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影现
29-7-8
“嘟”的一声号响,南京城郊的紫金山下却是人潮人海,金色的龙驾乘鸾缓缓停下,萧启便在数万臣民眼中走出,神色庄重,缓步向前走去。
“巍巍大明,国祚不绝,幼帝萧启,晋位三载,北驱蛮夷,南平宵乱,不世功业,还政于明,今临吉日,特祭苍天,感怀先烈,慰悼亡灵!”萧启身后站着的礼部司仪官手握圣旨,一字一句唱诵着此次祭天的檄文,声若洪钟,足以令万民臣服:
“前有匈奴,后有鬼方,战乱十载,烽烟不休,蛮夷破关,生灵涂炭,大同燕京,血鉴轩辕,国破家亡,日月同殇,举国哀悼,万民神伤,昔日国都,霎时丘墓,呜呼哀哉,天人同悲,今以此祭,罹难苍生!”
“英烈有灵,怜我大明,北国沦陷,帝启南明,戍卫南京,一战而定,内结南疆,外扫八荒,肃清宇内,四海皆平,战乱数载,死伤无数,数万同胞,魂归故土,帝心怜悯,何以为助,逝者已矣,惜哉痛哉!”
“国之大祭,痛悼游魂,魂若有灵,其尚歆享,惟愿生者,奋发而治,勤勉于心,壮我大明,帝虽年幼,志存于心,今当北上,还都燕京,此祭英烈,累累生灵,魂归南京,改称‘金陵’,金陵长运,寓我大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司仪官唱诵完毕,合上圣旨,已见得到场之人尽皆面色沉重的望着眼前这新建起的“英陵”,当下继续宣唱道:“时辰已到,祭!”
随着一声令下,连同萧启在内的数万臣民尽皆跪倒,带着对数十年来战乱逝去英灵的感怀,沉重哀悼。
“拜!”
“再拜!”
“三拜!”
三跪九扣之后,众人才得以起身,祭天大典完毕,众人便开始于那英陵园中寻找着自己相熟的墓碑,有那失去幼子的残年老人,有那成了遗孀的凄苦妇孺,也有那探望战友的军中兄弟,数万座墓碑横亘眼前,但有心之人也会逐一寻找,过不多时,哭喊之声便已响彻天地。
素月、惊雪、琴枫各自素装而来,各自站在三座墓前沉吟不语,有小姐照拂,她三人倒也恢复得快,此刻虽是仍不及昔日巅峰之态,但也不必整日浸泡在那浴桶之中,今日金陵大祭,她三人便也出得门来,探望故人。
这英陵乃是萧启下令建造,特地为烟波楼众女所拜祭之人聚在了一处,烟波楼三女身前所立之墓,正是写着“商承之、韩显、赵乞儿”之名。
“承之!”素月默默的望着墓碑之上的字眼:“官拜吏部侍郎”几个大字尤其刺眼,“若不是为了助我,你也不会踏入朝堂,只安心在这南京城中做一富家公子,闲云野鹤,逍遥一生,是我害了你!”素月诚心一叹,缓缓从背上取出那柄‘拾月’宝琴,“承之待素月之情,必将铭记,每年忌日,必携‘拾月’前来与君弹奏一曲,愿君安眠!”一语言罢,却已坐下身来,将那“拾月”置于膝上,也不需什么琴台座椅,便就这一人一琴,轻轻弹奏起来。英陵喧嚣,琴声几不可闻,但那琴音之中所蕴之哀思,却是闻者伤心,听者垂泪。
琴枫则立于赵乞儿的坟前,长剑驻地,琴枫双手靠在剑柄之上,双目紧闭,心中却是回想起夜孤山涧的三年离世岁月,同居三年,即便是石头也有动情之心,琴枫那时剑心充沛,心中容不得半分情意,此刻想来,焉能不泣。然而琴枫此刻剑心已复,终究不会寄情于此,只得抬手一拜,用那江湖中人兄弟结义之礼祭奠故人:“黄天在上,赵兄自今日起便是义兄,秦风昔日仗剑江湖,只求寻道,如今当继赵兄之志,仗剑武林,斩奸除恶!”
素月琴枫二人各有所祭,可唯独惊雪却是双目痴痴的望着碑坟不发一言,几女之中,数她罹难最深,先是被万人凌辱,受尽折磨,后又被夜八荒炼作战兽,再无神志,最后又遭吴越毒手,断了双臂,虽是经过小姐调养,伤势尽皆修复,可一想起这种种往事,惊雪心中便是郁结难消,自她痊愈之后,除了声“小姐”,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虽是到得韩显墓前,心中感伤,可依旧是沉默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听说,你们都已有了志向?”三女祭奠之时,身旁却是传来叶清澜那温润流转的声音,三女各自回头,果见琴桦伴着小姐走来,三女此刻心事沉重,倒是琴桦看得开了些,当即笑道:“是啊小姐,素月姐姐说要乘船出海,去那大海的另一侧看看;惊雪姐姐向萧启投了奏折,想着北上边关,去草原镇守戍边;至于枫儿姐姐,她说要回去当那什么武林盟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叶清澜温柔的目光向着三女扫去,稍稍思虑片刻终是出言道:“出去散散心也好,无论身在何地,常回来看看,便是好的。”
琴桦嘿嘿一笑:“那小姐,我也去陪姐姐去江湖吧,去做个武林副盟主也好,这几日闷在这南京城中确实无聊,尤其是一想起些…”
叶清澜不禁无奈一笑:“你啊,好生生的,提那些往事作甚?”
“你们在聊什么呢?”几女聊得正欢,却见萧启凑了过来,龙驾乘鸾停在远处,也未带什么近侍护卫,别看他在人前还是威严有佳的中兴之主,可在烟波楼的诸位老师面前,他还是觉着自己是个愣头小子,随时都想着聆听老师们的教诲,更何况这群老师各个天姿国色,萧启自然心情舒畅。
“她们在聊各奔东西之事。”叶清澜望向萧启的眼光已不似曾经那般淡然,每每望着这位敬她爱她的徒儿,她便觉着心中扬起一丝暖意,连带着的,看他的目光也变得和醺温暖起来。
萧启本是轻松的面色一时沉重起来:“我倒是收到了惊雪老师的奏折,说来那边关苦寒,惊雪老师才刚刚恢复,戍边之事依我看还是…”
“我去意已决!”惊雪猛地出声,声色冰冷,虽是并未运功,但周身气息似是蕴含着无边杀意,倒是吓了萧启一跳,萧启赶忙望向慕竹,慕竹轻轻点头道:“让她去罢!”
萧启只得点头称是,可脑中一转,却是想起一桩大事来,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嘴中支支吾吾道:“几位老师都要出去吗?可、可是…”
“可是什么?”琴桦最是不喜他这吞吞吐吐的毛病,当即斥道。
“可是…”萧启话至嘴边,却是始终说不出口,连叶清澜都有些看不过去,当即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有什么顾忌?”
萧启当即向着身后一转,见那群近侍护卫都在远处张望,应是听不到他所出之言,当即硬着头皮道:“启儿是担心,诸位老师喝不到启儿的喜酒了。”
“啊?”众女闻言一愕,见萧启突然双目炯炯的望着小姐,随即均是明白过来,“噗嗤”一声,却是各自笑出声来,连者那郁结难消的惊雪也忍不住嘴角撬动,别有风采。
慕竹却也未料到这好徒儿有如此一招,虽是曾经答应了他留在南京不再分离,可如今这场面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双腮竟是不自觉间露出几抹羞红之色,见四女纷纷笑出声来,当即面色一板,轻斥道:“胡闹!”旋即猛拂衣袖,转身便走。
“哈哈,哈哈哈!”琴桦当即笑得最是欢愉,一边拍着萧启的肩膀一边笑道:“我还是次看见小姐害羞的模样,傻徒弟,可真有你的。”
“老师,等等我!”萧启也不知何时练出了些脸皮,见慕竹拂袖离去,当即不管不顾的向着背影追去,又惹来身后烟波楼诸女的几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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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烟波府,萧启一路小跑的钻了进来,府外门将俱是相识,自是不敢阻拦,萧启也不顾后边追来的近侍护卫,急匆匆的朝着后院奔去。
慕竹身法自不是萧启所能比,此刻她已回房多时,漫无目的的坐在书案之上,一时之间却也有些无措。以往闲暇,于这深闺之中,或品茶,或读书,或手持洞箫,轻轻吹上一曲,或盘膝而坐,探索修为大道,即便是一言一行,一思一虑都是极有章法,可今日不知怎的,她回房许久,却是不知该做些什么。无心品茗,无心阅卷,无心吹曲,更是无心冥想,脑中却是不断盘旋着萧启当众那句戏言。
虽说是戏言,可慕竹知道,这已是她曾经答应过的事情,当日朝中议及选后之事,自己一怒之下将他训斥了一顿,可他倒好,不但没有半点悔悟,还一路跟着自己,从寿春到燕京,又从燕京回到如今这“金陵”,虽说有些死皮赖脸,可这些日子的相伴,倒是令她有些触动,她记得那日夜孤山上大战萧逸之时,萧启毫无畏惧的拦在自己身前,若不是他以命相抗,只怕自己那时便已命绝当场,她记得在燕京宫中,她答应过他,终此一生都会长伴左右。慕竹越想越是心乱,双眼却是不时的向着窗外的外院瞧去,似是在等待着那坏徒儿的到来。
萧启虽是火急火燎,但终究是修为全失之人,进得后院之时已是气喘吁吁,他一股脑便闯入慕竹闺阁之中,一见慕竹安然的坐在书案之后,当即心中一宽,赶紧上前道:“老师,您生气了?”
慕竹见他那诚惶诚恐的模样便觉好笑,眉宇之间却是不露声色,现出一幅怒容道:“你可知错?”
“啊?”萧启闻言一愕,可见老师说得严重,连连道:“弟子知错,弟子知错!”
“那你说说看,你何错之有?”慕竹似是有意为难与他。
萧启脑中一时间竟是有些答不上话,心中思索了几个答案可始终觉着说不出口,最后也只得放弃,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老师,却见着慕竹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心中登时明悟过来,“莫非老师是故意逗我?”萧启不由得大着胆子答道:“弟子错在不该在众人面前提及的。”
“嗯?”慕竹本想看他吃瘪模样,到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一说,还未开口,便听得萧启绕过书桌走到她的身前小声说道:“这等事情,还应在这无人之时先与老师商议得好。”
“你!”慕竹登时一阵羞怒,见萧启凑了过来,本欲抬手便将他击飞,可却不知怎的,她近段时日正在培育这怀徒儿的信心,此刻,却也着实不忍拒绝与他,匆忙站起身来:“你,你站出去!”
“老师!”萧启顽劣谑笑的面容一时间却是正色起来,他先是遵从慕竹的吩咐退出书桌,可却又在那书案之前屈膝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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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做什么?”慕竹眉目一皱,当即质问道。
“老师,弟子问过几位礼部官员,嫁娶之事却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今老师与启儿父母均已不在,启儿更是想不出有谁能合适当这媒妁之人,思来想去,便以此礼相待。”萧启面色庄重,目光之中竟是隐隐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启儿爱慕老师,虽是自问配不上老师天人之姿,可启儿却愿意为了老师付出一切,无论生死,无论权贵,如若今日老师不答应,启儿便长跪不起,绝无戏言!”
“你在威胁我?”慕竹见他有此一出,却是面色一紧,声音也变得有些冰冷。
萧启闻言一愕,却是不知为何适才还能与他调笑的老师此刻竟然如此严肃,登时吓得连连站起:“老师息怒,启儿不敢了!”
萧启一边惶恐的道歉,一边等待着老师的呵斥教训,可等了半晌却是始终未能听到半点声音,不由得抬起头来,却见着慕竹却又是一副似笑非笑之色,登时又是一愕。
“噗嗤!”慕竹终是笑出声来,见着自己稍稍摆出教训模样便把他吓得如此惶恐,心中自是有些好笑,见萧启望来,终是回复端庄姿态,柔声道:“我答应过你的事,便一定办到,但此事却也不可操之过急,你我都需好好想想,这几日辞别素月她们几个后,我会请辞内相之位,再过几日,你才可提及此事,如何?”
“真的?”萧启闻言大喜,竟又是忍不住绕过书桌,将自己凑得与老师更近几分,再次问道:“老师,您,愿意嫁给启儿。”
慕竹淡然一笑:“我本名姓叶,唤作清澜,你若愿意,以后便唤我‘清澜’吧。”
萧启却是摇了摇头:“不要,老师,我便想一直唤您‘老师’。”
“你啊!”慕竹亦是摇了摇头:“你若成了我的夫婿,还要唤我‘老师’吗?”
“我…”萧启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几次,终是鼓足勇气,双目柔情的望着慕竹,小声唤道:“清澜!”
慕竹轻轻一笑,却是伸出一只手来,双眼却是流露出一抹幸福之色,柔声唤道:“今日天色尚早,我突然想去苏州湖畔一游,我的未来小夫婿,你可愿意随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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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太湖之上,慕竹静坐在一艘小船扁舟之上,安然娴静,而萧启却是初次来这苏州,不断的向着四下张望。
太湖风光自是江南一绝。无论湖光山色还是碧水青天,都令人赏心悦目,划过那太湖群山,沿着一处水中岔道钻入其中,便步入到一片芦苇小涧,生长在水中的芦苇此刻已是长得颇为高大,伴着小舟驶过,轻轻的擦拭在二人的脸上,轻轻柔柔,萧启慕竹俱是轻闭双眼,怡然自得。
萧启似是想起什么,渐渐站起身来向着芦苇泉涧之后的一处指道:“老师,您的家,便在那儿吗?”
“哦?”慕竹面上现出一股微笑:“你怎么知道?”
“我,我好像来过这里。”萧启脑中有些懵懂,他此生自然是没有来过这太湖,可不知怎么的,他却对此地有些熟悉,脑中不自觉间竟是有了几分影子。“是了,我记得那日宫中遇刺,迷迷糊糊之间,我好想意识里便来到了此处,不但见着了老师的家,还见着了素月老师‘月牙’,还有,还有老师曾说为了我,要逆天而行!”
“那是你‘圣龙血脉’还在之时的点滴幻像吧,据传这‘圣龙血脉’除了有与那‘逆龙血脉’一样的再生之能,更重要的便是你这对‘圣龙瞳’,若是修至一定境界,不但可体察民情,明辨忠奸,更可直指人心,看透过去未来,只可惜你如今…”慕竹说到此自是忆起当日萧启替他挡住萧逸之时,血脉干涸,与萧逸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老师你无需挂怀,那血脉也不知从何而来,能救得老师,也是它最好的归宿,至于那通天异能,常人没有,我又何须介怀。”
“你有如此胸襟,却也不负大明中兴之主的名号。”慕竹微微点头,旋即便沉默下来,那小舟自芦苇小涧缓缓前行,绕过一个岔口,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方青翠竹林,这小涧也已到了尽头,慕竹脚步轻盈自小舟上走下,而萧启却因修为全失而不得不一跃而下,溅起些岸边软泥,虽是有些狼狈,但在慕竹看来却是带着几分纯真之气。
二人漫步于这竹林之中,果然向着萧启先前所指的烟波楼方向前行。遍地竹香扑面,伴着这蓝天白云还有适才走过的芦苇小涧,萧启心中生出一种世外桃源之感,突然想着,要是这辈子便留在这太湖深处,朝时与老师弹琴论道,暮时与老师相拥而眠,那该是人生何等幸福之事,可脑中稍稍想到那相拥而眠的画面,萧启不由得喉间一动,竟是忍不住朝着慕竹的身姿望去,慕竹此刻依旧是那身束衣仙裙,白衣翩翩纤尘不染,除了面上那张精致角色的容颜,便再无一点能够看清,此刻慕竹正与萧启并肩而行,萧启一眼望去最是显眼之处莫过于慕竹身前那微微隆起之地,萧启今年已满十六,自不再是昔日的懵懂少年,他知那便是老师的隐蔽之物,自衣衫看去可比其他几位老师更要挺拔许多,足可以与那才刚刚临盆过的南宫神女相提并论,也不知这衣裙之内是何种风景。想到此处,萧启却是不禁想起慕竹所说那“圣龙瞳”的厉害,却不知能否可以隔衣观物,要是真能如此,倒真是有些遗憾。
慕竹与他一同行走,自是知晓他此刻那不规矩的目光,心中暗自好笑却也并不点破,转言道:“你先前说起那日宫中遇刺一事,那刺客是否已经找到?”
“这个?”萧启摸了摸脑勺,当即道:“那刺客箭术卓越,据我与素月老师分析,猜想是那摩尼教的苍生妒的可能性极大,如今苍生妒已死,这案子便也不了了之了。”
慕竹闻言却是秀眉一蹙:“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萧启连连点头:“是,启儿今后有老师护着,我还巴不得有人行刺,好让他们见识下老师的威风。”
慕竹见他说笑,心意也放松许多,二人这会儿正走出竹林,面朝着那樽静寂悠闲的小楼走去。那小楼的结构却是与萧启记忆之中一模一样,一共两层,底下一层便是四间小房环绕而生,正是烟波楼“风花雪月”四位老师的寝居,而中间留出的空坪,便是她们儿时习武读书的地方。二人缓步走入中间坪地,却是顺着一处竹梯向着二楼行去。这小楼许久未曾来人,竹梯之上已是有了些许灰尘,二人缓步而上却也踩得竹梯“咯吱咯吱”摇摇作响,萧启随着慕竹来到一处房间,却见着里面赫然供奉着一尊灵位,上书“叶修”二字。
“这是?”萧启见状一愕,随即问向老师。
慕竹淡然一笑,却是缓步走入其中,向着灵位轻轻一跪:“爹爹,女儿来看您了。”
萧启这才明白原来这房间便是昔日的隐士叶修的房间,他环顾四目,却见着除了这映入房门门口的灵位之外,这房间内却是透露着一股淡雅高洁之气,桌案琴台之上古琴一柄,床头白墙之上墨宝几幅,书柜之中诗书百篇,器架之上有枪有剑,萧启不禁想起烟波楼那四位老师均是出自这位隐士之手,当即对这位故去之人越发崇敬,当即也学着老师模样跪倒在地,诚恳道:“萧家不肖子孙萧启,拜见叶修前辈。”
慕竹并未回头,而是继续向着灵位言道:“爹爹,他便是女儿的夫婿了,今日带他来,便是想告知您老。”
萧启听得慕竹如此郑重说起“夫婿”,当真是喜不自胜,连忙朝着那灵牌叩首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今后,一定会对老、对清澜好的。”言罢便颇具诚意的叩了三记,起身之时却见慕竹已然站起,当即鼓着勇气唤道:“清澜!”
慕竹却并未应答与他,而是温柔的拉起他的大手向着邻室的房间行去,萧启匆匆而行,却见着这邻室小屋却与那叶修房间几乎一致,但却有着一种与之不同的淡淡清香,萧启随即醒悟过来,老师修为通彻天地,虽然已是青出于篮,但其心志境界却也尽受其父叶修影响,故而这闺阁布置与之一模一样,可她毕竟是女儿之身,又是如此绝色动人,长年累月身在此处,又怎不带着些女儿肌体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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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房中,慕竹素手便是轻轻一挥,那竹床之上的灰尘却是自主掀起,那久未打扫的小床立刻变得光洁许多,慕竹轻轻坐了上去,许是入得自己闺阁便也变得有些随意,望着萧启柔声唤道:“萧郎!”
萧启这还是人生次闻得如此动人之音,望着慕竹那倾国倾城的气质神采,萧启连忙行至床前,回声道:“清澜!”
慕竹伸出手来,竟是主动将萧启拉至床檐坐好,修长的娇躯软软的倒靠在萧启的肩头,那清香的长发正搭在萧启的脖颈之间,也不言语,便只这般轻轻靠着,久久的靠着。
萧启也便任由她如此靠着,这天下间有着无上神通的神女躺在了自己的肩上,萧启心中不由得豪气顿生,只觉着肩头似乎要比常人宽厚几分,鼻尖传来慕竹那股幽洁淡香,更是觉着心中舒畅无比,竟是忍不住扬起一只手来,轻轻搭在慕竹的另一侧肩上,将慕竹的臻首向里挪了挪,变成了将她拥入怀中的姿势。一对青春男女的相互依靠自然是惬意无比,慕竹性喜娴静淡雅,此刻本应是热切如火的激情难耐,可她却觉着此般倚靠便可令她心中恬静,倒也算是件温馨之事,可萧启却是不然,他性子虽是温和,可毕竟也是血气方刚的青葱少年,此刻佳人在怀,初时还觉着温馨浪漫,可稍一过了新鲜之感,腹腔之中骤然便燃起了旖旎欲火,脑子也渐渐开始浮想起来。
见慕竹久无动静,萧启小心的开始挪动那靠在慕竹肩头的手,先是沿着那素手玉臂向下攀援,落至手弯之处,便开始向着慕竹身间横移而走,显然便是冲着慕竹胸前柔软而去。那小手动作轻柔缓慢,每挪动一分都小心翼翼,直至靠近那峦峰之侧,萧启微微润了一口口水,大手猛地朝里一挪。
“啊?”萧启微微一愕,不知何时慕竹已腾出了一只手来拦在了萧启的进取之路,萧启还未反应过来,慕竹便已翻身站起。萧启生怕老师动怒,当即怯声道:“老师、我、我…”
可慕竹却并未如他想象一般雷霆大怒,只是轻轻展了展略微有些褶皱的衣物,轻声道:“启郎,这种事情,还是等到…”
“老师,是我错了,我、我、是我太急了。”萧启连忙起身抢言道。
慕竹莞尔一笑,似是对萧启适才动作毫不见怪:“你是清澜的夫婿,男欢女爱便是人伦之道,这些都是应该的,只不过,清澜想等到成亲的日子…”慕竹越说声音便是越小,直至那“成亲”二字冒出之时已是低得几不可闻,萧启见着此刻老师面色晕红,显然已是极为羞怯,当即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幸福:“老师放心,启儿虽不如老师卓越,但即便江山不复、即便舍却性命也要一生守护老师。”
“嗯。”慕竹虽已是背过身去,听着萧启的告白,却依旧是轻轻“嗯”了一声。
“哈哈,启儿这会儿真想早些回去筹备大婚事宜。”萧启见此情形,却是故意出言打破气氛,果然,慕竹微微转过身来,略带嗔怪的望了他一眼,却依旧是柔声道:“你我均是父母亡故,若说长辈,念公主倒是可以担得,可礼部几位大人资历尚浅,倒是不合适这主婚之职,你若有心,便可请那孤峰将军,他与你几位老师不一样,算不得我烟波楼中人,你恩泽南疆,他与南宫定会愿意主持这场婚事。”慕竹说着说着,见萧启目光之中又是一阵取笑之意,虽然心中也知自己安排自己的婚事有些不伦不类,可却不由得轻轻在他脑上一敲:“你若不爱听,那便罢了?”
“爱听爱听!”萧启当即向着慕竹谄媚一笑:“清澜说得话为夫自会遵从,今夜,今夜我便让孤峰将军入宫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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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至,深秋时节的宫中倒是有些肃杀之气。萧启安然躺靠在书房龙椅之上,与老师同游一日,身子也是有些乏了,然而他却无心睡下,一回宫中,便下令传旨,让孤峰入宫一趟。
“陛下,孤峰将军到了!”禁军统领庞青侍立在孤峰身侧,见得门外一阵光亮,当即先朝着萧启通报一声。
“庞统领,你先下去吧。”萧启将这书房之中一应侍从唤下,亲自来到门口相迎,军装魁梧的孤峰当即便要跪倒,可萧启却是将他扶起,急匆匆的迎回书房。
此刻书房之中仅剩他二人,孤峰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陛下唤臣来所为何事?”
萧启轻轻一笑:“朕却是有一件大事要托付孤峰将军。”
“哦?”
“朕想托孤峰将军与南宫神女做个媒人!”
“慕竹小姐?”孤峰虽是早已看出萧启与那慕竹小姐似是互有情意,今日闻此一迅不免也大为吃惊,旋即朝着萧启来回转了一圈,不由赞叹道:“陛下,臣可是真的看不透您了,哈哈,真想不到,慕竹小姐居然…”
萧启见孤峰满是不可置信,当下自嘲道:“是啊,我也有些不可置信,老师她会…”
孤峰却是打断道:“陛下切勿妄自菲薄,臣听说陛下曾在烟波府中以‘移心’之术救得慕竹小姐,在夜孤山上又曾以命相搏,最终落得个血脉不复,修为尽失的下场,如此情意,我想,就算是冰川顽石也会动容,慕竹小姐虽是举世无双,可也是一位有血有肉的女子,被陛下精诚所动,也算是一桩美事。”
“那这事?”
孤峰双手一合,欣然道:“此事便包在我身上,我这便回去修书请南宫娘娘过来,想必她也十分高兴。”
二人大事已定,倒是不再拘泥于君臣之礼,各自散坐在椅上,聊些军中闲话,
“此间婚事一了,臣便想带着南疆蛊兵返回南疆,大家伙在外征战多年,都已有了思乡之意,南疆世代贫苦,如今有了大明的助力,想必今后会过上好日子了。”
萧启点头道:“朕少年无助,这一路下来多亏了南疆相助才有了今日处境,日后定会福泽南疆,修路铺桥,让南疆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感念一番之余,萧启却是不禁想到一桩事情,当即问道:“孤峰将军也要一同归返南疆吗,我大明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若有意,何不…”
孤峰淡淡一笑:“臣,还想多陪陪神女娘娘。”
萧启闻言一时无语,南宫迷离虽是逃离了萧逸魔掌,可自从诞下子嗣之后,便也无心旁人,整日都闷在房中照看孩子,着实引人担忧,而孤峰爱慕南宫多年可谓人尽皆知,即便是南宫神女如此下场他都甘愿陪伴左右,也不知这番深情,何时才能让其动容。
“便不聊这些烦心之事了,今日开心,孤峰便以茶代酒,先祝陛下喜结连理。”孤峰见得气氛沉重,倒是率先洒脱起来,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便向着萧启敬去,萧启随即端起茶盏道:“多谢,届时吉日,定与孤峰将军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孤峰当即轻轻饮下,然而茶盏还未放下,耳中却是闻得一声轻微细响,猛地双目一睁,将那手中茶盏向空中一甩,茶盏破碎,应声而落的却是一支赤黑羽箭。
“什么人?”孤峰登时大喝一声,可他身形未动,却是见着接连两箭自窗外射来,那两箭来势汹涌,却是一齐朝着萧启的方向刺去,孤峰知萧启此刻修为全失,当即不敢大意,起身一跃,便拦在萧启身前,左右各自以手相劈,在那暗箭临近之时劈落在地,可孤峰这才立足未稳之际,却猛然发现那两箭之后竟是还隐藏着一支肉眼急不可见的细箭,“噗嗤!”细箭直入孤峰胸口,孤峰登时跌落在地,萧启大惊,连忙俯下身来唤道:“孤峰将军!”
孤峰气息急喘,颤抖着的双手轻轻摊开胸口中箭之处,却见那胸前肤肉已是染成黑色一圈,心中一叹,眼中满是不甘。萧启惶然,已是明白这暗箭之中藏有毒药,当即大声喝道:“来人,有刺客!”
书房大门应声一响,却是并无禁军急动之音,那位先前被萧启唤下的禁军统领庞青却是一改往日谦恭之风,举止傲然,缓步行入书房,也不行礼,只是轻轻拱手道:“末将参见皇帝陛下!”
“你!是你!”萧启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之人,忽然记起什么一般,咆哮道:“那日在宫中行刺的,也是你!”
庞青面色露出一抹诡异笑容,却是毫不介意萧启的咆哮,嘴角微微翘起,邪声道:“陛下总算想起来了,重新认识一下,摩尼教三魔将之首,暗影魔将庞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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