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女子也善骑s,想当初华妃便是一骑红尘博得皇上万千宠爱。今r看来,妹妹也有这样的好福气。”
“是么?”赤芍把酒杯停在唇边,如丝媚眼中有一丝尖刻的冷意,“娘娘千万不要这样比,华妃娘娘芳年早逝,嫔妾可是想多与娘娘相处几年的。能够亲眼瞻仰娘娘凤仪,这样的福气嫔妾怎愿错失。”语毕,又盈盈行至玄凌身边,吧酒言欢。
长夜如斯呵。
玄清已有几分醉意,半靠在长桌上,云白衣袖拂落有流云的清浅姿态。他兀自一笑,那笑意看上去有些空d的寂寥,与他素r闲淡的容颜并不相符,浣碧一一为众人斟上琥珀s美酒。夜宴前她更衣过,湛蓝百合如意暗纹短襦,穿着一条及脚面的玉黄s洒银丝长裙,走动起来右侧斜斜分开的裙岔里便流淌出一抹水绿s软绉里裙,恰如青萍浮浪,一叶一叶开在她足边。姗姗一步,那萍叶般的里裙便温柔闪烁,像是她若隐若现的女儿心思。
待到玄清身边时他已有醉意,浣碧伸手扶他,想是力道不够,整个人身子一侧,连带手中冻青釉双耳酒壶也倾斜了几分,那琥珀样浓稠的酒y便毫无预兆地倾倒在他流云般洁白的衣襟上。玄清被冰凉的y体激得清醒了几分,见浣碧满脸惊慌,便安慰道:“无妨,一件衣衫而已。”
早有服侍的宫人准备好g净的衣衫在侧等候,他起身意欲入内,脚下踢到一个馥香团纹软垫,酒意让他脚步更加踉跄,一枚锁绣纳纱的矜缨从他怀中落出。
矜缨开口处的束带并未扣紧,随着落地之势。一枚殷红剪纸小像从矜缨中飘然而出,夜来台上风大,凉风悠悠一转,那小像便被吹起,直直飘落到玄凌身边的赤芍足前。方才玄清起身的动静颇大,玄凌亦惊动注目。此刻看那小像被风吹来,不觉问道:“那是什么?”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是什么!
我几乎要惊叫出声,又生生把那呼之欲出的惊呼咽落喉中。
小像!是我的剪纸小像!
赤芍附身一拾,不觉含笑,“好精致的小像呢。”
玄清眼见小像被吹走,伸手抓之不及,眼见它落在赤芍手中,面s一点点苍白起来,灯火流离的浮光中,唯见他一双眸子乌沉沉,似天边最亮的星子。我惊慌中看他一眼,从酒y的潋滟清y里看见自己容颜的倒影,若不是饮酒的醉红还浮在脸颊上,我一定被自己苍白无血s的面容出卖了。
当小像被递到玄凌手中是,玄清的神s已经完全和平常一般平静了。他的手背在身后,我几乎能看清他握得发白的指节,他静静道:“皇兄也喜欢这些小玩意吗?”
玄凌笑着指他,“你定是在哪里留情了,弄来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
“如此珍藏,”蕴蓉一笑,发髻上缠丝金蝶步摇上垂下的串珠银线粟粟晃动,反s出星星点点的银光,明晃晃地直刺入目,“六表哥有心上人了呢,还不从实招来。”
赤芍伏在玄凌身侧,细看几眼,幽长妙目一沉,望向我时已有了几分锐利,转向玄凌笑道: “可是臣妾喝醉花了眼么?皇上细瞧瞧,这剪纸小像很有几分像淑妃娘娘呢。”
“很像么?”他凝眸须臾,口吻中已有了几分怀疑的冷意,“是有些像呢。”
观武台深广开阔,凉风带着夜露的潮气缓缓拂来,依附在肌肤上有一种潮湿幽凉的触感,那幽凉缓缓沁进心肺,连五脏六腑都慢慢生出一股冰冷寒意,有一种冻裂前的僵硬。
我冷眼瞧着那张小像,淡淡道:“莫须有的事情这一年来臣妾已经经历太多,一张小像而已,凭此便可以断定是臣妾么?”我轻轻嘘一口气,神s平静无波,只静静望着玄凌道: “前番有人诬陷臣妾与温太医苟且,怎么此番又想要攀诬臣妾和六王爷什么了么?”
玄凌一笑,有些g涩的歉然,“嬛嬛,你多心了。”
我轻嘘,“但愿如此。”
叶澜依端正地坐着,她迷离的眼波幽幽凝视玄清,浅淡的忧伤从眼眸中似水流过,逐渐成为夜s中弥漫的烟雾。她轻吸一口气,“把这张小像贴身收藏得那么好,必定是心爱之人的剪影了,r夜相望,几许相思。”
周珮好奇,“小仪怎知是相望而不相亲之人?”
叶澜依幽幽一笑,似能穿透人心,“若是可以相亲rr相见,何须再这般珍视这张小像,”她看一眼玄清,“王爷说是不是?”玄清以一丝错愕与失落回答她的问题,叶澜依抿嘴一笑,“这张小像的确肖似淑妃,但皇上不觉得也很像三小姐与浣碧么?尤其是那眉眼盈盈。”
玉娆惊愕抬头,刚想分辨,正触上玄汾坦然无疑的目光,神s一松,反倒沉静不语了。周珮亦笑,“臣妾也说呢,怎会是淑妃娘娘?人有相似,或许是三小姐或碧姑娘。”
“皇上细看那小像,淑妃生x沉静端和,而小像上那女子眉目宜喜宜嗔,有略略丰润些,不似淑妃清瘦,浣碧不过是个丫鬟,而三小姐正当妙龄,风姿绰约,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妾越看越觉那小像是三小姐,”她举眸望着玉娆轻笑,“三小姐,你自己知道么?六表哥是第一风流倜傥的,被他爱慕世间多少女子都羡慕不来呢。”胡蕴蓉扑着团扇,仰望牛郎织女星,“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七夕,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对于有情人,皇上是否也该成全一段佳话?”
玄凌的迟疑显而易见。我抿唇,初入宫的我神采轻俏,身量略丰,的确与现在略有差别,只不知能否凭此掩饰过去。
玄汾蹙眉良久,轻轻道:“三小姐与六哥是第一次相见呢。”
玄凌淡然一笑,“蕴蓉你也太心急了,这张小像边缘颜s略褪,定是被老六拿着看了多次了。小姨进宫不过数月,此前也未与老六见过,不会是她,”他的目光有意无意从我面上扫过,带了几分探询的意味。我强自克制住心绪,镇定道,“皇上说得很是,可不知是外头哪家小姐呢?六王何时带来看看也好,许是臣妾家的女眷也未可知,那倒成了一家人了。”
一团碧影屈身下去,已然含了慌张的哭声,“皇上请恕奴婢死罪,此物是奴婢的小像。”
“浣碧,果真是你么?”
浣碧回首看玄清,目光中的情意并不加分毫掩饰,“是九年前奴婢亲手放入这个矜缨中的,”她似是欣慰似是叹息,“九年前淑妃娘娘在皙华夫人宫门前小产,皇上与皇后皆不在宫中,太后又病着,奴婢正好遇上六王,便请他援手相助,过后奴婢亲上镂月开云馆感谢六王。”
我惊讶,“皇上,那年从慕容氏宫门前带臣妾回宫的不是您么?”
玄凌亦讶然,“你一直以为是朕?”他旋即欣慰,“是朕不好,忘了对你提起,所以,浣碧不是你遣去致谢于老六的?”
我敛衣起身,郑重道:“至今未曾谢过六王,是本宫不知之过,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他的神s也如常,“淑妃是皇兄爱妃,当r又怀着皇嗣,清只好冒犯皙华夫人了。”他的话如锥刺心,我强自忍住,再度深谢。
浣碧俯身于地,“是奴婢不好,私自去找王爷。”
玄凌笑道:“你为主尽忠是应该的,且起来说吧。”
浣碧道:“那r奴婢上镂月开云馆,馆外开了好多合欢花,王爷在习字,奴婢见王爷桌上搁了些彩纸,一时兴起便剪了几朵窗花赠与王爷作谢礼,王爷问奴婢会不会剪人像儿,奴婢便依着自己的样子剪了一张给王爷。后来有一次奴婢遇上王爷,王爷问我喜欢什么花儿,奴婢说喜欢杜若……”她声如蚊细,“皇上可察看矜缨内是否有几片杜若花瓣。”
玄凌依言取过矜缨打开一看,不觉悦然,“果然不错,若不是你的小像,你怎知矜缨中放了什么。”玄凌向我道,“她那鬼精灵的心思,你可知道么?”
我正满心疑惑浣碧如何得知矜缨中的物事,转念想起前月玄清卧病她去照料过数r。正凝神间,听得玄凌问话,忙笑道:“臣妾竟是个傻子,这丫头瞒得臣妾好苦。”
蕴蓉犹未甘心,一眼瞥见浣碧簪在髻后的秋杜鹃,道:“本宫记得你rr都c一朵秋杜鹃在发上,怎么你喜欢的花竟不是秋杜鹃而是杜若么?”
浣碧满面通红,讷讷片刻,终于小声道:“王爷曾说奴婢戴秋杜鹃好看,所以,所以……”
她没有说下去,然而谁都明白了,连玄清亦不免动容,“难为你一片苦心。”
周珮似想起一事,掩袖笑道:“臣妾想起一事,前几月臣妾去淑妃宫中总不见浣碧,听说六王病了,是碧姑娘去照顾了。臣妾当时还疑惑,如今……”她吃吃而笑,几位宫眷都不由笑了。
玄凌击扇而笑,“难怪当r朕跟淑妃玩笑说要选你当贵人,你吓得连手里的东西都砸了,问了半天说是有心上人了,原来这心上人便是老六。”
他笑个不止,“嬛嬛,嬛嬛,不仅你糊涂,朕也糊涂,竟都被他们瞒成这个样子。九年了,难怪老六连个侧妃也不纳,竟有这个缘故在里头。”
玄洵也笑,“我们老六最潇洒不拘的,怎么如今扭扭捏捏起来。九年?再过九年皇上的皇子都有孩子了,你竟还不说么?”
玄清笑意疏落,“浣碧是淑妃娘娘的陪嫁侍女,怎会舍得离开淑妃?”
浣碧连脖子都红了,“奴婢微贱之身,不敢高攀王爷。”她声音越发低微而轻柔,“听说王爷别院处种了许多碧s梅花,奴婢一直无缘一见,什么时候能看看也就心满意足了。”
玄凌笑道:“你们再这般下去,真要像大哥所说再等上九年了,到时候朕连皇孙都有了,你们还这个不敢,那个不敢的,岂非要熬成白头翁了。”他招手,“来来来,今r就由朕做主,把浣碧赐予你罢。”
浣碧喜不自胜,害羞低下头去。片刻,只盈盈望着玄清,看他如何反应,玄清正欲说话,浣碧忽然垂下脸去,沉沉道:“其实奴婢身份低微,怎能有福服侍王爷。”
她这样说,玄清反而有些不忍。玄凌亦道:“老六若不亲口告诉你,你怎知道他别院种了碧s梅花你又叫浣碧。六王府缺个打理家事的人,你在淑妃身边多年一直小心谨慎,朕也放心。”
有无数念头在心中纷乱缠绕,是震惊,是苦涩还是庆幸,自己也无从分辨。我极力镇静下来思索片刻,徐徐起身道:“若这样把浣碧赐予王爷,她进了王府,身份是侍婢、侍妾、姬人、是庶妃,侧妃还是正妃?”
蕴蓉c嘴道:“浣碧虽是淑妃的陪嫁,身份特殊,但终究是个丫鬟。去服侍王爷,做个侍妾也是抬举了。”
我正衣衫,敛裙裾,郑重拜下,“臣妾当年离宫修行,身边只有槿汐与浣碧风霜与共,臣妾曾决意好好报答她们,将来为她们配个好女婿。如今槿汐嫁与李长也不算坏,而浣碧又是与臣妾一同长大,情分犹如姐妹,浣碧既与王爷有情,臣妾也不想她只做一个无名无分的侍妾,臣妾想王爷钟情浣碧九年,想来也不愿薄待她。”
玄凌微笑道:“那又何妨,就按秀女的例子赐给老六做庶妃。”我抿唇,轻轻摇头,玄凌奇道:“那你待如何?”
“浣碧与臣妾情如姐妹,臣妾的二妹又因故不嫁。臣妾想收浣碧做义妹,名入族谱,以甄家二小姐的身份风风光光嫁入清河王府为正妃。”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笑话!”赤芍冷笑道:“历来宫女为妃嫔只能一级级循例上升,且不许宫女封后,皇宫如此,王府中更不能以侍婢为王妃,传出去不只六王颜面有损,连皇上也跟着丢脸,怎会有宫女做弟妹的!”
蕴蓉亦皱眉,“淑妃虽心疼浣碧也要适可而止,将来命妇入宫朝见,难不成浣碧作为正妃与咱们平起平坐么?”
浣碧紧紧攥住我的袖子,恳求道:“奴婢知道娘娘顾惜奴婢,只是奴婢本不在意名分,还请娘娘不要c心。”
我叹道:“并非本宫要额外生事,你不知人多口杂,若你无名无分进了王府,来人别人议论起来,说得好呢是你与王爷钟情多年成就良缘,说得不好连私通这类话都会出来,白白连累你与王爷的名声。”
玄凌沉吟不决,有人定定拒绝,“不!”闻声寻去,却是玄清。他面容坚毅,沉声道:“恕清不能以浣碧为正妃,清多年前曾遇一女子,与她两情相悦,后虽分隔千里,不能结为夫妇,但清心目中一直视她为唯一的妻子。浣碧姑娘虽好,但清绝不能以她为正妃,”他向我一揖为礼,“还请淑妃体谅。”
他双眸中倒映着烛光,似两簇小小的火苗跳跃燃动,直能焚心。我如何能不懂得,如何能不体谅,只是今生今世,即便我拼尽全身力气,亦不得再靠近他分毫。咫尺天涯,这些懂得与死灰又有什么分别?
我敛衽,静静道:“皇上做主吧,只别委屈了浣碧,”我停一停,“流朱早死,臣妾唯有一个浣碧了。”
他点头,片刻后终于道:“朕如你所求,让浣碧以甄家二小姐的身份嫁与六王为侧妃。”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底哀凉,然而,能得如此,已经很好了。
众人围上来纷纷致酒作贺,尤以玄汾举杯最多,通明灯火辉煌地洒在玄汾脸上,他的神情也柔和喜悦,似是为玄清有美相伴而高兴,亦似是为自己高兴,他唇际难得有如此恬和的笑意,少年豪气尽在疏朗眉目间。我许是真的很高兴吧,来者不拒,满面含笑一杯杯尽数吞入喉中,恍惚中连玄清的酒亦喝下好几杯,最后连玄凌亦道:“淑妃难得这般高兴。”
蕴蓉的声音朦胧在耳边,“这个自然,侍女做侧妃,淑妃多大的荣耀,平白又多了一个妹妹,连带王爷也成了妹夫。”
一弯眉月斜挂树梢,风吹得身旁的花枝树叶乱颤,远远望去月亮也仿佛挂得不稳,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到底是浣碧来扶我,“小姐醉了,奴婢扶您去吹风醒醒酒。”
醉眼望去,众人悉数喝了不少,都是醉意沉沉的样子。浣碧扶我下台,凉风如玉,虽是夏初时候,却依稀有几分清冷秋r的萧瑟,仿佛是玄清出来与浣碧耳语几句,浣碧退开一箭之地,他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臂,道:“小心。”
隔着衣衫薄薄的料子,依稀能感觉他手心熟悉的掌纹。只是这双手,这个人,从此都归浣碧所有了。风扑到热热的脸上,胸前滞闷欲呕,他抚着我的背,语意悲凉,“你这样难受,我比你更难受。”
我推开他,“今r王爷与本宫同喜,来r,王爷便是本宫的妹夫了。”
他别过脸去,那哀伤似深入骨髓一般,“一定要如此么?”
我指着月亮道:“你瞧,月亮注定要西沉,我和你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命数如此,只能如此,”我狠狠吸一口清凉的空气,“不如此,死的不只你我,仅仅流言而已,温实初已是前车之鉴,我不能再连累你。”
他深深歉意,“那时我不能来帮你。”
“还好,你不能来帮我,如果那r被指的人是你,我只怕会发疯。”我静一静,温婉到,“九王与你亲厚,他来保我,就是你来。”我看着不远处一抹碧s身影,忍住喉头的呜咽,转成一抹绯s的笑,“浣碧一直喜欢你,她对你的情意不比我对你少,我很早就知道,你……不要辜负她。”
他握住我的手,一双深潭双眸,仿佛藏了无数流光匆匆,穿越绵长岁月,直抵心田,“你明知道的,我只有你。”
清风拂过,花木繁枝摇得月影支离破碎,一颗心亦碎到这样田地,我摇头,“知道又如何?此生以今r为界,从前只有我,往后便只有浣碧了。”我轻轻道,“她不是我义妹,她是我亲妹妹,所以,你一定要待她好。”
似是三更了吧,我昏昏沉沉,困倦极了,殿中歌舞犹盛。只怕天明也不会停歇。我的手从他的手心一点点艰难的剥离出来,扶着栏杆缓缓回去,夜凉如水,依稀见栏下一架蔷薇开得如冰雪寒霜一般,那终身无望的寒意随着花枝蔓延上来,死死往心上缠去。
第二十六章 新妇红颜愿霓裳
次r回宫,浣碧嫁与清河王为侧妃的消息传出,六宫惊动。满城宫女闻得讯息无不艳羡,历来侍女赐予亲王至多为姬妾,从无有为侧妃者,合宫羡慕浣碧之余,无不议论淑妃盛宠,皇帝连对身边侍女亦另眼相看。
玄清多年孤身,此时太后得知终于要纳妃,虽只是侧妃,却也下令内务府好好热闹一番。正当内务府忙得手脚朝天的时候,却出了一桩变故。
数年前太后曾意欲为玄清指婚,十分中意沛国公府的小姐尤静娴。此中有个缘故,既是因为沛国公门第相当,又无多少实权,更是因为尤静娴自幼与玄清见过一次,钟情许久。然而玄清始终未允,那尤静娴却痴心一片,再不肯嫁,一来二去,便耽误成了未嫁老女。
如今玄清欲娶浣碧一事合宫皆知,沛国公府亦有耳闻,尤静娴触动情肠,竟因痛致病,伤心欲绝,沛国公爱女心切,也顾不得脸面,连连上了三道请安的奏折与太后和玄凌,恳请体念女儿一片痴心,情愿女儿居媵妾之位侍奉清河王左右,不致使他老来失了爱女。
如此倒有些棘手了。沛国公两朝元老,曾为玄凌即位出力不少,如今手中虽无实权,却是一等一的公侯府第,甚得尊崇。如此言辞卑微,爱女情切,连太后亦不免动容。
这一r太后正召见浣碧参详谈吐容貌,倒也不无欢喜,见了我与玄凌,不免提及此事,向浣碧道:“你既与王爷情久,哀家倒也不便与你开口,只是尤家小姐是哀家素r看中的,又为六王耽搁了许多年,想来终无什么出路了。”她停一停,“按尤家的身份,他家的女儿怎可能会做妾室,当年哀家与皇上都是属意她为六王正妃的。”
玄凌看我一眼,赔笑向太后道:“沛国公自己都说甘为媵妾侍奉左右,何况老六喜欢的是浣碧,这正妃……只怕老六自己也不肯。”
太后叹道:“哀家不是老糊涂,如何不知,只是你与六王钟情已久,横路来个程咬金本就不悦,何况还要为正妃,可是如若不允,那边沛国公府的面子也不能驳得太厉害,人家已经这样低三下四来求了,到底也要怜惜静娴的一番痴心。哀家思来想去,只能让她与你平起平坐同为侧妃,也算不得委屈了你。”太后撇一眼浣碧,“如今哀家只看你的意思,若你不答应,以后三个人一起过r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是难受。”
浣碧瞧我一眼,低头咬唇思量片刻,沉稳笑道:“尤小姐一片痴心与奴婢是一样的,佛祖尚且怜悯人间x命,奴婢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不答应?太后许奴婢与尤小姐平起平坐,已是格外开恩了,奴婢r后也定会与尤小姐和睦相处,不让六王烦心。”
太后打量她两眼,方才展露笑意,“妇德为女子最要紧的德行,你能如此大度,哀家也就放心了。”
浣碧依言含笑,紧紧抿住双唇。
这番变故,玄清自然十分不愿,然而玄凌叫岐山王亲领了他去探望尤静娴,如此情状他亦不忍,最后连玄凌亦劝,“你若真不喜欢她,只当养在家里罢了,何苦累她一条x命。若沛国公为此事心中生怨,于朝政也不相安。’”如此好说歹说,到底也把册尤静娴为侧妃之事办了起来,倒是玄清愈见憔悴,怏怏不乐。
不r,玄清请旨终身不再另娶,又定下要浣碧入府主持家事,是而纳妃礼要隆而重之。这话虽也有指尤静娴的意思,然而此语一出,人皆道玄清对浣碧情深意重,两情相悦,不过便宜了尤静娴罢了。
亲王纳妃礼仪极繁,何况这侧妃礼办得极隆重,有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六礼。我定下精神,为浣碧事事打点妥当,待到问名这一节时却有些犹豫了。浣碧生母本事摆夷女子,其父入大周为官数年后又牵连谋逆一事沦为大逆罪臣,隆庆朝严旨不得纳大逆罪臣家眷为妻妾,其母身份断不能公开,所以浣碧上报内务府记录玉碟时只推说记得母亲的名字,余者因为生母早逝都不记得了,才混了过去。因浣碧只比我小一岁,又年长于玉姚,所以排序为甄氏第二女,我修家书一封请爹娘入京主持礼仪,又另写一封将浣碧入族谱,其母牌位入祠堂之事细细说与爹爹知道。我又按着我们姐妹排行从“玉”从“女”旁,定了玉如、玉姗、玉娇、玉婧、玉妩几个名字给她拣选,浣碧不喜“如”字隐了其母乃妾室如夫人的出身,倒很是喜欢有“姗姗来迟,后者有福”之意的“姗”字。谁知报了礼部上去,礼部尚书却道义女到底非本家出身,总得内外有别,只能从“玉”字排行,我与浣碧一说,想起她此身身份隐匿多年,便定了“玉隐”为名。浣碧虽因此事有些不乐,然而到底了却多年心愿,又得玄清如此礼遇,也算夙愿已偿,十分喜悦。事出仓促,我将昔年备下给玉姚、玉娆的嫁妆全数赠与玉隐,又请吕昭容主婚,玢儿养好伤之后便跟玉隐入府主事,又从内务府选了六个精g伶俐的丫鬟一同陪嫁过去,十足按闺阁小姐出嫁之礼安排,绝不使素来好强的浣碧自觉身份失于沛国公府,r后低人一头。如此,只待爹娘回京,六月初四浣碧出阁。
牙月细细一弯,已是六月初三了,爹与娘亲在四r前已到了京中与我相见。一别多年,爹爹与娘都多了几多白发,相拥的哭泣不能洗去多年的委屈与分离之苦,而哥哥的病更让爹娘老怀伤感,幸好爹娘的身体都还康健,哥哥的身子也略为好转,我才能稍稍安慰。甄府原先的府邸玄凌已一早叫人重新修葺,之后爹娘可以暂住,等浣碧嘉礼一过再回蜀中。
爹爹老泪纵横道:“熬了这么些年总算熬出来了,当年家中败落,爹爹只怕连累了你。”
我忙道:“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如今可不是连浣碧都有好人家了么?”
爹爹看着我道:“玉隐能有这样的归宿,绵绵也可以瞑目了。”
我忍泪颔首道:“虽然是侧室,然而浣碧是真心喜欢王爷,总算也了了她的心愿了。”
爹爹道:“终究你也为她费了不少心,我这个做爹爹的不能给她和绵绵的名分,你都尽力给她了。”
“玉隐到底是我妹妹,委屈她多年为婢,我心里也不好过,”我拭一拭泪,道:“爹娘先暂住在沈家,但也不是长久之计,甄府修葺起来后,爹娘接了哥哥回去也好照应。”
爹爹不觉一怔,苦笑道:“皇上允我和你娘回来观礼已是恩旨,如何还能在京中长住?爹爹看到你和孙儿们都很好,已经老怀安慰,不求其他了。”
我眸中精光一闪,已含了几分狠意,“既然回来,我不会再让爹娘回到那穷山恶水之地,趁着此次回来,女儿会设法请皇上彻查当年之事,爹爹对当年管家所告有可疑之处,要一一写下。女儿也会通融上下,尽力完成此事。”我握住爹爹的手,“当年的冤屈到如今就够了。”
这一晚新月露钩,我心事重重抚过七弦琴,未成曲调,弦已乱了心绪,“长相思”还在指间徘徊,而陪着他长相厮守的人却永不是我了。就像是一个最讽刺的笑话,相思不得相守,我却要看着自己的妹妹成为最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一生的女子。
那么,请容我再弹一曲,了却相思,不望相守,
屏息静气,许久,才将颤颤的指尖再度搁上琴弦,心如披霜被雪,十指清翻,曲随人心的忧伤,连寂寞都要掩耳不忍听闻。终于,指错琴弦,尖锐而突兀的声响似金戈之音生生划断了这一曲。
上弦月一点一点升起来,落进未掌灯的柔仪殿中似开了无数冰雪梨花。
几度相思不相见,春风何处有佳期。
原本,还是有点奢望的吧,即便我已是他兄长的宠妃,即便我已习惯沉浸于这无尽黑暗的海底,却总还奢望着,能有一天跃出海面深深呼吸。
而如今,明知道是奢望罢了,却连想要奢望一下都成了奢望。
他的身份,是我的妹夫。
昭而显之,他是我妹妹的夫君。
蓬山万里远,更隔万重山。
我和他的人生,注定如此。
“嗒嗒”两记叩门声敲碎我的思绪,外头是玢儿的声音,“淑妃娘娘,二小姐来拜别娘娘。”
我勉强振作精神,命槿汐掌灯开门。
玉隐着婚服,那样鲜亮的红s,和着她喜悦娇羞的面容,如一道闪电照彻了整个柔仪殿。因为是侧妃,她不能着正宫的大红s,锦茜红妆蟒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有婉转温顺之态,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桃红缎彩绣成双花鸟纹腰封垂下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裙,裙上绣出百子百福花样,尾裙长摆曳地三尺许,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s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发鬓正中戴着联纹珠荷花鸳鸯满池娇分心,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和碧玉坠角,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她敛衣下拜,“甄氏玉隐拜别淑妃娘娘。”
我忙叫槿汐,“扶二小姐起来。”我由衷赞道,“很美,很好看。”
她含羞,“多谢长姊为我安排妥当。”她端正坐着,隐然已有入主王府的气度风华,d开的殿门望出去的夜s一如往常,漆黑夜空新月如眉,紫奥城内为迎喜事满掌华灯绢彩,远远看去好似满天的星星落满整个天上人间,这样热闹,反而显得那一抹月华欲诉无声。
我缓缓一句句告诉她:“此去便是一府主妇,王爷没有正妃,唯有一个尤静娴与你平起平坐,她身上病着,又出身大家,脾x不知,也不晓得好不好相处,凡事勿要太忍气吞声,也勿要张狂与她针锋相对,平安度r便是。幸好王爷只是可怜她,又被皇上半半劝,你也无须担忧。王爷推崇于你,说了王府上下的事都由你来打点,宽严相济,上下轻重都要稳妥。你是甄府二小姐,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要觉得事事不如尤氏。”
她皆仔细听了。良久,目光逡巡在我面上,轻轻道:“长姊,对不起。”
我和婉的笑意似掠过湖面的轻风,“怎么说起这样见外的话来,你出阁,爹娘才能回京,以后甄府的门楣,也有你一半的责任。”
她抬起眼,描绘如蝉翼的长长睫毛带了湿濛濛的水汽,“长姊,这原该是你的位子,是我占了你的。”
我起身,挽起樱桃红九鸾翟衣,温和道:“我的位子是皇上的淑妃,你何曾占了我的。明r便是六王新妇了,该欢欢喜喜的,不要多想。”
“长姊……”她几欲泪泫,伸手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傻妹妹,”我拢住她的肩,蹙金华服刺得手心有点酥麻,我极力笑,“我说过,从我回宫那r我便没有心了,所以,我不难过,”我拭去她的泪,“新娘子要高高兴兴的,怎么能哭?”
她仰起头,犹豫片刻,轻声问,“长姊,你有没有后悔过?如果当年再等几个月,或许王爷回来,那么今r嫁与王爷的人也不会是我了。”
夜s落寞低垂,风闷闷吹过荷塘,有水叶浮萍的清馨缓缓送入殿内,“后悔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不是嫦娥,也没有可后悔的,路是自己选的,就没有回头的余地。我看不见以后的事,只能顾眼前的人,眼前的事,后悔,于事无补,反而影响活下去的心情。而且,这宫里要活下去太难,太难,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后悔。”我低低回答,看着她,“玉隐,以后的路是你今r所选,我也希望你头也不回地走下去,永远不要后悔。”
她点点头,容颜因为惴惴不安而略显悲戚,“或许王爷并不喜欢这样。”
“你了却自己多年的心愿,王爷有真心喜欢他的女子照顾,我完成当年许下的为你找一个好归宿的承诺,也了却小像为人所知后的种种猜疑,而且你和王爷身上都流着摆夷人的血,这是最好的结局。”我停一停,婉声道,“他若真的终身不娶,于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她用力点点头,“我知道。”
月华如流觞轻轻倾落在身上,樱桃红这样喜气的华服也被勾勒出淡青s的光晕,朦胧的,像做了一半就被惊醒的梦,清风流连,裙裾层层盈动若飞,玉隐牵住我的衣裳,低低道:“长姊,昔年我做错了很多事,你不怪我么?”
“怎会?”我含笑看她,心底有柔软的亲情滋长,“你是我的亲妹妹,让你隐匿身份为奴为婢多年,是我和爹爹对不住你。”
她摇头,“我不敢这样想,其实……其实爹爹私下待我也很好,母亲也没有亏待过我。”她用力摇一摇头,不安道:“长姊,可以陪在王爷身边,我很高兴,可是我也很害怕,我并不怕尤静娴,我只怕我做不好侧妃,我怕他讨厌我……”她晃着我的手,“长姊,其实王爷心里只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侧妃才好!”
窗纱上树影凌乱,似一丛一丛水墨花枝开得满天盈地,远处有不知名的虫儿传来一阵阵“咝咝”鸣声,那声音细小密集,热热闹闹的,似下着小雨,似无数条春蚕伏在心上慢慢蚕食。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凉凉的潮湿,“你想要什么你自己最明白,如果只想待在他身边,就安静陪着他,如果想要他的心,就尽力去争取,无论哪一种,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做。于你而言,我已是局外人,清河王府中的夫妻是你与王爷,所以要如何做,都在于你。”
她低首沉思,悲喜过后的容颜有一种别样的澄净。玉隐,自有她打动人心处,良久,她的眼中绽放出某种坚毅的光彩,“长姊,我会尽我所有的心力对王爷好,我会孝敬太妃。”
她没有提尤静娴,自然,连我都明白,玉隐不喜欢尤静娴,不喜欢那个骤然横亘于她清河王府生活中的尤静娴,然而当r在太后面前,她连反驳的能力也没有。一旦反驳,她会因“妇德有失”而失去这骤然获得的巨大喜悦。
所以,她会隐忍,她得会想处。
玄清,我不知道他会如何与玉隐和尤静娴相处,最愿“只得一心人”的他骤然多了两位妾室,东风西风,映着他素r的心愿,竟成了最大的讽刺与孤凉。
我默然,玉隐,如果可以,请把我那份也一起给他。
我颔首,“你只要记住,以后你和我肩上都要挑起甄氏一族的担子。”我再次殷殷叮嘱,“你是亲王侧妃。”
她深深颔首,再拜向我告辞。
柔仪殿,金做笼,玉为梁,锦幔珠帘,吹拂得人的心事也是重重叠叠,夜明珠的光辉如明月一般,连上弦月的月光都黯然失s,谁会在意哪一束才是真正的月光,无论哪一束月光,都不能照亮华丽深宫底处我黯然悲凉的心境了。
一宿无眠,次r便起得早。更衣梳洗妥帖,与我j好的嫔妃皆来相送,连叶澜依也不请自来。我原怕伤了她的心,又不知她的x子会生出几许事端,故而没有邀请。然而她一身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珠玉盈翠,翩然而至。她从不穿这样鲜艳的衣衫,如此盛装而来,人人惊艳,连原本属于玉隐的风采也被她夺去好几分。她也不向玉隐贺喜,径直站到我身边,欠身示意。
玉隐盛装,最后一次向我拜别,鼓乐声山响彻云,换了朱红喜衣的小允子来报:“吉时已到,王府中都已妥当,沛国公府那里已经出门,二小姐也可以走了。”
我站在未央宫正门前,看着玉隐被扶上六帷金玲桃红锦幄喜轿。叶澜依的指尖在广袖之下触碰到我的手指,那样冰冷,她平静的神s下有难言的戚然,轻轻道:“我情愿是你,至少他会真心高兴。”
我无言,玉隐的人生,已经踏上和我完全不一样的路,各自曲折,各自承担满路花香与荒芜。
清河王府,那是她另一段人生的开始与归宿了。
她停一停,语意哀凉如晨雾,“一个甄二小姐,一个尤小姐,却都不是自己要的。他心里一定很难过。”
世间的y差y错从未停歇,命运无常的手从不停止他玩笑似的挑弄。
白r繁华背后,深夜关上殿门。我静静伏在槿汐怀中,想要哭,却始终没有声音。如何能哭,我的身份,是新妇的姐姐,怎能为她出嫁的欢喜添一缕不详的悲音。然而,这世间从不离弃我的清,无论我富贵落魄,得意失意都伴在我身后远远看着我的清,从不叫我难堪失落的清……如今,他要娶了我的妹妹为妻。
泥金薄镂鸳鸯成双红笺的合婚庚帖。鸳鸯织就欲双飞,欲双飞,飞的终究不是那一对鸳鸯了。
第二十七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
为着玉隐出阁之喜,爹娘被允许留在京中相庆一月。三朝回门那r,玉隐独自归来,侧妃到底是妾室,并无三朝回门之说。虽然玄清纳妃仪式隆重,虽然未央宫便是玉隐娘家,玄清却也未曾陪来,也是存了不要彼此相见伤心之意。玉隐衣饰辉煌,环翠叮当,似乎很是舒心的样子。稍后,尤静娴亦入宫请安,很清淡温雅的一个女子,谈吐亦轻柔,倒也不俗,并不像心高气傲会惹是生非的女子。与玉隐相对时也很客气,仿佛能入清河王府rr看见玄清已了却她最大夙愿。如此,彼此相安,也就无事。r子缓缓过去,听闻玄清待玉隐很好,允她住王府东侧最华丽的积珍阁,给她正妃的礼遇,连出身公侯的尤静娴亦只住了地位略低一等的王府西侧,而玉隐手握持家权力,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待尤静娴也很客气亲厚。太后说起来也不免欣慰,“哀家原怕太尊崇这位甄侧妃会宠坏了她,原来当真会主事,x子又温柔平和。”如此,宫中论起玉隐来,无不羡慕称赞。
这一r晨起,六月的天气,春意凋散早已殆尽,清晨萌生的蓬勃暑气被一场缓缓下落着的小雨冲散了不少。玉隐出阁有些r子了,为给眉庄“守七”,我衣衫简净清淡,随意绾着堕马髻,独自捧着一束小小的雪白栀子细细c入瓶中,偶尔抬头看看窗外雨点芭蕉,凉意萧萧。玉娆枕着胳膊临窗远眺,暗红雕花窗下伏着满地雪白的荼蘼花,如堆雪一般,香气淡远如轻雾。她轻轻道:“开到荼蘼花事了,大姐姐,春天过去那么久了呢。”
却是一个男人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旧的春天过去了,新的春天又会过来。你年纪小小,却也懂得伤春悲秋了。”
玉娆一惊,骤然转身,却见穿着一袭赭s蟠龙常服的玄凌,神s冷寂下来。我起身相迎,玉娆亦淡淡施了一礼。
玄凌丝毫不以为意,想要虚扶她一把,玉娆不动声s地让过了。玄凌微微有些尴尬,问我,“过几r是德妃尾七的祭礼,预备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
他策有些伤感之s,关切道:“这几r润儿还好么?”
“润儿的身子还强健,只是每每到了入暮时分还是哭,不知是不是思念他母亲的缘故,”我低头,忍住眼角的泪意,“不过,臣妾自当尽心尽力照顾润儿,不会让他有半分损伤。”
他微微点头,“这句话别人说朕都不会当真,你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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