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禁内,宫殿金碧辉煌,飞檐斗拱,宫墙重仞,走道宽且长。
凤阳宫亦是琉璃瓦、白玉阶,金箔裹柱,宝石铺地,恢弘华贵。
眼前一砖一瓦,熟悉且陌生。五年前匆匆一瞥,以为此生再无缘来大武,更不会入宫,未想到如今故地重游,却是此一时彼一时,心境大不同。
“是要将我囚于这后宫之中?”楚绾望着一道道宫墙,看得越远,心底越悲凉。
高大的宫闱,环环关卡重兵把守,守卫森严,纵有叁头六臂也难逃。
“非也……”李珃摇摇头。
闻得否认,楚绾的心提了一下,以为李珃仍有放她自由的生机。
“此处住不得多久了。按本朝例,皇女行过及笄,便要出宫开府。而八月中秋,即本宫及笄之礼,母皇已替我择了府邸……”她每说一句,楚绾眼底就晦涩一分。
李珃嚼起坏笑,接着道:“你自也跟着我出宫。”
待她落下定语,楚绾更是恼怒:“你强抢民女,眼里还有王法吗?”
“此言差矣。我真金白银将你自满春院赎了回来,于理于法,你都是我的人。”
楚绾身价不菲,当年她签押入院不过抵得百两,仅二年后要赎回,已得十万两。若不是她以公主之尊威吓,老鸨且都不愿放人。
看着李珃自胸袋中掏出她当年的卖身契,楚绾面若寒霜,只觉一股寒意自脑门凉到足底,心间油然生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无力感。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怎不先自己赎了身,如今落了把柄,任人宰割。
李珃似是想断了她回去的心思,又道:“厢房壁龛所藏之物,已尽数取回。不过……”
她每停住后的下一句便不是好话。楚绾神情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甚至都做好准备,以被她气死。
李珃不落她失望,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且由本宫代为妥善安置,待你我成亲之时,作为嫁妆归还予你。”
什么?嫁妆?!
谁想与她成亲了!
“你可还要脸!”
楚绾柳眉倒竖,小脸涨红,似是憋了一口气咽不下。
李珃神色一凝,眉宇阴郁。
一时泰然得意,一时凭生不悦,当真喜怒无常。楚绾完全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李珃沉默半晌,缓了缓,方开口道:“你若还想再见到陈康,便在此安生待着。”
陈康?
一提他,楚绾也上火,“你上回便是用他诓我,今又想故技重施!”
“信不信由你。”话落,李珃沉着脸扬长而去。
她不悦,是因再一次感受到被楚绾隔绝在心门之外。
占了她的身,局面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多少。
想与她成亲,与她双宿双栖,这点心思仍只能装进玩笑话里去试探,且还被拒绝。
明知楚绾从一开始就未将她放进心里过,可她仍是失落不已,仿佛心头被切了一角,酸涩,哀苦,刺痛……
世间之大,公主何患无妻。她大可广纳娇娥,哪个不能将她尽心尽意地侍奉,不是温柔顺从,怎会如楚绾一般,事事忤逆,处处冷情。
可这痴情的根,偏长在她身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若楚绾的情,也用在她身上,岂不是好。
想着,李珃到了偏殿,时而怏怏,时而失神,时而茫茫然,直至夜幕降临,一日的好光景就这样荒废过去。
翌日,起身梳洗罢,就闻宫婢通传,柳芸蓁觐见。
李珃心倏地一暖。唯蓁姐姐会记挂她这个荒唐公主。
令见。
不多久,柳芸蓁入了殿,福身请安:“殿下千岁。”
李珃下阶,亲自去扶她,眉眼和煦:“姐姐不多礼。今日怎么有空来,可是想我了?”
这声姐姐喊得甜,又朝她眨了眨眼,俏皮惹人爱。
柳芸蓁本是揣着心事来的,见她这般体贴,又不忍责怪了,便改口道:“妾身是来看看,前些日子向殿下讨的香囊,长成什么样了?”
闻言,李珃才想起自己先前允过要为她研制一味宁神香,得有大半月前的事了。
而这近月她一心放在楚绾身上,全然将香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眼下莫说香囊,香草都未择配出来。
李珃心虚,却不显山露水,略一沉吟,道:“嗯,给蓁姐姐的香必不可儿戏,斟酌些好。缓几日,待尽善尽美了,本宫亲自给姐姐送去。”
柳芸蓁与李珃处得熟了,听她如此说,如何不知她是在说谎,笑着嗔了句:“殿下。”
殿下并非性情和缓之人,每调制新香时,便会邀她试香,怎会等到所谓尽善尽美之时。
托词被识破,李珃眯了眼,笑嘻嘻道:“姐姐此番前来也不仅是为香囊吧。”
殿下既主动提及,柳芸蓁知她也该猜到了,便道:“是,也顺道来看看殿下带回的女子,是何方神圣,能将殿下迷得五迷叁道。”
李珃听罢,嘴角仍是笑着,却明显浅了去,不如方才真的笑在眼里。
“蓁姐姐永远是我的姐姐。”说着,支起她的下颚,如蜻蜓点水般沾了一下她的唇。
她的亲吻已不再热烈,没有情欲,多了几分凉薄。
“妾身明白。”柳芸蓁望着她,眸内的落寞一闪而过。
有些话说透了,情分便也没了。
柳芸蓁复而神态自若,岔开话头:“再过月余,天儿便要热了。趁着还有些日头,不如姐姐给你制身夏衫。”
“好,那就有劳姐姐了。”李珃道。
公主四季衣物皆有尚衣局于时令前织造,如何都不会热着或冷着她。柳芸蓁一番情意,唯有寄托于这些身外物上,殿下愿意穿她亲手缝制的衣裳,已是足够亲近。
除此之外,再不能有别的了。
柳芸蓁又与她闲聊几句,退了下去。
李珃回过身,却见楚绾不知何时已站在珠帘后。
李珃还恼着,不大想搭理她,径自欲往书房去。
不想,楚绾倒先开口了:“你有……心上人了,为何还要将我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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