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宿醉中挣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诺缇的意识先于身体先苏醒,紧接着她就察觉到了脑袋的钝痛和身体上的酸痛一起向她袭来。
“天呐,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诺缇使劲揉了揉脑袋,亮橙色的发在好像是这阴沉小屋里唯一的光。狭小的屋子里布满了酒气和情欲的味道,诺缇坚持着躺了一会儿后发现自己实在需要新鲜空气,便呻吟着从床上爬起来。
柔白的四肢伸出被子时首先感受到了寒冷,有别于前几天的干爽,今天的冷像是一条滑溜的水蛇,带着蚀骨的湿冷溜进了了屋子。
诺缇提着脚奔去开窗,刚打开一点缝隙,就被飘来的混杂着冰粒的雨凉醒了。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诺缇皱了皱眉头,又探出些身子。街道上意外的安静,完全看不出昨日彻夜狂欢的景象,倒是主城区那边还能传来些人声。只是与昨日欢畅的人声不同,今日的声音如同地狱的窃窃私语,平白让诺缇有些紧张。
她望了望,发现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了,于是就潦草地洗了个澡,准备去找布莱登。
对,布莱登不在的这一点也实在匪夷所思。按照诺缇对他的了解,昨晚他肯定会玩到尽兴,然后搂着自己睡到日上三竿。然而他既没有睡懒觉,也没有唐突地敲自己的门,诺缇觉得不对劲。
她先是到楼上敲布莱登的房门,结果是没人。
诺缇发散着思维,从楼梯上慢吞吞走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和刚走进旅店的布莱登撞了个正着。
布莱登风尘仆仆,眼睛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眼下也隐隐有着青意。他看到诺缇先是一愣,然后带着几分犹豫地笑了笑,走到诺缇身边轻柔地问,“睡得好吗?”
诺缇没有回答,她把从头到脚把布莱登打量了个遍。还没来得及开口,刚才还一个人都没有的旅店一楼就又进来了几个疲惫的旅人,他们掀起眼皮看了布莱登一眼,微微点头致意,然后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了各自的房间。
“发生了什么?”诺缇小心翼翼地问,她伸出柔软的小手,搓了一下布莱登的下颚,她原本以为是道污渍,可手指上却留下来的是红褐色的印迹。
“昨晚发生了什么?”诺缇直视布莱登的双眼,轻声又重复了一遍。
布莱登叹了一口气,他拨乱了额前微湿的碎发,担心地瞥了下诺缇,发现她还是这般执拗地看向自己,于是放弃地道,“昨晚主街道的三座雕像发生了火灾,并且倒了下来……”他又呼出口气,好像这样让他有几分底气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那个时候正好祭典结束,大家正在回家的路上,所以……伤亡严重。”
其实他还没有说完,诺缇就已经往最坏的地方想了,而布莱登吐出的四个字就像是证实她的猜想一样,让诺缇倒抽了一口气。
那湿冷的寒意终于在这个时候攀上了诺缇的心头,霎时间她的脸苍白一片。
“所以你去帮忙了吗?”诺缇轻柔道,她没有露出布莱登以为的脆弱的表情,虽然此刻她的眼中乌云密布,但是唯有两盏小灯还亮着,它们打出嘉奖的光,而那光是给自己留得。
布莱登轻咳了声,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一晚上给他的心留下的皱褶仿佛被诺缇的小手瞬间抹平,他一直紧绷着,在见到诺缇的那一刻才真正松了口气。
可诺缇的下一句话却让布莱登又将心提了起来。
“你在哪帮忙的,我也要去。”这不是一个打商量的口吻,诺缇坚定地看向布莱登。
“不行,你不能去。”布莱登当机立断地拒绝了,“那里是什么样你真的想象不了的诺缇,你接受不了。”他推着诺缇的肩膀,想将她重新塞回旅馆的房间。诺缇没有挣扎,布莱登先是觉得诧异,然而后来才发现诺提没有挣扎的原因。
诺缇回到房间里拾出了一些瓶瓶罐罐和医疗物品,转身继续对布莱登说,“你拦不住我的。”
布莱登急出了一身汗,他拧着眉头继续劝说诺缇,“你去那儿能干什么诺缇,我们都不是专业的牧师和药剂师,你也没有强健的体魄……哎诺缇!”
布莱登拦下根本没有听他的话的诺提,诺缇平静地注视着布莱登,“那也不能什么也不做不是吗?”她扬了扬下巴,向布莱登示意自己的床,“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毕竟你忙了一晚上了。”
“我能放你不管吗?”布莱登阴沉着回了诺缇一句,他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了,“行吧,我带你去。”
凝重的气氛不仅凝结在两人中间,整座城市的空气都是沉重的。
二人一言不发地走过这个街区,越靠近主城区,越能发现街道旁边驻扎了很多帐篷,门帘大敞,里面或躺或坐了一些人。这里暂留得是一些轻伤且因为大火而无家可归的人员。他们无言地注视着诺缇和布莱登,这样默然的感觉令诺缇有些毛骨悚然。
终于到了主城区,之前宽敞而崭新的中心街道此时就像是一片焦黑的废墟,中间的竖立着三块漆黑的雕像已经不在之前的位置了。它们原本是倒下的,为了拯救被压住的人,众人协力将它们又推了起来,然后就没有人手再将它们转移走了,只能让它们继续站在街道中央。
漆黑的雕像在雨幕中肃穆地静止,它们慈祥的面目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甚至已经无法辨认眼睛。兴许是这些智者,也无法承受眼前的哀鸿遍野吧。
这里没办法使用帐篷,因为太多的伤员了。于是人们将帐篷的布拆开,施了防雨咒后搭成了凉棚。放眼望去,数不尽的伤者躺在地上呻吟,焦头烂额的医护人员和前来帮忙的冒险者穿梭在其中,提供一些微薄的帮助。
这是怎样的地狱之景啊,诺缇从内到外感受到了可怕的心悸感。她从未见过如此凄惨的画面,那条湿冷的蛇顺着冰凉的雨水钻进了她的衣襟,然后绞紧了她的脖子。
一寸一寸,紧到让诺缇无法呼吸。
布莱登在诺缇的身后,他见到诺缇的背影正在微微的颤抖。
这只柔弱又可怜的小魅魔啊,布莱登悲哀地想着,她之前还手无缚鸡之力,连食尸鬼都战胜不了,结果接连出现这样的事情……
布莱登走上前去,他正准备握住诺缇的手给她点安慰,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诺缇就在这时抬腿走上前去。她拉着一名肩膀上贴有药剂师徽章的女孩,将手中的药剂和医疗物品展示给她看,问道,“我是一名魅魔,有一点草药和药剂知识,请问我可以帮到什么忙吗?”
布莱登一时间动弹不得。
他有些疑惑,甚至怀疑那是不是诺缇。他看到诺缇有条不紊地帮助药剂师派发药剂,面对残肢断臂和大面积烧伤只是苍白了脸,但是绑绷带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被阻碍到。
布莱登张了张嘴,他想到了诺缇手中详尽的地图,忽然觉得在他短短与诺缇离别的几日里,诺缇好像成长成了他没有想象过得样子。黑暗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布莱登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又注视了诺缇一会儿,突然转身也投入到了昨晚帮忙的事上。
布莱登的脑子因为困顿而有些不清醒,只是不服输的情绪驱动他继续的工作。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和内特一起做着事。
显然内特也没有发现布莱登,这名熊型兽人和布莱登一样一夜没睡,他眼中的红血丝疲惫,但与布莱登不一样的是,那里还蕴藏着火。
那是从未出现过得怒火,它不是热的,却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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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缇:我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诺缇了,我是钮祜禄·诺缇(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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