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琼花无恙

叁年后。
holborn公寓区里的一间一居室内，苏无恙把自己埋在一堆书海里，对着电脑上的答辩稿子一一校对。
“evelyn，你准备得怎么样了？”lavender给她打电话来，语气轻松，看样子是心情很好。
“……不怎么样，我希望francis能高抬贵手。”苏无恙有气无力地直接躺倒一堆书上，蓬松的头发与敞开的书页交织。
“你每次都这么说，但是每次都能拿distinct，果然学霸的世界我不懂啊！”
苏无恙笑出声：“你在哪呢？旁边怎么这么乱？”
“中国城这边！！你要不要放松一下过来看看！！”lavender的嗓门响亮，因为背景音实在太大了。
苏无恙看了一眼已经尾的答辩稿，答应了下来。
地铁上有人问她要脸书的账号，苏无恙直接抬起左手亮出上面戴着的戒指，说：“我订婚了。”
对于搭讪的年轻人她已经习以为常，但是比起以前的拖泥带水，现在的她对不感兴趣的人一般直截了当地拒绝。
她已经害过一次人了，不可能没有心理阴影，对于处理别人的感情这件事上也多了一些自己的原则。
下了地铁找到lavender，她正在一家中餐厅前面驻足，勉力辨认着广告牌上面的中文。
lavender是中英混血，只会一点点中文，但是她又特别喜欢吃中餐。
“evelyn，这个菜是宫保鸡丁披萨吗？”
苏无恙嘴角在抽搐：“乖，我们不吃这家了。”
“why？”
“……这根本不是地道的中餐馆，应该是英国人冒充的。你平时都是吃这种中餐厅的吗？”
“那地道的中餐厅是什么样的？”
“嗯……我们一般都吃鸭血、猪大肠、羊眼还有鸡脚。”
lavender睁大双眼，对于这些年自己的常识认知偏差表示震惊。
“逗你的，当然不可能只吃这些哈哈哈哈哈……”
她们最终在一家火锅店坐下了，苏无恙点了鸳鸯锅，因为lavender也是不能吃辣的。
等待上菜的时候看见有一个服务生端着麻辣锅底路过，lavender夸张地道：“天啊，那么多辣椒，怎么吃！”
苏无恙低头一边拾餐具一边道：“这不算什么的，你如果去过中国的南方就不会大惊小怪了，这里的麻辣大概只能抵得上那里的微辣。”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服务生，她已经把锅底放在了侧对面的一个桌子上，起身离开的时候露出了坐在那个桌子上的人的脸。
苏无恙擦拭杯子的手一抖，差点砸了。
“嗯？evelyn你看起来脸色有些奇怪。”
苏无恙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将左手放至桌下，右手轻轻旋转着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她拿出手机来，找到已经叁年没有联系的武嫂微信，发了一条消息。
武嫂回得很快，苏无恙看见内容之后皱眉，右手一顿。
思考了一分钟，她轻轻将戒指拿了下来，放在口袋里。
吃到一半的时候，真的又有人过来搭讪，苏无恙不堪其扰，想要打发他离开的时候，突然愣住。
这个前来搭讪的人有几分像……像安安。
安安走了叁年，她其实有些忘记他的样子了，但是现在乍一看这人，又仿佛再次看到了安安，原来她一直都没忘记他的相貌。
那男生一看她没有反感，反而更加大胆地坐在她旁边，笑出嘴角梨涡，讨好地问她们是哪个学校的留学生。
刚聊了几句，苏无恙突然站起身来，越过男生直接向着侧对面走过去。
“别吃了。”她将那人手中的筷子夺过，放到桌子上。
lavender惊讶地看向那边，发现苏无恙面前的人有些眼熟，好像七年前她在angel公寓楼附近遇到过这个人，经常站在地铁站口等苏无恙，又不敢上前说话，还看着她的背影默默流泪。
宋慕辰脸色苍白，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苏无恙，左手还握着一罐胃药，刚刚吞下去一粒。
他面前是一堆辣椒的麻辣锅底，盘子里还有刚刚吃进去的食物余下的汤汁，手足无措地僵立当场。
苏无恙问：“结过账了吗？”
他点头。
苏无恙将他拉起来，跟lavender打了声招呼，就拉着他出了门。
宋慕辰的双腿一个踉跄，苏无恙回头看了眼他的腿，愣了一下，然后步子放慢了一些。
他们打了车，苏无恙盯着他的侧脸问：“什么时候醒的？”
“上个月。”
跟武嫂说的一样。
“为什么不联系我？”
宋慕辰受宠若惊一般，小心翼翼地问她：“可、可以吗？”
苏无恙突然哑口无言。是啊，她叁年前跟他说的那句话，昏迷的他应该听不见才是。
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已经打算接受他了呢。
到了holborn之后，宋慕辰还是一脸茫然，但是眼神永远死死地粘着她的身影。
刚刚在火锅店她第一眼看见他之后，她能感觉到自己吃饭的时候全程被他盯着，直到那个搭讪的男生过来之后，他才垂下眸子自顾自地吃着麻辣的那些食物。
她也是在看见他吃了几口之后开始吞胃药，才忍不住站起来的。
苏无恙给他倒了杯温水，问：“你干嘛吃那些辣的？又开始折磨自己了？”
宋慕辰的脸突然血色褪尽，惊慌地扯住她的衣角说：“恙恙，我不、我不是故意要你可怜我的，你原谅我好不好……我没有想要利用你的同情心而留在你身边的……”
“我没这么说。”她抬起手，擦掉他眼角开始渗出的晶莹。
他已经敏感到这个地步了吗。
宋慕辰愣愣地看着她的举动，有些不敢相信：“恙恙……我只是习惯了去火锅店就点麻辣锅底……”
因为在伦敦的时候，他得了空就去锻炼自己的肠胃，为了能跟恙恙的习性相同。
“你先睡一觉吧，胃药最好跟睡眠一起。”苏无恙领他进了卧室。
宋慕辰迟钝地呢喃：“我可以……睡在这里？”
苏无恙突然吻了吻他的唇：“别想太多，先睡一觉，我就在外面。”
这个状态好像回到了他失忆的那段时间，她每次去浴室或者他进浴室之前都要这样安慰他。
她没去看他的表情，在外面看了会书熟悉了一下答辩稿子，然后天就黑了。
她看了一眼卧室，宋慕辰应该还在睡，起身拿钥匙出门，打算买点菜。
这叁年她恢复了最开始在这里的五年的生活，平日里大多出去吃，偶尔自己做饭，但是宋慕辰一来，家里就有厨子了。
苏无恙这么一想，幸福感爆棚，买了一箩筐的菜。
回到家里开灯，发现宋慕辰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呆滞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脸上泪痕交错的。
看见她回来之后，那双漆黑无神的眼睛突然迸发出明亮灿烂的光芒。
她叹了口气：“又在胡思乱想？我只是出去买菜。”
他彻底松了一口气，接着突然想到什么，身体僵硬：“不、不是，我没有乱想，恙恙你不要有压力……”
苏无恙没再说什么。他的心病积累了这么多年，还是慢慢来吧。
“嗯。去做饭吧，你睡了叁年不会忘了怎么做吧？”
宋慕辰努力摇头，接过菜和肉奔向厨房，他的双腿还是有些不利索，但是完全脱离了轮椅的他看起来神比以前好多了。
他做饭的时候苏无恙就倚在厨房门那里看他。
“你的腿和眼睛已经彻底好了吗？”
“嗯嗯。都好了。”
“那植物人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啊？医生怎么说？”
“唔，应该没有。”
“话说你也真的厉害，我本来以为你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
“那徐景怎么说，你的心理问题？”
他的刀切到了手，哆嗦了一下。
“好、好了，都好了。”声音发紧，但是说得非常迅速果断。
苏无恙默默轻笑，没再问下去。
他好像生怕自己露出一丝弱点，因为怕她怀疑他在故意博取同情。
就从今天他这样敏感的表现可以看出来，就说明他的心病要彻底好，还要早呢。
伦敦夏天天黑晚，吃完饭就到十点了，苏无恙洗完澡出来发现他还在打扫厨房，就跟他说：“你先去洗澡吧，明天再弄。”
他自然是非常听话，去了浴室。
出来之后他裹着浴巾局促地站在卧室门口问她：“恙恙……有没有多余的被子？”
这是一间一居室，只有一个卧室和一个客厅，他已经准备好睡客厅沙发了。
苏无恙躺在床上，一边将手机放到床头柜插上电，一边说：“过来。”
宋慕辰惊怔了几秒，接着双腿先替大脑做出了决定。
犹豫着躺上床时，苏无恙已经把手机关了机，然后翻身坐了上来。
“恙恙……”
她用唇堵住他的嘴，臀部挪到他的下体处，微微扭动着挑逗。
这昏迷的叁年他虽然意识全无，醒来就犹如睡了一觉，但身体毕竟旱了整整叁年，朝思暮想的女人在他身上这一动，他下体几乎立刻迅速挺立，涨得他疼。
他不知道她今天为何要带自己回来。
叁年前在那个海岛，她说过的，日后要一个人过，彻底判了他死刑。
他脑海中飞速过着今天遇到她之后发生的一幕幕，最后定格在那个长得很像安宥谦的男生跟她搭讪的场景。
他醒来之后就听说了那个人的死讯。
原来……她是想到故人所以需要一个替身发泄吗？
他自嘲一笑，眼角滑落一滴湿润。
接着他闭上眼疯狂地回吻她，双臂环住她的腰，紧。
叁年前他不就经常被她当作那个人的床替吗？
这一夜，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