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嫡妻

055 不要你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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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看到她哭。
哪怕还是一个小小的娃儿,她像是跟“眼泪”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关系。
当她成长为亭亭玉立的美丽女子,她依旧不曾流泪。
不,他看过她哭泣。
当他等待她好久,天色黑漆漆的深夜,生怕她在路上不安全,他不放心地去寻她,最终在将军府的门口找到她。
摇摇欲坠的她。
他将她从风兰息的双臂中带回来。
那一次,她的泪水好烫,好冷,落在他的手掌,落在他的心里。
孤独,病痛,轻视,甚至当他迟迟无法给她名分的时候,她还是笑着的。
他问她为何要哭,她强笑着,因为他给她揉崴脚,她痛死了……
借口。
当下他就觉得很疑,他的韶灵,从不是娇弱无能的花,怎么会因为小小的疼痛而哭泣?!
如今想来,更是不安。
慕容烨紧紧握住了拳头,下一幕,在他阴鹜的黑眸之中飞快闪过。
他曾经察觉到她的疏离,却又不愿听她亲口说心给了别人,他冷冷淡淡地问,强压着怒气。“什么时候的事?”
她说:“你跟皇上去灾区的时候。”直坦白,毫不避讳,轻描淡写。
离别,并不一定能够让感更深更坚固,也能……让感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他却再也听不下去,拂袖而去,面色阴沉,冷战了两日,曾有很短暂的时候,彼此当做没有这件事,但他心里的疙瘩,从未解开过。
他并不只是被伤害的那个人。
她同样并不好受。
她并非一时贪快,而成为他的女人,她冰雪聪明,坚毅果断,理智冷静,直到他们看清了彼此的心意之后,她心甘愿地将清白献给他,又如何只是没头脑的冲动?!她无法忍受他无法给她名分的不安,带他去了山头,拜见自己的父亲,早已给了他“夫君”的名分,不是吗?!
她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背叛他们的感?并非一朝一夕凝聚而成的意?!
只因为……她一开始心仪的人是风兰息?!只因为,她舍不得放弃最初的眷恋和爱?!只因为,她跟风兰息解开了误会,她要重新接纳他,而放弃另一人?!
他曾经站在韶灵父亲的坟墓面前,在心中发誓,这辈子都会代替她的家人,疼爱她,照顾她,只要她一个,非她不娶。
“你总该告诉我,未来岳父的名讳吧。连个墓碑也没有。”
“我不想让别人打扰父亲的清净。”
“包括我?”
“你在意我的身世吗?”
“不在意。”
“把手伸出来。”她朝他眨了眨眼,笑了笑,往慕容烨的手心写了三个字,淡淡说道。“这是我爹的名字。”
“岳父,我会保护好她,您不必担心女儿的安危。”
他说,他不让任何人伤她。
而她离开的时候,却伤痕累累,身体的伤,心上的伤,无法分辨清楚。
背弃承诺的人,是他。
她却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强笑道,是她的问题,说她无法爱他,因此选择分道扬镳,不再往来。
这其中,不无他的失职,他在带她来京城之前,自信满满,但京城复杂的势和身世,令他烦躁不快,他当真顾及她的绪了吗?还是遗漏了什么?!若他无法让她满意安心,他有什么资格要她继续等,有什么立场以她的夫君自居,妨碍她寻找自己的幸福,阻拦她得到更温柔体贴的对待?!
回忆太痛苦沉重,他斜长入鬓的眉,重重地扭成一团,脸色铁青,就算杀人时候,也不曾有过这般狰狞扭曲的神。
他努力地回想……那番寻常无奇的对话之中,到底有没有什么疑之处。
她的身世。
很久以前,他跟洛神就怀疑韶灵并非商人之女——她却从小鲜少谈及自己的身世背景,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她不该如此小心谨慎,仿佛生怕……生出什么麻烦,闭口不谈。
他提及要带她去京城,那几日她常常出神……一点也没有雀跃新奇的绪。
京城,对于她而,不只是一个从未去过繁华美丽的城池,慕容烨的黑眸一眯,突地生出这个念头。
她曾经给他写过父亲的名字。
他张开右手,冷眼凝视着手心中干净深刻的掌纹,那日她以指腹划过的一横一竖,全部浮现在他的眼底。
宫宏远。
她已逝父亲的名字。
这个线索……像是一种不祥的征兆,他五指一收,俊脸更加冰冷,黑眸阴鹜无。
他就从她父亲的名字下手。
只要,这个名字是真实的。
……
“方才还吵着要让我再烤一块肉,结果刚吃完就睡着了。”
韶灵笑着说道,望向枕着手臂侧躺着的清瘦少年,他五官精致,像薄胎透光的瓷,细细描绘一对飞扬却不粗浓的眉,认真勾勒一双墨色眼眸,往下延伸的挺鼻,薄长的唇,相当俊俏。她并非是因为韶光是自己的亲弟弟才这么看,韶光素来是个漂漂亮亮的男孩子,当然,她不认为他会比铺子里的“白掌柜”风兰息出色,论俊逸,他是差风兰息一截,脸色也太白,身子太瘦,虽然他已经学了点武艺的皮毛,聊胜有无。
但他们两个,年纪相差一轮有余,却又不少共同点,他们的骨子里泛出儒雅的书卷气,不像大漠的那些男人,全身黝黑,没有男人浸濡在阳光下晒出的健康麦色、没有男人劳动之后衣裳透露出来的汗水酸臭味……
风兰息扯唇一笑,好相貌更加温雅温柔,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兄弟。
“他还是个孩子。”
“说好了来月牙泉,囔着三四天了,我特意买好了牛肉羊肉跟咸甜酱汁……”韶灵笑着呢喃,隐约带有抱怨,却没有半点生气。
三人在黄昏前赶赴大漠的月牙泉,不曾用骆驼代步,而是携伴而行,围在清澈泉水旁,点了火,支起了篝火,架起了铁架子,牛羊肉在火上吱吱地响,肉油一滴滴地滴入火中,烤肉的香气渐渐卷起,弥漫在风中。
韶光虽然在大漠长大,但因为在明月坊寄人篱下,他根本没有任何地位,甚至还不如贫苦家族的孩子,身份低下,更没有同伴,没有自由。竟然一次也没来过大漠闻名的月牙泉,而风兰息也是常年在中原生活,只在书籍中读过塞外的见闻……但眼睛,才是暗中渴望见到这天下不同的风景。
为了他们,她来了月牙泉。
远离京城,已经二个月了,她放任自己像是个任性的孩子,每天那么多事,她总是只记得高兴的事,快的事,不高兴的,不快的,全都通通丢掉。比起在无人的深夜痛哭流涕,她更喜欢那个爱笑的自己。
没必要因为命运的苛刻,她就非要折磨自己,或者……跟那个人互相折磨。
“肉要焦了。”风兰息苦笑道,从她的手里接过串着肉的架子,分明被她脸上闪耀着的火光刺伤,却还是佯装自如地说笑。“是谁来的路上一直吹嘘,自己烤肉的本事在大漠不是第一,也是第二?”
她又分心了。
否则,肉怎么会烤焦?!
“你才吃了一块,再多吃点吧,甜酱还是咸酱?”她微微一笑,他们都聪明,有时候,聪明不见得是好事。
他吃不得辣。因此她没有带辣酱来。
谁说她不贤惠?她很细心,也很用心。若成了一个男人的妻子,他敢打赌,她会是个好妻子,也会是个好娘亲。
遮挡在他眼前的布帘,早已被扯下,他将韶灵看的更清楚了。
“不用了,滋味已经很好了。”他笑着摇头,不客气地品尝烤牛肉,儒雅白皙的俊脸上,闪过一抹餍足。
韶灵的双目清澈见底,红唇扬起笑容,看来更是娇俏美丽,耸耸肩,她说的自然而然。“你对吃的根本不挑,刚来大漠的那几天,你根本吃不惯我做的那几道菜,还一个劲地说味道很不差……”
风兰息莞尔,他在贵族之中,算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我的口味原本就清淡。”
“就是我把一大捆青菜往沸水里煮,你也会说好吃,因为它清淡。”韶灵朝着他眨了眨眼,笑意更明艳,神态鲜活。
他在她的目光中微笑,并不避讳:“是。”他对生活的细节,并无过分挑剔的要求。更何况,是她煮的,他品尝的是一种意,那足够胜过这世上任何酸甜苦辣每一种滋味。
“若是能一辈子都过现在的生活,我也不后悔。”粗茶淡饭,云淡风轻,但却不觉得苦闷乏味,不觉得寂寞孤单。
韶灵抿唇一笑,她从京城逃出来了,她窝在大漠过一辈子,并不难。
而风兰息,却无法实现这个夙愿。
“你没诓骗我,中原的每一条河流,每一个湖泊,都没有月牙泉毓秀灵动。”风兰息站起身来,朝着月牙泉走了两步,重新审视眼前的月牙泉。
这个泉并不大,中原国土辽阔,寻常的一个山泉也有它这般大小,但因为它的形状犹如天际弯月,从而得名。泉水,微微泛着蓝色,像是清朗的天空,没有一分杂质,大漠人说,这是天山的山神流下的眼泪,汇聚黄沙之中,蜕变为泉水。
他记得跟她一起走过的每一个地方,他想看的那些花,那些景致,听到的驼铃声,成群结队的商队,感受的到漫天的黄沙,金粉铺成的沙漠……
韶灵解开身上的披风,盖在韶光的身上,他宛若出生的婴孩睡得安宁祥和,月牙泉的蓝色水影在他的脸上起起伏伏,闪闪烁烁。
“我又不是骗子,怎么会骗你?你博学多识,要说些假话,你早就怀疑了。”她垂眸一笑,将披风压了压,大漠午热晨凉,不让韶光在这儿一觉醒来就得了风寒。
“你有没有想过要挽回?”风兰息沉默了许久,伸手掬水,幽蓝色的泉水,皎洁的月辉,照亮了他自己的脸,他看到自己无法掩饰的淡淡悲伤和苦涩。
他并不迟钝,韶灵愿意陪伴他,无关男女爱,也许她当真有过心动,有过愫,有过倾心,但都过去了。她被京城所伤,伤的太重,才会逃到千里之外的大漠。
这是他们能够走得最远的地方,也是他们之间终结的路程。
她从不提起那个男人的名字,也鲜少流露惋惜愁苦的神色,但只要她沉默着,出神着,他就知晓,她一定是沉溺在回忆往事之中。
她在想念那个男人,哪怕不是刻意,她的心来不及做出选择。
“我若想挽回,就不会出现在这儿。”韶灵摊开双手,在篝火旁轻轻哈了一口气,谈及往事,她轻松地出人意料。
“因为……他给不了你名分?”风兰息凝视着从指缝中滴落的蓝色泉水,手心一片沁凉,淡漠的眼底,渐渐覆上一层灰暗的颜色。他迟疑地问,近乎试探和关怀。
“没有名分,我们依旧以相伴一生的话,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她笑着反问,不以为然。韶灵的双手因为靠近火焰,而变得暖热,但她很清楚,若是她贪心愚蠢地再靠近一些,炽热火焰舔噬她的肌肤,她就会被烧伤……
她跟慕容烨,也是一样。
只能到这一步,再近一些,只会收获痛不欲生的伤痕。
“很少有女人不在意名分。”风兰息不曾回头,因为他在泉水中,看到了自己痛苦的神,他不得不承认,不得不看清,他跟慕容烨——在她的心里,终究有轻重之分。若是她跟对慕容烨一样对他,在阜城就不会突然消失,至少她该再多点时间,给彼此一个重修于好的机会。他同样很难再给正妻的名分于她,她却无法像是对慕容烨一样,毫不在意地守在他的身边。
“谁说我不在意?要我当什么侧室小妾啊,我一定会恼羞成怒。”她耸耸肩,眉眼之间一派坚定如火,语气宛若玩笑,却又有几分认真。她伸了伸双臂,跟韶光一样躺在黄沙上,望着被风吹的呼呼作响的火光,脸上浮现一丝倦容。
风兰息苦苦一笑,静默不语,当时在侯府,老夫人的寿辰上,被老夫人召见,她误以为娶她当小妾是他的意思,当真恼羞成怒。
他在韶灵的身上,又不难看到年幼宫琉璃的脾性,她自由惯了,天性使然,行为举动都跟寻常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
那番教人误会的话语,让风兰息细致秀雅的容颜,染上薄薄灰霾和失望。它在他心脏里翻腾打滚,胡乱钻凿着他的血肉,带来疼痛,绞心、刺骨,酸涩的眼泪深藏在眼眶下,教他心口泛起难以喻的苦味。
“你别再介怀了,风兰息……我都已经认命了,有些人,真的是没缘分,缘分不够……我们就这么相处,不好吗?”她半合着美目,因为只能看到风兰息的背影,她唯有见到白袍翻动刹那间的孤寂和消沉,低声自语,心中百转千回。
她明明没有叹息,他却听到自己心中的叹气。
风兰息在此刻,转过脸去,清明的笑容倏然沉迷,直直地看着她再说不出一句话,双眼注满柔。她的心突然碎成千疮百孔般疼痛,没办法彻底闭上眼睛,佯装入睡,却也不想彻底睁开双眼,将他眼底的愁绪看的更清晰更明了。
“你睡吧,看起来很困。”他最终不曾开口坦诚他们之间的缘分够不够的难题,神色淡淡,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
他对她,当真很好。
只要一察觉到她的心思,她的绪,他便会出声安慰,不让她一个人难过。
“忘了给你带药包了,你在这儿睡不着吧,要不我们过会儿回去再睡?”韶灵轻声问道,关心却并未作假。
“韶光睡着了,别吵醒他。我以前辗转难眠,是因为心思过重,如今你就在我身边,我如何还会失眠?”他扯唇一笑,神态轻松,眉宇之间没了方才的愁苦,犹如静川朗月的眼神,愈发清澈明媚。
韶灵笑了笑,索性由着他去,两人隔着篝火堆而睡,她隐约能够看到他的身影,却无法透过火焰,看清他安睡的神。
清晨,最先醒来的人是韶灵。
韶光的轻微呼吸声,就在她的耳畔,身上的披风被他踢开一半,她哑然失笑,她们姐弟的睡相如出一辙,实在难看。
她半坐起身,大漠的阳光像是在黄沙上洒下碎金子,放眼望去,一派金光迷茫。舒展了眉头,她懒懒地伸了伸双臂,扭头望向另一侧的风兰息。他的睡颜并不松懈,英挺剑眉中,画出浅浅蹙痕,长睫形成的扇状阴影,覆满他的眼窝,变为两抹淡淡闇霾。
她的心,微微地疼。
过去的那些个晚上,他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吗?!难以入眠对一个人而,其实是一种极为痛苦的折磨。
她站起身来,压住自己的裙摆,靠着他而坐,伸手覆上他的手,轻柔至极地握住了他。
哪怕是这么微小的力道和触碰,还是惊醒了他。见,他虽说是睡着了,睡得很浅。
“要走了吗?”风兰息的眼底虽然还不至于跟往日那么清明矍铄,但依旧平静。
“嘘。”她以食指搁在唇上,微微一笑,扭过头去看依旧没起身的韶光,回眸对他俏皮地撇了撇嘴角。
风兰息没说话,唯独眼底的柔像是水中波纹,一圈圈地荡开来。他不曾起身,依旧躺在她的身侧,看着天际的月色早已被暖热的太阳取代,新的一天重新开始。
他不愿虚度光阴,从来都是严以律己,但如今,他希望每一日的时光都过得更慢一些,更慢一些,这样……他能跟她一起过的日子,就更长一点,更长一点。
新的一日来了,他跟她分别的日子就少一天。
已经两个多月,别离就在眼前。
哪怕她无法接纳他,他也很想一辈子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看着她,守望她。是……圣旨就像是最锋锐的刀剑,违抗的人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还是平凡的贫苦百姓,都只有一个下场。
死。
“你知道为何月牙泉是蓝色的吗?”她刻意压低嗓音,轻轻地问,神有一种故作神秘的调皮。
风兰息但笑不语,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看着她回过身去,伸手沾了沾月牙泉的泉水,尝了一口。
“水是咸的。”他轻缓至极地说,他虽然不曾见识过很多东西,但在书中,他斩获不少学问,要难倒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什么都知道,怪不得阜城的百姓说你是转世诸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韶灵无奈地垮下肩膀,本以为难得到他,惜希望落空。她轻轻地舒出一口气来,却又轻笑一声:“要我说,你就是个书呆子。”
“书读的太多,不见得是好事。”风兰息静静地看着她,风云不变,眼神渐渐变得滚烫,一抹无所适从的苦涩和寂寥,沉重的令人不禁惋惜喟叹。
他是个呆子,学问再多,再渊博,又如何?!
在感上,他自以为是的镇定和淡然,让他眼睁睁失去了她。
“人的眼泪也是咸的,所以才说月牙泉水像极了泪水。”他云淡风轻地微笑,他不曾亲自品尝,也能跟得知答案。
“算你狠,博学多识的书呆子。”韶灵气笑道,却又看着他在下一刻坐起身来,依偎在她的身畔,白皙修长的十指,掬水一口饮尽。
“你怎么还喝?我说了咸的,你不信吗?”韶灵瞠目结舌,满心讶异错愕,风兰息的举动,在她看来根本不寻常。
“来都来了,我不想留下任何遗憾。”风兰息的眼神,凝注在月牙泉的中央,蓝色的泉水,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美到了极致。他幽幽地说,仿佛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无人打扰他的冥思,勾起唇边的笑意:“况且,我很想知道眼泪的味道是怎样的。”
韶灵被他平静的话语戳的心疼,心口一股怅然若失,迟迟挥之不去。“在诗句中,眼泪也被描画成很美妙的东西是吗?我自小就不太流泪,若是生活过的不如意,那就更该笑了……”
“我不希望你流泪哭泣,你笑着的时候最漂亮。”风兰息的俊秀脸庞,饱含笑意。他说起话来,鲜少有贵族少爷的轻慢,也鲜少有纨绔子弟的浪荡,他的品行为人,让他的话听来并不刺耳,也不浮夸,很是受用。
她果然笑了,唇儿弯弯,眼眉如画,被人夸,夸得这么不着痕迹,何必摆一张苦瓜脸?!
他并不叹息惜她不曾为他流过一滴眼泪,却又顽固地想要品尝眼泪的滋味。
“我很想作画,好多年没动手了……不过大漠实在太美了。”风兰息从她的身上移开了视线,不露声色地说。在瓷瓶瓷杯上的描画花样,只是锦上添花,称不上是作画。他对书画都有很浓烈的兴趣,算是陶冶身心的方法,但却只为了自己喜欢的风景而画。
“那就画呀,回去我帮你研墨。”她说的稀疏平常,唇畔的笑容依旧不曾消失。
他微微一点头,算是回应。
韶灵跟他一起沉默着,坐在月牙泉旁的俊逸男子,白衣翩翩,眼神深远,落在她无法触及的远方。
仿佛她走入了大漠人流传千年的神话故事中。
他是天山之神。
他心里落下的眼泪,汇入黄沙之中,变成了蓝色的月牙泉。
他们的心里,都有太多太多的话没说出口,其实他们都知道,当初的女孩少年都已经长大,岁月无法停下,时光无法倒转,他们永远无法回到过去……
更何况,她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哪怕跟慕容烨分道扬镳,也不见得能够很快将意转到风兰息的身上去。
她将痛苦,磨砺成那个人的名字,深深地隐藏在心,不让任何人窥探。
惜,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更不想,品尝眼泪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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