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狗仔蹲了几个月没能蹲到余有年,全炁倒是正常工作,休息时呆在家不出门。他们万万没想到,曾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走过的长发长裙就是余有年,光明正大进入全炁所住的小区。上一次他们没猜到,这次同样错失在工作上立功的机会。
余有年搬进全炁家后,当起了姚遥服装品牌的网上客服。姚遥没有优待他,其他客服领的什么工资,他就领相同的,不多一分一毫。他从全炁那儿再借了一笔钱,还了外人的债,而全炁成了他唯一的债主。有天晚上,余有年在计算打工每个月能存多少钱分期还给债主,这时间得花上好几十年。全炁在一旁看着觉得有趣,以为余有年会哭丧着脸为清还债务之日遥遥无期而苦恼,没想到余有年开心得手舞足蹈,说:“这样我就可以赖着你一辈子啦!”
现在全炁跟余有年的关系明朗了,全炁还是想向余有年的爷爷奶奶争取一下,认同两人的交往。前两次见面不是鸡飞狗跳,就是不明不白,两人应该正式地明确地向老人表达在一起的决心。
余有年不敢瞧全炁,一边喂鱼一边说:“他们知道了我造谣你的事情,让我有多远滚多远……”
全炁诧异:“他们怎么知道的?”
“邻居告诉他们的……”
“这样啊,那这次由我带你回去吧。”全炁说。
余有年又向全炁借了钱,给老人买了很多慰问品,因为是请罪用的,全炁没有去他这一笔债务。出发那天余有年贴上假胡子和眉毛,简单乔装了一下,打死也不再穿上那件长裙。
为了不给老人赶出门的机会,余有年先斩后奏,没事先通知老人他和全炁会回去。一下车,余有年的腿就忍不住发抖,全炁替他拎一些健康食品和食材,他提着给老人买的衣服。
大门的钥匙余有年还留着,他比小偷还畏首畏尾,光插钥匙就花了半分钟,怕发出声响惹来老人。结果老人在午睡,打雷也听不见。两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四眼相瞪了一会儿,老人便醒了。
老人从睡房出来看见客厅有人吓得差点晕过去。余有年记起脸上还贴着胡子和眉毛,赶紧撕下。老人看清楚是谁后转头就去找扫帚和拖鞋。全炁担心地握住余有年的手,后者叹了口气,从沙发上滑落跪在地上,姿势标准动作纯熟,看到了小时候挨打的影子。
奶奶的鞋子抽得像打松棉被一样响,嘴巴不骂人,但脸憋得通红。余有年怕她又要进医院,被打疼了也不敢挪动,他要是躲,奶奶就打得更厉害更久,还是乖乖让奶奶打够了,警报就解除了。爷爷提着扫帚赶来,刚挥动木棍便被心惊胆跳的全炁拦下。
“爷爷!哥哥他知道错了,这次是来道歉的!”
全炁忽然出声又把俩老人吓一跳。
“你怎么也在这儿?”
原来刚才老人急着家法侍候孙子,压根儿没注意到屋里还有第四个人。见老人顿住,全炁趁机插足于老人和余有年之间,把人护在身后:“我是来跟您们解释的,先坐下吧。”
爷爷奶奶坐在沙发上匀气,全炁烧水泡茶,给余有年使了个眼色。余有年得令,提起两个跪到发疼的膝盖,一脚深一脚浅地去洗水果。
客厅里剩下老人和全炁,老人气息仍有些急促,但没耽误他们向全炁道歉:“孩子,是我们余家对不起你。”
老人颤抖着腿看似要跪下,全炁连忙制止他们这么做。“不是的,哥哥其实是在帮我。”
整件事情过程长又复杂,老人也不懂商业操作更不懂网络,全炁只简单交代一下自己被诬蔑了,余有年这么做是让大家不要相信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情。全炁着重谈了为了帮助他余有年的损失有多大,原本都拿了影帝了,现在因为这事被官方摘除了奖项,也不能再演戏了。老人暗暗“哎呀”一声,对视一瞬。
全炁加大力度说:“哥哥对我很好,是我连累了他。”
奶奶不乐意听见全炁这么说:“呸呸呸,什么你连累了他,是外面那些狗屎玩意儿嫌米饭不香要吃狗屎。”
这时余有年做好了水果盘端进来,用牙签给老人各挑了一块清甜的雪梨。奶奶咳了一声接过。
“你是嫌自己皮太厚还是肉太结实?刚抽你的时候自己不会解释吗?上次给你挂电话也是屁都不放一个。”
余有年莫名看向全炁,后者说已经跟老人解释清楚事情了。余有年这才露出委屈的表情,扁着嘴嘟哝:“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解释不清。”
这话惹得奶奶又脱下鞋子,被全炁拦下。奶奶中气十足道:“人家小全就解释得挺好的,简单易懂。你书不知道读哪儿去了,还好意思反过来怪我们?”
余有年换上平日嬉皮笑脸的态度蹭过去贴着奶奶坐。“哎呀,小全就是什么都好嘛,那你到底同不同意他当孙媳妇啊?”
两次余有年提起这事都杀一屋子人措手不及。
爷爷一直没说话,倏然抬头问全炁:“你真的没被欺负?刚刚告诉我们的不是编的?”
全炁从小到大处事态度真诚,那种令人信服的魔力悠然而生。“哥哥帮助我的事情请您们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他受的苦全白受了。”
老人谨记,闭紧嘴巴默默点头。
余有年探着脖子想张嘴,却被全炁拉了一下胳膊,他回过头见全炁说:“我和哥哥买了些菜过来,今晚我俩做饭,大家一起吃好吗?”
奶奶惊讶全炁会做饭,叁人渐渐聊了起来。余有年见自己多余了,便到以前的睡房里倒在床板上阖眼。昨晚太紧张他没睡好,现在警报解除了他被困意入侵。睡梦中他觉得有些凉,空中刮来一块布盖到他身上,只是这布有点重又会诡异地动,像阿拉丁那块飞毡。幸好这布有他喜欢的味道,他嗅着嗅着就醒了。原来是全炁合着大衣把他裹在怀里,这大衣还是他穿去戏院的那一件。
“醒了?”全炁揉着余有年下午被抽打过的地方说:“醒了我们去做饭吧。”
晚饭吃得融洽,除了爷爷奶奶拼命夸赞全炁做饭的手艺,把余有年的功劳剔除在外这件小事,大家有说有笑有喝酒。
走的时候余有年觉得有些不真实,坐在车里问全炁:“你现在是我媳妇了吧?”
全炁要开车没喝酒,但车厢里全是余有年散发出来的酒香。“他们不是让我下次来别带那么多东西吗?”
虽然余有年的心意被老人误以为是全炁的,但他高兴。他傻兮兮地在玻璃窗上哈气,画了一间小房子,房前有四个人手牵手,两个高大的站两边,两个矮小的站中间,头上还有个大太阳。余有年用手机拍了下来,做屏保,又发给全炁,全炁做了桌布。
余有年一直担心《初生》的制作和上映情况,他每个月都会厚着脸皮联络制片方,他愿意以金钱解决制作团队工资的问题,反正他跟全炁借的钱已经够多了,不怕把下辈子也抵押了还债。制片那边显然在找路子让片子能顺产,但没跟余有年细说。
全炁一天比一天忙,余有年感觉同居前见面的次数比同居后多。他有时候戏瘾发作就会给在外地的全炁打电话,拧着声音发着嗲说:“老板,你好久没过来看我了,我好想你哦。”
全炁差点笑岔气了,赶紧安抚道:“别急,我忙着给你准备礼物。”
“啊?”余有年愣了,忘了做作声音,“什么礼物?我生日不是过了吗?”
全炁并不记仇,但故意语气恶劣道:“儿童节礼物啊,哥哥。”
八百年前的事情了,余有年经提醒才记起。礼物无非是一些幼稚的玩具或者让人啼笑皆非的小东西,余有年没太在意。
说是儿童节礼物,但在五月底的时候余有年就到手了。那天全炁还在外地,余有年接到电话让看微博,热搜上有一条在讨论网络辟谣平台发布的年度辟谣优秀作品,其中一个“作品”是余有年那条揭露造谣全炁抄袭的微博。
余有年傻了,等到全炁回家抓住人不放,硬要对方给他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初余有年把演艺圈闹个底朝天后,全炁找上杨媛,两人托关系联系到网信相关部门的人,咨询官方能否发表一些承认余有年在网络信息方面做到打击虚假信息的影响。经过多次来回拜访和探讨,对方给出的回应是,如果就单一人单一事件作出官方发表是不合适的,甚至造成二次动荡,但余有年的事情可以透过一些宣传网络信息安全的平台扭转负面的信息传递。官方再引用,那就能缓冲中间的力度,不过猛也不失效。
年度辟谣优秀作品都是由单位以及各种平台推荐,再经过官方审核评选而出。杨媛和全炁为了找平台推荐奔波不断,拿到推荐机会后又跟审核部门的人吃饭喝茶,谈余有年这么做对于娱乐圈乃至网络的发展都起到作用。其实彼此都懂得,有放任,才有现状,各自有各自的目的和利益,只是如果在棋盘上失衡了,不抓住一个扳回平衡的点,崩塌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谁都捞不到好处。
这个辟谣优秀作品的事情早在叁月中旬就出来了,只是杨媛让缓一缓,两个月后再找水军演一出戏把事情托上水面。工作室也让合作的律师事务所发布起诉营销公司,和调解结果的法律文件,低调配合水军的动作。
余有年在跟全炁和好后就变得有些黏人,现在知道对方在背后为他做的事情,巴不得天天挂在全炁身上。全炁的嘴角像被两个吊烤鸭的勾子吊了起来,压也压不平。
只是余有年没想到,全炁做的远不只这些。
娱乐圈从古至今都是擅于遗忘的,不到一年就已经没有人提起余有年了,直到第二年暑假《初生》上映。《初生》最终定名为《盘古》,演员阵容不变,只在戏份上稍微删减了余有年的部分,并没有把他完全删去,否则故事也不完整。
原本《盘古》是不可能上映的,里面有一个站在犯罪边缘的演员,但有了网信部门的变相“撑腰”,并且过去一年使用黑公关手法的现象也稍微减少了,加之本土电影一直想发展科幻片的市场,输出文化,难得有一部成熟的作品,电影审核部门也就没把牙咬得那么紧。杨媛勤勤恳恳和审核部门跑关系,人家问她明明是死对头的事情,她这么上心做什么。她张嘴就编故事,说她的一个朋友投了很多钱进去,要是不回来,可能会拖家带口沉到海底去。
《盘古》的宣传做得有趣又双关,余有年从圈里退出去后就消失了,而戏里他同样消失在现实世界中,文案隐晦地表达这是他最后的一部作品,最后一次与大家见面。
网上自然有人发表抵制宣言,但不管用,要去看的人还是会去看,例如全炁,不但看了还发了电影票票根的照片到网上,结果吸引更多人去一探究竟。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把两张票迭到一起,看上去像一张,实际上是和余有年一起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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