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

第 59 部分

这r一早在宫中闲坐,小福子来报祺婕妤带了紫嫣帝姬过来问安。我便命请进来,祺婕妤着了烟青s的锦袍,披了灰鼠毛的披风,一手在袖中笼了小手炉,一手牵了紫嫣进来。紫嫣只有三岁,长得白白净净的,胖乎乎的小圆脸上一笑便是两个小酒窝。这一胖便显得眼睛略小了些,却也格外可爱。紫嫣随着祺婕妤行下礼去,n声n气地道:“紫嫣给淑妃娘娘请安。”我忙命她们免礼,让在铺了丝绵垫的玫瑰椅上坐了。又让品儿上茶。祺婕妤笑道:“还是姐姐这里暖和,我那边这几r也笼了炭盆,却还是凉沁沁的。这两r天y的重,小袄也不顶事了。今年怕是要早些穿大毛的衣裳了。”说着又问:“姐姐这里熏得什么香?竟是甜丝丝的。”我笑笑,道:“胧月喜欢果子的香甜味道,皇上便让内务府每r送几箱果子来,在各屋里放了。今儿送的是南方贡来的时新果子,香气浓的很。”祺婕妤羡慕道:“我说怎么这些r子内务府送来的果品减了,只道是天冷的缘故,不想却是让胧月帝姬闻了味儿了。”正说着品儿捧了一盒点心果子来给紫嫣吃,紫嫣也不作假,伸手便抓了吃得香甜。我端了茶慢慢地喝着,也不说话,只见祺婕妤怜爱地拿帕子擦擦紫嫣嘴边的糖渣,向我笑道:“紫嫣就爱吃姐姐这边的点心,回回都吃得肚子圆圆的回去。也真是怪了,我那边的小膳房怎么也做不出来这个味道。每回做了紫嫣都噘着嘴不肯吃。”
我便笑道:“紫嫣爱吃这些小点心也不值什么,每回做了让人给你那边送去些便是。”祺婕妤忙笑道:“虽是姐姐疼紫嫣,可大冷天的怎么好劳动这边的公公时常送去。”我淡淡一笑,道:“你我原是亲戚,不比旁人,妹妹不必这样客气。”虽然祺婕妤来请安时,时常告诉我兄嫂和睦,举案齐眉,我却从不主动向祺婕妤提及两家结亲之事。见我如此说,祺婕妤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说些兄嫂恩爱,嫂嫂贤惠之类的话。我轻笑道:“贤惠是自然的,若不贤惠蒋府怎能连纳了几房侧室?我这妹子出阁前便温厚柔弱,却不知是如何弹压那些跋扈的偏房侍妾?想来蒋溪该也是十分维护玉姚的。只是听说去年新纳的四姨nnx子格外暴烈,新生了儿子,倒也难免娇纵些。”
听我如此说,祺婕妤满面的笑容俱僵在脸上,一时竟无以作答。半r方讪讪地道:“二哥也是为了子嗣,方才如此。只是竟娶了这样品x的女子进门,真是糊涂!此事妹妹竟不知道,若早知道,断不能容二哥如此胡闹。”我笑道:“这原也是你我姐妹间的闲话。说说便罢了,其实大户人家谁家没有几房侍妾的?”祺婕妤也不敢多言,只是陪着笑。又坐了一刻便寻了个由头,匆匆带着紫嫣去了。
我想想祺婕妤惶然的神s,不禁冷笑了两声。品儿收了茶盅子,回道:“胧月帝姬不肯用早膳,又去睡下了。只叫头疼,恐怕是受了寒。娘娘看要不要传太医?”我忙起身去看绾绾,果然又睡了,额上也似乎有些温度,忙命人去太医院传了温实初来。
不一刻温实初便赶了过来,请了脉,道:“帝姬只是着了风寒,不妨事,睡一r吃两付药发散发散就好了。”我笑道:“温大人说不妨事,本宫便放心了。这些r子温大人在忙些什么,竟不曾见大人进宫。”温实初笑道:“娘娘、太子殿下和两位小帝姬无灾无病的,自然不会召微臣。微臣这些r子俱在太医院,皇上命微臣研究几张赫赫人带入中原的验方。”我诧异道:“赫赫人的验方?什么方子?”温实初道:“俱是当地人医治瘟疫和水土不服等疾患的土方子。医理相似,只是有些药材却没见过,臣这几r便在太医院查典籍。”
说着温实初开了方子告退去了,我沉吟片刻,命小连子差人去请哥哥入宫。
用过午膳,我在西暖阁的正间里百~万小!说,小福子来报甄大人到了,我忙命快请。小宫女含香打起帘子,哥哥挟裹着寒气大步走了进来。问过安,哥哥在椅上坐了,方道:“今r皇上早朝后召臣到仪元殿议事,刚到家便听说娘娘急召臣入宫,便又匆忙赶了过来。不知是何事?”品儿上了茶,我命众人皆退下了,方道:“皇上可是要对赫赫用兵?”哥哥怔了怔,道:“此事并不曾在朝堂上议过,皇上亦叮咛了臣等不能传扬出去,妹妹却如何知晓?”我笑道:“看来是不假了。如今四海平靖,唯有赫赫灭了西宛对大周虎视眈眈。如此心腹大患,皇上终于要下决心铲除了。”哥哥笑道:“妹妹身处后宫却知前朝军机要事,真真令哥哥刮目相看。”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只盼着哥哥早r平定赫赫。若赫赫平了,哥哥要答应我一件事。”哥哥想了想,道:“却不知是何事?”我深深吸了口气,道:“辞了大将军之职,j还帅印。”哥哥点点头,道:“此事自不需妹妹吩咐,天下太平了,我自会j出兵权。”
我叹道:“如今甄家在朝中势力极大,哥哥又手握兵权。我每每忆及当年慕容之祸,总是心头惴惴。此次立储,朝中支持立予涵的大臣竟占了六七成,且多是位高权重的老臣。皇上有意立予涵为储,便顺水推舟发了圣谕。可是焉知皇上心中没有丝毫疑忌?历朝历代哪个皇帝容得下如此权势滔天的外戚?此次立储,这些支持的朝臣可是哥哥暗中联络?”
哥哥闻言正s道:“并不曾私下联络这些朝臣。哥哥虽愚钝,却也知道此乃大忌,自不会铤而走险。况且小皇子能得以立储,却也是在爹爹的预料之中。一则爹爹任吏部侍郎多年,后来又升了吏部尚书,朝中及外放官员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都与爹爹有关。爹爹为官清正,朝中自然有许多人感念爹爹的恩德。二来甄家为官多年,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又手握兵权,不少人生怕逢迎不及,唯甄家马首是瞻。况且最要紧的是朝中众臣也须揣摩圣上的心思,妹妹在后宫的恩宠天下皆知,大部分朝臣自然将宝押在了予涵身上。朱家虽也势力很大,可是老太后薨了,当今皇后又不甚得宠,且并无所出。虽收了皇长子予漓在膝下算作嫡出,可是皇长子生母身份卑微,皇长子也素来不得圣意。所以终究是落了下风。至于二皇子予湉,生母只是一个无宠的宫女,虽给了敬妃抚养,可是冯家的势力到底不能与甄家抗衡。而且看当时的情形,冯家似乎并无意为那孩子争这储君之位。”
我把玩着案几上的羊脂玉镇纸,半晌方道:“哥哥素来谨慎,自不需嬛儿多言。只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唯有处处小心方可永保无虞。如今在后宫中我虽独得圣宠,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皇后还屹立不倒,且又对我恨之入骨。今年若不是太后大丧,九月便该秀女大挑了。因着太后大丧推一推,最晚也过不了来年正月。到时又不知是何情形。”
哥哥亦无语,我又问道:“那采月可有消息?”哥哥默然摇头,叹道:“我先后派出了几百个得力的亲兵四下搜索,仍然没有消息。”我苦笑道:“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好几个月了,恐怕是已糟了皇后的毒手。”
采月音信全无,令我情绪低落至极,加之天气又冷,便整r闭门不出,只是让婉愔多多留意皇后的动向。小允子亦不时带来小路子、红叶报来的延禧宫的消息。陵容每r躲在宫里不肯见人,私下里差宫里的内监出宫去配了好些草药回来偷偷煎着喝。我便命小路子将每样取些来,又召了温实初入宫。
温实初看了这些药材,笑道:“是柴胡、当归、炒松壳、白芍、玫瑰花、红花、白术、云荃、白僵蚕、冬瓜仁、白附子。这方子是舒肝理气健脾化湿的。可以祛斑。却不知是谁用的?”我笑道:“祛斑的方子,温大人说是谁用的?”温实初沉吟片刻道:“若是她用的,这方子便不对。臣给她把过脉,脾倒不虚,却是肾虚。只是不晓得是哪位太医开了这方子。”我捡了一个玫瑰花骨朵随手碾碎了,笑道:“并不曾有太医请脉,是她自个在宫里琢磨的方子,恐怕是从什么医书上寻来的。这方子不对,rr服药可有妨碍?”温实初摇头道:“倒无大碍,只是去不得斑。”我笑笑道:“那便随她去吧。”温实初纳闷道:“这主子怎地不传太医,倒自己开起药来了?”我冷笑道:“怕是羞于大张旗鼓地寻那祛斑的方子,只恐去不了斑反招人嘲弄。”
温实初去了,我望着书案上的药材,心中却生出几分怜悯来,如今皇上待她冷了,宫里素来不待见她的人便也愈发欺人了。前r便在凤仪宫外被恬嫔当众戏弄,那杜恬嫔的嘴当真刻薄得很。这原也是她的报应。
皇后仍然没有什么动作,每r只在宫里写字。难道因这立储之争的落败,当真没了指望,便也从此转了x儿了?我猜不透皇后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也不再费脑子瞎猜,只是让宫里越发小心提防。
这r玄凌下了早朝过来,我正在东暖阁逗着予涵玩耍。予涵见了父皇,伸着手要抱,玄凌便笑眯眯地接过来抱在怀中。予涵一把抓住玄凌手上的羊脂玉扳指不放。玄凌随手退下来放在予涵手中,予涵拿了玉板指咯咯地笑着,一松手便丢到地上,众人皆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捡了,所幸并不曾磕坏。玄凌笑道:“这么小就学会淘气了。”说着让r娘接过去抱了。我便亲自拿玉扳指给玄凌戴上,玄凌又逗着岚若玩了一会,方和我回后殿去。
玄凌在宝椅上坐了,又拉我坐在身旁。犹豫了一下,道:“赫赫的骑兵近来时常袭扰边境,六弟今r早朝奏请去边关戍守,朕没有准。”我心头突突乱跳,半晌方勉强道:“六王素来是个闲散王爷,虽然平汝南王立了大功,一向却也甚少在朝政上用心。怎么会突然自请去边关戍守?”玄凌叹道:“朕说了你可别恼,六弟怕是不肯娶玉隐,才远远地躲了。”我心中酸涩不已,强笑道:“皇上下了圣旨,六王怎能抗旨不尊?”玄凌摇头道:“倒没有公然抗旨,朕也琢磨不透他的意思。”
我心头五味杂陈,由不得落下泪来。玄凌见我落泪,却也慌了神,忙拿帕子帮我拭泪。我暗自懊悔自己竟如此失态,便推开他的手,佯作气恼之态,泣道:“皇上亲自赐婚,原是甄家的荣耀。如今六王生了悔意,却将皇上的颜面、臣妾的颜面置于何处!玉隐虽非我亲妹,可也是才貌双全,只是做个侧妃罢了,不想竟也高攀了。若六王不肯,该早早辞了,还能给玉隐再选一门好亲事,如今却又反悔,岂不是误了玉隐一生。”
玄凌将我揽在怀中,叹道:“此事六弟做得确实不妥,朕明r下一道圣旨,赐速速完婚便是了。只是太后大丧不足一年。虽然可以完婚,却须一切从简。”我怔了怔,忙起身谢了恩。
果然次r玄凌下了圣旨,赐清河王与甄府二小姐甄玉隐于黄道吉r乾元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九巳时完婚。
这婚事虽极力从简,仍是十分热闹的。毕竟是皇上最得宠的弟弟娶亲,而甄府亦是荣耀无比风光无限的京城第一望族。成婚那r,我强自压抑着心头亦喜亦悲亦痛亦哀的百般感触,整整一r闭门不出。玉隐终于嫁了自己爱恋已久的男子,该是幸福的吧。
完婚次r,清河王携玉隐入宫谢恩。宫女们都在传说清河王和侧妃真是神仙眷侣,站在一处,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娇美如花。依规矩他们只须向帝后谢恩,并不必到我这边来。我披了银狐皮子的斗篷,携了槿汐向上林苑去了。冬r的上林苑草木凋零,满目萧索。这一年竟这样匆忙地过去了。
又过了几r,我掐指算算要到腊八了。便向玄凌请旨,想趁这个r子带予涵岚若去甘霖庵还愿。玄凌笑道:“天寒地冻的怎么想这会子去还愿?”我笑道:“嬛嬛回宫前曾在佛祖前许愿,希望有朝一r能为皇上诞下子嗣,如今果真灵验了。而且这孩子还是在庵中得的,当然该去还愿。臣妾想着初八是佛祖成道r,还愿也正合适。”玄凌想了想,道:“既如此嬛嬛就初八一早出宫还愿吧,予涵和岚若太小,恐怕山里风大着了风寒,就不要去了,待开春天暖和了再去不迟。”我忙答应着起身谢了恩。
初八一早天不亮我便起身梳妆。因是去还愿,只淡淡施了脂粉,梳了个坠马髻。在乌油油的发髻上c了一支羊脂玉雕的白玉兰簪钗,玉兰花瓣上垂下来细细两缕白玉珠子流苏。除此之外再无装饰,倒显得格外清爽。槿汐特意挑了一件素白缎子的长裳服侍我穿了,披上银狐披风,很是清雅素净。
用过特意备的素斋,便带了槿汐、小福子等人上车辇去了。东方有些泛白,七八辆车辇静静地行出紫奥城,几十名带刀的侍卫骑了马护卫左右。像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女眷一早赶着去进香还愿。
赶到山门外,恐怕已j辰时。山门外已聚了不少赶来烧早香的香客。羽林军早已奉命在此把守,巳时前不许放了寻常香客进去。
庵外,主持圆慧师太已经迎候多时了。我下了车辇,山上果然冷些,一张嘴便哈出白气来。圆慧双手合十施礼,道:“贫尼恭迎淑妃娘娘。”我微笑还礼,道:“圆慧师太别来无恙?”我在庵中四年,常常与圆慧师太品茗下棋,参禅论道。我对这位博学且参透佛法的师太甚是敬服,时常向她讨教。只可惜她总是说我终是红尘中人,虽有慧根,尘缘未尽。在此只是暂避,终究要回到红尘中去。因而并不肯多讲佛法给我听,只是说以我的悟x,机缘到了自能参透佛法。
圆慧师太亲自陪我烧香礼佛。拜过佛,我命侍卫取来百两黄金作为供奉的香火钱,圆慧师太命人收了。道:“请娘娘屏退左右随贫尼来。”我依言命槿汐等人在此等候,随圆慧向殿后众尼居住的庵堂去了。
我曾经居住的屋子在众尼居住的庵堂后面,是一个独立的小小院落。有两间整齐的小房子,我与浣碧各住一间。院中有一口井,井水清冽甘甜。院中那好几棵古槐枝叶繁茂,怕是长了百余年了。自我这院子的小角门出去不远便是甘霖庵的后门了。他有时来看我,炎夏的黄昏,我们坐在老槐树下的藤椅上,吃着浣碧刚从井中取出来的湃过的西瓜。那清甜甘美的滋味是永难忘怀的。
我默默随圆慧走着,回想着曾经在这里度过的那些平静而快乐的r子,心头凄冷难言。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我的房前,房门虚掩着。我环顾四周,并不曾有什么变化。我看看圆慧,圆慧微笑道:“娘娘请进,有位故人在此恭候娘娘多时了。”
我推门走了进去,房中陈设亦无变化,桌椅皆一尘不染,似乎有人居住。故地重游,物是人非事事休。正是愁肠百结,却不妨在床后转出一个人来,扑通一声跪在面前。不由唬了一跳。圆慧笑笑,轻轻地退了出去。
甄嬛番外 遗照(一如)
我定睛去看那伏在地上的人,却是个女子,一身布衣裙,满头乌发随便挽着个髻,c了一支银簪子,只是哀哀哭泣,我不禁怔在那里。突然心念一动,由不得心头乱跳起来。忙伸手去扶她起来,一面轻轻道:“可是采月?”
那女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可不正是采月!采月泣道:“奴婢给娘娘请安,奴婢真的等到娘娘了。”我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含泪扶她起来坐了,道:“可是找得你好苦,不想你竟藏在这里。”采月泪如雨下,从怀中取出一个丝绸小包袱,又极小心地解开包袱递到我的面前。我怔了怔,轻轻打开包袱,是一件细白绸子的中衣。中衣上赫然写满血字,暗红s的字迹触目惊心。我颤声道:“这是何物?”
采月道:“这是小姐殉太后那r,小姐回宫沐浴更衣时偷偷写的。因那r一直有凤仪宫的内监在身边监视,沐浴时亦守在门外。小姐无奈只得咬破指尖写了血书。小姐让奴婢当r便趁乱出宫,到这庵里来等娘娘。小姐说娘娘是念旧之人,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二三年,必定是会到这庵里来进香礼佛的。小姐让奴婢一定将此物j给娘娘。”说着早已哭得哽咽难抑。
我忍着泪将中衣摊开来看,眉庄写道:“嬛儿见此书,你我姐妹已yy永隔。人人皆有一死,嬛儿无须太过哀恸。终可离此不见天r之处,未尝不是幸事,唯念及独留嬛儿在此,心头戚戚。嬛儿千万珍重自身,勿令姐姐牵念。姐姐私藏太后遗诏,犯下滔天大罪。原想瞒天过海,却不料皇后知太后留有遗诏,令我j出诏书,因我拒不从命,皇后遂仿太后笔迹伪造诏书以赐我随殉相。太后遗诏藏于储元宫中,详情可问采月。皇后之y毒远出你我意料,千万提防。眉庄绝笔。”
我只觉痛彻心肺,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住。采月慌忙扶住我,倒了碗茶服侍我喝了。苦涩温热的茶汁渐渐让我清醒过来,我拭了拭泪,强抑哀痛,拉了采月的手道:“既然当r眉姐姐随殉另有隐情,该立即来我宫中报我,或许我尚可阻拦。”采月泣道:“小姐不许惊动娘娘,小姐说娘娘知道此事必定不能忍耐,若那时j出太后遗诏,便如了皇后的意,而她私藏遗诏亦难逃一死。”我叹道:“遗诏必是于我不利的,眉姐姐是为了我……”说着又滚下泪来,顿了顿,我接着问道:“遗诏现在何处?”采月道:“奴婢并不知道什么遗诏,只是太后薨的前两r,有一r夜里小姐拿了一个匣子说是要沉到太y池里去,后来觉得不妥,又说要焚了才好,因为大热天的夜又深了不便焚烧,恐别人生疑。便与奴婢在后殿后面的小园子里深深地埋了。奴婢记得是埋在小园子西北角上的一棵桃树下。这必定是件要紧东西,恐怕就是那遗诏。”
我暗暗点头记了,叹道:“你能从宫里逃出来当真不易,幸而眉姐姐让你来这里暂避,若是没有这个去处,更是苦了。你且安心住着,最多三个月,我便着人来接你。看这情形,圆慧师太已知道你的来历,有她庇护皇后的爪牙自然找不到你。”采月摇头道:“师太并不知道奴婢的身份,奴婢说自己是娘娘身边被人陷害的宫女,娘娘怜奴婢无辜,安排奴婢逃出宫来。奴婢并无父母家人孤苦无依,娘娘便让奴婢到这庵里投奔圆慧师太。师太问了奴婢许多娘娘的情形方才信了,让奴婢在庵里住了下来。奴婢本想落发的,可师太怕宫中私逃出来的宫女会给庵中惹祸,只是让奴婢在这小院中躲着。奴婢时常央求师太若娘娘来庵里上香,一定让奴婢见上一面,以叩谢娘娘活命之恩。师太也应允了,若不是师太慈悲,当真是见不到娘娘了。”我叹道:“以后不要这样满口奴婢奴婢的,你跟了眉姐姐十几年,能为了她冒死出宫,不负她的重托。想必眉姐姐也从未将你当作奴婢看待。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妹妹了。”采月含泪应了,看看时辰不早了,我又嘱咐了她几句,便将丝绸小包袱拢在袖中匆忙去了。
赶回宫已过了午时,我匆忙用了些素斋便传了小连子来。附耳吩咐了一番让他去了。
晚上玄凌来棠梨宫与我一同吃了腊八粥,仍回仪元殿批阅奏章了。我送了玄凌上辇,玄凌揽着我悄声道:“朕今r得了件好东西,等会批完折子过来与你同看,可不许先睡了。”我笑道:“什么好东西神神秘秘的?嬛嬛今r斋戒,不方便侍寝呢。”玄凌笑道:“罢了,罢了,朕今r还是好好去仪元殿批折子吧,刚动点歪心思就被你泼一头冷水。明r再拿来看吧。”我却明白过来,顿时飞红了脸。斜睨他一眼。却见玄凌正笑吟吟地看着我,不觉越发不好意思起来。玄凌低头凑到我耳边轻笑道:“早知道不说了,嬛嬛这副神s最是勾人魂魄,好生折磨人。”说罢笑着上辇去了。我裹紧披风看着车辇去了,方才回寝殿去。
佩儿掀起极厚实的帘子,暖暖的热气夹着果香扑面而来。品儿接过披风笑道:“皇上在娘娘身上越发用心了,折子也没批完,天寒地冻地巴巴赶过来陪娘娘用晚膳。也就一天一夜没见着就这样了。”佩儿啐道:“这蹄子越发疯了,背后嚼起皇上的舌头来,便是娘娘纵着你,也不能这样没有规矩。”品儿笑道:“皇上对咱们娘娘用心,我们做奴婢的也觉着开心,只在宫里说两句,又不曾出去嚼舌头。娘娘都没恼,你恼什么?”佩儿用长指甲点着品儿的额角,恨道:“永远不长记x,若不是命好跟着咱们娘娘,就你这样缺心眼,都不晓得死了几回了。”
天也见黑了,我惦记着小连子,不晓得是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天黑透了便越墙进储元宫去。本不待理她们磨牙,见她们越发说得热闹起来,便笑道:“今儿本来就着了些凉,正觉着心里不耐烦,你们便聒噪个不休。”品儿吐吐舌头不敢作声了。
我命她们都退下去,自己坐在书案前随手捡了本书来看。却总是静不下心来。我怔怔地望着高烛上跳动的火苗,红红的火苗仿佛那血书一般刺得人眼睛生疼。我微微眯了眼,眼前满是眉姐姐的身影。依稀是选秀那r,她穿着一身桃红s的裙装,明丽的笑着,挽了我的手道:“嬛儿,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跳动的火苗渐渐染上一层层光晕,眉姐姐,我在这里,可是你却走了。你我终究不能相伴一生,共同度过这宫中艰难的岁月。
泪水静静滑落,我知道眉庄是为了我藏了那份遗诏。那夜她匆匆来看我,便是为了道别。私藏遗诏,瞒天过海。谈何容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甚至不惜以自己的x命为代价。眉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傻?而我更傻,竟不曾察觉到你神s有异,竟全然不知那是我们最后的诀别。那最后的回眸一笑中含着你的欣慰,你的不舍和你的祝福。我终于懂了,却太迟了。
我恍恍惚惚地坐着,回想着与眉庄自小一处长大那许许多多的往事,竟不觉已是二更天了。正在诧异小连子怎么还不曾回来,便听门外传来品儿的声音:“连公公来了,您稍候,我这便去通报一声。”我忙擦g面上的泪痕,假意翻着案上的范文正公文集。品儿打了门帘进来,我并不抬头,只是道:“叫进来罢。”
小连子进来问了安,我命左右皆退下,方道:“可有收获?”小连子忙将手上捧着的一只木匣子双手奉于案上。道:“此物便是从殿后西南角上的桃树下起出来的,应该是娘娘要的东西。”我颔首道:“很好,可是扮了女子进去?”小连子笑道:“当然是按娘娘吩咐做的,只是储元宫中黑灯瞎火,一个鬼影子也没有,扮了女子也没人看到。”我笑道:“自然要小心才是。”说着命他是休息了。
那是一个极普通的木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是一副明黄s的绢帛。我取出绢帛打开来看,的确是遗诏。与那r玄凌给我看的遗诏相比,字体虽一样,字迹却乱些。墨s深浅不一,似是停了几次方写完的。的确太后手书遗诏已是病势沉重,自然写得吃力些。皇后仿的遗诏字体虽极像,却不是久病且已及其衰弱的太后所能写出来的。如此大的破绽竟从不曾有人生疑。
我细细看那遗诏,大意是:哀家入宫数十年,为先帝诞育子女,并辅佐幼帝登基,把持朝政多年,始终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还政于帝前灭权臣,肃朝纲。自问无愧于大周列祖列宗。至乾元帝成年大婚独掌朝政以来,国力r强,百姓安居乐业。哀家甚感欣慰。如今哀家自知行将就木,故而立遗诏如下:皇帝须勤于朝政,关心民间疾苦。如今四海平靖,唯有赫赫觊觎中原富庶之地,虽尚不成气候,亦为我大周心腹之患。近年来大周国库丰盈,兵强马壮。但不可轻动,可待时机成熟一举灭之。皇帝须广选妃嫔,多诞子嗣。皇储为国之根本,应于众皇子中择优而立。莞妃甄氏之子得自宫外,生产亦不足月。不可立为太子。
我怔怔地看着这份诏书,原来如此,眉庄私藏遗诏只是为了这最后寥寥数字罢了!
整夜我拥被而坐了无睡意,眉庄之仇是必报的。皇后矫诏死眉庄,其歹毒令人恨不能生啖其r。唯有将遗诏j与玄凌,方能治皇后欺君大不敬之罪。如今只赌玄凌是否信我。
次r一早我并不去向皇后请安,也托病回了所有来问安的各宫嫔妃。我命佩儿给我梳了个飞云斜髻,并不着珠钗,只是在髻上簪了一朵细巧玲珑的粉s宫花略作点缀。几乎整夜未眠,面s显得有些苍白,便在面颊上略扫了一点胭脂,便不再装扮了。唇上也只薄薄地点了胭脂膏子。佩儿笑道:“娘娘这样随意装扮倒是格外清丽呢。”看看到玄凌下朝的时辰了,我吩咐备了辇,向仪元殿去了。
天sy冷,恐怕是要下雪了,我笼着手炉坐在轿辇中,心头亦是一片冰冷。
到了仪元殿,玄凌刚下了朝。李长见我一早过来很是讶异,慌忙亲自去回了。不一刻李长一路小跑着来了,笑眯眯地躬身道:“皇上请娘娘进去。”我接过佩儿手中捧着的锦盒,双手捧了随着李长进去。玄凌在偏殿的金丝楠木书案前坐着,鎏金的香炉中焚着龙涎香。我上前郑重请了跪安,玄凌笑道:“嬛嬛今儿这么早赶过来见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我跪在地上并不起身,只是低头道:“臣妾确有要事。”玄凌见我仍跪着,便挥手让殿中服侍的内监宫女都退下了,亲自过来扶我,口中笑道:“这是怎么了,有事也起来说。地上冷冰冰的跪坏了身子。”
我抬起头看着玄凌,眼中已含了泪光。一字一顿地道:“臣妾请皇上废予涵太子位。”玄凌闻言,来扶我的手僵在那里,不可置信地道:“你说什么?”我咬了咬唇又说了一遍。玄凌一把拉起我,眼中含了怒意,道:“立储岂同儿戏?朕已昭告天下,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泪一滴一滴地滚落,玄凌看着我的泪落下怔住了。我徐徐跪下,双手奉上锦盒,道:“臣妾不敢有违太后遗旨。”
玄凌轻轻打开锦盒,双手取出绢帛来看,许久无语。我低了头跪着,只感到玄凌锐利的目光久久落在我的身上。
好半晌,玄凌方缓缓道:“此物从何得来?既是太后遗诏如何在你这里?宫中存档的遗诏又是怎么回事?”说罢,也不命我起来,转身向书案边坐了。我遂将昨r去甘霖庵还愿遇到采月一事细细说了,方道此物是昨夜在储元宫找到的。玄凌深深吸口气,道:“那血书何在?”我从袖中取出那幅叠得整整齐齐的写了血字的中衣,想要立起身来,却是腿上一软跌坐在地上。
玄凌叹口气,起身抱我起来,在里间的榻上。方从我手中取过那中衣摊开来看。玄凌的脸s越来越y郁,冷笑道:“很好,朕的妃子私藏诏书,朕的皇后伪造诏书。都很有本事!”
我泣道:“臣妾求皇上宽恕惠妃,眉姐姐是为了臣妾一时糊涂,才做了这样的事。如今眉姐姐已经去了,求皇上不要罪及她的家人。皇上若要怪罪,一切皆由臣妾而起,臣妾愿意领罚。”说着又要下榻去跪下。玄凌伸手按住我,叹道:“眉庄真是糊涂,即便太后留下遗诏,朕立哪个皇子做太子也是朕的事情。怎能作出私藏遗诏的事!采月可还在庵中?”我点点头,玄凌道:“此事暂放几r,朕一定查个明白。”
玄凌将我紧紧拥在怀中,叹道:“予涵是朕最心爱的儿子,因为你是他的母亲,懂吗?不管太后遗诏中怎么说,他都是大周的皇储。不许再说什么废太子的蠢话了!亏你还是他亲娘。”我倚着玄凌的怀抱,泪又涌了出来。我禁不住脱口而出:“四郎……”却再也说不出话来。玄凌猛然扳过我的肩膀,深深地看着我,眼中满是欣喜之s。又紧紧拥住我,在我耳边低语:“嬛嬛,终于又听到你叫朕四郎了!”我心痛难言,只是将脸深深埋在他明黄s的龙袍里。
r子一天天平静地过去了,我暗暗纳闷,玄凌难道不准备追究皇后伪造诏书的滔天大罪么?我依旧每r去向皇后问安,虽极力作出谦恭的样子,却几乎藏不住眼中浓浓的恨意。
这r用过午膳,我坐了轿辇去长宁宫,婉愔迎出来,笑道:“今儿是什么好r子?姐姐可是难得来一回呢。”我笑道:“连着下了几r的雪,在宫里憋得难受,今儿天也放晴了,便出来走走。”婉愔拉了我的手笑道:“好姐姐,我这几r也闷得难受呢,正学着解一个残局,琢磨了几r还没有头绪,姐姐帮我看看。”我正要说话,眼风一扫,却看到一个宫女在游廊上的柱子边立着,探头探脑地看着我们说话,心念一动也不说话,只向婉愔使个眼s,便挽了她的手进西暖阁去了。
婉愔命身边的典儿倒茶,又让另外两个宫女去抬棋盘摆那残局,众人皆忙忙地去了。婉愔看着我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我笑道:“廊上站着的那个可是锦儿?平r做些什么?”婉愔笑道:“哪里敢让她g什么,只是好好地养着,有时也伺候茶水。”我点头笑道:“既如此,等会把旁人都支走了,就让她伺候茶水。”婉愔会意,高唤:“典儿!典儿!”那锦儿忙进来问:“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典儿去沏茶还未回来。”婉愔蹙眉道:“倒杯茶也这样磨磨蹭蹭的,淑妃娘娘渴了,连杯茶也喝不到,看我不回头揭了她的皮!你看着典儿来了,让她好好去墙根下立一个时辰。”锦儿应着去了。果然不一刻锦儿端了茶盘进来上了茶立在一旁。婉愔道:“你去门外候着吧,不上茶不用进来了。”锦儿出去了,我轻轻笑道:“妹妹真是七窍玲珑心。”婉愔低声笑道:“姐姐的意思可不是要她偷听么,如果不这样她怎么会用心听呢。”
我便与婉愔说些那r去上香的事,无非说些街市如何热闹之类的闲话,我看看杯中的茶已饮了一半,便道:“那r我在庵里见到采月了。”婉愔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我笑笑,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她说那遗诏……”锦儿进来添茶,却是刚刚好听到遗诏二字。我也不再多言,只是饮茶。锦儿出去了,我便又低声与婉愔咕哝了许久,方才去了。
回到宫中,我便命小连子火速出宫,传话给哥哥派人去甘霖庵保护采月安全,小连子匆匆去了。
第二r用过晚膳,我陪予涵岚若玩了会,便歪在榻上百~万小!说。天越发短了,用了膳不消一会功夫天便黑透了。各处皆掌了灯,我知道玄凌今夜翻了婉愔的牌子,便吩咐早早安歇。品儿取了汤婆子来暖被子,见我懒懒地歪着,笑道:“娘娘这么早便歇息,可小心存了食。”我笑道:“晚膳用的不多,倒不妨事,只是不晓得吃了什么,竟这样口渴。”品儿忙出去赶着倒茶,我又翻了几页书,佩儿进来服侍我洗面换寝衣,便披了衣裳坐起来,谁料一阵天旋地转,我坐不住便又要躺下去。佩儿忙扶住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我闭目歇了歇,道:“只怕是起来猛了。”品儿端了茶来,我接过盅子,道:“晚膳的菜也不觉着咸,怎么这样渴。”喝了一口却似乎梗在嗓子眼上,几乎咽不下去。我勉强咽了两口,心中不禁生疑。这算是怎么了?莫非?
我额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略定了定神,吩咐小福子速速传温实初。槿汐慌忙赶了过来,看看我道:“娘娘可是病了?面s怎么红的厉害?奴婢这便去请皇上过来。”我也觉得心跳得厉害,便道:“皇上该在贞贵嫔的宫里,慢慢说,别吓着皇上。”槿汐答应着匆匆去了。
玄凌刚赶过来正要问我的情形,温实初便赶来了,匆忙问了安,便跪在榻边请脉。温实初神s凝重,细细看了我的面s,又问了我的感觉,拭了拭头上的冷汗,道:“娘娘是中了毒,应该是曼陀罗。虽然是剧毒,但是看这情形中毒不算很深,皇上不要惊慌,应该还有救。”玄凌怒道:“让朕查到下毒之人一定灭他九族!温实初,速速配药解毒,淑妃若有个好歹你们统统跟着去!”温实初忙应了去开方子,幸而绿豆衣,银花,甘草都是宫中常用之物,便赶紧寻来拿去煎汤。正乱着,一个小内监慌慌张张来报,说是有两个内监神智不清,抽搐不休。温实初忙赶过去看。我仍然心慌得厉害,便闭了眼静静地躺着。
玄凌握了我的手坐在榻边,一语不发。一会功夫,温实初满头大汗地进来,叩首道:“那两个内监也是中了毒,比娘娘中毒深许多,不晓得能不能救得过来。只是这两个内监都是只管平r里洒扫院落的,怎么会与娘娘中同样的毒?”众人皆面面相觑,玄凌也蹙眉不语。我叹道:“必是在晚膳的菜中下了毒,每r剩下的菜皆赏赐宫中奴才吃了,想必我吃得极少,所以中毒不深。”玄凌拍拍我的手,道:“嬛嬛好好休息,此事朕来查,看看是哪个寻死的奴才下毒。”我点点头,道:“小膳房总管小盛子一向忠心耿耿,皇上可命他去查。臣妾可担保与他无关。”玄凌点点头吩咐将小膳房中的奴才统统下狱,着专人看管,命内务府副总管允公公连夜提审。我听j给小允子去审,不觉松了口气,这一松劲竟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甄嬛番外 菊殇'上(一如)番外版'
夜深了,该是四更天了。r间的暑气渐渐散去,夜风徐徐吹起寝殿内低垂的层层帷幕。殿中一片静谧,唯有铜漏的滴水声打破这片死寂。宽敞的寝殿上只燃着几支银烛,昏黄的烛光明灭不定。眉庄轻轻走入寝殿,正要伸手拨开那帷幕,却被身侧景泰蓝大缸中叮咚一声脆响吓了一跳。眉庄立住脚,怔怔地看着明黄s帷幕上自己纤长消瘦的影子。明黄s的帷幕在昏暗烛光的映衬下早没了往r的富丽之s,只是暗淡凄凉地随着夜风轻轻摆动着。
偏殿中摆着数月前为了冲喜就预备下的一应大丧所需的物品,太医们俱在那边坐着。其实太后早已喝不了药了,自前r太后挣扎着写完那遗诏,便仿佛歇了劲儿一般,已整整两r水米未进了,只是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地睡着。今r却是连参汤都灌不进去了。
想起那遗诏,眉庄禁不住心头乱跳起来。那r太后写那遗诏,只有自己和孙姑姑在身侧伺候,并无旁人知道。孙姑姑早说了等太后驾崩便要随殉的。自己虽早已抱了必死之心,可总还是免不了藏着偷生之念。其实即便绝处逢生,这生也是绝望的。昔r逐鹿后宫,争那份荣宠的心早已化了灰。君王薄幸,便是有那么些许真意也是给了嬛儿,自己争不过亦争不得。而他,此生此世亦是遥不可及。守着寂寂深宫任红颜老去,苟活亦了无生趣。
眉庄低低地叹了一声,掀起帷幕轻轻走了进去。孙姑姑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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