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报告将军!驻军营地后方的山坳处,发现疑似敌军的埋伏点。”
事情原是这样。顾擎的军队搭建在荒山前,冰河后,堪称易守难攻,占据了优势地形。然营地后方却有一处平时难以发现的死角,近日,在周边巡逻的侍卫发现,每到夜晚,总从深山中传来异动,屡次查探却一无所获。
顾擎听罢探兵的汇报,暗怒道:“在后山发现了一架废弃的火炮?”
他面色凝重,沈吟半晌,又道:“不妙,我军辎重都在那附近。”
“难不成,敌军见自己处于劣势,只好耍阴招,在我们身后埋伏,欲用火炮炸了我军的备战物资?”叶茗欢猜测。
顾擎若有所思地抚著少年的发顶,良久,命令道:“拨三营的备战将士五十人马,严加看守粮仓,再三百人马,包围后山。一营、二营全军戒备,驻守大营。令拨四营精兵十人,明日寅时三刻,与我一同前往后山查看。”
叶茗欢一听,急了:“大哥,你大伤未愈!”
“无妨,这点小伤算什么,况且昨晚……”一面对少年,顾擎的面色立即变得柔和,声嗓也放软下来,附于叶茗欢耳边轻飘飘道了一句什么,他立即面红耳赤地蹿开,葱白的手指指著顾擎骂不出声来。
“那……我也同你一道去。”
顾擎摇头:“你去做什么,那边不安全。”
“你也说不安全了,我又怎么可能安心待在营里?”叶茗欢恹恹的,“先前,你征战的那一个月,我每日都提心吊胆,整天寝食难安,就记挂著远方的你……如今我好容易千里迢迢来寻你,你这是又要撇下我一个人不成?”
这一番剖白,真真假假,声情幷茂,叶茗欢甚而挤出了几滴热泪来,说得好不可怜。顾擎一下就没了法子,心疼得难以呼吸,忙抱紧少年安抚,允了下来。
翌日,北风吹雁,大雪纷飞,六七尺外都看不清个人影。
辕门外聚集了一小队人马,一随军士兵裹紧了围脖,担忧道:“将军,这天气不宜出行啊,若是遇上蛮子偷袭……”
顾擎眼神凛冽,打断他:“愈是这样的天气,愈要提防敌兵偷袭。若是如你所说,我们全军都缩在主营里躲雪,粮仓何时被炸了都无人知。”
那士兵不免自惭形秽,“将军说的是。”
顾擎闷声不言语,回过头去,看著叶茗欢穿著自己旧时的软甲大氅,腰间佩著把鱼肠剑,骑在高头大马上被风雪吹得睁不开眼来,立即拨马上前,替他将兜帽戴上,“天气恶劣,我怕你撑不住。”
“不用说了,启程罢,大哥。”
一众人轻身上路,在探兵的带领下,不过小半个时辰就绕到了后山。此时雪已积了起来,直没到膝盖处。
顾擎等人上前,把一架将将被雪掩埋的火炮清理出来,又走了几圈,竟又在附近寻出三四架来。
顾擎信手捡了一架,检查了下轨道,发现是通的。而左边的树林尽头,就正对著他们的粮仓,介时只要填上弹药,火炮便可运作,只消几发,就能将他们的军营炸得片甲不留。
“谁!”
忽地,那头几个士兵发现林中异动,抽出兵器就追上前去!
顾擎见状,回头对叶茗欢嘱咐了声,让他再原地等著。便倒提银枪,脚尖一点从马背上跃起,使出轻功,纵身飞跃而去。
不过俯仰之间,在鹅毛大雪中,叶茗欢已再看不清大哥的身影。心中不免著急,带著剩下的三两士兵跟了过去,还没走几步路,就听不远处传来兵器交接之声。
那头,顾擎正和埋伏在山包下的鞑靼酣战。
不出他所料,敌军当真埋伏在他们主营背后,意图使下三滥的招数扳回一局。这些蛮子甚而拨了半个营的人驻扎在后山,平日里偷偷摸摸地运些兵器和火炮来,只候著恰当时机,一举轰了顾擎的军营。
却也没想到顾擎他们这么快就顺藤摸瓜,攻了上来。
此时尽管顾擎只带了十余人,还是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且战且退,退至了临时营地里。营地中的敌兵闻讯,一窝蜂冲了出来,鞑靼们见敌寡我众,也不再畏惧,迎头与顾擎打了个不可开交。
叶茗欢将麟驹驾驭得颇为熟练,哪怕是在行路不便的雪地中,也顷刻就拍马赶至了战场。正见顾擎只身一人与十几个蛮人对抗,少年暗道不妙,一把夺过一旁士兵背后的弓与箭囊,一闪身隐在了山石后头。
若说是在顾擎全盛时期,莫说半个营,哪怕是一个军的敌兵,对付起来也是绰绰有余。然而他此刻却大伤未愈,元气不足,再加上这冰天雪地,行动受阻,不免有些吃力。
就在这时。
嗖
面前正提刀挥砍的大汉闷哼一声倒下,旋即,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顾擎来不及多想,登即趁胜追击,吞虹枪在手中一个旋转,空中霎时划出几道猩红残光,不过几息,地上又多了几具尸体。
鞑靼的残兵败将见势不妙,撒腿就要跑。顾擎见状,抽出三支乘龙箭,满弓蓄力一发,隔空将落跑的几人尽数带走。
战事方休,满地厚雪已被鲜血浸润。俄顷,雪更大了,裹挟著呼啸的北风打在脸上,似刀刮般刺疼。
“将军……不好了!”
身边侥幸还留有一口气的一位士兵拖著伤腿,摔在顾擎脚边,“后山雪崩……我们来时的路全塌了!”
顾擎闻言,头顶一时轰雷掣电,想起兴许还在原地等著自己的少年……
“茗欢!!!”
“大哥,我在这……”
叶茗欢有气无力地从山石后头爬出,满身满脸都覆著厚厚的雪,“……大哥。”
顾擎心如擂鼓,眼前仍阵阵发黑,仅凭本能冲上去拥住了那团雪人,大掌哆哆嗦嗦地拂开少年脸上的残雪,“茗欢?茗欢你怎样??”
“我没事……好冷……”
顾擎一把抱起叶茗欢,扭身就往敌军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奔去。
蛮子的营帐中一团乱,好在应有尽有。
顾擎把他被雪浸湿的衣裳全扒了个干净,将人放在披著兽皮的榻上,又翻箱倒柜地寻出几件还算干净的棉袄,把叶茗欢裹了个严严实实。
转而又生起一堆火,将两人的衣物挂起烘干,都打点妥当后,便裸著皮开肉绽的身子,翻身上榻,拥紧了少年。
“没事了……没事了,茗欢。”
甫进室内,隔绝了外头的风霜飞雪,不过多时叶茗欢就觉暖和了起来。他点点头,扯开棉袄,用光裸温热的身躯贴著顾擎的,却猛一下被冻得一个哆嗦。
“大哥,你也去寻几件衣裳被缛,暖暖身子罢?”
顾擎的薄唇冻得毫无血色,却还不正经道:“茗欢这样替我暖身子就好。”
说笑归说笑,身体最是不经冻,在如此恶劣的环境天气下,顾擎又带著伤,若是折腾得过了头,后果可想而知。男人笑罢,亲了叶茗欢几口,起身下地,又翻找出几床堆得乱七八糟的被缛,也顾不上是谁用过的了,掸了掸,就暂时裹在身上,坐在火堆边。
“你别碰这些,不知道是什么腌臜蛮子睡过的,脏得很。等我身子暖了,再与你挨在一道。”
叶茗欢缩在棉袄里,闻言有些脸热,不由得暗骂这男人强烈的占有欲。
“我们在这儿,会不会被敌兵发现?”
“在这驻扎的敌兵已被我们尽数剿灭,无人回去通风报信,短时间内不会有敌军过来。再说现下后山雪崩,唯一上山的路也断了,我们出不去,别人也上不来。”顾擎叹一口气,“只希望过两日,待雪停了,副将便会带人开山,接我们回营。”
在这可怖的风雪中,又突遇雪崩,他二人还尚有安身之地,已是不幸中的万幸。顾擎望著叶茗欢的眸子,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有大哥在,莫怕。”
叶茗欢冁然一笑,将半张脸埋了起来,闷闷地道:“嗯!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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