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生日,我拍了岩老先生的那副山画准备送给他,你觉得怎么样?”
童嘉跟季遥说着话的功夫,还不忘拍了下童曼又往果盘里伸的手:“不许吃了,荔枝太甜发胖,还上火。”
“哦。”本来美滋滋翘起的莹白脚趾,垂头丧气地耸拉下去。看着都可怜坏了。
季遥的视线一掠而过,又翻了页杂志:“你看着安排就是。”
“好,你在福延斋给爸定的茶具……”
“我已经让人去取了。”
“那好。”
能说的都说了,场面又陷入沉默,童嘉找不到话题聊,便将视线转回妹妹,发现她注意力压根没在这儿。
童曼瞧着缀着水珠儿的荔枝,眼馋之余,还是忍不住有点小后悔:不能吃了……早知道最后个就吃慢点……
童嘉瞥见她这模样,干脆都不放她跟前了,起身便将果盘去厨房,还不忘叮嘱她:“陈姨回家了,自己你那摊子去。”
“哦。”童曼依言,乖乖地清理起果皮。
等都拾好,洗完手回来,她才注意到桌边还有个漏网之鱼。
拿起这枚荔枝壳,有些分量,朝里一望,里头还聚了些莹莹的汁水,隐隐散发出甜沁沁的香味儿,看着便让人心意。
她喜欢吃荔枝,姐姐虽然觉得糖分多,但时不时也会买些回来,再加上周涞常常给她带的,她平日里吃得并不少。
只是那些都跟姐夫拿回来的荔枝不大同,到底怎么个不同,又说不太上来,反正就要惦记着些。
她跟周涞说过这事,他老大不服气,又叮里哐当地几乎把世界各地的荔枝品种都集了个遍。
甚至连大洋、美洲的引种都弄到了她饭盒里,就让她找出到底是哪种。
折腾老久,她也烦了,就随便指了个。
周涞倒是满意了,只是闹到最后,她还是惦记姐夫带的荔枝。
皮薄果肉饱满就不说,丰盈的汁水里,还有种特别的鲜甜,像是刚摘下来的般……
想着馋兴又起,童曼有些不舍得丢这枚荔枝壳。
她用余光偷咪咪地看了眼沙发上的男人——
季遥随意地翘搭着长腿,姿势舒展地翻着书页,眉骨间刀锋般硬朗的线条微拧,显然看得专注。
很好,就是现在。
她悄么地背过身,将荔枝壳里余留的汁水飞快地倒进嘴里,咂么两下,颊边荡出了比蜜还甜的微笑。
“还没拾好吗?”童嘉问她。
她刚想应声,一抬头,便同黑沉的电视屏幕中,男人带着笑意的眼对视,笑容顿僵。
……
自觉得丢死个人的怂东西早早地就睡觉去了。
等童嘉洗好澡出来时,季遥正倚在阳台上的栏杆上抽烟。
轮廓分明的侧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夜色里,只有明灭不定的猩红闪烁着。
她难得有些踌躇:“我们谈谈吧。”
“说。”季遥将烟掐了,并没回头。
“你……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喜欢的人?
夹在指腹间地烟头一瘪,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还有事吗?”
童嘉努力想分辨清他的神色,最后却颓然放弃,露出有些凄然的笑:“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临了还问这种问题,我、我会签字的,只是能不能再等等……”
“童嘉,我们大学起就是同学了,我了解你,亦如你了解我一般,这种作态还是了吧。”
季遥的话混在夜风里,沁着寒凉。
她起笑,再开口时,已然有些烦躁:“我到消息,现在有人在审查小景,国内这边不能乱,你能……”
“柳医生在我这里。”
像当头一棒,童嘉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所有的困惑也迎刃而解。
到了这一刻,她反而冷静下来:“你都知道了?”
“嗯,你很聪明,也很谨慎,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够狠。”
季遥话里的欣赏并不作假,他们是同类人。
“是吗?”回忆起往昔,童嘉有些怔然。
婚姻于她而言的意义,自父母双双去世的那刻,她就已经明晰。
但以她的人生准则,既然是利益交换,定然也要利益最大化。
而季遥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她父亲救过季父的命,这让她迈入权势滔天的季家,阻力减小,唯一的问题是,她高估了季父、季母对季遥的影响力。
其他倚靠家族的权二代、权叁代还在犬马声色时,季遥已凭借赫赫战功,年纪轻轻便已是总政二把手,甚至隐隐有风声传出,下一届军委会变动,八把铁椅子里,有他一席。
这也意味着,季父季母再喜欢她也没用,除非季遥点头,不然嫁入季家永远只是一场空。
所以她做了。
在心安排的一场车祸里,她救了季遥,摘了子宫,一切都如愿以偿。
她后悔吗?
当然不。
用并不想要的后代,换回想要的所有,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只是,时间能再长些就好了。
童嘉叹了口气,这一次,脸上才真真切切地露出了些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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