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门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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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沐在见到李禄之后就再也迈不开步子，提着自己的医药箱，一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昏迷中的李禄。
李禄因为常年待在阴暗的牢房里，所以太医们担心他出了天牢之后会因为不习惯突然的变化而病倒，所以提前在诊脉时就喂了他好几颗丹药，以暂时补充他缺失的营养。
现在的李禄因为丹药的作用已经沉睡了很久，呼吸平稳，倒是比一开始从天牢出来时那种阴郁的模样大相径庭。
一旦将他的外表稍加修饰，很容易就能看出当年他英姿勃发的影子来。
在这段时间内，为了给李璐看病，诸葛沐和其他的太医样全都日夜不歇地守在他身边，以观察病情发展。
哪怕只是光冲着这份认真劲，都已经让太医院的太医们感到十分欣慰了。
诸葛沐是属于那种年纪虽然很小，但是对未来很有规划的人，即便自己的身份尊贵，哪怕他昏昏沉沉庸庸碌碌，这一生也始终吃穿不愁。
但他放弃了这一条路，在他拜唐八成为师之前，甚至根本没人知道他是东渤皇子，直到两年之期结束，每个人都可以获得机会回家省亲时，唐八成照顾到他的年纪，特地询问了地址想要亲自将他送回去。
也就是在那时，他们才知道诸葛沐的真实身份。
身为皇子却不骄不躁，踏踏实实的学医，这一点让唐八成很欣赏，所以直接将他提携为关门弟子，位份仅此于诉卿。
一方面的确是出于喜欢，另一方面想必诸葛沐的确和其他人想必有着过人的天分。
当这样一个有天分的孩子还这么认真时，他的潜力将是巨大的。
老太医凑在诸葛云深面前，很是赞赏地看着诸葛沐皱着眉头又是做笔记又是认真听讲的模样，欣慰地点点头。
“睿王爷非常有天分，又有唐八成这个师傅在，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诸葛云深点点头，其实在姚九歌和他说过这件事情之后他就十分认真的考虑了一下。
既然诸葛沐本来就很喜欢学医，又的确很有天分，那他也没有必要继续束缚着他，干脆给他最大的自由，去学自己想要学的东西，去闯自己想要闯的地方。
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是诸葛沐最强的后盾。
他抿了一口茶，笑道：“小沐的确很厉害。”
一直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的姚九歌终于逮到了一个自己听得懂的话题，诧异地挑眉，戳了戳诸葛云深，小声道：“原来小王爷的师父竟然是唐八成吗？”
“你认识他？”
姚九歌看了一眼诸葛沐，道：“听说过他的名头，但是我以为唐八成只是一个很有名的隐士。”
老太医点点头，回答道：“他的确是很好的隐士，可谁说隐士就只会写诗颂歌？”
“难怪小王爷那么讨人喜欢，原来是跟了一个好师父。”
因为年老一直坐着的杨大人闻言也笑道：“阿姚姑娘既然喜欢睿小王爷，为何不喜欢我们皇上？”
“只要是朋友，我自然都喜欢啊。”
杨大人笑了一声，看了诸葛云深一眼。
诸葛云深尴尬地别过视线，又佯作喝了一口茶。
这边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那边诸葛沐却是十分兴奋，他在给李禄施了第四次针灸之后又翻了翻他的眼皮，突然道：“我得回自己那儿取点药，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感染了很久，等于两只手都已经废掉了，我现在得给他做手术。”
姚九歌皱了皱眉头，想起他给诸葛云深处理伤口时的血腥场景，疑问道：“要切掉吗？”
诸葛云深和杨大人都用惊悚的目光看向了她。
姚九歌回以无辜的目光。
“就像食物坏掉了之后如果不把它及时扔掉的话一定会祸害到别的食物一样的啊，人总是得顾全大局吧？”
诸葛云深和杨大人被她独特的描述方式惊呆了。
紧接着，在众人无语之时，姚九歌突然一捶桌子，愤怒道：“等等，我不是跟宋五说想吃腐乳五花肉吗？肉呢！”
隔得远远的，有宋五弱弱的声音响起：“对不起，都是宋三的错！如果他不拉着我喝酒，我是不会忘记的！”
姚九歌又是一锤桌子，那边彻底没了声音。
“宋五！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说着，姚九歌挽起袖子直接冲出去，不一会儿，就听见远处宋五的求饶声。
跟着姚九歌一起出去的，还有已经收拾好的诸葛沐。
房间内少了两个活宝，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诸葛云深抿了一口茶，对着杨大人道：“杨大人，朕想和你谈谈关于许德庸的事情……”
随着诸葛沐离开，老太医立刻接班守到了李禄面前，没了闲谈，也没了刚才的欢乐气氛。
诸葛沐这次想要回去取的是一种药膏，这种药膏是他曾经偶尔在一本孤本上看到的方子，当时只是觉得好玩所以配着玩儿的，现在看来，或许对李禄来说有点帮助。
虽然有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传说，但说实话诸葛沐对此抱的希望不大，只是如今特殊时期，若是想保住李禄的两条胳膊，还是得尽量将所有方法都试个遍。
因为个子矮，平常成年人能走的速度到他这边就又慢了一倍，也正是因为如此，诸葛沐很小就养成了不紧不慢的性子。
他穿过绿荫小道，踏过石子路，过了石桥，又看过满池荷花，不紧不慢的，但目标明确的朝前头走去。
“嘶嘶。”
在此时，就在诸葛沐东南方向的一处草丛，突然传来了像蛇一样的声音，不过如今盛夏，茂密之中总有蛇群出没，诸葛沐压根就没当回事，连眼神都没瞥过去一眼，径自走了过去。
“嘶嘶。”
就在诸葛沐即将越过这草丛时，甩着长长的蛇尾巴的食梦虫直接冲了出来，停在他脚边，用着长长的触角碰了碰自己的脸。
诸葛沐一脚差点踩到它，待看清食梦虫的形状之后，奇怪地“咦”了一声。
显然他从来没见过长相那么奇怪的生物，而且还没被记录在自己师父的书上，这让他十分好奇，当下立即蹲下来，打开了自己的医药箱，准备拿出工具将食梦虫夹起来。
就在这时，一向安安静静仿佛没看见诸葛沐的食梦虫突然跳上了诸葛沐的脸，力道大到直接将诸葛沐扑到了地上。
诸葛沐的反应也很快，立刻伸手想要将它扯下来，但食梦虫的身体却安稳的趴在他脸上，长长的尾巴荡在下头，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诸葛沐挥拳朝它的身体砸去，食梦虫立刻从他脸上跳开，所以这重重的一拳直接砸到了他的脸上。
诸葛沐连吃痛的时间都还没有，就见这条黑色的虫子突然落到了他胸前，且快速咬开了他的衣裳，长长的尾巴一晃一晃的。
诸葛沐快速从医药箱中取出手术刀要朝它身上刺去。
“啊！”
诸葛沐的手一个蜷缩，整个身子都在瞬间僵住，这条食梦虫正在吸他的血！
他只要稍稍一呼吸，吸血的速度似乎就会加快，诸葛沐很快就感觉自己浑身都没了力气，只能无力的睁着自己的眼睛，费力地将医药箱重重地砸到了远处。
医药箱发出了重重的一记声响，里头被他视作生命的工具已经散落一地，而他本身，也的确快被食梦虫给吸干了血。
宫中突然闯入了这种吸血怪物，他必须得通知别人。
“宋五！有种别跑！”
“姑娘你饶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远远地，即将昏迷或者说，感觉自己即将死去的诸葛沐听到了姚九歌声音，眼睛立刻放出了光亮，但他全身已经没有力气，只有这条食梦虫却是越来越兴奋。它的尾巴摇的越厉害，诸葛沐就越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阿，阿姚姐姐……”诸葛沐的话语已经有气无力，所以他没看到，本来是在吸食他的鲜血的食梦虫已经停止这一残忍的弑杀，反而是从嘴中吐出了黑色的汁液，这汁液替代了鲜血一点点流入了他的胸膛，流向了心脏处。
诸葛沐瞳孔突然收缩，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在这一瞬间被人捏紧。
“快走！！！”
远处的姚九歌正拎着宋五准备胖揍一顿，乍然听到这一声嘶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她脸色一变，立刻松开了手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略去。
等到她快速赶到地点后，在看到诸葛沐的状况后，脸色立刻就变了，更别说宋五了。
宋五立马转身跌跌撞撞跑向前头：“我去找皇上！”
“小王爷！”
诸葛沐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浸染了个透，而且让人惊悚的是，这些血全是他自己的。眼看姚九歌咬冲过去，诸葛沐吐了一口鲜血，只是鲜血中隐隐带着一点黑。
“别……别过来，危险。”
姚九歌皱了眉头，看到了趴在他身上，此时正抬着头看向自己的食梦虫。
“我靠，又是食梦虫！”
姚九歌一边骂着一边掏出无命笛。
虽然她还不清楚食梦虫为什么要控制诸葛沐，但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诸葛沐救回来再说。
无命笛已经按在唇边，食梦虫却在此时逃跑，几下没入了草丛中。这突然的变故吓了姚九歌一跳。
她愣了愣，立刻又再度将无命笛拿起，手指在上头按压了没几个音，前头就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黑衣人身形短小，走起路来也不是很平稳，迅速的将诸葛沐抬起。
姚九歌立刻就要追过去，身后就有一阵风过，一瞬间，整个场景都变了。
没来得及站稳的姚九歌冲着后头持着无命笛就砸了过去，但手很快被人给反推了回来，她的后背一痛，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她将匕首重新握在手中，迅速朝来人攻过去。
两个人都是轻功卓越，打起来简直像是两股风，一瞬间竟连身影都看不见。
或许是因为诸葛沐的受伤，或许是因为那即将来临的死亡预感，姚九歌一拳砸向来人，另一手却迅速朝后头一伸，整个幻境就彻底被破，现出了真实的面貌。
来人，也就是姚煜发出了一声笑。
再之后，整个场景就出现在了无悔的房屋前。
满目的绿，满目的回忆。
姚九歌被推倒地板上，砸到了一盆花草，愣了愣。
姚煜一把拉住她的腿将她往后扯，姚九歌则迅速拿起花草朝姚煜的脸上砸去，她趁机挣脱，一把匕首寒光四射，朝姚煜的心口攻去。
但刺过去，却是一团空气。
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的姚煜一把用匕首停在了她的脖颈处，迫使她微仰着头。
姚九歌一咬牙，直接用手肘顶他，并且趁机转身想要逃跑。
她不知道那两个黑衣人抓住诸葛沐想做什么，但是却知道姚煜此时是在行调虎离山。
发丝飞扬，即将逃离姚煜，却在一瞬间被他扯住了衣领，一阵猛烈的疼痛袭来，姚煜一脚踩在她胳膊上，正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那惯常被隐藏在斗篷中的脸露了出来，是她熟悉的面庞，却不是惯常的温和。
是姚煜，却不再是以前的姚煜。
姚九歌怔愣了一会儿，眉头突然皱起，再之后，是一声痛呼。
姚煜的脚还踩在她肩上，匕首却突然插入了她的肩膀中，此时正一边笑着一边将匕首不断地搅入血肉中。
她空闲的一只手还握着匕首，连想趁机刺向姚煜腹部的意图都被拆穿，她的手被重重地打回，匕首脱落，掉在了一边。
姚煜微微俯身，低声道：“族长，你的心思真是太简单，我随便一猜都能猜对。”
姚九歌痛的满头大汗，瞪着姚煜，却丝毫不肯服输。
她的手在地上挣扎着，突然又缓缓收紧，极端的疼痛，锥心的背叛，前路的艰难，都在这一刻，看到姚煜时爆发。
她眼中的血色弥漫，红色取代了最后一抹黑。
姚煜握着匕首皱了皱眉头。
眼前却一片晕眩，他一个不稳，朝一旁跌去。
趁此机会，姚九歌立刻连滚带爬地拾起匕首朝姚煜的心脏处刺去。
“啊！”
“皇上!”
姚九歌一愣，幻境瞬间被破。
她抬头看向声音出处，却看见诸葛云深正痛苦的捂着头倒在地上，不论宋五怎么喊叫都没有反应。
短暂的晕眩过后，姚煜勾了勾唇角，踹开姚九歌，突然起身朝诸葛云深而去。
阻挡不住的宋五猛地吐了一口血，被摔倒了一旁，痛苦万分的诸葛云深已经失去了意识，被姚煜一把抓住衣领。
姚九歌心里一惊。
姚煜要抓走诸葛云深！
长虹贯日寒风飒起。
这一切在此时终于得到了解释。
一直以来，姚煜他们也一定是在收集幻世珠碎片，他们不能修复，却不代表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尝试。
说不定，确实是要以牺牲掉诸葛云深的性命为前提。
姚九歌猛地将匕首刺过去，姚煜险险一躲，还是擦伤了他的胳膊。
更卑鄙的事，姚煜竟然用诸葛云深当挡箭牌。
姚九歌气的当场骂了两句
就在此时，姚煜身后突然冲出来两个黑影，黑影来势汹汹，几下将姚煜打的动弹不了。
姚九歌趁着顾左顾右控制住姚煜的当口，立刻掏出无命笛想要收服银铃声和琴声已经震耳欲聋的碎片。
一曲笛音奏出，围绕着诸葛云深，和银铃声和琴声相融合，隐隐的，还有压制两音的意思。
“啊！”诸葛云深又痛苦的大喊了两声。
姚九歌脸色巨变，往后趔趄了好几步，就好像被反噬了一样，神色很是难看。
她不解地看着诸葛云深，琴声和银铃声愈加的明显了，但无命笛却制不住它。
为什么。
姚九歌不懂，她也没有时间去懂，她只感觉自己浑身似乎都快要炸开一般，眼前突然一片漆黑，连声音都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行动完全不由自己指挥，倒像是被人控制了一般，连眼神都是木讷的。
“噗。”
姚九歌猛地吐了好几口鲜血，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胸口，瞳色又是一片鲜红。
她伸出手来抹了一把嘴上的血，愣了愣。
琴声和银铃声还在缭绕，突然全都攻向了她，震的姚九歌滚掉了无命笛，鲜血不要钱似的往外涌，不仅是嘴，五官全在此时流出了鲜血。
“姑娘！”
“阿姚姑娘！”
姚煜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姚九歌，笑着念了一声蠢，之后趁着顾左顾右惊恐喊叫时，突然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