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傍晚,但阳光依然活跃在蔚蓝如洗的天空,只是多了一丝略带凉意的微风。
莫可呆呆地盯着手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真的是程否发过来的消息,而且看他话里的意思,他现在似乎就等在离她不远的位置?
她心里顿时砰砰直跳,就像有个小鼓和锤子一样,一下下地在她内心肆意地敲着。她先是无措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然后才意识到她不能就这么干等在房间里,她得想办法出去,去见他。
“你等等,我马上就从妈妈家里下楼了。”她匆匆地给他发了一条回复,这才整整表情,对着镜子打量了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确定没有什么问题,然后缓缓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刘清晏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手里还拿着一份报刊,董秀敏似乎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刚才她和她的争执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切都平淡如常。
“妈,刘伯伯,我出去一下,”她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毫无异样,“就在小区里散散步,消消食。”她说。
董秀敏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皱着眉原本想阻止她,但见她两手空空,只是拿着手机和钥匙,不像是马上就要离开的样子,这才不冷不热地点了下头。
刘清晏也不想干涉她们母女俩的事,愈发乐得清闲,只是在她出门的时候略微嘱咐了几句。
直到走进电梯,按下了一楼的按钮,莫可才长舒了一口气。
董秀敏和刘清晏的家宽敞漂亮,可她总觉得像是一座牢笼,走出来了她才有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哪怕她只是待在一个拥挤而狭小的地方。
她一边看着手机一边下了楼,程否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在哪里,但她凭着感觉脚步匆匆地走出小区大门,然后站在外面的马路边四处张望。
很快她就看见在离她几十米左右的地方,停着一辆她以前从未见过的深咖色的轿车,那车一看就特别壕,她不确定那是不是程否的车,直到他降下车窗探出头来向她招手。
她心下一喜,想也不想地就拔腿朝他那边跑过去。
她微喘着气跑到他车前,还没说话,他就为她打开了车门。她坐进副驾驶座,第一感觉就是比她之前坐过的他开的那辆车要宽敞多了,而且坐起来也更加舒适。
“这是……你新买的车?”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好像有许多问题要问,但脑海里又因为这些纷杂的问题而成了一团乱麻,只能下意识地问了个最直观简单的问题。
他也不说话,只是双眸深沉地睇着她。
今天他那个难得跟他联系的哥哥程颂突如其来地给他打了一通电话,话里也说得不清不楚,只说他在酒店跟人谈公事的时候碰到了一个他以前的高中女同学,那位女同学一看到他就把他当成了程否,还说她在相亲什么的……他觉得这个女生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程否是不是真认识这个人?
程颂在说这些事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他一听就明的幸灾乐祸,或者说是叫“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么多年了,程颂非但没有一丝身为人家哥哥的自觉,反而总是特别喜欢听他的各种八卦和糗事,而且专门以此为乐。程否早已习惯了,也不痛不痒,直当他是在“报复”他们小时候的恩怨,还有抒解他那种虚伪的英范和装叉生活的压抑。
不过让程颂没有想到的是,程否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甚至连一句多余的疑问都没有。他在听完程颂含着打探和揶揄的叙述之后,只说了一句——“哦,是吗?我知道了。”
然后就把手机给挂了,反倒是留给程颂一脑门的问号和不解。
几乎是在程颂说出有个高中女同学在相亲,而且还将程颂当成他的那一刻,程否就已经猜出那个人是谁了。他知道莫可被带回了她母亲董秀敏的家里,而董秀敏打的什么主意他也十分清楚,他一直自认为莫可的所有行踪和行动都在他的掌握里,但是当听到程颂玩笑似地吐出莫可正跟别的人在正式相亲的时候,他还是很不爽。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原本属于他的宝藏,却在他没看见的时候正在被别的人觊觎,甚至还要夺走。
所以他立刻就过来了,哪怕他本来正忙着自己的调查工作。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目光细细地梭巡过她的脸。几天不见,莫可似乎有了些变化,她那原本一向随意绑着或披散的头发,此刻已剪成了一个层次分明,充满时尚和柔美的发型;她身上穿了件简单却质感十足的黑白格t恤和剪裁流畅的牛仔裤,似乎还是以前随性的打扮,但总觉得给人多了一种高冷的距离感……他微蹙起眉,似乎有点不太能接受她这样的改变。
莫可注意到他一直盯着她的衣服不说话,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像对他解释似地说道:“这些都是我妈给我买的,她说……我以前的那些衣服那么旧了,早就该扔了。”其实董秀敏的原话更加直白犀利,她说莫可的穿衣品味实在有待提高,完全就像个农村来的女孩,她董秀敏的女儿不能这样带不出去。
“你……好像什么都听你母亲的。”他的表情波澜不兴,仿佛只是在说出一个他认为正确的事实。
她怔住了,一双清澈单纯的眼睛不掩讶然地瞄着他。她似乎有点被他这句话打击到了,先是唇角一垂,咬了咬牙,才试图平静地回答道:“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母亲。”尽管她很早就没跟董秀敏生活在一起,但这不代表她就可以忍受别人说她母亲的不是。
董秀敏一直希望她好,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这种期盼的好跟她自己的追求有所差异罢了。
“所以这就是你答应去相亲的理由吗?”他那双一向不露情绪的沉冷双眸紧紧锁住了她,她忽然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下一次,如果她要求你跟她选定的对象订婚或者结婚,你是不是也干脆答应了?”
说出这番话的那一刹,他就后悔了。他不应该这么说的,他明明知道……
看来他还是被程颂告诉他的消息影响到了。他不禁暗忖。
“你……”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她今天去酒店相亲了,但是他的这种语气第一次激起了她的某种反感,她解开刚刚系好的安全带,面无表情地想要下车。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吧?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来对她的行为指手划脚?
“莫可!”他喊住了她,一双大掌紧紧地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对不起,我只是……有点不太高兴。”他很少跟人道歉,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显得有些生疏和无措,但他并不希望就这么不欢而散,更不想惹她不快乐。
她动作一滞,似乎有点被他的这句道歉戳到了。在她的印象里,程否一直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他总是做着自己想干的事,却很少去顾忌别人的看法和评价。
简单点说,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者。
但他现在低头了,而且是向她,她该不该觉得欣喜?
脑海里正乱想着,没发现自己就因为他的这么一句简单的道歉,她又乖乖地坐回了座位上。
“你这几天在母亲家住得还好吧?”他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像是在缓和他们之间气氛似地问道。
她微微垂下眼,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能说什么呢?难道她要告诉他,其实在母亲家里她住得一点都不自在,甚至每天心里都惴惴于她下一步会干什么?
即便这是事实,她也不能宣之于口。这是她最后的自尊了。
她的父亲莫达靠不住,她的那个鸟巢也马上就要被拆迁,她好像真正快要一无所有了,而以前,她还以为自己过得很好很充实。
程否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只笑着说了一句:“不如我带你去散散心吧。”然后他就自顾自地开车了,也不管她是不是想现在就回去。
等车子开到大马路上,凉风从降下的车窗吹进来,她才终于恢复了全部的理智。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相亲的?”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是不是你哥哥告诉你的?”她忽然想起了在酒店遇见的程颂,一想到他,她便有些尴尬了。话说认错他们两兄弟的事,她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了。
他斜睨了她一眼,有点能想象她当时看到程颂时的状况。她大概是被相亲“折磨”得痛不欲生,又在毫无预料的时候看见他也出现在那里而涌现出了某种近似“解脱”和兴奋的感觉吧?虽然那个人并不是他,但在那种情绪紧绷的时刻,认错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虽然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不过对于莫可将程颂认成了他,他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悦。难道才几天不见,她就这么容易忘了他?
他抿紧唇,手握方向盘,眼神暗沉地紧盯着前方的路况,似乎并不想回答她的询问。
莫可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上细微的变化,他似乎并不高兴,也丝毫不想多提程颂的样子,她忐忑了一下,磕磕巴巴地转移了话题。
“我刚才跟我妈说过了,我还是找个时间搬出来,”她的语气隐隐透着点寂寥和无奈,但很快她又掩饰地笑了。“要是总这么被她逼着去相亲,她没发疯我就要先疯了。”
他眉头一挑,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不经意地多了一丝湛亮。“那你要搬去哪?还是去之前我帮你租的那套房子?”
她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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