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就是积极的主战派,说来也好笑,平素看起来暴戾不驯的九王爷会是主和之人,而温文儒雅的老舒却是主战派,真真是反了角色,反了性子,交错得离奇。
她一面想着,抬头去看,那队人马已走得远了,马蹄声犹在耳,人却逐渐消失在了大街尽头的薄薄暮色里。
他没有瞧见她,她却见到了他英姿勃发的模样,那样的傲气十足,那样的英勇无匹,若是立在她跟前,无需开口说话,光是气势就将她压得低到了尘土里去。
唉,这可是如何是好?
惆怅未完,一阵冷风拂过,花满春霍地惊醒,莞尔:“呿,他九王爷如何潇洒英勇斗战四方与我何干?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她轻笑一声,一把揭下原先扣在头顶来箍住满头青丝的小帽,取了平日里束发用的乌木簪子来正要随意将发绾了,好跑路,街边又响起一阵嘚嘚的马蹄声。
紧接着,有个响亮又极粗的嗓门欢喜地响起:“哎!满春姑娘留步!”
负伤
马跑得急,人来的也快,花满春刚诧异地转头来看,一人一马已挟着滚滚尘烟飞奔到了跟前。
惊骇之间,那马一声长嘶,前蹄跃起半人高,是马上之人勒紧了缰绳,停了下来。
“江、江护卫……”花满春有些被吓到,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身披了铠甲的高壮大汉。
他,他这可是险些策马狂奔,当街踏死她这个小老百姓啊!
江烈跃下马背,黝黑方正的脸上满是欣喜的神色,见花满春双眼瞪得滚圆,显是被吓得不轻,连忙抱拳歉道:“满春姑娘,对不住,吓着你了。”
岂止是吓着?是险些被吓得去了半条老命哟。
花满春拍了拍心口,心有余悸地探头望一眼江烈身后的大红马,怯怯地向后退了一步,确信自己离得那马远了,才笑着问道:“江护卫来的这么急,这是要上哪里去啊?”
当街策马狂奔,可是会惊扰到皇城内的百姓,他江护卫就算是九王爷府的人,也不该任意妄为才是。
花满春在腹中嘀咕着,却听得江烈憨笑道:“王爷出城巡查,我这是要去追赶王爷。”
她一愣,出城巡查?又是为那离国细作之事?
“哎呀满春姑娘,你莫要替王爷担忧,王爷那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寻常毛贼小兵是奈何不了王爷的。”江烈笑呵呵地宽慰她。
“我担心你家王爷?”花满春利落地绾起发,将乌木簪子别住了发髻,才一面地将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一面笑道,“我担心他做什么,既不沾亲又不带故,还及不上江护卫同我来得熟哩。”
她的话里隐隐有些酸意,江烈听在耳里,却也没说什么,只摇头大笑了数声。
“满春姑娘,明日起城外巡查之事就要交由胤安侯爷办,我家王爷就不必再去城外了,我正好得了空子,到时候去你家酒肆瞧瞧,可方便么?”这耿直汉子说着说着,黑红的脸上竟有了些微的赧意。
他属意莲月,是花满春早早就知道的事,谁叫他江烈实在太过老实忠厚,一提起畅春酒肆,他就会拍着手笑得歪了嘴,只惦记着只有一面之缘的莲月美人,这小心思一看便知。
直爽畅快,是她欣赏的性子,江烈就是这样的爽快人,不像那某人,偏生别扭又无情,既要来瞧她,又不留下来同她说几句话,也不知道是在使什么小性子。
花满春暗暗将萧逸大骂了几遍,心里痛快了,才笑着应允:“方便方便,江护卫只要是能抽了空儿来,自然是随时候着大驾。”
她这话一说,江烈喜不自胜,抱拳笑道:“那就烦劳满春姑娘了。”
语毕,乐呵呵地翻身上马,策马哈哈笑道:“我这就去追王爷,明日午后我与小青同去,满春姑娘,再会!”
花满春还不及顺口道别,那神骏的红马已飞奔出很远,只留满街的尘土飞扬。
“江……”她啼笑皆非,抬眼远望去,尘土歇处哪里还有那鲁汉子的身影,街道空旷清风拂尘,徒留了一地的马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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颙国的酒肆,百余年来一直都是青楼之地,说是酒肆,不过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罢了。
而畅春酒肆,既是胤城内最为有名的沽酒之处,又是最多貌美姑娘的销金窟。
传说这畅春酒肆有着皇亲国戚撑腰,酒肆内的歌伎舞娘,乃至陪酒卖笑的姑娘们个个都是架子摆得极高,卖艺卖身要凭自己喜欢,若是有酒客狎客借着酒意涎着脸强迫了,酒肆内自有训练有素的护院来将他扔出去。
也有人被扔了几回后恼羞成怒,不敢得罪那背后撑腰的大人物,便编了谎话抹黑畅春酒肆,譬如说前一段时间在城内流传的,说畅春酒肆内卖的酒都是掺了水的假酒,或是说畅春酒肆里跳舞的莲月美人其实是个易了容的丑丫头,诸如此类。
只可惜,越是谣言传的广,这畅春酒肆的生意竟越是做得红火,为什么?仔细瞧瞧那门前立着的姑娘就知道了。
别家酒肆的姑娘都是挑了相貌最美,最妖媚的搁在门前招徕生意,而畅春酒肆反是将最貌美最年轻的姑娘藏在铺子里,门前立着揽客的却是老板娘宁姑娘,以及另一个扔进了脂粉堆怕是也难刨出来的姑娘暮雨。
玄机就在这老板娘与暮雨姑娘身上。
老板娘宁儿相貌娇艳如花,分明是身在这风尘之中,却是天生有着难掩的傲气,寻常酒客哪里敢去惹宁姑娘,那简直就是去捋一支满是毒刺的牡丹;再说这暮雨姑娘,更是难得的相貌清雅如菊、性子温和如水,往门前安静地一立,管他多大脾气的酒客见了她清冷的眼,都得讪笑着拱手走人。
更离奇的是,这畅春酒肆内的姑娘有不少都是各家勾栏院内曾红极一时的头牌姑娘,俱是偷偷攒了钱替自己赎了身,又跑来这畅春酒肆挂了牌子做买卖,自然是老客众多,不愁生计。
这一来,城里还有哪家酒肆能比得过畅春酒肆?
更不必提那莲月姑娘,模样生得又美,歌舞又极出众,谁不想一亲芳泽?
只可惜,宁姑娘早早放出话来,说这莲月姑娘是清倌,待到了她年满了双十年华她还没有瞧上哪家公子的话,她将自愿投身风尘,挂牌畅春酒肆的高楼之上。
此话一出,胤城轰动,满城年轻公子哥日日来畅春酒肆捧莲月的场子,大多是期盼莲月美人能瞧上自己,从此挥袖朝天长笑,携得美人归。
因此,但凡莲月在场子里唱曲跳舞,必定是场场人满,场场热闹。
今日也是热闹非凡,才过午,场子里已做了大半的人,宁姑娘在门前忙着招呼,还不忘吩咐花满春:“去去,千万吩咐小钩子看好了给你留的三个座儿,莫要被人占了去,到时候再要请人去别处可是要得罪了客人。”
花满春正替门前坐着的赵掌柜家的公子倒茶水,听得宁姑娘这么说,一面抬起头来去看正对台前那特地留了给江烈与小青、泉儿的一桌,一面端起茶壶倒水,一不留神,将茶水洒了出来,正巧泼了赵公子一手。
茶水滚烫,在赵公子腕上、掌间一过,将他的油皮烫得通红,疼得他跳了起来,一把捉住了花满春的手腕正要开骂,抬眼一瞧却又笑了:“哟,这不是立春茶馆的花师傅么?怎的换了身衣裳又来这酒肆内端茶倒水了?”
他是个长得俊俏却流气的年轻男人,平日里就爱逛窑子玩鸟雀,不务正业,在这胤城内是出了名的二世祖,这些日子迷上了莲月,便偷了家里米行的银票子,日日往酒肆里跑,只为见莲月一面。
花满春哪里不知道他的底细,懒得搭理他,只是又不好得罪了客人,只得干笑一声歉道:“啊呀,瞧我这手,怎么这么不小心,竟把茶水洒到赵家少爷的手上了,罪过,罪过。”
她暗暗使劲想抽回手,那赵公子偏就握紧了她纤细的腕,不放手。
今天她难得穿了件扶苏替她裁的新衣,雪青色料子衬得她的肌肤雪白,越发的清秀温婉,倒像是原本就是这酒肆里的姑娘一般,不到一炷香的时辰里,有好几个来看莲月跳舞的酒客将她当成了场子里的姑娘,狎笑着要搂过她去陪酒,被她怒目一瞪,才醒过酒来看清楚跟前这娇俏明丽的姑娘原来就是那西街头立春茶馆说书的花师傅。
花师傅视财如命,一张舌灿莲花的嘴能将人说得死去活来,家里又有一位抠门吝啬得出奇的胞弟立春,谁敢冒了被扒掉大半家财又被叨唠致死的险去碰花家姐弟?
这一想,酒客们悻悻松手走人。
可惜,这赵公子是块粘糊的牛皮糖,他难得见花满春这穿了女人衣衫的娇俏模样,顿时将莲月抛到了脑后去,眼珠子里都放出光来,死命握紧了她的手腕不肯放松,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花满春,啧啧有声:“不曾想,花师傅换做了女人模样,也不比莲月差多少。”
花满春左右挣脱不得,听得他话里有轻薄之意,顿时一把小火烧上了心尖,她冷笑一声唤道:“小钩儿!”
赵家公子原本想说:“你喊小钩儿么,她在楼上伺候着莲月美人,可听不见你召唤。”
他桃花眼刚转一转要开口,只听见耳旁风声过,从楼上回廊里跃下个英气逼人的小丫头来,竟是他以为还在莲月房中伺候梳妆的小钩儿。
小钩儿十五六的年纪,眉目清秀、双眼滚圆,身着暗红色紧身练功服,立在桌前,指着赵公子中气十足地大骂:“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地痞,前几日想轻薄莲月姐姐,被我拦下了,今儿这是想欺负满春姐姐么?”
她一面说着,已是扑上来,骈指作戟状向赵公子眼眶插去。
“你还想用这招打发我?”赵公子哈哈一笑,另一手反手扣住小钩儿的手,一手花满春,一手小钩儿,将两人困在桌前。
小钩儿虽是身手不错,毕竟是年纪小,哪里比得过这壮年的赵公子,气恼之下,反手一指戳向赵公子。
谁知道赵公子也是有点功夫,偏过身去闪过,她这一指就狠狠地戳到了花满春前胸。
“啊呀!小钩儿,你戳着我了!”花满春躲不过,跺脚笑骂道。
小钩儿愕然,转身看到赵家公子笑得得意,不由得气得顿脚。
“如何?跟我斗,还欠缺些火候呢。”赵公子洋洋自得地笑,正要伸手将花满春拉近身旁来调笑一番,忽地手背处如刀锋划过,他唉哟一声喊,松开捉紧了花满春的手,再看时,那手背已被划开了两寸有余的一条大口子,殷红的血汩汩地淌了出来。
“谁!”他如同负伤的猛兽,蓦地跳起来吼道,“谁!滚出来!”
他还没喊完,忽地鬓边一凉,一撮头发已被削落在地,有个冷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滚!”
惩恶
有道是英雄救美及时雨,赵家公子吃痛松了手,花满春与小钩儿连忙退开一丈远,再看那伤了赵公子手背的,竟是一枚小小的铜钱,此时落在了地上,犹在骨碌碌打转。
赵公子哪里肯罢休,听得有人命令他滚,顿时恼羞成怒,未受伤的手砰地将方桌一把掀翻,朝门前的人群大喊:“哪里的宵小,躲躲藏藏的,给本大爷滚出来!”
他这一掀桌子,茶碗茶壶连带那装着瓜子花生的白瓷盘子乒乒乓乓摔烂了一地,宁姑娘在一旁看着,皱起了柳眉。
聚在门前看热闹的人散开,有人冷冷哼一声,自门外大步跨进门来。
是九王爷萧逸。他的面色有些苍白憔悴,神色较之往常却是越发的阴寒森冷。
花满春一愣,抬眼望过去时,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桌前站定。
“咦?九……九爷?”她蓦地笑靥如花,仍旧是如往常招徕客人一般招呼着,“是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极寻常的话,听在萧逸耳中,却有些恼。
他抿着唇不做声,只是拿眼淡淡扫过她的笑脸,随即别开脸去。
虽只是一瞬间的事,花满春确信自己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我管你是九爷八爷,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本大爷要你好看!”赵公子不知死活,冲到萧逸跟前来,两条细长的眉倒竖起,咬牙切齿状愤然瞪着萧逸。
他一只手手背还在往下流着血,滴滴答答染红了地面,宁姑娘看不下去,皱了眉过来打圆场:“赵公子,先莫要动怒,我找个姑娘给你包扎一下罢。”
宁姑娘是好意,他赵公子却是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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