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音

蒋易秋给她讲了易文茵这一个多月来的离奇经历，许璟听得目瞪口呆。“真是没看出来，易阿姨以前好严肃的，没想到也有这么酷的时候。”
“她也没彻底变身，”蒋易秋纠正道，“就是要酷不酷的，某些方面应该还是很传统。”
“那她有没有透点风声？到底对我是什么态度了？”
“她看起来是很平和的。”蒋易秋说：“她要是对你出言不逊，我第一个不同意。你也不用忍气吞声，我们直接就走。”
一想到下次轮休又要等好久，既然决定了要见。与其一直惦记着这事惶恐不安，倒还不如当下就去闯闯。
许璟说：“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才下午四点，来得及。”
“这也太突然了。”蒋易秋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但真要让他说出个不妥的理由，他又是说不出来的。
“我们一会儿去买点礼物吧。”许璟换了身端庄打扮，站在他面前：“这样穿可以吗？”
“好看。”蒋易秋被她这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影响，转头给蒋丰全打去电话，说自己和许璟一个小时后就会去拜访，让他们做好准备。
他们还从来没有一起逛过街，两人来到商场，蒋易秋看着一路都在认真挑选的许璟，很有种过日子的切实感。要不是赶时间，他很乐意好好地与她逛一逛。
“给你妈妈买护肤品和丝巾，那给你爸爸买什么？”许璟回过头问他。
蒋易秋想了会儿，“他好像说过想买一顶什么牌子的帐篷，之前一直缺货，我们可以现在去看看。”
“买帐篷？”许璟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不合适吧，我们这次可是正式会晤。买点中规中矩不出错的补品好了。”
一说起送礼，蒋易秋恍然发现，这种场合就跟逢年过节给客户送礼一样，包装一定得美，诚意一定要十足。
这就到了蒋易秋擅长的领域了。他去会员制的茶室里，拿了几盒茶叶走出来，“到时候就说你知道我爸爸喜欢喝茶，特地排了好久队才买上的。”
许璟诺诺点头，一路上在心里默背了几遍台词和茶叶品种。
手里各个缠满丝带的盒子都快比人还高了，蒋易秋絮絮叨叨：“你要记住一个准则，一定要表现得特别爱我，要让他们觉得在这段关系里，我是高于你的。你稍微忍忍，第一次对你印象好了后面就好办了。”
“好。”许璟跟在蒋易秋后面，穿过一条曲径通幽的石板路，入目是一阶青堂瓦舍的小亭子供人驻足休憩。穿过园子，一栋米白色瓷砖交错修葺的叁层小楼灯火通明，掩映在树影间。待视野开阔，方形的泳池旁有一隅遮蔽，蓬下是一个家庭影院。
“那我们现在先来演习一下，”蒋易秋把手里的礼品盒一股脑塞给许璟，故意颐指气使道：“我拿不动了，你来拿。”
许璟好脾气地接过去，视线受阻，前面的路也看不见。她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忽地听见蒋易秋叫了一声“妈”。
许璟赫然往前走了几步，将手里礼品放在石桌上。一回头就看见易文茵站在亭子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一直在打量自己。
许璟当即挂上笑脸：“阿姨您好，我是许璟。这些是我给您和叔叔买的礼物，贸然过来，打扰了！”
她这狗腿模样，差点让蒋易秋当场笑出了声。
易文茵的嘴角扯出个不大不小的弧度：“来就来，还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她在接到通知后本也是措手不及。想到许璟要来，自己这个沧桑样怎么像话，总得拾掇拾掇吧。
匆忙间，易文茵请了发型师和化妆师上门，上下开弓，总算是在两个小辈来之前把自己的形象搞定了。她刚把两名工作人员送出来，没想到蒋易秋和许璟也到了。
想起两人刚才私底下的相处模式，易文茵难得笑了笑，“快进来，外面风大。”
许璟应了一声，抱起成山的礼物，跟着进门。
蒋丰全坐在茶具前，本来是好好地喝茶，一听有人进来，也忽然拿腔拿调了起来。拿杯倒水都恨不得让手臂在空中抡个圆。
许璟把蒋丰全的礼物拿出来，恭敬地放到他面前，“叔叔您好，我是许璟，蒋易秋的女朋友。”
说起来，许璟跟蒋易秋的父母也是认识的。但现在要以新身份建立关系了，她不得不郑重其事地重新介绍了一遍自己。
蒋丰全微微点头，稳当地接过茶叶。“这是你买的？”
“是，我听……”许璟一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亲昵称呼蒋易秋，“听秋哥哥说您爱喝，所以排了几个月买的，希望您能喜欢。”
明里邀功的话许璟说得面不改色，这种场合本来就是要夸张表现的。
许璟热情洋溢，眼里处处都是活儿。要是易文茵找她说话，她就端端正正地坐好，耐心有礼貌地搭腔。要是易文茵不跟她说话了，她也一点不拘谨，围绕在蒋易秋身边，一会儿问他喝不喝水，一会儿问他热不热。
蒋易秋被戴上一顶高帽子，即使跟先前计划的一样，他也不习惯得手脚都无处安放了。
许璟宛如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吃饭的时候也频频服务于蒋易秋，就好像他突然退化成了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
趁着上菜，蒋易秋不动神色地靠近她，低声道：“太过了啊。”?许璟勾唇浅笑，极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在说：演戏就要演全套啊。
这一幕在易文茵眼里看来就完全是含情脉脉的对视了，她看向许璟：“你妈妈最近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把许璟问住了，因为她也很久没见到唐曼华。“她……主要是在家做点自己爱做的事，有时候也跟小区里的阿姨一起跳跳舞什么的。”
易文茵说：“她适应得了现在的生活？”
许璟还在想要怎么回答，蒋丰全先看不下去了，“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谁家里没个不测风云，许璟这么勤勤恳恳地工作挣钱，已经很不错了。”
“我怎么了？我又没说许璟，我就问问她妈妈，”易文茵火冒叁丈：“本来我没什么意思，就是闲聊聊，你这么一说好像我多嫌贫爱富似的。”
许璟见两人火药味十足，赶紧站出来：“叔叔阿姨，别因为我吵架，我不在意的。我妈妈和我都很适应现在的生活。”
易文茵又道：“那你们俩是什么时候正式在一起的？”?许璟看了一眼蒋易秋，糟糕，这个问题忘了提前对好台词了。
此情此景，为避翻车，就不能两个人同时开口了。考虑到有容易引人误会的捞女之嫌，许璟说：“是在我考上银行之后在一起的。”
许璟一路过关斩将，接连回答了好几个易文茵抛出来的犀利问题。蒋易秋几次想让母亲别问了，都被许璟按了下去，他一旦表现出明显的偏好和立场，反倒可能引起易文茵的不快。
好不容易等到饭局结束，许璟言行滴水不漏，蒋易秋又实在是压力很大。于是以工作为由就要带许璟走。
接下来是一番冗长不舍的寒暄，许璟起码说了四五遍自己和蒋易秋会再来看他们，以及各种告别的话。
脱身之后，许璟等坐到车里了才彻底舒了一口气：“好累。”
蒋易秋心疼地给她揉起了肩：“辛苦了，他们都很喜欢你。”
“喜欢吗？”许璟恹恹的：“如果真的认可我，第一次见完面就应该给我红包。”
“有这个习俗？”蒋易秋笃定道：“他们一定是忘了，或者是想商量一下。但是今天的会面绝对很成功。”
“你别介意，我明天去探探口风。”蒋易秋说：“你以后不用来了，我看着你讨好他们心里也难受。就这么摆明一次立场就够了，反正我是认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