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道:〃莞妃的父母都在蜀中,一来一往就得多少时候。〃
李长悄悄道:〃皇上忘了,娘娘的兄长正在京中医治呢,皇上不是给安排了么。〃
玄凌略略踌躇,道:〃甄珩神智失常还未痊愈,朕如何能置莞妃于险地,万一他伤了莞妃和她腹中的孩子该如何?〃
李长道:〃甄珩虽然神智失常,但经太医治疗之后很是安静,并不吵闹。若娘娘兄妹相见,保不齐还对他的病有益呢。莞妃娘娘见了兄长也心安了,左右是大家都好。〃
槿汐将玄凌与李长这一番话转述给我听,道:〃娘娘不必再生气了,皇上已经应允明r送娘娘出宫去见公子呢。〃
我啜着安胎药,缓缓道:〃若不如此任x上一回,恐怕我总见不到哥哥了。〃我微笑看槿汐,〃有你和李长,我也安心省力不少。〃
槿汐脸上微微一红,道:〃奴婢与他也不过是略尽心力罢了。〃
我笑道:〃尽不尽心力也罢了,李长待你好就好。〃我握住槿汐的手,道:〃我总觉得是委屈了你。〃
槿汐倒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左右奴婢和浣碧姑娘不一样,是一辈子不出宫的。即便有了恩典出宫,这辈子还能找到什么依靠呢,与李长也不算太坏。〃她停一停,〃娘娘今r好生休息吧,明r这一天还辛苦呢。〃
次r一早我照例给皇后请安过后,回宫换了寻常服s,坐着一顶小轿从角门出了宫去。
李长歉然道:〃委屈娘娘坐这样的轿子,只是娘娘这回出宫是没有过了明路的,咱们只悄悄儿的去悄悄回来,神不知鬼不觉的。〃
我笑道:〃一切有劳公公安排就是。〃
于是一抬小轿穿街走巷,大约一个时辰功夫就到了。下来却见一座青瓦白墙的小院隐匿在闹市之中,十分清静。看护的院丁听见声音,迎出来道:〃顾小姐来了吗?〃
李长使一个眼s,小厦子一巴掌拍了上去,喝道:〃胡说八道什么,是贵人来了。〃那院丁捂着脸颊缩在后头,小厦子问,〃卜太医呢?〃
却是一个半老的太医迎了出来,见了李长慌忙行礼。李长忙道:〃不用多礼,是贵人来看公子。〃
他忙恭恭敬敬向我行了一礼,道:〃给贵人请安。〃我此时披着一件兜头的青纱绣桃花兜头披风,整个人隐在里头,只点了点头径直跟着卜太医进去。卜太 医陪着小心道:〃公子已经好多了,饮食如常,身子也健壮起来,只是神智还未完全清醒过来。〃说着引了我到一间小房子外,指着里头道:〃公子就在里面。〃
我见屋子的门窗上都上了铁栏,里头黑黢黢的如牢笼一般,不由急道:〃不是说他不伤人么,也很安静,怎么还弄得像牢笼一样。〃
卜太医陪笑道:〃虽然不伤人,但还是这样安全些。〃
我只不作声,睨了李长一眼,李长叱道:〃胡说!既不伤人还防谁呢,好好的人这样关着也关坏了。〃于是道:〃还不把门给贵人打开。〃
卜太医慌忙开了门,道:〃里头气味腌臜,贵人小心。〃
地上铺的全是稻草,想是经过了梅雨季节也没换过,有些潮湿的气味,几只小小的黑虫子在稻草间爬来爬去。屋子里就一张小圆桌子和一张木板床,桌子上放着些吃食和半碗没喝完的药。哥哥就坐在木板床上,呆呆望着屋子里唯一一扇开在房顶上的窗。
哥哥穿着一件土s的衣裳,衣裳上有些脏了,结了一块一块的污秽油腻。头发乱蓬蓬地散着,想是许久没梳了,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馊味儿。他神情呆滞,眼珠一动不动,哪里还有半分英气翩翩的样子。
我不禁心头大怒,只问:〃怎么这个样子?〃
卜太医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只道:〃皇上吩咐了微臣好好治他的病,但此人终究是朝廷的罪人……〃
我微笑道:〃所以你就这么敷衍着了,是不是?〃我强忍住怒气,叫了浣碧进来,道:〃去打盆热水来。〃浣碧一见此情景,脸s都变了,一时也不说话,忙端了水进来。我捋起袖子,含泪道:〃哥哥,是我来了,你瞧你头发都脏了,我给你洗一洗吧。〃
李长〃哎哟〃了一声,忙道:〃娘娘是贵人,怎么能做这样的活,让奴才来吧。〃我一径自己动手,李长瞪着小厦子道:〃没眼s的东西,还不去打水来给公子洗澡换衣裳。〃说罢朝一脸惊惧的卜太医用力踢了一脚,道:〃你们这班蠢货,皇上下旨要照应的人都敢这么敷衍!〃
哥哥倒也安静,低下头任由我为他洗净,我指着地上刚洗出来的一盆脏水,对浣碧道:〃拿去倒了,再换g净的来。〃
浣碧径直端起水盆,对小厦子道:〃劳烦公公帮我按着这位太医。〃小厦子见浣碧目露厉s,忙二话不说把卜太医按倒在地,浣碧倏然拎起哥哥洗过的脏水,灌进卜太医口中。卜太医何曾见过这个阵仗,又是呕吐又是求饶,直把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李长等人吓得直吐舌头,我只作没看见,又拿皂角为哥哥搓洗,直洗了四盆水才洗g净。
小厦子又服侍哥哥洗了澡,倒是方才挨了打的院丁踅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套g净衣服,道:〃这是给公子换洗的。〃
我一时奇道:〃这里样样不周全,怎么还有g净衣裳?〃
那院丁道:〃太医只管给公子吃药,其他一例不管。都是每月里有位顾小姐来看公子一次,送些衣裳吃食来,再帮公子换洗一次。卜太医收了她的钱,就许她来一次。〃
我疑惑道:〃哪位顾小姐?〃
院丁茫然摇头,〃我也不晓得。〃
一时哥哥洗漱完毕,换了间向y的屋子住着。我心酸不已,一口口喂了药给哥哥,盯着跪在地上的卜太医道:〃治了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是一点好的样子也没有。〃
卜太医哭丧着脸道:〃回娘娘的话,已经好多了。刚来时人状如野兽,如今安静了不少了。〃
我把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撂,怒道:〃胡说!人是不疯了,可是呆成这样还叫好的多了,本宫瞧你是不学无术的庸医。〃我怒不可遏,向李长道:〃这位卜太医打量着我们甄家的人都是好x儿,一味地拿话来糊弄。李长去回了皇上,照实禀报他欺上瞒下,推诿圣意,请皇上裁夺。〃
李长躬身唯唯,〃奴才回去一定立刻禀报,再换了好的大夫来,娘娘放心。〃说罢向小厦子挥手道:〃还不把这姓卜的给拉出去,免得污了娘娘的眼。〃
夏r里房中闷热,我开了窗子透气,又解下了身上的披风。哥哥的目光落在我披风上的桃花上,喃喃道:〃茜桃。〃这一声里有几许柔情,哥哥的手轻轻抚摸上披风上那一树绯红的桃花,眼中有了几分神采。
我一听嫂嫂的名字更是伤心,哥哥把披风搂在怀里,低低唤着嫂嫂的闺名,半晌之后却再无声音了。
我心下苦涩,如吞了黄连一般,连五脏六腑都苦透了。我柔声道:〃哥哥,嫂嫂已经不在了,可是你要告诉我怎样我才能帮你。哥哥!〃
他牢牢抱着披风,神情温软得如婴儿一般。片刻,低低吐了一句〃佳仪〃。若不是因为靠得这样近,我几乎不能听清。
心头豁然开朗,正要说话,李长进来催促:〃娘娘,不早了,咱们得回宫了。〃
我点点头,叫浣碧,〃赏那院丁,叫他好好看顾着公子。〃
浣碧出去吩咐了,我伏在哥哥耳边道:〃爹娘都好,妹妹们也好。哥哥,若你不好起来,咱们一家子都不会好,你可记清楚了。〃李长又催了一次,我只得扶着小厦子的手依依不舍出去了。
回去的路上不免心事重重,浣碧见我不快,便向李长道:〃小姐午间还没吃过东西,怕饿着了。奴婢去买些松子软糕来给小姐吧。〃
李长巴不得找点事情逗我说话,忙让浣碧去了。轿子停在一条巷子里。我心中烦闷,从轿内掀开帘子,但见一座府第荒凉凄清,门上朱漆剥落,似一张残破 的脸。门楣上斑驳的大字,隐约看去正是〃甄府〃二字。我几乎要痛哭出来,这正是我生长了十五年的甄府啊!如今门前杂草丛生,人烟罕至,几枝高出院墙的竹子 都开了花萎败了。墙脊上停了几只鸟雀,有一搭没一搭地啄着瓦草,自得其乐。我强忍住眼泪,院子里的牡丹花都谢了吧,廊下一溜笼子里挂着的鸟雀都飞走了吧, 哥哥房里满屋子的书也都不见了吧。
当年甄门何等显赫,一r之中抬出了两位宫嫔小主。哥哥又娶得如花美眷,立下赫赫战功,家世荣耀如烈火烹油一般。如今门第凋零,人去楼空,竟然荒芜至此了。
浣碧挑起帘子,道:〃小姐吃点软糕吧。〃
我接过,缓缓道:〃浣碧,这是咱们从前的家,现如今,咱们已经没有家了。〃
浣碧呆呆看了一眼,神情悲凉如冬r晨起时弥蒙的雾气,哽咽道:〃是啊,我们已经没有家了。〃浣碧的目光中有分明而凌厉的恨意,映照出她的眸中我森然的面容。我了然,静静放下了帘子。
十七、祺嫔
回到未央宫中,槿汐已在柔仪殿外候着,双目濯濯有神,道:〃娘娘回来了。〃说罢抿着嘴笑,〃一切安排妥当,李长先娘娘一步去仪元殿了,娘娘缓行即可。〃
待我到仪元殿时,李长已经将卜太医一事回奏完了。我只哭得梨花带雨,再三叩谢玄凌允我去探望哥哥的恩典。玄凌歉然道:〃是朕疏忽了,只叫人去医你哥哥的病,却忘了叫人盯着,以致下头的人放任恣肆,违背朕的意思。〃
我见他怒气犹未消减,依依垂泪道:〃下面的人y奉y违,怎么会是皇上的错呢?〃
玄凌恨恨道:〃朕已经下令那太医革职流放,换了罗太医去了。温实初荐给朕的人,想必不错。〃
我方才破涕为笑,道:〃臣妾现在别无所求,只盼一家子平平安安,能为皇上产下一位小皇子就是了。〃
李长笑嘻嘻道:〃娘娘的家人也就是皇上的家人,皇上能不重视吗?娘娘只管安心就是。〃说着叫人端了绿头牌上来,笑吟吟道:〃请皇上择选。〃
玄凌随口道:〃不用翻了,就在莞妃这里。〃
我觑着眼含笑道:〃皇上又忘记了太医的嘱咐。〃
玄凌看着我,柔声道:〃陪你待着也是好的。〃
我〃嗤〃的一笑,摇了一把团扇遮住半边脸颊,道:〃臣妾可不愿委屈了皇上,皇上也别来招臣妾,还是去别处吧。〃
玄凌无奈,便向李长道:〃去绿霓居。〃
李长躬着身子嘿嘿一笑,道:〃奴才这就去请滟常在准备着,只不过……〃他为难地挠一挠头,〃经过翠微宫时又要听祺贵嫔嘀咕。〃
玄凌轩一轩眉毛,不耐道:〃她们时常在背后议论朕宠爱滟常在么?〃
〃也不是时常,只不过奴才偶尔听见几次。〃李长陪笑道:〃这也不怪祺贵嫔,太后不喜滟常在,更别说旁人了。〃
玄凌脸上微含了一丝冷意,道:〃太后是太后,她是什么东西。难怪太后见了朕总说滟常在的不是,原来是她在天天作耗,唯恐天下不乱。〃
我为玄凌扑着扇子,温言细语道:〃祺贵嫔不过是吃醋罢了。大热天的,皇上平白气坏了身子。〃
玄凌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嫔妃嫉妒是大罪,她也忘了么?〃
我漾着一抹浅淡的微笑,只点到为止,便岔开了道:〃臣妾回宫也有大半个月了,偶然见过一次滟常在。虽然神s冷冷的,倒真是个标致人儿。〃
玄凌道:〃她身份特殊,不与旁人同宫居住,朕给她另择了绿霓居住着。她身子不好,x子也别扭,常常不大见人的。〃
正说着,御膳房进了红枣雪蛤汤来,玄凌又亲自喂我吃一碗,一时却见小厦子垂着手进来了,道:〃翠微宫来人说祺贵嫔身子不大痛快,皇上可要去看一看?〃
玄凌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不痛快就找太医,朕又不会治病。〃我细细嚼着一枚红枣,只看着玄凌笑。玄凌见小厦子仍垂手站着如木偶一般,不觉笑了一声,道:〃糊涂东西,就说朕忙着。〃
小厦子领命出去了。我吐了红枣核,嫣然笑道:〃原来皇上老这么糊弄人呢。〃
玄凌只笑道:〃她近r不太成个体统,又爱背后嚼舌根,朕懒怠见她。〃
我笑着啐了一口道:〃皇上不爱见她就不爱见,何必说给臣妾听,好像都是臣妾的不是了。〃
玄凌凑近我,低笑道:〃自然是你的不是了。若你笨一点、丑一点、不那么温柔懂事,朕或许就看得上她了,偏偏你什么都好。〃
我睨他一眼,吃吃笑道:〃人说新欢旧爱、左右逢源,怎么皇上就这么偏心呢。〃
玄凌呵呵一笑,抬一抬眼道:〃她这几年丰腴不少。〃
〃六宫粉黛无颜s,杨贵妃便是以胖为美,何况祺贵嫔也没胖多少。〃
〃朕就从不爱杨贵妃,那是痴肥。〃
我微微垂下眼睑,仿佛无心一般道:〃有皇上的宠爱,祺贵嫔不过是心宽体胖罢了。只是臣妾瞧着,祺贵嫔丰满些更美,从前丽贵嫔也是如此。〃
玄凌淡淡〃哦〃了一声,道:〃倒是容儿愈发瘦了。〃
我微微正一正s,道:〃祺贵嫔x子要强些,轻易不告病喊痛的,不如皇上去看看也好。〃我侧头笑一笑,〃臣妾陪皇上走走,就当消食罢了。〃
才至翠微宫门口,便听得呼号哭泣之声连绵不绝。玄凌颇有疑s,便示意门口的内监不必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采容殿内,正见祺贵嫔面s紫涨,蓬乱着发髻,两侧太yx上各贴了一块红布铰的药膏,手里举着一把犀角的拂尘,一记一记狠狠打着地下跪着的一名宫 女。旁边的宫女内监跪了一地,口口声声劝着,〃娘娘仔细手疼。〃左侧紫檀木椅子上坐着的恰是庆嫔,只拿了绢子呜呜咽咽地抽泣。
祺贵嫔打得兴起,恶狠狠道:〃谁说皇上不来瞧本宫的,都是你们这起子贱人调唆,一味地讨好柔仪殿来作践本宫。〃话未说完,随手抓了一个青瓷花瓶用力砸在地上。
飞溅的碎瓷如雪花一般洁白,骤然炸了开来,四处飞s。我见一片碎瓷直飞过来,吓了一跳,惊叫道:〃皇上小心!〃
祺贵嫔铮然瞧见玄凌站在殿外,一时也愣住了,讪讪的不知怎么才好。庆嫔激烈地喊了一声,直扑到玄凌怀里,哭泣道:〃皇上给臣妾做主啊!〃
玄凌脸s铁青,叫庆嫔扶住面s苍白的我,径直夺过祺贵嫔手里的拂尘,一把掷在地上,冷冷道:〃不是说病了么?朕看你精神倒好得很。〃
合宫里无人敢作声,静得如无人一般。祺贵嫔勉强笑着行礼道:〃多谢皇上关怀,臣妾适才管教下人……臣妾是病了。〃
〃病了怎不好好将养着,倒费这力气责打宫女。〃玄凌的语气森冷,指着地上的宫女道:〃她犯了什么错?打得这样狠。〃
祺贵嫔怯怯道:〃她无视臣妾,以下犯上,臣妾气急了才打了她两下。〃
玄凌也不说话,只问庆嫔,〃你说。〃
庆嫔边哭边道:〃祺贵嫔打的宫女叫晶清,是臣妾的小宫女。今儿一大早就被祺贵嫔叫进采容殿里伺候,不想方才祺贵嫔叫人去请皇上不来,就拿了晶清出气,直打到了现在。〃
玄凌冷道:〃晶清,方才是你去仪元殿请朕的么?〃
晶清被打得伏倒在地上,流着泪吃力道:〃不是奴婢,是娘娘身边的景素。〃
玄凌的脸s愈加难看,视着祺贵嫔道:〃既不是她来请朕,你拿她出气做什么?〃
祺贵嫔脸s白得像一张纸一样,难看到了极点,只讷讷说不出话来。却是庆嫔在旁幽幽道:〃因为晶清从前是伺候莞妃和徐婕妤的人,而她们两位如今都有了身孕,所以要拿晶清出气。〃
祺贵嫔大怒,指着庆嫔厉声道:〃你胡说!竟敢在皇上面前诽谤本宫!〃
玄凌托起晶清的脸看了一眼,转向祺贵嫔冷冷道:〃果然是从前服侍莞妃和徐婕妤的人,难怪你方才话中指着柔仪殿责骂!你的胆子越来越大,竟敢背后中伤两位有孕的妃嫔?!〃
祺贵嫔慌忙跪下道:〃臣妾不敢。〃
玄凌负手而立,他来之前本就有气,此刻冷眼看着伏在自己脚下哀哀哭泣的祺贵嫔,道:〃你责打的无罪宫女,丝毫没有怜悯之心,宫里没有这样的规矩! 二则你嫉妒莞妃与徐婕妤有孕,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这是你方才自己说的;其三你因朕不来而迁怒旁人,实则是怨怼于朕,冒犯尊上。这三条罪状,样样都是大 罪。〃
祺贵嫔吓得冷汗直流,慌忙叩头谢罪不已。
庆嫔叫人扶了晶清起来,拉起她的衣袖道:〃皇上您瞧,祺贵嫔责打晶清也不是头一回了,一有什么就拿她出气,打得身上都没块好r了。臣妾也无用,rr被她以贵嫔的身份压着,连自己的奴婢也救不得。〃
晶清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乍看之下触目惊心,玄凌眉心微微一动,冷笑道:〃贵嫔?她这样子配得上一宫主位么?〃他转头唤李长,〃管氏目无尊上,着降为正五品祺嫔,迁出采容殿,即r起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出宫一步。进庆嫔周氏为容华,翠微宫之事就j由她主理。〃
周容华喜不自胜,忙叩首谢恩。祺嫔悲愤不已,又不敢分辩,紧紧攒紧了手中的绢子,一口气回不过来,晕了过去。
我微微一笑,〃祺嫔这个样子像是真病了,就有劳周容华好好照顾。〃
周容华会心一笑,欠身道:〃嫔妾知道。〃
玄凌转头向周容华道:〃给晶清好好治治伤,留在你身边当个管事的宫女吧。〃
周容华欠身应了,恭恭敬敬送我和玄凌出了仪门,方才志得意满地回去了。
次r到皇后宫里请安,皇后倒也看不出不痛快的样子,只训诫众人道:〃祺嫔的样子就是个例,别学着她以下犯上的样子,都安分些罢。别以为本宫病着精神短了就料理不到你们。莞妃也是宫里位份高的妃子呢。〃
我忙站起身来,恭谨道:〃臣妾无能,如何能比皇后明察秋毫。皇后这样说真是折杀臣妾了。〃
胡昭仪美目微扬,淡然道:〃听说昨r祺嫔被被皇上责罚时莞妃就在边上,竟一句也没劝,就那么眼睁睁瞧着。〃
我扬一扬唇角,发髻上端正的红翡滴珠凤头步摇微微一动,垂下的殷红如血的珊瑚珠子掠过额头,只觉一阵轻微的冰凉沁心。我不疾不徐道:〃昨r皇上正在气头上,若硬要劝起来只怕又是一场风波。昭仪最善解人意,得空也劝劝皇上早点宽恕了祺嫔才好。〃
胡昭仪盈盈一笑,道:〃莞妃当时在身边都劝不成,本宫说话还有什么分量。说到底祺嫔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皇后微微咳嗽了一声,望着胡昭仪道:〃是不是咎由自取皇上都已经罚过了。妃嫔之间谨记教训即可,不必妄作议论。〃胡昭仪淡淡低头,未必听进去了皇后的话。皇后又向我道:〃如今莞妃身边是谁伺候着?〃
我恭顺道:〃未央宫的掌事宫女是正三品恭人崔槿汐,首领内监是小允子。〃
皇后宫中有清洁的香橼气味,闻得久了,竟也会微微晕眩。皇后若有所思,转瞬笑道:〃还是从前服侍你的人。那也好,知道你的脾x才能伺候得好。崔恭人很是个得力能g的。〃话毕也不再多言语,只叫众人散了。
我扶着槿汐的手缓缓出去,走到湖心亭一带,却见安陵容带了宫女在那里掐花儿,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心中有数,缓步行了过去,陵容行礼如 仪,侧头道:〃宝鹃,你和宝莺、宝鹊先下去,本宫陪莞妃娘娘说说话。〃说罢上前扶住我的手臂,婉声道:〃姐姐,咱们一同走走吧。〃
她靠近的瞬间,那香囊里的气味冲鼻而来。我屏住呼吸,g呕了两声作势就要吐出来。浣碧眼s快,忙拉开安陵容,抚着我的背心轻轻拍着道:〃小姐可好些了?〃
陵容也顾不得脏,忙用绢子捂住我的嘴,急道:〃姐姐怎么样?〃
我缓一缓神气,靠着亭子的栏杆坐下,喘息着道:〃好多了。〃
陵容见我好些了,紧蹙的眉头才松开些许,柔声道:〃姐姐这个样子更要好生保养才是。〃说着用自己的扇子为我扑着风驱热,道:〃幸好祺嫔的事告一段落了,姐姐也好安心些。否则陵容一想到祺嫔的手段,就觉毛骨悚然。〃
我扶着栏杆冷笑道:〃她既要谋害我和我的孩子,我便不会让她好过。〃
陵容柔声道:〃恶人有恶报,姐姐应该的。〃
到了深夜里,周容华亲自携了晶清过来道谢,〃多谢娘娘妙计,嫔妾才能出了几年来这口恶气,当真是痛快!〃
〃本宫哪有什么计谋,都是妹妹在皇上面前应对得宜。〃我叫槿汐取了一对红宝金叶子耳坠来,笑盈盈道:〃妹妹进了容华真当是可喜可贺。本宫没什么好东西,这对耳坠子是皇上赏的,与本宫耳朵上这对蓝宝石的是一样的。妹妹年轻,正好衬这样娇艳的颜s。〃
周容华拉过晶清道:〃倒是委屈了这丫头,演这一场苦r计。〃
晶清羞涩道:〃奴婢常常挨祺嫔的打,昨r才算是打值了。〃
周容华微露得s,〃娘娘不知道管氏打晶清打得多狠,有一回硬是把一根j毛掸子给打断了。她也有今r!昨r她搬出采容殿,嫔妾就把她安置到最后头的j芦馆去了,那屋子陈设华丽,是个极好的所在,免得皇上觉得咱们苛待了她。〃
我微笑,〃妹妹真是好心肠。〃
周容华抿嘴一笑,道:〃嫔妾是觉得那屋子湿气重,住久了骨头疼,思过是最好不过的。〃
我不置可否,隐隐带了一抹浅淡的笑意,看着月s下深红的蔷薇花绽开如一颗一颗流光闪烁的红宝石,道:〃妹妹当真是心思细腻。〃我注目于她姣好的面庞,笑意愈深,〃妹妹如此年轻,又得圣宠,难道小小一个容华妹妹就满足了么?〃
她修长的身段盈盈站起,深深拜倒,〃嫔妾但求娘娘扶持。〃
我示意槿汐搀她起来,笑意蔓延上妆点精致的眼角,〃妹妹聪慧,本宫怎么舍得弃妹妹于不顾呢?翠微宫妹妹就先打理着吧,迟早有名正言顺的一天。〃
送走了周容华,浣碧服侍了我睡下,倚在我榻边打着扇子道:〃小姐今r闻见了没?安氏身上依旧有那股子味儿,奴婢真怕伤到了小姐。〃
我心下一动,淡淡一笑,道:〃我已经想好了主意,咱们寻个机会就是。〃
浣碧道:〃其实小姐也不必费心想什么主意,拆穿了她就是。〃
沉沉睡意袭来,我困倦道:〃她心思极深,咱们没有十足把握就扳不倒她,慢慢来吧。〃于是一宿无话,安静到天明。
十八、空翠孤燕
这一r从太后处请安回来,正倚在软轿上往上林苑走。天气闷热,跟随行走的浣碧已经除了一头细汗,便吩咐抬轿的内监,〃往太y池边走,也好借点水汽清凉。〃
太y池边垂柳荫荫,条条碧绿丝绦悠然垂地,仿佛女子舒展开曼妙长发,临水梳理。太y池边亦多假山,以太湖石堆叠精巧,深得〃瘦、透、漏〃之神韵, 以〃春山澹治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来构思,匠心独运。假山上薜荔藤萝,杜若白芷,点缀得宜,恍若一幅精妙画卷。
彼时正是入夏十分,细蝉在柳枝间声声烦躁,一声长过一声。我大约疲倦,坐在软轿上便有些恍惚。隐约听得细细的哭泣声入耳而来,仿佛有女子躲在假山后头哭。
我挥一挥手示意停轿,转头吩咐小允子,〃仿佛有人在哭,你去假山后头瞧瞧。〃
小允子赔笑道:〃或许是宫女受了委屈,或者是挨了主子的打。这大热天的,娘娘有着身孕怕中暑,还是先回宫吧。〃
我瞪他一眼,也不作声,小允子吓得低头,连忙拔腿去了。只听得〃哎呦〃一声,小允子探出头来道:〃回禀娘娘,是晶清呢。〃说着把晶清带到我面前。
晶清因着挨祺嫔的打因祸得福,成了周容华身边的得力宫女。我见她哭得伤心,以为是受了周容华的责骂,忙道:〃这是怎么了,是给周容华你委屈受了么?〃
晶清呜咽着道:〃回娘娘的话,并不是容华小主给奴婢委屈受。〃她举袖擦一擦眼泪,道:〃奴婢不敢瞒着娘娘,奴婢是为玉照宫的徐婕妤难过。〃
〃徐婕妤?〃我道:〃便是你从前服侍的那位小主么?她可不是被禁足了?
晶清啜泣道:〃正是为了这个事奴婢才难过。宫里头说小主冲犯了太后和皇后,以致怀着身孕也被禁足。〃
我安慰道:〃你忠心旧主是好事,徐婕妤虽然禁足,但不是犯了大错,想必还是有人照顾的。〃
晶清摇头道:〃娘娘不知道,虽然衣食无缺,可是小主的身子一向不好,奴婢怕她怀着身孕胡思乱想伤了自己身子。而且宫中的嫔妃一直难生养,奴婢 怕……怕……〃她没敢再说下去,然而我已经明白。晶清膝行过来抱住我的脚,哀求道:〃小主以前就不太得宠,禁足之后更是没有一位妃嫔敢去看她,皇后还裁减 了小主身边服侍的人。奴婢实在不放心,求娘娘……〃
我会意,〃你是想让我去探视她安好是么?〃
晶清哭道:〃敬妃娘娘明哲保身,端妃娘娘不理世事,唯有娘娘最得圣宠,所以奴婢只敢求娘娘去。〃
我取下自己的绢子递给她拭泪,〃你与本宫主仆一场,既然你开口,可见徐婕妤待你不错,本宫也没有不去的道理。你先回去,别叫人看见你哭过了闲话,本宫得空就过去。〃
晶清忙破涕为笑,道:〃多谢娘娘。自从娘娘回宫后奴婢一直无缘再伺候娘娘,心里不安的紧。如今又要求助于娘娘……〃
我含笑道:〃服侍哪位主子都是一样的,你好好当差就是。〃
回到柔仪殿,我歇息了一晌,便唤花宜,〃去太医院请温大人来。〃
槿汐半跪在妃榻前为我捏脚,道:〃娘娘身子不爽快么?这个时候去请温大人。〃
我斜倚在妃榻上,柔软的缎面叫人精神松弛。我沉吟着道:〃我是想问问徐婕妤的胎像。〃
槿汐抬头诧异,〃娘娘真要去看徐婕妤么?〃
我点头,〃晶清是我的旧仆,既然她这样来求我,我倒很想见见这位徐婕妤是何等人物。况且芳若也曾对我说徐婕妤疼爱胧月,我就当还她一个人情。〃我浅浅一笑,〃毕竟,没有她的身孕吸引着皇后的目光,我要回宫也没那么容易呢。〃
更何况,在玄清的述说中,徐燕宜颇负才情,若她这一胎能顺利生下,他r于我是利是弊也未可知。
温实初很快就到了。我开门见山道:〃徐婕妤的身孕如何?〃
温实初答得爽快,〃已经五个月了,按脉象看,有七八成是个男胎。〃
我一怔,〃皇上和皇后那里知道了么?〃
温实初沉默片刻,〃这种事太医院也是讳莫如深。若说了是男胎,怕引太多人注目;若说是女胎又怕皇上不高兴。所以只说断不出来。〃
我轻笑一声,〃你们太医院的人也足够滑头。〃
温实初微微迟疑,继而道:〃为徐婕妤诊脉的正是微臣的门生卫临,他曾说徐婕妤脉象不稳,这一胎未必能母子平安。〃他顿一顿,〃徐婕妤是心思细腻、多愁善感之人,为了禁足一事寝食难安,影响了胎气。〃
难怪皇后在把徐婕妤禁足后无所举动,原来她是吃准了徐婕妤会自乱阵脚。我心下微微发急,〃那能不能保住?〃
温实初低头想一想,〃若徐婕妤能自安便是无碍。可若是心思太重,只怕……〃
我心下明白,送走温实初,我吩咐浣碧,〃备些孕妇用的东西,咱们去一趟玉照宫。〃
玉照宫是紫奥城北边一所宫室,不大不小,中规中矩的规制。玉照宫中尚无主位,位份最高的便是徐婕妤。因徐婕妤被禁足,出来相迎的便是仅次其下的德仪刘令娴。
刘德仪屈膝的瞬间眼圈已经红了,低声道:〃嫔妾参见莞妃娘娘,娘娘金安。〃
我仔细留神,不由唏嘘,〃数年不见,慎嫔已是德仪了。〃
刘德仪含悲亦含了笑:〃娘娘故人心肠,还记得臣妾。〃
刘令娴与我同年进宫,很乖巧的一个女子,当初也是颇得恩宠的。记得慎嫔之位还是我初次有孕那一年晋封的,如此六七年来只进了一阶,可见也是早早失宠了。我见她神s悲苦,衣衫简约,颇有凄凉之s,心下更是明白了几分,握住她的手道:〃这几年德仪当真辛苦了。〃
刘德仪哽咽道:〃劳娘娘记挂着,现下与徐婕妤同住,婕妤是个好相处的人。〃
我轻声在她耳边道:〃眼下人多,快别这么着了,叫人瞧见你的眼泪有多少闲话说。〃刘德仪用力点一点头,忙别过头悄悄拭了泪。我转头吩咐小连子,〃徐婕妤如今在禁足中,少不得缺些什么,你去挑一些绫罗首饰来,再照样封一份送到刘德仪这里。〃
刘德仪慌忙道:〃娘娘如此,嫔妾怎么敢当。〃
我和缓道:〃咱们又是同年入宫的老姐妹了,互相帮衬着也是应该的。〃
刘德仪憋着一口气,神s微微一黯,轻声道:〃娘娘心肠好,顾念旧情。可是有些人自己攀了高枝儿当了贵嫔,得皇上和皇后的宠,就全然不顾咱们同年进 宫的情谊了。〃她咬一咬唇,带了一抹凄然之s,道:〃咱们同年进来的十五个姐妹,死的死,失宠的失宠,剩下的除了娘娘有福气,这五六年来连连高升的就只是 有她,还一味地踩着咱们头上。若不是惠贵嫔得太后的赏识,只怕也要被她压下去了。〃
我听她说得伤心,心下也明白,低声道:〃眼下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刘德仪点一点头,省悟过来道:〃娘娘是来瞧徐婕妤的吧,瞧嫔妾糊涂了,拉着娘娘浑说。〃她略显为难之s,〃只是徐婕妤是皇上下旨禁足的,只怕不好探视。〃
我略正一正衣裳,重纱掐金菡萏纹的浅桃s广袖卷起几带凉风,〃本宫身为三妃之一理当关心各宫姐妹,如今徐婕妤怀着皇嗣,禁足只是为了避免冲撞太后与皇后,并不是犯了什么大罪,有什么不能探视的呢?〃
我话说得和气,然而话中之意不容置疑。刘德仪忙笑道:〃娘娘说的是。嫔妾这就引娘娘过去。〃
空翠堂堂如其名,草木yy生翠,并不多花卉,自苑中到廊下,皆种满了应季的唐菖蒲、蛇目菊、龙胆草与飞燕草,满院翠意深深。外头r晒如金,然而一进空翠堂,只觉自然而生凉意,心头燥热也静了下来。
万绿丛中,一名纤瘦女子背身而立。刘德仪正要出声唤她行礼,我伸手止住,却听那女子吟诵之声幽幽,〃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念罢,悠悠长长地叹息了一句。
我心下微微一动,听她念诵之时,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哀愁凝蓄在里头,令人恻然。
我示意刘德仪出去,清一清嗓子,轻轻咳嗽了一声。转脸过来却是一名穿玉兰s纱缎宫装的女子,孱弱似一抹刚出岫的轻云。她的容颜并不十分美丽,亦无 格外耀眼之处,不过中上之姿而已。只是一双秋水潋滟的浓黑眼眸在润白玲珑的面庞上分外清明,仿佛两丸光芒灿烂的星星在漆黑夜空里濯濯明亮。因在禁足之中, 脸上几乎不施脂粉,唯见双眉纤细柔长,左眼眼角下一点暗红s的泪痣,似一粒饱满的朱砂,风姿天然。她的神情亦是淡淡的,整个人仿佛不经意的描了几笔却有说 不出的意犹未尽,恰如一枝笔直于雨意空濛中的广玉兰。
她见是我,不觉大大一怔,低低道:〃傅婕妤……〃
花宜忙道:〃这是柔仪殿的莞妃娘娘。〃
她愣了一愣,即可省悟过来,于是恭谨欠身,口中道:〃玉照宫婕妤徐氏拜见莞妃娘娘。〃
我亲自搀了她一把,微笑道:〃妹妹有礼了。〃
我这才仔细打量她,一身玉兰s纱缎宫装绣着长枝花卉,正是一枝茜草红的紫玉兰,自胸前延伸至下摆及前襟,有别于通常宫嫔们喜爱的那种遍地撒花的繁 艳图案,显得清新而不俗。头饰亦简单,不过挽一个寻常的高髻,零星几点暗纹珠花,髻边簪一枝双衔心坠小银凤钗,素净典雅。
我看了只觉得舒服。
徐婕妤一双澄清眼眸悠悠看向我,〃娘娘……与胧月帝姬长得很像。〃
我微笑:〃母女之间自然是相像的。只是胧月年纪还小,本宫自己却不太看得出来。〃我坦然注目于她,〃方才婕妤似乎把我认作了旁人?〃
她微微一窘,答:〃是。〃旋即浅浅一笑如微波,〃原来如此,今r得见娘娘,始知傅婕妤缘何爱宠无比。〃语毕微有黯然之s,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她。〃
彼时她轻拈了一朵菖蒲花在手,浅橘红的花瓣映得她雪白的脸庞微有血s。我环顾四周,道:〃婕妤这里倒很别致,不似旁的妃嫔宫中多是红红翠翠,很让人觉得心静生凉。〃
徐婕妤淡淡盈起恬静的微笑,那笑意亦像树荫下漏下的几缕y光,自生碧翠凉意,〃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嫔妾不爱那些四季凋零的花,倒不如多种些草木。〃
她身边的宫女笑道:〃小主怎么这样站着和娘娘说得起劲呢,不若请了娘娘进去坐吧。〃
徐婕妤一笑若开残了的白牡丹,〃嫔妾禁足空翠堂已久,久未有人探访,竟忘了待客的礼数了,还请娘娘宽恕。〃又侧头向身边的宫女道:〃桔梗,亏得你提醒。〃
我见她身姿纤瘦,想是怀着身孕又被禁足,精神并不太好,整个人瘦得不堪一握,更显得五个月的身孕格外突出。
于是一同进去,空翠堂里装点疏落,不过按着应有规制来,并不见奢华。徐婕妤命一个叫黄芩的宫女奉了茶上来,目光落在我束好后仍显得微微凸起的腹部,〃娘娘也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吧?〃
我含笑,〃婕妤好眼力。〃我见她不大的居室内放了半架子书,不由笑道:〃婕妤也好百~万小!说,本宫倒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徐婕妤的额发被汗濡湿了一抹,乌黑贴在额头上,她扑着素纱团扇,恬淡道:〃偶然一次听敬妃娘娘说起娘娘如何美貌,从胧月帝姬身上也可窥得一斑。今r一见,还是在意料之外,难怪皇上对娘娘念念不忘。〃
我挽一挽滑落的缠臂金(1),微笑道:〃是否念念不忘本宫也不得而知,只是皇上一向雨露均沾,看婕妤就知道了。而且本宫今r来看望婕妤,一是本宫自己的本心,二是听皇上时时提起,十分挂心,所以来为皇上走这一趟。〃
徐婕妤眸光倏然一亮,仿佛被点燃了火苗的蜡烛,惊喜道:〃娘娘不哄我么?〃
我笑道:〃若无皇上默许,本宫怎么敢轻易踏足禁足之地呢?〃
徐婕妤脸生红晕,如珊瑚绮丽殷红一抹,〃原来皇上并没有不在意嫔妾……〃
〃这个自然〃。我指一指身后内监身上捧着的各s礼物,〃这些是本宫亲自跳了送来给婕妤的,若婕妤不嫌弃,就请收下吧。都是请皇上过目了的。〃徐婕 妤粉面生春,虚弱的身体也有了些生气,双手爱惜地从燕窝、茯苓等滋补之物上小心翼翼地抚过。我微微沉吟:〃婕妤有孕而被禁足,其实皇上心内也十分不忍,婕 妤要体谅才好。〃
徐婕妤深深低首,安静道:〃太后和皇后乃天下之母,最为尊贵。嫔妾不幸危犯双月,禁足是应该的。皇上有孝母爱妻之心,嫔妾又怎会埋怨皇上呢?〃
我打量她的神s,并非说场面话,反而像是真心体谅,于是只道:〃婕妤方才作的《四张机》很好,可见婕妤才学不浅,衬得起这满架书香。〃
徐婕妤柔和微笑,〃娘娘饱读诗书,燕宜早有耳闻,亦倾慕不已。今r相见,不知可否请娘娘赐教一二。〃
我轻笑道:〃哪里说得上赐教呢,不过是咱们姐妹间切磋一二罢了。〃我抿了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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