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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身擒住我的手腕,把它们搭到自己肩上:一个宠字愣是把女人变成泼妇,真恐怖,我应该对你坏一点,一个月来一次,你见到我就像见到佛祖显灵了。
臭美。我完全抛却了折磨人的小女人之态,露出我的真面目:难道我就不会找男人吗
他立时皱了眉:你敢
所以你要收回刚才的话喽。我有恃无恐。
他松了眉头,摇头苦笑:我竟轻易喜怒形于色,真想不到。
儿女情长有什么不好,儿女情长,英雄气才能更长啊。
哪里学来的怪论。
奴家自己琢磨的,能耐吧我把当初他的话一并反还。
他靠近我,我们鼻间相触,我进一分,他亦使力,不到一会我就败下阵来:好疼啊,你鼻子是铜的。
那你就是豆腐做的。他的手开始四处游走:豆腐就是用来吃的,不吃岂不可惜。
我生活压力太大,或者自认为太大,所以最近没什么兴趣,推说不方便,他也就放过了我,估计他的兴趣也不浓,毕竟生存压人啊。
形势不利于我们吗舍弃私事谈公事,我太伟大了。
一直都不利。他道:一直在不利中获利。
圣上身体康健,他们这时候动,未免太不合时宜。
我也奇怪。他沉吟:难道等不及了么,或者,希望我们认为她等不及。
以静制动,未尝不是一种先机。
长进不少啊。他拍皮球般拍着我的头:还先机,你知道什么叫先机
我知道,就是不告诉你。
让你没事别乱翻我的书,又不听话了吧他佯怒。
我一个蠢笨女子,还能翻出什么我逼视他:你不放心怕我把你比下去了
他笑弯了腰,差点岔气:我怕,我好怕。
我怒,真怒,这人的鄙视无处不在,甚至连逢场作戏也不肯。
大夫说,最多熬到七月,没想到,五月太子妃便撑不住了。
从前听人说,临死之前,人是有预感的,尤其是病人,如今回忆起来,太子妃那天夜里执意着人唤安朝过去,是不是也预感到时日无多
夜里回光返照,早上人就去了。
不出乎意料,却也悲伤,她待人不刻意亲近,却不失大方磊落,人一去,真心难过的人不在少数。
发丧那天,圣旨安抚,携旨意来的是皇后。
她一身素服,四十余岁不显色衰,白衣一衬,雪白肌肤更加细如凝脂。元凶出现,我立时恨得牙痒痒,且她一派自然,仿佛太子妃之死与他丝毫无关,盖棺之时,甚至泪如泉涌,口称这样的好媳妇,就这么去了云云。
见过无耻的,就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无耻的,我不禁看向安朝,只见他平静如水,淡淡注视皇后,仿佛眼前的是空气。也许刻骨仇恨,到了这地步,只剩一刀刀刻在心中,面上反而无迹可寻了吧。
战争的帷幕渐渐拉开,演员们却八风不动,各怀心事。
我不知道安朝的计划,他当然也不会和我说这么具体的东西,而且开始恢复刚建朝时的来去匆匆,每次回来,我们说不到三句话,他就要走,倒不是出门,而是一头扎进书房,和里面的亲信一商议就是一夜,门窗捂得严实,又派人把守,如临大敌之态。
难道他们都不用睡觉的吗
一天下午,我装作没事瞎转悠靠近那个神秘书房,没走几步立刻被守卫驱逐,像农夫赶一只鸭子,灰溜溜地原路返回,好不丢脸。
我咽下屈辱,边走边回望那破地儿,有什么了不起,跟谁想窃听似的,送给我听我还听不懂呢,冷不防前面多出一堵墙,我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顿时重心不 稳,咕咚一声,摔坐于地,我的屁股,我的屁股好痛,像裂成四瓣,我扶着屁股哼哼着,然后发现发髻也撞坏了,松垮垮地歪在一边。
小姐,你没事吧
我像没事吗我抬首怒视那堵可恶的墙,小样,长得不错嘛,一身白衣,你以为你是武林公子啊看什么看,还看,都不知道扶我一把,没看我努力了几次都没站起来吗
白衣公子冲我拱手:得罪了。说着伸出胳膊,横在我面前,我怀着怨愤的心情,搭上他的胳膊站起来:下次走路多看看眼前,发现人家要撞到你了,就要及时提醒嘛。
他不解地看我一眼,随即赔笑:是是。
连声对不起都没说,气死人,还把我的发型撞坏了,我最讨厌别人破坏我发型了,看在他叫我小姐的份上,也不好再追究,正准备来个漂亮的转身而去,书房的门突然开了,安朝的一片衣角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此地不宜久留,我凭着做贼心虚的本能迅速逃离现场。
也许是我的书房行动感应上苍,这天晚上,安朝终于回来过夜,我有意背对着他坐着,拉长声音:佛祖显灵了
除了脚步声,背后一丝人声也无,我疑惑地回头,他木着张脸都不看我,好象我刚才根本没有出声,脱下外衣,也不递给我,自己去挂,转了一圈,找不到我平时挂衣之处,随便扔在了椅子上。
笑死我,此人刮的哪阵风,跟他儿子似的,不高兴就不理人。
怎么了我问:糖被人抢去了
他恍若未闻,坐在床上,无视我的存在。
我忍笑上前:脸板得跟地面似的,还打过腊呢。
手拿开。他狠狠瞪我一眼。
我就不拿,不但不拿,还摸来摸去:大爷,小女子给你笑一个
想想你今天干了什么。他冷冷道:嫌手多余就继续放着。
我收回我美丽的手:我干什么了
你就这么缺男人他扫我一眼:我不来,就主动找男人。我还当你上次是玩笑,没想到你付诸行动那个快啊。
我什么时候找男人了,你说清楚我炸了:根本没有的事
今天下午。他淡淡地。
今天下午我是去了不该地的地方,那不是无聊嘛,可跟男人有什么关系:你的书房又不是男人,再说你那些侍卫我又不是没见过,难道这也算不贞
勾三搭四也就算了,人家未必看得上你。他冷笑:见我就躲,光明磊落为什么见我就躲
你怕你不喜欢我出现在那里我委屈地:你不相信我你怎么能不信任我呜。
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还有说有笑。他嫌恶地:你以为我看不到你都不知道你那个一扭一扭逃走的背影有多难看,不堪入目,哼。
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拽着他:再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我没那么傻吧
你还想黑灯瞎火,避人耳目
说不清楚了我颓然哭泣。
狡辩不遂就是你这种反应。他做断案神探状。
清者自清,我不理他的胡搅蛮缠:吃饱了撑的玩这种游戏,哼,我都不做少女好多年了,哪有这么多玫瑰色幻想。无聊。
你说我无聊他威胁地质疑。
我心里突然挤出一丝恶毒:也许,有人是在吃醋,不是吃我的醋,而是那个英俊少年和我说话
放屁。他怒极反笑。
笑就是掩饰,有人比我还心虚。我在倒打一耙中找回了自信。
有病。
唉,他是谁呀
你很关心吗他终于找到扳回一局的机会。
绯闻了半天,总不能枉担个虚名嘛。
简郡王。他四仰大叉地倒在床上,手臂枕着头:出了名的纨绔,不过脑子挺好使。
这么名目张胆地来往
你以为什么事都能掩人耳目到无懈可击的地步皇后那儿我也一清二楚,图穷匕现,再遮遮掩掩,反成笑话。
你说这些,我也不能全懂。我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只知道你最近越来越不开心,你不开心,我也无法开心,有时夜里尽做噩梦,醒来的时候,身边空 空的,天又那么黑,你不在,显得更黑了你追求你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也希望你得偿所愿,甚至比你更心急,可你总是不开心人活着,并不是为了不开心 啊。
你怕我一旦失败,经不起打击他笑了:还不至于那么脆弱,你以为我是女人吗
我无言,他误会了,我并没看不起他的意思,不过男人都在乎这个,他不喜欢,我就不说,反正说也没用,反招怨恨。
你走后,简辽还问起你。他把握十足:看着吧,明天他夫人便会下帖子请你去府上喝茶。
我又是什么货色呢她请我。
谦虚是必要的,可也别妄自菲薄。他拔下我头上的银簪,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我的长发。
我苦笑:我才不去,别说她请不请,请了也不送上门给人开涮。
我对你很不好
我不明所以。
你还没卑贱到这个地步吧他甩开我的头发,闷头躺下。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家伙,想什么人家不知道,说什么人家也听不懂,真不知道他搞什么玄虚。
妙妙趁机蹭了过来,睁着一黄一蓝两只眼睛可怜兮兮地冲我媚叫,我抱它在大腿上,它用胡子扎我的肚子,幽怨地诉说着相思。
安朝不喜欢动物,自从我们和好如初,他就几次建议把猫送人,说什么亲密时有只猫看着,怪别扭的,而且猫对他始终有够友善,他也不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原因,只催我快让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可怜的妙妙,因为猫单势孤,无力与强权抗衡,卑微地讨好着我的同时,对未来始终抱有深深的恐惧,不到半月,瘦了一圈,最近还总是掉眼泪,我就奇怪,猫是怎么懂得人类语言的呢
喵喵
好了好了。我拍着它的头:不理他,人家本来就在这里的嘛,有妈妈在,就有你在
有时发生一起突然事件,而事先竟然被人预言,你自觉失败之后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其实我早猜到的。
其实我早猜到的,简郡王府会下帖子请我。意外的是帖子署名不是王妃,一问才知道,是个得宠的侧妃。
毕竟身份低微,被王妃盛情邀请,怎么着都有些说不过去,难免有人指指点点,风言风语,简郡王想得周到,我也因他细心,对他多少有些感激。
按我的本意,真不想出去现世,可安朝说这是免不了的,应酬嘛,哪能因为你不愿意就不去呢你还是不是我女人了不帮忙还添乱,我事业成功对你没有好处他那张嘴,世界末日都是有理的,而我直到世界末日都是愚蠢的。
郡王府距太子府不远,也就是两条街,轿子落地,着人通报,不到一会儿,一个乌髻高挽的盛装丽人迎了出来,笑得灿烂,口称姐姐,拉着我的手,说快进去,日头毒。
原来自来熟也是种本事。
到了浮秋的住处,又是一番盛情款待,瓜子磕不完,闲话唠不尽,这家的女人那家的孩子,端午的节庆中秋的大戏,原来人活在世上还有那么多值得说的事。
原想着说笑一回就能走,这一谈,竟没个止境,直谈到夕阳西下,我要告辞,浮秋拉住我的手,依依不舍,执意留我吃晚饭,我婉拒,她笑道:是怕太子回去 看不姐姐着急么我不敢留,太子若来要人,王爷要说我不懂事了。正说着,外边一阵脚步声,珠帘一挑,进来个身穿月白袍子的年轻人,正是那日撞倒我的人, 我施礼,他忙扶起,仿佛第一次见我。
浮秋对他笑道:怎么就闯进来我说要请青姐姐,你不是也知道么,这回又忘了。
简辽说看我这记性,对我微微一笑:都不是外人,简家和太子祖上是世交,还沾着点儿亲呢。想来你也不会介意。
这话只能别人说,你怎么自己说起来。浮秋扫一眼简辽,对我道:你看他这人,就是个二百五,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你别介意。
浮秋送我出府,直送到轿边,嘱咐了半晌常走动常来玩,放帘起轿,轿子出了东大街,我的苦役终于结束。
回家的感觉真好冲家里的男人抱怨的感觉真好
你听出来了么,听出来了么我的嗓子都哑了,舌头上起了三个小泡,都是瞎聊和磕瓜子弄的你不知道那些话题有多无聊,真不知道那些女人干嘛津津乐 道,你在听吗你睡着了这么早你就睡下了,没到天亮你又睁个大眼睛找我说话,吵得我想睡没的睡。唉,换做我啊,宁愿听你那些乌烟瘴气的国家大事,也不听 她们的鸡零狗碎,还边说边吃,撑得我,回来晚饭都没吃,一肚子糖酥话梅,其实我不想吃的,可不吃又能干嘛呢这事啊,以后你找别人吧,本来就不归我嘛。对 了,你父皇说什么时候给你再找个太子妃吗
他闭着眼睛,半晌道:没。
也是,多事之秋。我晃晃他:你真睡呀我们去散步吧,你看你又郁郁不乐,我们说说话多好。
你不是说累吗
那得看对谁。
我累。他一动不动地:我知道你嗓子怎么哑的,你也是个雀子,那么多话,和简辽家的女人正好凑一对。
哼。
别烦我。
你哪天不说这话,跟你在一起都快成哑巴了。
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啊他回身:你还是糊弄我了,我以为你文静呢。怎么就能把狐狸尾巴藏得这么好。
你以为你姓金名贵我推他一把,站起来:谁稀罕,送给我都不要。
你是不要。他淡淡地:因为你主动送上门,一见面就有说有笑,投缘那。
我以为他是说我当初主动缠他,可一想又不是,似乎在说前天我和简郡王,哼,反正他怎么说都是理,小心眼的偏激男人。
是不是满腹心事,不知相谁诉他见我不说话,又开始作怪:今儿除了见秋妃,就没见到其他人
对,见着简郡王了,人家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平易近人,比你我顿了顿,心想还是不说了,女人都不喜欢被人互相比较,推已及人,男人一定也不喜欢。
比我好了不止一点。他冷笑:怎么还回来在那住下,我还会去找你吃饱了撑的我去找你。
吃饱了撑的我回来
滚滚滚,现在就去,我接受你的后悔。他恶声恶气地。
我在原地转了一圈,颓然,我能去哪,这死人,知道我无处可去才这么有恃无恐,过了一会,我去踢床,他回头瞪着我。
本来是开玩笑,也不知怎的就我看着他,无辜而无奈。
他看我一会儿,叹息,然后掀开被子,我钻进去,贴紧他温热的身躯。这么一折腾,天也晚了,正好睡觉,我埋在他肩窝里渐渐睡熟。
我也是开玩笑。他轻声。
唔。我胡乱应了一声,也不知醒着还是睡着,现实还是梦中。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真是不错,当我兴冲冲计划我与安朝的未来时,传来太子即将带兵出征的消息。
我真想问他,不去不行吗,但明显废话,只会招人讨厌,所以默默。也许是沉默非我本质,而我的本质已被他看穿,不等我哀怨,他便恶人先告状:不是我这 个时候不顾你,父皇的身体近来不知怎地,突然大不如前,这个时候我没战功,难道等不久将来被人夺去宝座,再悔不当初
我也没说什么呀
忍一时,安稳一世,这笔帐不算清不行。我知道你不情愿,可我也有苦衷。
我也没说什么呀
他看着我:你是说我罗嗦
呃,你有理嘛,反正是你有理。我苦笑:我知道江山和女人哪个重要,你发发慈悲,就别成天提醒我了,行吗
我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他终于觉悟了,闭嘴。
说到底,我还不是担心你的算了,不说丧气话。在一起这么久,谁还怕分开啊,又不是永远不见面,哦,不好意思,我又说丧气话了。去吧,注意安全,我会想你的,嗯,睡吧,好好睡几天,一上路就睡不到安稳觉了。
他用怪异的目光看我良久,躺下:我不在,皇后若是召见你,你准备怎么应付
她见我干嘛
你这样没有忧患意识和自我认知的人,离开我说不定一天也活不到。他咳一声,颇为自负:太子宠姬,你赞同吗
我是宠姬我冲他笑,笑得自己都头皮发麻。
已经安排了,放出风声,说你回乡探亲。他道:然后你去简郡王府住些时日,直到我回来。
哦。我歪着头:不是我不思考,是你已经安排好了,嘿嘿,你问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你想好了,我才不急呢,你多厉害,肯定会保护我的。
他瞪着我。
你害我变得这样笨,脑子长年不转,都锈了。我扑到他身上:我大方人,赔款也不多要,只要你出门在外,把自己照顾好,咱们的帐就两清。
妖精。他举起我的肩膀,恨声:你就是个妖精。
妖精才不是我这样呢。我摸他脸,越摸越轻:想知道什么样吗
十日后,安朝出征,我为他披甲,一阵忙碌,最后,递上头盔,临行前的准备,算是结束。
想起一年前,他也有过此类出征,不过是扫清前朝余寇,那时,太子妃初嫁,新婚的他,意气风发,两人一高一挨,相对伫立,她为他系上刘海带,凝望他的背 影渐渐远去。如今,披甲之人换作我,征战却无当初轻松,运气不好,有去无回,而我一字也不能劝即使他留下,日后也是要怪我的。
送他出府,他无话,我也沉默,该说的都说了,只剩凝望他背影的一份感伤。真希望他不是太子啊,可这话被他听到,照样要跳脚的。真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或者,什么也不说,默默承受才是正道。当天我便在他心腹的护送下,悄悄住进简郡王府。
夏天的王府荷花盛开,荷叶香气伴随清风的味道,悠然环绕梁上柱下,简辽的确是个善于享乐的人,他的府邸要比太子府热闹许多,晚上邀名伶唱曲,乐声传出老远,为夏日凭添一份闲适。
而我却只能足不出户,以免见的人多,被人瞧出了破绽,虽然认识我的人没有几个。
浮秋陪我,我不好意思:耽误你了,白天要你陪着,晚上占用你居所。
白天嘛,我不爱出门,听曲是男人的事,我不爱,再说我们在,他们倒不好放浪形骸,最后还不是迁怒到我们头上。至于晚上我又不是新嫁的小媳妇,一时不见夫君便心慌,他也不是没有女人其实哪有什么情有独钟,选择这么多,傻子才浪费。
浮秋是明白人,话说回来,我真怀疑没有傻女人,只有装傻的女人。人骗自己是应该的,人生又苦又短嘛。
说起来,太子出征,真是不凑巧。浮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昨儿王爷还说,怕是有人要借机动作,皇上身子又突然不好,总之没一样正常的事。
他说在不正常中获利,什么别人认为危险你就安之若素,别人认为天下太平你就随时戒备,好象是句书里的话,挺绕口的
男人的事真无聊。浮秋笑:还不许咱们管,谁想管呀,如果他们真那么高明的话。
我听不懂:那难道我们高明
都是笨蛋。
哦。
浮秋于是好整以暇,又开始漫天地说起家长里短,流言蜚语,男男女女。
日子像磨盘,压碎细碎的粮食,转动着前进。转眼夏去秋来,到了中秋,是佳节,也是简辽的生辰,府中大摆筵席,月桂飘香,蟹肥菊瘦,热闹蓬勃。
浮秋下了席,得空便来陪我说话,惟恐我一个人清孤,哎,今儿我见了不少英俊后生,有文有武,看来我朝还是人才济济嘛。
内眷可以到外边去吗
偷偷去呀,不然那家席小戏,有什么意思。
你胆子真大。
王爷从不计较这些。
若是换了我,被安朝发现,定遭好一顿批评,看来男人的区别有时真的挺大。
那两位今天倒是来了,我还以为他们定要避一避呢。
谁
你的两位小叔子。她附在我耳边,悄声道。
什么我的小叔子,人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我问:你见着他们了
和王爷谈得欢畅着呢,男人真无聊,明明想把对方咬死,见了面还能笑得无懈可击。
我笑道:我还没见过呢,光是听说。
那去见呗。她拉着我。
我踌躇着:不好吧
人都去看戏,这一路上,黑灯瞎火的,谁认识你。我们在墙根那瞧一眼。
花园子里可谓高朋满座,人声鼎沸,浮秋指着简辽左首坐着的一个身着紫袍的人:安都。又指着紧挨着他的蓝袍男子:安建。
二皇子浓眉大眼,英气勃勃,三皇子笑容可亲,平易近人,的确人中龙凤。这就是安朝的夙敌,也是他的兄弟。
听说李世民当年玄武门杀建成元吉,晚年常被噩梦困扰,最后疑心鬼魂作祟,惶惶不可终日,死前反复念叨二人名字,甚是恐惧。
不知道安朝会不会重蹈覆辙。
杀了他们,终日不安;无所作为,便会被他们所杀,别无选择,可该发生的,再怎么两难,依旧会发生,时间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即将发生的一切,我猜不到经过,也猜不到结局。
初冬的第一场雪,把简郡王府变成了白色。雪不大,下时便飘忽飘忽,时有时无,经过一夜,到底也是小有功绩,薄薄地覆盖了金瓦青砖。风簌簌伴随雪末落下,我站在院中,细雪钻入颈中,只觉阵阵发凉。
安朝出征已有半年,听说他兵强马壮,所向披靡,有人预计,半年即可回京。这个消息,使张狂的皇后安静了好一阵子,让病中的皇帝病情减轻。
太子凯旋归来,无论喜忧,所有人拭目以待,可捷报传了许久,就是没他回京的消息。
哎,那个发呆的浮秋笑容满面地一路小跑而来:快去太子的人马进城了
在哪里我惊喜无限。
这时候应该在宫里。浮秋笑着推我:快走吧,叨扰了半年,我可算轻松了。
宫里我迟疑,我又不能进宫。
回家等他呀。浮秋点我额头:我打赌他回府第一个见的就是你
一语提醒我,是啊,他都回来了,我还怕皇后安朝是保护神,如今神光庇护,我的确可以无惧无畏。我喜不自胜,立即向简郡王辞行,他正练骑射,从马上下来,也是满面喜气:不多住几日再走
浮秋笑道:你又糊涂,这时候客气什么,人家巴不得长翅膀飞回去呢。
简辽颇为尴尬:呃,秋啊,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王爷英明,王爷睿智,王爷千千岁。浮秋施大礼,笑得花枝乱颤。
简辽一张聪明脸,却是一颗装糊涂的心,这个安朝早就同我说过,其实有时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跟他打交道的人轻松,不就行了我就比较喜欢同他接触,一点也不拘束,人不就图个舒服吗
简辽进宫,与我正好同路,于是结伴而行,他不喜坐马车,说是憋闷,骑着匹油光发亮的大黑马,白衣黑驹,英姿飒爽。
这么快,就半年了。他在外边说道。
我撩起车帘,正好看见他腰间玉配,向上看去,他微笑如春。
浮秋喜欢同你说笑,来日得闲,别忘回来看看。
当然。
你的话不多,奇怪,第一次见你,你弄得我无言以对,平日和浮秋聊天,满院里都是你们唧唧喳喳的声音,怎么这时却同我没话说他笑道:不是归心似箭吧太子回府,怎么着都是晚上了。
你还记得那次我脸红,还以为他忘了呢,谁想他记得那么清楚,还当着我的面重提,丢人啊丢人。
怎么不记得,你撞得我肋骨疼了好几日呢。他哈哈大笑。
对不起。
他看我一眼,又看了看远处,道:你还是拘束了,其实不必,我就喜欢毫无阻碍地谈笑,什么礼不礼的,全是扯淡。也许你们觉得轻佻,其实这有什么呢大家舒舒服服的,怎么就成了无礼
我无言,他是这样想,可别人未必也这样想,他是王爷,可以这样,别人就不可以,别人不是王爷。
马车停在太子府大门前,简辽的任务也算完成,与我挥手作别,我朝他笑了笑,点头告别。
终于回家了,我几乎是冲进府中,望着久违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啊,然后扎进房间,张开双臂,连转几圈,终于回家啦
简辽说的不错,安朝的确是晚上回来,浮秋却说错了,他并没有第一个见我,而是去太子妃牌位前上香,然后召辰儿问了番功课之类,才来到我的住处。我振作 精神,笑脸相迎,其实多少有那么点失望,可活人岂能同死人计较,大人又怎能和孩子计较,所以当看开则看开,不然折磨自己,多不划算。
让我看看,是不是和以前一样。他端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
一样丑。我扭动身躯。
唔,好象是一样。
讨厌我打他。
这半年,过的好吗他罕有的绝对的温柔。
我自是很好。我摸他的脸,从额到颈:倒是你,吃了多少苦马上马下,风刀霜剑,又刀枪无眼的,有没有伤到哪
小伤,不要紧。他握在我腰际的手开始不老实:就是怪想你的。
我难道不是一样我凝视他又黑又瘦的脸。
这下好了。他长出一口气:几年不用出兵,我也几年都不用担心地位动摇,这战功,足够保我一辈子。
真好。
所以现在要转移战场喽。他抱起我,向床边走。
等一下。我挣扎着。
他诧异地:在这以前你还有什么事要做
你急什么。我跳下地,去翻抽屉。
天那,你定力惊人。他在我背后说。
我关上抽屉,递过比欢爱更重要的东西:哝。
他接过,抖开,一件内衫。
早就想给你的,你一出征,就忘了。我把衣服贴在他身上:试试吧,我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他看着我,眼神温暖得不可思议:合身,肯定合身。
我低下头:还没试呢,你怎么知道。
你是最合身的。他突然抱起我,扔到床上。
小别胜新婚之后,日子恢复如初。过日子就是过烦恼,安朝的烦恼又是我的烦恼,所以我很烦恼皇上的身体。据说,只是偶感伤寒,现已无碍,这是外界说法,而安朝对我说,父皇的病情很是棘手。
早年征战,病根犹在,年事已高,虽是小疾,一点火星就能焚毁整片草场。知情者仅限于皇后和几个儿子,最忙碌的也是他们,这导致我原以为安朝必忙得不可开交,点兵派将,机关算计,暗渡成仓可是没有,他清闲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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