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桂圆实在太矮小,为免自己不小心踩到,白绵绵是直接让她站在桌上捣年糕的。
再加上年糕和兔子都是白色,所以远远看去,桂圆已经和糕点融为了一体。
也因此,等到白焱焱一步叁晃、吊儿郎当地走近,他才看到,姑姑的桌上除了刚捣好的年糕,还站着一只手拿细绳,面沾白点,傻不愣登的小兔子。
茕兔族承蒙望舒灵秀山水养育,加上血脉相传的天赋,族人们从一出生就有寻常兔子数倍大小,这么小的茕兔,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当下玩心上来,抬起兔脚,抵着那小可怜的脑门,把她当不倒翁似地推倒。
嘴里还贱兮兮地说着:“姑姑,您这又是帮谁带孩子呢?这娃娃怎么这么小?”
“”
他手脚向来快,白绵绵有心制止,已是来不及了,见桂圆四脚朝天,甲虫似地不断扑腾,连忙“啪”地拍开那只欠揍的兔爪。
“什么‘孩子’、‘娃娃’的?这是桂圆姑娘!快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桂、桂圆?!那个新来的?!”
白绵绵怕白焱焱下手没轻重,这一下拍打可是毫不留情,饶是白焱焱皮糙肉厚,被打过的地方还是“突突”胀跳了起来。
但这点疼痛跟现在的震惊比根本算不上什么,眼看着桂圆在姑姑的帮助下站了起来,白焱焱不可置信地重复:
“她是桂圆?!我记得她人形不是都有十几岁的样子了嘛为什么兔形这么小?是不是没吃”饱饭
“你也十几岁了,脑子不还是比不过球球?”
女孩子心思敏感,白绵绵看到桂圆兔形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奇怪,但怕自己流露出异样会让桂圆伤心,今晚一直都在可以回避相关的话题。
这小子倒好,一来就把人家扎了个透底。
球球是现在村里最小的孩子,白绵绵笑斥间插科打诨开话题,端起那盘年糕,招呼他们进屋。
“行了,都别杵着了,都进屋,等我蒸完这笼年糕再聊。”
“哦~蒸年糕啊~论厨艺,淼淼比我在行,姑姑你应该让他来,我回去帮你喊哈~”
自从知道小兔子就是桂圆,白焱焱就跟染了跳蚤似的,浑身不痛快,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桂圆,找到机会就要开溜。
“你给我站住!”
这小子屁股上几根毛她都一清二楚,白绵绵又怎会看不出白焱焱此刻的别扭——但他要是不别扭,她还不想让他来呢。
白绵绵兔脸一沉,总是面团一般和善的人,凌厉起来,也颇有几分吓人的架势。
这一阵急怒风雷来得快去得更快,“住”字尾音尚在余人耳中徘徊,她就又松下肩膀,化出人身,仿佛再好说话不过的邻家姐姐,有说有笑地推着二人进屋。
“来都来了,哪有再放你跑走的道理——知道你懒,我也不要你帮忙,帮客人端端茶,倒倒水,总可以了?”
他跟桂圆又不熟,何况人类不是总说什么“男女有别”,他怎么可以帮桂圆端茶倒水!
白焱焱急上面孔,刚要拒绝,白绵绵就已经往他背上一戳,等他因为怕痒而不由自主变身之后,再把桂圆往屋中一放,一人一兔统统撵进屋里。
“”
“”
“别忘了我白日跟你说的话,你们好好聊~”
她这一番乾坤挪移简直称得上行云流水,白焱焱再转头,身后早已空空荡荡,哪还有半点人影。
只有门板被甩得晃晃悠悠,依稀带出从灶房里传来的话语。
姑姑白日跟自己说的
白焱焱把头皮搓得要起火,余光瞟到桂圆疑惑的眼神,下了决心,转身猛咳一阵。
“咳咳,那个”
啧,一直盯着他干什么,他脸上又没有花
一转身,小兔子的表情更清晰了,白焱焱心头狂跳,本来想好的话瞬间被吞进了肚子里。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
他一直咳嗽,表情又像吞了苍蝇,桂圆如是揣摩,忙在桌上奔来跑去,把茶壶的下沿搭在桌上,两只前蹄奋力抬起上沿,要给他倒水。
但壶大兔小,才将将倒满了杯底,茶壶就变了重心,很快就要翻倒。
“欸,小心!”
这壶里装的水也不知道烫不烫,要是倒了,壶摔碎了是小事,烫到兔可就不好了!
白焱焱一个箭步上前拎起茶壶,又把杯里的水牛饮而尽,喘着粗气道谢:
“多谢,我好多了”
“这样啊,那就好。”
桂圆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就要淋个热水澡,看见白焱焱大手大脚、一惊一乍的,只在心里越发觉得这人奇怪,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白绵绵。
“绵绵姑姑一个人会不会顾不过来?要不我还是去帮帮她吧。”
自己想的这个借口不错,桂圆满意地点头,说完,就要跳下桌子。
“别走!那个,我白天跑的速度有点快,你身子骨还硬朗吧?”
要是真的就这么放她跑了,姑姑不知道会怎么敲打自己呢!
白焱焱一急,卡在喉咙眼的话终于问了出来,就是慌张之下有些变了味。
好在桂圆也没有发现不对劲,说到白天的事情,还感激地朝白焱焱鞠了一躬。
“我没事!说到这个,我还没感谢你呢!谢谢你白天救了我!”
“这有什么那个叫什么‘芃芃’的,整天在村子里作威作福,我早就看不惯了,现在居然还出手伤人,任谁看到,都会像我这么干的。”
之前跟桂圆见面都跟仇人似的,这应该还是他们第一次好好说话吧。
白焱焱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起当时的情景,好奇地询问:
“对了,你们那个时候说的什么‘苗草’啊,‘巴蛇寨’啊,‘中毒’啊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难道巴蛇寨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嗯,确实”
白焱焱救过自己一命,绵绵姑姑对他也十分放心,应该不会是坏人。
桂圆犹豫了一下,还是简略地告知了白焱焱自己的了解。
“原来如此就我所知,巴蛇寨和楚蛇寨的确经常打架,不过这一次怎么总觉得比以往严重许多”
白焱焱摸着下巴仔细聆听,思忖了片刻,一拍大腿。
“嗐,管他呢,反正茕兔族本来就没啥战斗力,火怎么也烧不到我们身上来。”
“当然,如果可以因此摆脱巴蛇寨的控制,那就更好了。”
他小声嘀咕,桂圆听见,虽然知道有些不妥,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探问: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巴蛇寨?难道她们经常欺负你们?”
“这个嘛倒也算不上。不过你也看出来了,我们村子,说是巴蛇寨的附属,其实除了年节要向她们额外上贡,并不能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反而,就像你刚才说的,这次这个苗草打着‘出使’的名义来逃难,就因为她的那条蛇尾巴,我们不但没法质疑,也更加没有权力拒绝,只能任她予取予求。”
“我就不明白了,虽然咱们的确不像那些虎族豹族,天生神力,能够以一当十,但如果好好练练,自保总是可以的。为什么村长爷爷就是不肯解除和巴蛇寨的契约,自立门户呢?!”‘
白焱焱说到动情处,搬了条板凳在桌边坐下,高举拳头,奋力砸在掌心。
“这”
桂圆也才刚来,自然不会知道这么复杂的外交问题,正想着如何安抚他,白焱焱就突然“嘶”了一声,压低一边眉毛,奇奇怪怪地看着桂圆。
“不瞒你说,我总觉得这件事儿,跟十几年前的那场变故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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