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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弄眉春入梦结局
转眼已是除夕,镇上又办了庙会,一时间可谓热闹非凡。
付家的那宅子还差些时候才能收拾好,于是白吟惜便与秦洛小茉等在客栈中过节。
这双龙客栈地处于镇上最繁华的大街,在楼上便可见到道边各色做小生意的贩子商户,以及来往的居民。
小茉虽然长在兰陵,可是见到这样的集市也是兴奋非常,于是便央了吟惜,要和几个丫头小厮们出去玩。
白吟惜见她一脸期待,小脸都红了,便笑道:传话下去吧,大家伙都准备好了陪我一起出去,每人赏五两银子,想买什么和刘管事的说去。
多谢夫人。小茉高兴的什么似的,忙带着两个小丫头替吟惜打点出门的衣裳。
吟惜也被她们快乐的情绪感染,抬头看了眼天空,总算放晴了,到底还是蔚蓝色的看起来舒爽。
秦洛一来便见此情形,吟惜的微笑当真让他心跳都缓了一拍。他见吟惜回望过来,赶紧收了神,下去命人备了两辆车。小茉等人上了一辆,秦洛自己却扶着吟惜上了另外一辆。
到了这里你也不放心见他如此紧张,吟惜不由笑道:你安心吧,我想死也不会死在春节里头。
听她这么说,秦洛微微皱了眉,将手中的貂皮手笼替她笼好,便不再说话。
白吟惜知道他在为自己刚刚说的生气,大过年的说死不死的,也确实晦气,于是便挑起帘子看向街外,不再言语。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中间小茉这些小孩子买了好多吃的玩的,又不知从哪里弄了串冰糖葫芦来给白吟惜献宝。
吟惜生在南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玩意儿,再加上怀孕的缘故,尤爱吃酸,于是还真的吃了个干干净净,嘴边粘了好多糖。
秦洛本坐在另一边沉默不语,见她吃得开心,目光中不觉有了暖意,也没多想,伸手就替她抹去了唇边的糖。可是那糖一遇皮肤的温度便融了一半,竟是抹也抹不掉,吟惜笑着躲开秦洛的手低头去擦,也不见效,谁想下一刻,秦洛忽然用手指托起她的脸,一探身,便吻住了她。
唔湿热的唇轻吻着她的嘴角,他乌黑的眼眸中带着一些深度,仿佛渴求了许久,也压抑了许久。白吟惜愣住了,一时忘了推开他,他却像是受到了鼓舞,舌尖挑逗地勾着她的下唇,霸道地探入她的口中,侵吞着她的香甜。
那少年的手坚定地搂住她因怀孕而丰润起来的身子,另一只手扶住她的头,忘乎所以。
这一切太熟悉了,少年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吟惜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与情之相遇的日子。无尽的苦涩从口中蔓延开来,开闸的记忆犹如洪水猛兽,几乎让她呼吸不过来情之那如春风扶柳的笑容,温柔的轻唤,又仿佛钻进了她的耳内,钻进了她的心里
吟惜猛地推开他,低声道:不要,秦洛,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秦洛黑沉不见底的眸子看着她,目光不再有以往的平静,深深地看到她的眼眸深处:吟惜,为什么不行我爱你,我不要求能像他们一样得到你的爱,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好,吟惜,吟惜他抱住她,低声哀求,不要赶我走,不要
这个一向沉稳的少年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在她面前,他不再是年纪轻轻便掌管白家生意的少东家,也不再是商场上明得让人头疼的秦公子,而只是一个爱上她的少年,一个深深爱着她,生怕爱她离开自己的男子。
人的一生中,不一定都能遇到那么一个人,让自己为之轻狂,为之疯魔。可是如果有一天真的遇到了那样一个人,却又说不出来,那是幸,还是不幸。
或许恰如情之所说,那只是命。
秦洛,别这样。吟惜轻轻推开他,口闷得厉害,你应该有你的人生,我想你比谁都明白,我们不可能,是不是
秦洛抿着双唇,直直地看着她,睫毛微微颤抖,眼里分明满是委屈,又倔强地不愿意再低头。
答应我,好好经营白家的产业,然后找个女人,平平安安地过一生。白吟惜握住他的手,真诚地说。
秦洛别过脸,不吭声,却在做无言的拒绝。
秦洛,答应我白吟惜不肯放过他,你有你的人生,我不希望因为我而影响到你的未来我也有我自己的安排,我会有孩子,我会陪着他慢慢长大,那样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幸福了,你明白吗
秦洛大声道:我只知道你不希望你的人生中有我的存在虽然他一脸愤慨,却依然没有将自己的手从她的双手中抽离
没有这个力量啊,他是多么地渴望着这份温暖
是的,你不在我的未来规划中。白吟惜坦然地笑道,秦洛,我不希望你在我身边,我的愿望是你能有一个正常的太太,组成一个正常的家庭,然后你会有自己的孩子,孩子会慢慢长大这是一种平凡的快乐,是我永远都不会有的快乐,我希望你能帮我感受和体悟,然后于未来的某一天,将这份幸福告诉我。
我知道,你要我走,我便走,我走秦洛大声嚷道,最后看了白吟惜一眼,却是红了他的双眼。他猛地拉开马车帘子,跳下了车,冷风从帘下吹进来,吹动了她的白狐披肩。
白吟惜看着那重新垂下的帘子,许久,方叹了口气。
他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很多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就算当初再难以接受,那道伤疤再深刻透骨,也终是会被时间所抚平。
只是不知道,她的心伤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治愈。
五年
十年
二十年
亦或是一辈子
夫人,夫人小茉的声音突然在车外响起来,紧接着车帘一掀,她冻的通红的小脸探了进来,道:您快来看,有卖艺的呢。
吟惜顺着她指着的地方看去,果然有几个卖艺的小摊子,便笑着对小茉伸手道:扶我下去看看。
来到近前,小茉带着吟惜钻到了前面,才发现是一对父子卖艺的,那小男孩向一个围观的观众要了一两银子,说是放在口中便可化了,众人不信,可转眼间真的从他口中吐出碎银子来。大家莫不称奇。
吟惜在生意场上混久了,心知那戏法是假的,不过是男孩趁人不备换了碎银子,且必是少了称的。她只觉没意思,刚想唤小茉走,却忽然见到人群中挤出一个少女来,一身白色的短裘,红色的羊皮短靴,映在雪地里十分漂亮。再向脸上看去,吟惜倒暗自惊讶起来。
这少女的容貌绝非中原人士,那高鼻深眼,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塞外人。
只见那少女走上前将一块玉佩递给男孩,骄傲地说:这个若是你也能化了,姑娘我就赏你纹银一千两,若是化不了,当心我砸了你的摊子。她说话声音温软好听,带着点异域口音,又有着少女特有的俏皮,大眼睛忽闪闪满是天真。
那卖艺的父子本就是骗子,见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拿出一块成色绝好的玉,口音听上去又不是中原人,便打好了算盘想要坑她。
只见那少年一口便吞了下去了玉,不一会儿竟吐出了个蛋,众人见了都哄笑起来。
那少女一见便不依起来,只道:为什么银子出来便是碎的,这玉竟变成了蛋。
这我哪知道怕不是姑娘的玉上辈子是蛋所投吧男孩也是个滑头,话锋一带而过,众人便有大笑起来。
好你个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少女双眉一拧,倒是撒泼起来那男孩一见,忙钻到父亲身后去了。卖艺的见今天收益不少,于是便要收摊子。少女自然不依,拉住他不让收,于是三个人就在大街上吵了起来。
白吟惜见这里乱成一团,便拉着一脸看好戏看到兴奋的小茉,道:走罢。
小茉恋恋不舍,在白府的时候她本就很少出门,更别说看到有人在街上吵架了
白吟惜了然,挑了下眉,笑道:小茉,听说旁边铺子里的馄饨好吃,去不去吃
咦小茉不出所料,扭过了她的脑袋,点头道,好啊,吃馄饨
那边的馄饨铺果然是围了好多人,掌柜的见两人衣着不凡,便急着往里让,吟惜怕秦洛回头找来找不到人,于是只笑道:我们也端着在外面吃罢。
小茉因从来没在外面吃过东西,自是新鲜地仰首期盼。
馄饨是极鲜的,汤也正宗,吟惜猛喝了几口不由抚着微隆起的肚子笑道:这孩子大约是个馋嘴的,什么都爱吃。
小茉也吃的高兴,于是随口就说:夫人,小主子起名字没有将来叫什么好呢
听了这话吟惜一怔,目光倒黯然起来,是啊,这孩子叫什么呢居然连父亲都没有呢还是姓白吧不过白家本也不姓白。再不就姓薛吧不是说本来白家是姓薛
白吟惜又长叹了一口气,如今这光景,姓了薛,又能有什么意思。的
小茉见主子不言语,便知说错了话,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便将脸埋在碗里专心吃着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集市的南边忽然乱成一团,隐隐传来了马蹄声,向远处看去,便见两匹遍体雪白的骏马驻足而立,阳光遇在马儿雪白顺滑的毛发上反出耀眼的光晕。其中一个男子,在白吟惜向那处望去时,刚好回过头看到她,然后唇角微微向上扬起,便扬了鞭催马而来。一时间,这处刚才还喧闹的馄饨店竟鸦雀无声。
那男子穿着火一般艳红的外衣,红色缎面上盛放着黑色的牡丹花,如子夜般黑得浓墨重彩,也如他散在颈边的碎发,和那深邃的双眸。
若是没有这般风姿,恐怕世上不会有男子敢穿这样的颜色
依然是夏花般绚烂的面容,依然是妖异到令人心惊的美貌,依然是那样流光溢彩的眼波,依然是浓烈醉人的醇香可是,却与以前不一样了呢。
他慵懒而高贵,他的眼神依然弥散着冬雪般纯粹的魂,然而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冷清,有一种叫做温情的东西打破了那如冰的冷然和透彻,却更加令人无法转移视线。
四下徒留抽气声,这红梅小镇,哪来过这等仙子般的人物
吟惜感觉手一软,手中的碗便跌到了地上。
夫人,夫人小茉惊醒过来,忙上前扶住,低声道:您没事吧
吟惜看了眼小茉,这才收回心神,摇头道:没事,小茉,我们该回去了。说罢便快步向马车走去。
秦洛其实没走远,也见到这边的情况,早已命人驾了车过来,吟惜推开人群,刚要拉住秦洛的手上车,却只听那马蹄声已在近前。
还未等她上车,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身体已被人一把捞上了马背。她回头一看,无牙微微上挑的双目中满是愤然,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她的肚子,懒懒说道:媳妇儿,你难道想怀着我的孩子与野男人私奔不成
白吟惜一时间忘了挣扎,好久没见到他了吧啊,真的好久了久到如今见到,她还是被他勾去了心魂。
等下靠谁是他媳妇儿
你放开我,孩子不是你的白吟惜扭动起来,却哪里能摆脱他的掌握。
你不是留在山庄了吗你不是生是山庄的人,死是山庄的鬼吗你来这里干嘛啊啊,追随着你的庄主去吧少出来抛头露面勾引善良百姓白吟惜一口气说完,才发觉自己太过幼稚,见他猛盯着她看,不自然地别过脸,倒真有那么点儿尴尬。
唉,堂堂白夫人,这下里子面子都没了。
见吟惜不语了,无牙却笑起来,低头在她耳边用低沉感的声音说道:那无牙,生是吟惜的人,死是吟惜的鬼,可好
他的气息就喷在她的耳畔,白吟惜脸上忽然一热,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无牙便将身上乌黑油亮的貂皮披风拉下来,将她整个儿包裹住,然后转身便策马而去。
夫人小茉忙喊道,然后看向秦洛道:秦公子,快追啊。
可回头时,却见秦洛仍站在车边,手还保持着扶吟惜时的姿势,双眼望向骏马远去的方向,失了魂一般,久久未收回,只剩马蹄扬起细白的雪尘漫天飞舞起来,佳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红梅落雪留吟惜,到底是一场镜花水月。
无夜大人,无牙大人把我家夫人带去哪里了小茉这时已扑向另一匹骏马的主人,拉住缰绳哭道。
马上的无夜懒懒的神色不变,轻轻掸了掸身上的雪尘,道: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
无夜大人小茉还想说什么,可无夜却啪地拉开缰绳,将她甩在一边了。
这些男人真是无情,小茉抹了把眼泪,恨不得扑上去打他几下才解气,可衡量了一下,自个儿身单力薄,仅有缚之力唉,算鸟,还是小命要紧啊
就这时,突然前面乱成一团,刚刚卖艺那摊子猛地有两个人飞窜起来,前面的便是那小男孩,后面的竟是那被吞了玉的少女,只见那少女大声道:小骗子居然敢偷你姑玉,还不速速还来否则姑拔了你的小鸟送进做太监
想不到这个漂亮的美人儿骂人居然如此彪悍
可那男孩仿佛未听见一般,只向前逃去,路过无夜时,一手撑向他的马背,刚要跃出去,却惊叫了一声,不知怎的倒在了地上。
少女见此情景,自是大喜,忙上前将他按倒在地,捏捏,也不知怎的就将那玉搜了出来。
哈哈,好小子,还想骗我说着,她又踢了那男孩一脚,可转眼便看见坐在马上一脸风轻云淡正无聊着的无夜。
呀哈,这位郎君长得可真俊呦少女笑着,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竟窜上了无夜的马背,抱住他道: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嗯姐姐一高兴说不定就赏你陪我了,嗯
无夜这一生虽然在女人堆中爬滚打百毒不侵,可却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刚刚是因看出那男孩在空中要使暗器,所以才暗中将他打落,不想却沾上了这不知轻重的死丫头
见无夜愣住了,少女嘻嘻一笑,捏了把他的脸,道:小公子,害羞了哎哟哟,脸皮可真薄,让人忍不住想轻薄一番呢说罢,一伸手揽住无夜的脖子,便吻上了他的唇
于是乎,在女人堆中英勇无比百战不殆所向无敌的无夜公子,就这样当街被调戏了。
番外:初情
一醉山庄里有很多出身高贵的公子,可是我一听到高贵那两个字就觉得可笑,一醉山庄里卖身的公子,哪里来得高贵可言,出身再如何高贵,还不是得伺候在女人的石榴裙下。
人贩子把我卖入一醉山庄的时候,管事的曾经问过我的出身,我说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父母都死了,管事的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可怜。我低着头,肚子里却在冷笑,怎么会不记得,这样的事情,怎么会不记得。
早在我少不更事的时候,我的亲叔叔,也就是当今皇上,说我父亲谋反。当时我父亲是太子,天下人都知道,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于是很多人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谋反,这天下,等老皇帝归天后,不都是他的所以,估计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干嘛要谋反。
可这么个荒谬的理由,我那祖父却信了,然后刺死了我的父亲。紧接着我那格刚烈的母亲在殿前拔剑自刎了,纵然父亲是带罪的身份,但母亲的忠贞倒一时也成了段佳话。
多么可歌可泣的爱情啊她一定是爱父亲的,可惜却不爱我。
没人爱我。
之后我被一个老奴带入了冷。在冷里待了没多久,我那杀了儿子的祖父便病倒了,很严重的疾病。而更严重的是,他发觉他错杀了他的大儿子,愤怒和愧疚将他那虚弱的身子磨得更加不经风,当真奄奄一息。
大约是他临死前觉得自己去地下会无颜面对儿子,便留下一张所谓密旨,给他的心腹侍卫,说是要把皇位传给我他那尚不认得几个字的长孙。后来我时常想,他大约是真的快病死了吧,不然怎么会留这样一张密旨下来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孩子,凭什么去和他重权在握的叔叔挣皇位呢难道就凭他的那张狗屁密旨么他果真是已经糊涂了,这哪里是他的救赎,分明是我的催命符
如果没有他这张密旨,也许我还能在冷里平安长大,等到了岁数,我那叔叔突然想起我的时候,为了表示对哥哥的愧疚,可能会赏我一个名义上的郡王做做,然后,如果我能安分守己,如果我的叔叔心够宽的话,我可能就这样活下去,娶几个妃子,再生几个孩子。只可惜,这一张荒唐的密旨,打破了我所有生的希望亏得那姓薛的侍卫够忠心,把我从冷中救了出去,代价是他儿子的命和他的命。
白岂并不姓白,他原本是姓薛的,是他带着我逃出了京城,是他救了我的命,可我知道他并不想救我,甚至还是恨我的,因为我的命是用他们薛家的几十条人命换来的,而且还让那偌大的薛家在京城破败,最后只能隐姓埋名流落到兰陵。
白岂他恨我,有的时候他喝多了酒甚至会来打我,其实我也恨他,恨他们所有的人的,恨那些所有自以为是的人。
可是,我却又要感谢他,不是因为他救了我,而是因为,让我认识了她。
那时候,我以为她和我一样是这白府的外人,但后来知道,她是童养媳,到死也是白家的人。
她长我几岁,当时我的身高才及她口,所以我总是仰视着贪求她对我绽放出笑容,仿佛那里有着一整个世界的温暖。
自我父亲被诬告谋反后,没人再对我那么好过。她用一种带着薄荷清香的药膏给我涂抹身上的伤痕,她偷偷从厨房拿好吃的东西出来给我,她领着我玩耍,和我一起在后院没人的地方养小兔子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曾经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她是我藏在心底的宝玉,是我伤口里的珍珠,纵然再痛,也美丽得令人炫目。
当她第一次来到山庄的时候,我就认出了她,看着她打着灯笼小心翼翼由远而近,我只想转身而逃可是我的脚却定在了那里,丝毫动弹不得,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一种叫做宿命的东西。
在她轻声唤香惠之后,我便轻轻地走了出来。
我对她说:是白夫人的吗香惠夫人请您后院去。
这是多年以后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百般滋味全上了心头。
在看到她抬眸眼波流转的一瞬间,我忽然有种感觉:我会沉醉在她的眸子里,万劫不复。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的兴奋应该叫做害怕还是期待,我已堕落,何不让她一起落入凡尘
无夜他们在布一个局,我来开场,这一曲妙舞,由我引她入池,然后亲手把她交到无牙的手上。我想我终究是自私的,只是想与她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哪怕身在悬崖。
无夜看出了我对她的感情,他虽然不解,可是却也没有多想,只是把它当做一个少年对于美丽女人的莫名迷恋,所以他明明看到了我在那桂花酒里做了手脚,可却什么也没有说,由得我去。
我想,他当时除了懒得和我计较外,更多的是不想无牙和她交过过深。聪明如无夜,他自是看出了她对无牙的吸引。他担心无牙,于是更纵容了我。
时隔这么久,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夜的点点滴滴,我用卑劣的手段得到了她,她却不知道,我又是如何将自己交付与她。与她缠绵,看着她在我怀里婉转承欢,在我的身下忘记了无牙,我那苍白的心竟像是被人填满了,充盈了,快乐得仿佛回到了童年的那段时光可我却忘记了,她的眼里有着全世界的温暖,我沉浸其中后,要如何再面临失去她的严寒我甚至忘了防备她,忘记了她或许还能认出我。
后来我问自己,那时候是真的忘记了吗或者,只是在欺骗自己我怀着侥幸,怀着或许她什么都不知道的侥幸可老天向来不厚待我,她还是起了疑心。
那时候,我心里除了恐慌,竟然还有着一些惊喜:她果然是还记得我的,她并没有全忘了我我为自己的疯狂的念头感到害怕,可对她的感情却越来越压抑不住这样于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不出意外,我陷进去了,无论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为了她感觉得罪了无夜,惹怒了无牙,我为了她甘愿沦为这一醉山庄中卖身的公子。可是,纵然我抵死挣扎,她还把爱情给了别人那个从一开始就以欺骗为目的男人。
不是没有犹豫过,不是没有心痛过,反而痛得太厉害,伤得太彻底了,才会连心都死了。这是我的选择,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我想和她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这些年来,我虽在山庄做着无夜的书童,却也暗中经营着自己的一些势力。这事,整个山庄就庄主一人知道。我不敢说自己的力量能够报仇,但至少我必须保护自己。
庄主说,我必须靠我自己。
其实我不知道她的目的,大约是利用的多一点,可是我不反感被她这样的利用,毕竟我在山庄,本身也在她的庇护之下。
我找了一剑封喉,让他帮我在白家找密旨,适当的时机,可以杀死白吟惜。
杀白吟惜,是件容易的事,但我清楚自己下不了手。找他,不过是为了不给自己留后路。除了她,没人善待过我,包括我自己。
情之不是一个多情的人。或者说,看惯了风月的,能有多少有情人舍她,不过就是在心上割一刀,我自己下不了手,不妨借他人之手。这刀割下去,必会鲜血淋漓,痛得越彻骨,才越能铭记。
反正我的结局总归是入地狱,早晚的问题。
在佛像前跪求了三天三夜,是找了一剑封喉之后。
我觉得自己疯了,因为渴望她的爱,我疯魔了。后来大管事在我的背上一鞭一鞭抽着,我竟然有了一种淋漓尽致的畅快
这一切都是我该承受的,是我逃脱不了的宿命。
我跪了三天三夜后,老方丈出来看我,我问他:命是天定的么
他说: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
这话我没听明白,只笑着回他:师傅,佛主不收我。
他打了个禅语,对我说:施主,你有一段未了的前缘,切记强求不得。当缘尽,人自散。是是非非皆如过眼云烟,倘若放下,立地便能成佛。
放下么她已经生入了我的骨血里,如何放下
老和尚看我的眼光满是怜悯,长叹了一口气,方才给了我护身符。
他不知道,其实我本不是来求符的,我只是罪孽深重,需要责罚。
我的生命徒留罪恶,幸福那是什么是我长在我心中的那颗珍珠么在骨血中孕育,每长一点,都会撕心裂肺得疼。
可那,真正切切是我的幸福。
佛家一直说,痛是因为奢求太多,可我依然虔诚地祈祷,当让我再遇到她的一日,一定不要擦身错过因为我怕来生,会再无缘与她相见
我想过与她一起死,想过很多次很多次,多到当那一天真的来临,她举起了那杯酒的时候,我便知道她饮下后会出现的神态,和反应。这一幕在心里排演过了太多遍了,那样强烈的欲望我想与她在一起。
我只想与她在一起,哪怕一起死也罢
再不分开。
可我终究还是夺过了那杯毒酒,最后的关头,我竟舍不得她死。
她的眼里是一整个世界的温暖,我宁愿自己溺死在那里。
离开的时候,我的灵魂包裹在她的眼神中,仿佛又看到了幼年时她温柔地给我擦那带着薄荷香的药,然后我们一起去看那只兔子,那是只有我们彼此知道的秘密。
我的一生短短不到二十年,仿佛都在这一回首间成了永恒。
院中桂花飘香,暗香浮动,她给我讲着她在外头听来的故事,我仰望她的双眼;彼时风正缓,水波正微澜,我吃着她带来的桂花糕,告诉她我下午又抓了一只蟋蟀,斗赢了前天她抓的那只。
亭内微风徐徐,荷花池碧波映月,心如海天一般开阔,浩瀚四方。我享受着每一顿毒打后她带来的温柔,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春风依然会吹开寒冬的凛冽,夏花依然会绚烂着开满后院的每一个角落,她依然眼中含笑带着温暖我此生的温柔。
她在我的心里,我在她的眼中。
此一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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