洪泰下去收拾,安宝去帮忙,一切都如在王府中那样,留下黎桦灼和月琼在屋里说话。摇着摇篮,黎桦灼问:“胳膊有没有好点?”
月琼动动右手:“外公和木叔说伤得太久了,得慢慢来,不过前阵子下雪,我的胳膊没往年那么疼,还是有用的。”
黎桦灼一听安心了不少:“外公和木叔的医术那么高明,一定能医好你的手。”
月琼捏捏右手手掌,无所谓地说:“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只要没断就好。对了桦灼,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说吧。”见月琼有点犹豫,他也正了脸色。
月琼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打算和安宝收养个孩子?”
他这一问,倒是把黎桦灼问住了,这事他还真没想过。一炷香后,他淡笑道:“还是不了,安宝和我都无父无母,我们两个不需要留下香火。等我和安宝百年之后,让小妖帮我们收尸就成了。”
月琼眼里闪过心疼,笑笑说:“行,你定了就成。你是小妖的干爹,他也该着给你和安宝养老送终。”说完,他嘿笑了两声,“其实我想说若你和安宝想养个孩子的话,帮我养个闺女。”
黎桦灼一听恨道:“你为何不自己养一个?”
月琼撇撇嘴:“严刹不让,他说他不喜欢闺女,更不喜欢别人家的闺女。过分的人。”
黎桦灼趁机揶揄:“皇上那不过是托词,我们谁不知道皇上只想要你生的孩子?若是月琼生的,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皇上都喜欢。”
这话一说完,黎桦灼的脸色就变了,月琼倒是没听出什么别的意思。可他看到黎桦灼突然神色慌张地低了头,他先是不解,然后明白了。他下了床,走到了黎桦灼身边,拉过圆凳坐下,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的黎桦灼抬起了头,眼里是愧疚:“月琼,对不起……”他刚刚说漏了嘴,有些事不可能瞒一辈子。
月琼笑呵呵地轻拍了他的脸:“为何要说对不起?我怎么不知道你哪对不起我了?”
“月琼,我……”黎桦灼的话没有说出口,被人拍在脸上轻轻的一巴掌给拍了回去。
月琼不笑了:“桦灼,你和安宝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你所以为的对不起,我早就知道了,但我不认为那有什么对不起的,所以知道之后我一转身就忘了。”
黎桦灼咬紧了牙关,紧紧握住了月琼的手,眼圈红了。
“桦灼,”月琼单手抱住了他,“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庆幸遇到你和安宝,庆幸遇到洪喜和洪泰。我可以彻底地摆脱过去的束缚,全都是因为有你们。桦灼,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让你们为了我受了那么多委屈,让你们为我被严刹那坏人欺负。”
“月琼!”黎桦灼双手抱紧对方,哽咽,“我是你的家人,可我却,瞒了你。”
“我也瞒了你们呐。”月琼笑呵呵地说,“要说瞒的话,咱俩扯平了。你瞒我的都是小事,顶多我想吃辣鸭头的时候你帮着严刹找借口不给我吃。我瞒着你们的可是大事,知道我是谁之后吓了一跳吧。”
心中的大石被这人轻轻松松的几句话轻易扫开了,黎桦灼眼里含着泪水地笑了:“是啊,可是把我和安宝吓了一大跳。不过后来我和安宝私下说,你啊不做皇上做皇后也是一样的。而且做皇后还清闲,又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多……”
“桦灼!”月琼放开黎桦灼,这人又说这种话!“你和安宝瞒了我那么多事,得向我赔礼!”
黎桦灼笑着流下泪,又马上抹去:“草民知错,请君侯千岁饶命。”
“光口说不行!”君侯千岁不打算这么轻易地绕过仁和侯,趁机道,“让安宝给我买点麻花、桃酥,我就饶了你们。”说着,他抹去对方流下的泪。
黎桦灼两手一摊,把眼泪忍回去:“这草民可做不了主,君侯千岁还是罚草民吧。万一皇上知道了,草民和安宝的小命危矣”似乎不把月琼气死不罢休,黎桦灼居然拿京戏的腔调唱了最后一句。月琼那个气呀,却无法反驳,谁让皇上是万岁,他只是千岁呢。
把心里的那个疙瘩说开了,月琼和黎桦灼又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似乎那些刻意的隐瞒都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躲在门外面,洪喜洪泰和安宝擦擦眼睛,然后笑着离开了。屋内的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在府里的那段日子。
“月琼,有句话我一定要和你说。”黎桦灼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给月琼行了个礼,并拦下月琼扶他的手,脸上是感激的笑。“月琼,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和安宝怕是早就死了。”
“桦灼,”月琼的脸沉了下来,“我不喜欢你这么说。你和安宝是我一早就订下的家人,家人之间怎能如此见外。”
黎桦灼坐下:“月琼,正因为是家人,我才更要说这句‘谢谢’。”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哑了:“那时候我被父兄送进府时,娘却只担心我无法得到皇上的欢心让她在府里失了地位,那时候,我和安宝是抱了一起死的念头的。”
月琼拍拍他:“过去那些不高兴的事就不要去想了。其实那个时候我心里也没底,我哪知道严刹对我是那样的心思啊,我只当自己是他出气的公子咧。那晚我给严萍写了封信,希望他能和严刹说说。结果当晚严刹就召我侍寝,我就又大着胆子和他说了你和安宝的事。我当时的本意是想求他看在你和安宝那么可怜的份上,放你们出府,不要收你做公子,哪想到……”说起来,月琼就很不满,“哪想到他居然以我要写你和安宝,卑鄙!”
黎桦灼却是摇摇头:“月琼,那个时候你并不知道皇上对你的心思。以你当时的身份,你和皇上提我的事是冒着大不敬的。你难道就不怕皇上因此而责罚你吗?”他不知道那晚皇上有没有责罚月琼,当晚月琼仍是被抬了回来,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月琼的脸有微微的变化,他咬牙道:“嗯,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他有时候,是凶了点,虽然我那时候是他的公子,不过怎么说也跟了他那么多年,总还是,有点面子的嘛。”
黎桦灼看出了端倪,脸色也有微微的变化,小声问:“那晚……皇上时不时……罚你了?”
哪知月琼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猛摇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支吾道:“没,他,呃,每次都,嗯,那样。”
“我知道了。”
“真没有。”
“我知道了,知道了,月琼,谢谢你。”
“严刹真没罚我。”
“嗯,我知道,月琼,是我拖累你了。”
“桦灼,严刹他那晚真没罚我!”
“嗯,我知道了。”
怕把月琼欺负得太厉害,他晚上在皇上耳边吹风,黎桦灼马上说:“月琼,不是我说你,你对皇上的心意真是够迟钝的。我和安宝还有洪喜洪泰在一边看着都快急死了。”
月琼马上脸不红了,忿忿道:“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问你,年宴那次是不是只有我的酒是白水?”想严刹也不能小气成那样,而且那个时候他刚“调理”完身子,肯定只有他的酒是水!
果然,黎桦灼歉意地点点头:“你刚施完针,不能饮酒,但又不能对你说那针是做什么的,所以只能把你的酒换成水。”
月琼气得哇哇叫:“你居然骗我,还说你的也是水,害我那晚直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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