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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头击向皮肉的声音,醉汉捂面而倒,安朝冷哼一声,护住我的手松开。
吴长官见人都围了过来,为避免麻烦,亮出令牌,声称正在公干,强令人群散开,这次意外得以结束。
安朝打完醉汉,依然皱着眉,我从他的怀中露出头来,只听他在我上方道:吓着了吧
我重新把头埋入坚实的胸膛,笑得直抽。
真吓着了他紧张地举起我的脸,端详着:到底怎样了
我在狂笑与窒息中喘了口气:他说我是小姑娘哈哈哈小姑娘
至于吗他不可置信。
我像小姑娘呀我又急又喜:太高兴了,你别为难那个人啊。
你他看怪物一样瞪着我:疯了
小姑娘。我得意洋洋地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幕,值得回味终生。女人虚荣吗,恐怕是的,尤其是年老色衰的女人,赞她老公好,不如说她显得年轻。女人啊
尹清屏是个怪人,不爱交流,不爱交际,我简直没见过这么闷葫芦的人,此人初来,我甚至怀疑他不会真正地教再再,再再也适应不了他的风格。
可是一问再再,他说很好。我问,怎么个好呢再再笑着说很有意思。
原来他是真心教孩子,且不迂腐不学究,让小孩子说有意思其实不是件容易事,而他育教娱乐,实属难得。
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继续轻轻松松地做我的居家小女人。
自从再再读书,安朝比以前忙多了,每晚都要考再再的书,还自制一把戒尺,威严端坐,冒充教书先生,有一次再再贪玩,书没背出来,还真被他打了几下手心。
当时我不在旁,事后知道,那一阵揪心的疼啊,险些没把安朝晃死。查看再再手心,还真红了一片,问他疼不疼,这小子摇着头,居然说:不疼
我以为他充好汉,便柔声安慰,没想到这小子抽回手,掷地有声地:妈妈,你好烦
我愣在那里,打破脑袋想不明白我怎么就烦了。
自做多情了吧安朝一脸神秘笑容,上前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再再,爹打得对不
对再再毫不迟疑。
我倒,这不周瑜黄盖吗虽然我知道,儿子对安朝的个人崇拜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前者经常狗一样奔向父亲身边且摇尾不迭,但此次事件,已经上升到灵魂奴役的地步
安朝让再再往西,他觉不往东,看似听话是个好现象,可没主见比逆反更要不得,总之我不喜欢过于听话的小孩。
这次责打事件仿佛一个分水岭,此后我的儿子越来越不像我的儿子。
首先,是晚上一定要和他爹睡,但不许我偷窥他的身体,也就是说,我得滚蛋。其次,突然从以前的说不完的话,变成言语慎重,循规蹈矩的谦谦君子,这令我这个生他的人错愕不已,苦无理解之法。
如果安朝不是他亲爹,我甚至怀疑他给孩子下了药。
又到了晚上,儿子又坚定不移地表达他与爹共眠的决心,看着那双巴巴地瞅着我的大眼睛,我第无数次心软,于是滚去儿子卧室。
刚睡下,忽而想起白天商议的给辰儿过生日的事,日子近了,最好明天就布置,正想向安朝讨个主意呢,偏偏被再再打断了,反正天色不算太晚,聊一会儿再睡也不迟。
我曾经的卧室烛光明亮,里面传来安朝的说话声,好象吩咐再再坐到一边去,别出声。我不禁皱眉,不是要温书吗温书哪能不出声透过窗纸,安朝的影子坐在桌边,还有一个瘦长的身影走来走去,我捂住嘴巴,啊奸夫淫妇
消息可靠
九成把握。安朝低声。
咦,男人的声音我顿时放下心,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可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策略多数万无一失,细节决定成败。
安朝淡淡地:放心,死过一次之人,再没点儿经验,可不就白白受了次难
我在脑海中搜索这略显嘶哑的声音的主人,渐渐的,脑中冒出一张瘦长的脸尹清屏。
尊夫人似乎并不赞成您有所动作。尹清屏道:不然,我们也不会借令公子之名避其耳目。
再再乖。安朝的影子移向一声不吭的再再,摸着他的小脑袋:你妈妈迂腐,又懒得很,骗她一骗,少去多少麻烦。
不过还是谨慎为上,尊夫人似乎是个细心之人。尹清屏笑道:国未得,家先乱,可不是好事。
安朝大笑:这倒不成问题。低声,仿佛与好友分享一个隐秘的快乐:她是只养熟的狗,第一眼看见她,我就知道她能养熟。
屋内两声短暂的笑,复又说什么细节决策消息的,当中提到简郡王。
我的耳朵已不能听声,眼前比夜色还黑的黑色的光他说我是狗。
我不知道我待在这儿还能干什么,可也不知道怎么离开,脑中一片茫然,甚至不知为何存活。他说我是狗,呵,与狗同床共枕的,难道是人
也许我比较脆弱,也很无能,受辱时伤心要比恨意多出许多,其实内心清明,侮辱我的是最亲密的人,我爱他,他看低我,我也不会就此与他不共戴天,可我又能做什么冲进去质问这更成笑话,何况已无举步的力气。
爱一个人,会同时伤害一个人吗至少我不会,他为什么会只因为背地里,就能随意诋毁爱人
再再居然也骗我,和他父亲串通,糊弄他的母亲,那两个男人拿母亲当笑话,他也不反对与阻止,可见对我的漠然。最亲密之人,你可为之奉献生命,他却视你如草芥,可折可踏,被拿在手里或踩在脚下的草芥,岂能不心碎绝望。
树皮拨去,光秃秃的树干,多么寒冷,孤寂悲哀,安朝撕去了我的树皮。
不知过了多久,门一响,尹清屏缓缓走出,不一会儿就走远了。我活动僵硬的手足,突然觉得发生的一切不是真的,对,不是真的,是幻觉,人老了,最容易幻听。
我起身,收拾衣衫,缓步入内,当这是散步,本来就是散步嘛。
你怎么来了安朝正为再再盖被子,回身问道。
散步。
不困他笑了笑:我也不困,出去走走吧。
我看着他,死死地看。
我脸上有灰他疑惑地抹脸。
你是安朝吗
我是独行大盗。他做凶恶状。
我怔怔地,头很痛,裂开似的痛:我不认识你了。
他耸耸肩:最熟悉最陌生。有时我也怀疑这些年发生的一切,身边的人,是否真实。
我心中一阵苦涩: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病了他摸我的额头:不热。不过这时节夜风凉,你在外边呆了多久
不久。我凝视他:在尹清屏来了之后。
他一愣,短暂地注视,随即淡淡地:我问他再再读书的事。
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人当人呢我苦笑,本来准备忘却,或者自欺欺人,可胸中窒息让我把它说出来,果然,窒息的感觉轻多了。
他转身看窗纸,声音有些嘶哑:你听了多久。
你是想问,我听到了什么吧我深吸口气,破釜沉舟,撕破脸面:你最怕听被听到的。
他默然,背对我,看不出愧色,事实上他无须羞愧,男子汉,大丈夫,多了不起。
也许你不怕。我转身,看着他的后脑勺: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不是吗
等等他终于回头,见我要走,欲言又止,过一会儿,亮出招牌笑容:青绢,男人私下说女人,都是这个调调,没几个肯说句好话,都想显示自己高人一 等,只是你没这方面经验,我也没告诉你,男人都是这德行。我也这德行,其实跟女人背地里诋毁比她漂亮的女人是一个心理。你太小题大做了,尹清屏提到你,又 暗寓我畏妻,我不挽回点颜面,就遭人耻笑了还在难受我陪你出去走走,你不是最喜欢我陪你散步吗
真好听,我也希望是这样,可我的理智让我鄙夷他的虚伪。
好了,哄也哄了,也该高兴了。他扳着我的肩膀:别在这儿吵了,再再听到,对他的父母怎么想
一大串好听的,连句对不起也不说,是为面子他的面子还是比我重。
我推开他,开门而去。
夜真寒,一如我心。
也许心寒不并可怕,心痛也不足为惧,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过去时光的失败,全盘否定付出的精力及时间,好象从前做那些事,说那些话的人,是个傻子。即使我承认了失败,也不知道未来怎么过,进退两难。
起雾了,远处模糊不清,像极我的未来。
安朝没有追出来,也许觉得没必要,多年夫妻,谁身上的痣在哪都一清二楚,他料定我会回去,或者不回去不回去再说吧。也许他在笑,笑我过于敏感,小题大做,也许还会想,这个女人,真是无聊,定是日子过得太好,才有心情闹情绪,三餐不饱,看她还板不板得起这张脸。
往深处想,就和潜在性情有关了,有些人,受人辱骂,一笑置之,有些人则暴跳如雷,与之拼命,皆因其自卑与否。内心强大,外界影响,不足撼其分毫。这两 种人,我都不属于,受辱,我会愤然,却只会内心愤然,总觉得回骂撒泼,会使侮辱更大一分,且气愤已经令我无招架之力,一时想不起其他。这算最深的自卑吧 也最无能。
我无意伤害别人,也请别人不要伤害我,大家互不相扰,不好吗
别动
身后骤然一声大喝,我吓了一跳,停步,心仍然蹦蹦直跳,回头,只见安朝一脸惊色。
你看你站在哪他上前,拉着我退了几步。
我向前看,顿时一身冷汗,什么时候走到池塘边,而不自知这要不停,岂不直接掉下去,我不会水,池塘颇深,大晚上的,无人相救,岂不性命难保
什么时候才能改掉马大哈他怒道:低头想什么心思什么心思值得这样想前面有堵墙,你还不撞得头破血流
我甩开他的手:这不是正是你希望的吗
你疯狗吗乱咬人。他冷哼:不知好歹。
可不就是狗。我忽而觉得一切皆可笑,果然就大笑:又能看门,又能下崽,丢根骨头就能养活,还能养得熟呢
够了他撕声。
我有完没完没完我冷笑不止:你这么看不起我,何苦与我做夫妻难道不掉价吗委屈你了,你自己也觉得委屈吧
他的目光接近凶狠:有这么说自己丈夫的吗
有这么说妻子的吗
他顿住,嘴唇动了动,无声。
对了,我不是你妻子,我是侍妾。我苦笑:这么久没人提,我都忘了,不好意思。
他看着我,半晌,艰难地:对不起
你想听我说没关系吗我凝视他,这张脸对我来说,已完全陌生。
你还想怎样,难道让我下跪他咬牙,握紧拳头。
我当然不会奢望,也清楚他是我丈夫,从前那么多不愉快,都过到现在,如今因这一句话,实在不该死揪不放,毕竟我爱我的孩子,爱这个家,失去这个家,我 都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温暖的日子。我的丈夫很混蛋,他看不起我,不过我也看不起他,二者相抵,也算平衡。我不会离开这个家,更不会结束这段婚姻,脱离现 状,不会过的比现在好,也许还会为衣食发愁,这何必,错的又不是我。
找台阶,为自己:你没事跑到我身后做什么
他似乎看到我踢给他的台阶,眼睛一亮,吞吐一番:找你。
找我很丢脸吗我别过身: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
他挑起一边眉:哦,我追出来,你再冲我甩脸子,我不臊啊
就宁愿贼似的我牵了牵嘴角。
他被这个笑容鼓励,继续厚颜无耻:我认错,你看你也原谅了,以后就忘了吧啊
看你表现。
老婆嘴真利,我都没话说了。他傻笑,碰了碰我的手,见我不反对,整个儿握住。
我余怒未消,唯一的排遣之法就是言语虐待:自己做贼心虚,还怪别人有理有据我是最仁慈的,宁愿自己气苦,都不骂人。
他忽然侧目,用看怪兽的眼光笼罩我。
难道不是吗我偏过头想了想:我什么时候牙尖嘴利过都是自己生闷气的时候居多。
没有没有他恐慌地望向远处,惊魂未定:绝对没有
哼。
也不怪孩子了吧他试探地问。
他又没向我道歉。我不怪再再,再再怎么对我,我多伤心,爱也不会减少一分。
这小子不道歉,我扒他一层皮。他好脾气地道:其实不全怪他,小孩嘛,还不是听大人的,大人用一分智慧,就能征服他们,他们才多大,又没分辨是非 之能,是不是长大了,他一定要后悔的,现在傻是傻了点,你也别生气,气坏了岂不让他今后越发后悔大家难受,何苦何必。
我白他一眼:我的智力没问题。
当然。他明显在无原则退让。
折腾半晌,睡意全无,我看着安朝的哈欠不为所动,继续信步:说到底,你还是嫌我傻,不然东山再起这么大的事,连声也不透一下。
谁说我要东山再起他似笑非笑。
好吧。我住口,以免被气死。
起风了,他脱下披风问我披上。
简辽一如既往支持你吗我拉紧披风,依然挡不住寒意。
他迟疑一下,点头。
我也觉得他不会害你,谁也不会抢劫乞丐,你已无惹眼之物。他做不成皇帝,做个千岁也不错。听说这几年,他很受人排挤。
太平年月,非皇族血脉,做皇帝不易,若是乱世,群雄并起,可就没我什么事了。他自嘲:沾到我的边儿的人,都没好日子过,好在我还有一口气,他们的本钱,尚有一丝希望追回。
我叹息,凝视这张天天念叨再世为人,随遇而安的脸孔,人一张嘴,真是怎么说都行,把别人当傻瓜也行,甚至把自己也骗结实了更行。
别怕。他拍拍我,这个动作一般用于哄儿子。
野心不死,我的话,他不会听,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这样的日子,以后会不会有呢
你喜欢现在的日子他诧异。
你们都在身边,不用千里之外,遥遥相念。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将来死在哪,也不用费心思索。我轻声:你觉得这样不好,你不满足,你恨,你要过从前的生活,比从前更好。你要报仇,他们害你,你害他们,冤冤相报,这不怕,只要赢。
不对如果有对错,世道也不会成这样。只有实力是公平的。他苦笑:你知道我每天想的什么,午夜梦回,又想的什么我的心还是不够狠,比我狠的人,六年前赢了我,风水轮流转,我相信风水轮流转,也该让我赢了
小心。我不想和他争,按住他胸口:你要小心。
等着吧,我们会有好日子的。他壮志凌云,坚定地道。
怕什么来什么,我日夜祈祷,京城一片繁荣稳定,别让安朝这阴谋者有可趁之机,没想到皇帝病危的消息还是被他用各种手段获悉了。
其实早在几天前他就掌握了可靠消息,只是懒于告诉我,说什么我知道了也没用,还得白费口舌,他忙死了,头疼,让我带好儿子,别给他添乱。
我问:确定这次不是故计重演
谁会玩两次呢。安朝兴奋中透着深深的伤感:他真的不行了。
我还想说话,却被他一通乱轰,撵出书房。真无辜。
辰儿的生日由我一手操办,安朝没空,所以吃席时也没来,辰儿仿佛习惯了父亲的缺席,事实上这位父亲,在他心里也是缺席的吧只有我知道安朝不是不爱孩 子,只是从未表达出他的爱,对男人来说,爱这个东西,是绝不能让人看见的,仿佛杯子里的酒,洒出来,是种失礼的行为,又像女人的身子,被人看到,总不是好 事。
辰儿毫无波澜地坐着,无喜亦无嗔,这些年,他已渐渐变成一块磨过的玉,没有棱角,却冰冷坚硬。
今天爹有事,我和再再给你过这个生日。我端起酒杯:辰儿,生辰快乐。
他淡淡地:多谢母亲。与我碰杯,一饮而尽。
这么多年,除了当着安朝,他对我基本不作称呼,这声母亲,叫得我心情大好:转眼六年,你也是个大小伙子了母亲真高兴,来,再敬你一杯。
辰儿看我一眼,淡笑着举杯。
我也要敬哥哥。再再拿着酒杯,先去碰了碰哥哥的杯子,然后一鼓脑地喝干。
我吓一跳:哪有这么喝的待会儿要醉的。早知道不给你杯子了,难不难受
再再梗了梗小小的脖子:痛快
我掩嘴笑,对辰儿道:都是和他爹学的。
妈妈,要吃这个。再再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甜羹上,我舀了一碗给他,这小子没吃几口,又指着糖醋排骨:要这个要这个
我夹了一筷子给他:老实点,你看哥哥,多懂事。昨天不是会用筷子了吗,自己夹。再再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两根长长的细棍上,周围终于获得短暂的宁静。
辰儿。我默然一会儿:说到底,是我们误了你,已经成年,却连出这个王府也是不能,更别说建功立业了。
母亲何出此言他放下酒杯,道: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没什么可抱怨的。
我诧异:你这样想
辰儿微笑,眼中却无笑意:不知父亲如何想
呃我沉吟:你父亲自然是不敢多想,他常说得过且过,你也不是不知道。
母亲就不怀疑吗辰儿把玩手中白瓷杯,他喜骑射,晒得颇黑,越发显得杯子白得耀眼。
我笑了笑: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敬母亲一杯。他为我斟满酒。
这是第三杯了,通常我喝完三杯就会有些头晕,暗想不能再贪杯,六年前,在安朝跟前烂醉出丑,不管丑成什么样都没事儿,在晚辈面前可要保持良好形象啊。
母亲这些年,过得好吗辰儿看着我。
我笑道:何出此言
他端详我:面有凄色。
小孩子懂什么。我随手为自己斟了一杯,饮完才发现忘了三杯不过。
咚一声,再再倒在桌上,打着小呼噜。
看他下次学不学爹。我让丫鬟把再再抱走。
你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辰儿淡淡地:父亲总把随遇而安挂嘴边,可据我看,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他。
我忙看向四周,低声:不要乱说。
父亲即使不动,将来,我也会动。他仰脖,一杯酒喝干。
我惊道:辰儿
喝多了。他的漫不经心很像安朝,大事化无的功夫也是像极。
我放下心,其实哪能放心,悬在半空而已:你们太不容易满足,要了这个,看着那个,那个到手,又不知道看向什么了。一辈子就握着到手的东西看来看去。
辰儿的神情已是标准的成年人,成年人的无奈与沧桑:不做这个,又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摇头,不摇还好,整个头忽然像没有重心,球一般滚来滚去的:这酒太陈,头晕得很。
天色已晚,母亲歇息吧。
不。我按了按额头,想说什么来着,哦,对了:辰儿,你十六了。
我是十六。辰儿显然对这句废话不明所以。
我一笑:有没有特别想过的日子
他沉默一会儿,侧过头,缓缓道:我想的,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看你求什么。我神秘一笑:我说的这个,就是可以实现的,而且很容易,只要你点一下头。
他转过身,注视我。
第一次做媒,我还沉浸在成全人的喜悦中:成个家,不是很容易吗苏徊的女儿,今年一十五岁,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人又娴雅安静,我特意拿你们的八字算了算,真是天生一对,再合适不过了
他骤然脸红,面有怒色:你你说的什么
实实在在的好事呀我酒气上涌,当下觉得自己太伟大了:别害羞,男子汉大丈夫,当婚则婚嘛。怎么样你觉得好,我就和你父亲说,他也为你的事操心,老催着我办了呢。
你真是庸俗。辰儿起身。
别走哇。我拉住他的袖子:成不成,给句话啊,你羞答答的,我可要认为你默认了。
他怒吼:我不默认
哦,哦,别急,这个不满意,咱们再换一个。我绞尽脑汁地回忆那些小姐的资料:你看这个,她父亲是
够了辰儿甩开我的手:母亲喝多了,胡言乱语,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双脚站立不稳,被他一甩,摇摇晃晃,眼看要和地面亲密接触,只觉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我不由笑道:辰儿,我今天真高兴,你头一次和我说这么多话,虽然你还是不喜欢我我是为你好呀,成婚的事,你再考虑考虑。
辰儿苦笑:好,好。我先扶你回去。
我我想说我没醉,可一阵头晕,来势凶猛,身子轻飘飘的,眼皮也无法睁开,渐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是在自己的床上,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明亮的天色,应该是中午了吧
安朝坐得远远的,独自下棋,我叫他:哎。他不动,我又叫:哎哎他还是八风不动,我气急,拾起鞋丢到他脚边:良王殿下
什么事他转过身,无懈可击地自然。
我头痛,就没心情和他玩转圈圈:你聋啦
首先,我不叫哎,其次,我不叫哎哎,最后,我的听觉很好,你的那声良王,我听到了。
我黑着脸,这人又欠揍了,可是我又不能揍他,这会落下河东狮的名声,影响自身不说,还会让别人的同情转移到他身上,不划算的事我是不做的。
真是又做大灰狼,又当小白兔啊。他看着我无辜的神情,自己也变得很无辜。
我怎么回来的
不知道,我回来时你已经在床上打呼噜了。他转过身,继续他的棋局。
我有些汗颜:不会是辰儿背我回来的吧
也许。他慢条斯理地:如果是这样,可苦了辰儿了,背上这么一团肉,怎么着都要修养三天吧。
你以为你就不是一团肉我恶狠狠地:那小肚子,跟我怀再再时差不多,还是快生的时候
他很苦恼他的小肚子,每每都要捏着它抱怨,说一些英雄末路的话,我一语击中痛处,果然,他如被蝎蛰地跳起来:你有没有口德
让你说我,哼,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吗我暗笑,其实他没多大变化,反而比以前黑瘦,除了微微显眼的小肚子,腰带系紧一些,也就看不出来了。帅还是帅的,我很欣慰。
他瞪我一眼,拂乱棋局:问辰儿了么。
他害羞。我回忆着:还说我们庸俗。
安朝摇头:无能,我说我去谈,包管一谈既成,你非要争这个功,看看,碰一鼻子灰吧
你又能好到哪去我嘀咕着,躺倒继续睡。
我也是十六岁成家。安朝若有所思:也是父皇找我谈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其实有时,我真羡慕有母亲张罗婚事的人。
我随口问:几岁有女人
十三。他忽然醒悟,怒视我。
哈哈,套出来啦。不良少年,这么小就乱搞男女关系,小机机还没长大吧也不怕落下毛病,伤了根基。
他顿时红透了脸:一个妇道人家,满口胡言乱语
我冲他做鬼脸,装什么道学家,你恶狼一样扑到老娘身上时,还不是什么银荡说什么,且不迎合不行,逼得我也不良起来,现在倒装得一副受害者像。
男人真是伪善啊
安朝为良王的第八个年头,简郡王带兵征剿西南叛乱,收复失地,实力大增,举旗策反。时年正值多事之秋,老皇帝病危,皇子争位,朝政日衰,繁荣已成昨日之景,大臣揽权,不顾民间疾苦,民怨沸腾,国将不国。
风雨飘摇之际,简郡力挽狂澜,招义军,举大旗,旗号不是清君侧,而是拥护正统。正统即废太子安朝。安都安建声名狼籍,皇后因外戚干政,更失民心。简郡王挥师向南,几乎没遇什么抵抗,又因声势之大,旗号之助,各地纷纷投诚,势如破竹。
万里之外的良王府则比西南宁静得多。安朝自从收到简辽的捷报,无日不欢,眼中恢复了八年前还是太子时的神采,整个人焕发一种从未有过的活力。他已比从 前沉稳多了,每天照常读书骑射,内心的狂喜,外表一丝也看不出来,只是深夜时而醒来,拉着我的手说:好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个时候,最须警惕防范,安朝开始注意饮食,每每银针试毒,夜里宝剑在侧,随时应付突如其来的刺杀。不过一切似乎没什么异常,直到一天,侍卫抓到一名擅闯王府的黑衣人。
安朝平静的面孔看不出半点波澜,淡淡地道:告诉你主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该认命了。
刺客被释放。
安朝转而向尹清屏一躬:先生良策,果然奏效。安朝得先生,如刘备得诸葛也。
尹清屏摇着折扇,一脸诸葛亮似的神秘笑容:我若不说,王爷岂不也知请高手暗中保护王爷大展宏图之日也该到了,据在下看来,不过这几日耳。
我心中仿佛有个腐烂的橘子,又苦又酸。不过这几日,我的太平日子,也就这几日了。
你也看到了,只守不攻,恐怕连怎么死的也不知晓。我不攻,就是被人攻。他鄙夷地看着我颓丧的神情。
我默然,什么也不想说,也无可说之事,他都决意这样做了,还试图让所有人赞同,真是可笑,人做事,最开心的是为自己,最不开心的,是花费无限精力,让所有人知晓并赞成。我们为什么要把一生浪费在让所有人赞成上呢
三日后,安朝收到简郡王密函,只有两个字:起程。
我的心好象活生生被人掏走,空荡荡地难受,眼泪也不听话地涌出,想靠在他的胸口哭泣,又怕他说我影响斗志,哭哭啼啼不是好兆头。做女人,一定要懂事,不合时宜地扰人,总是下乘,我惟有独自垂泪。
或者我的哽咽声太大,引起了喜悦中的他的注意,他拖起我的下巴:你应该高兴啊。
喜极而泣嘛。我推开这没心没肺的,兀自上床。
他吹灭蜡烛,靠在床头,并不急着睡下。
明天什么时候走黑暗中,我只能看到他发光的眸子。
一早就起程。
这黑暗,像极了未知的前景,悬而不动,却让人心里腻腻的:其他都安排好了
我走后,立即就有一队人马赶来王府,接替这里的侍卫,那是简辽的人。他道:到时你和辰儿、再再,躲到房里,外边再乱也别出来,拢共也用不了多久,半壁江山都是咱们的了,那些侍卫识时务就投诚,若是死抗到底,也不差添几具尸体。
我打了个冷战,他的语气像个罗刹:你在外边,自卫是没错的,只是别妄造杀孽啊。
他冷笑:比我残暴的多了,得了江山,还不是快快活活,死后下地狱么可管不了这么多,我只管活着的时候,死后的事,虚无飘渺怪力乱神,可没心思参透。
那也为儿子积点儿德啊。我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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