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

迟静姝忽而手腕一挥。
染血的袖中刀在萧墨白面前狠狠一划。
萧墨白往后一闪。
旁边一个黑衣人上前就打在了迟静姝的手上。
迟静姝手腕一麻，手中的袖中刀差点落下，却又被她死死捏住。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咦’了一声，再次上前，拧住迟静姝的胳膊，试图强行夺下那刀。
萧墨白却在旁边笑道，“我来。”
那人便按住迟静姝。
萧墨白笑了一声，伸出手朝迟静姝的手上摸去。
迟静姝挣扎起来，“别碰我！”
萧墨白置若罔闻，笑容愈发得意，眼看着就要摸到迟静姝的手背。
半空之中，忽而响起一道凉凉的问声，“她让你别碰，你没听到么？”
众人悚然一惊，纷纷抬头！
却只看到残影一闪。
紧接着，萧墨白只觉耳朵一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剧痛便瞬间席卷全身！
他一下蜷缩起来。
而那个扣着迟静姝的黑衣人，也被一股大力，直接踹了出去！
同时手臂上，‘咔嚓’一声，骨断！
他连惨呼都没来得及，就一头撞在了后头的墙上，脑浆崩裂，当场没了气！
原本靠在墙上的迟静姝，却被一卷含着幽幽冷香的宽袖给裹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做梦了，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耳边却传来萧厉珏后知后觉的惨叫。
他单手捂着一边被削去的耳朵处，喷涌的鲜血从指缝里露了下来。
黑衣人们再次举起弓箭长刀，四周却有暗器袭来。
无数惨呼再次连绵响起！
迟静姝下意识要歪头去看。
下巴却被捏住。
头顶传来那人低凉又略含幽怨的声音，“我就在你眼前，你却还要去看别人么？”
她心下一颤，慢慢地抬起头。
那如玉如月的脸，那如妖如魅的眼，那似笑非笑的唇。
真的……不是做梦么？
她张了张口，想问：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出口的却是，“你快走！”
以为那含笑的眸会冷淡下来，会不高兴，会生恼。
可是，笑意却层层叠叠如涟漪散开。
只是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紧了紧，“坏丫头，我走了，你怎么办？”
迟静姝想说，她没事的。
可话到嘴边没来得及出，眼泪却已先一步落了下来。
她分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无助有狼狈的样子的！
她分明是想给他铺好路，让他安心前行，不再做他拖累的！
可，可怎么又成了这副样子呢？！
她努力地咬住下唇，不让眼泪落得更凶。
可那泪水却跟决堤的水似的，怎么都收不住！
这些天的担心，思念，害怕，惊怖，在这一刹那，全化作了这绵绵密密的泪。
她想要低下头，藏住这样没用的自己。
下巴却被萧厉珏捏着，不能躲闪。
只能睁着一双泪眼，瞧着他，无辜又可怜。
萧厉珏的心几乎都要化了。
只有他才知晓，这丫头的这副样子，到底有多，多招人疼！
“嗖！”
一枚利箭袭来！
他一把将人抱住，飞离了这满是血腥的肮脏之地。
再落下的时候，已是四下无人的一处高地。
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叫浑身是汗的迟静姝打了个寒颤。
萧厉珏察觉到，摸了一下她的脸，便沉了眼。
又伸手往她袖子里探。
被迟静姝挡住，“殿下在做什么？”
萧厉珏有些好笑地看她，“我不能摸么？”
饶是迟静姝此时浑身疼的发抖，意识有些游离，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红了脸，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殿下，男女授受不清，您……”
手腕却被萧厉珏拉住，露出了左手肘心。
那颗原本温润小巧的守宫砂，不见了。
迟静姝大惊，忙要盖住手腕。
萧厉珏却垂眸看着她。
神色温柔又心疼。
惊慌中的迟静姝慢慢安静下来，看着自己手肘心的位置，抿了抿唇。
又像是有点儿难堪地转脸，看向四周。
这却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竟是朱雀大街上的瞭望台。
那处她曾经被萧厉珏逼问过，又第一次承认了自己心意的地方。
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她愣了愣，忽而又回神，朝萧厉珏道，“殿下怎么能贸然回京？趁此时无人发现，殿下还是赶紧出城去吧！您大业待举，当真不能为琐事外人如此耽搁……”
“我知晓我的身世了。”
萧厉珏突然开口。
迟静姝的声音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
她愣愣地看向萧厉珏，目光有些迷茫，“您怎么会知晓的？”
听到她这话，萧厉珏的心头却倏而一疼，疼中又带着几分软——
这丫头果然也知晓了。
他朝迟静姝走近一步，声音低到几乎温柔地反问：“所以，你就因为我的身世，所以才想把自己作为靶子，给那些人攻击，好为我挡着是么？”
迟静姝张了张嘴，然后又抿了抿，半晌，摇头，“不是的，我就是贪图荣华富贵……”
“小骗子。”
萧厉珏的声音忽而低哑了下来，“你就是个小骗子，从来就只会骗我一个。”
这森凉的声音，竟带着一丝隐约的哽咽。
迟静姝募地瞪大眼，突然就手足无措起来，“我，我，我没有。您别，别难受。我，我错了……”
却被萧厉珏伸手，一下拉进怀里，死死地抱住。
迟静姝瞪着眼，张着嘴，张开着双手，一副完全僵住的模样。
却感觉，萧厉珏将头埋在她的肩颈里。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淌过她如今疼到发冷的肌肤。
她缓缓放下手，终是，回揽住了他，一点点地收紧手指。
喃喃开口，“对不起，不该骗你。”
萧厉珏却笑了一声，那笑夹着一点点的鼻腔，却叫迟静姝的心里，温柔得几乎能化出水来。
她蹭了蹭他的脸侧。
萧厉珏没有抬头，闷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天下，我不想要了。”
迟静姝一愣，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片刻后，抱着萧厉珏的手揉了揉他的后背，轻声道，“不想要就算了，我陪你去种田，好不好？”
萧厉珏问，“你还会种田？”
“不会。”迟静姝理直气壮，“可以看你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