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仲秋的傍晚,收工后,妈妈和我正在晚饭,街上的高音喇叭令人讨厌
而恐怖地响了起来:「第一生产大队的革命员同志们,晚饭以后,到大场开批
斗会,全体四类分子提前到场!」
这样的播音对任何员来说都不陌生,但对于我这样的四类家庭来说,仍不
啻一枚响雷。
我和妈妈听到这声音,都没作声,但却都将手中没有喝光的半碗粥倒进锅中
,不敢再喝。
这是担心挨批斗的时间过长,憋尿而不能撒的缘故。
距生产队的打麦场距离最近的,就是我家了,房子正对面只隔一条马路就是
。
实际上坐在炕头上,透过玻璃就能看清楚打麦场上的一切。
正在青春骚动期的我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想象着过不一会妈妈极有可能
又要让人捆绑起来批斗,有恐怖,有羞辱,也有莫名的说不出的另外的感觉
。
每过几秒钟我便透过玻璃窗向打麦场上观望,妈妈也时不时地观望。
正值仲夏,晚饭后天仍然很亮,打麦场上最早到来的是一群孩子,在那没有
任何娱乐活动的年代,批斗会就成为孩子们也包括大人们最好的娱乐。
我也是如此,虽然我出身四类家庭。
渐渐地,吃过晚饭后的大人们也陆续来到了打麦场。
出身好的员们,男人叨着烟袋,脱了鞋当坐垫坐着,女人们或自带了马扎
小凳什么的坐着,或找块砖头当凳子坐着,有的抱着吃奶的孩子,有的带着针线
活,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围拢着聊天,孩子们则跑着跳着嘻笑打闹。
四类分子们也到了不少,但他们没有说笑,没有围坐聊天,而是在早到的背
着各式步枪的民兵的吆喝下集中到一起,一个个低着头立正站着,没有一个人讲
话,也没有一个人东张西望,连双手也紧紧地贴着大腿,象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一
样,一动不动。
那年头,四类分子们被规定不许乱说乱动,四类分子之间,更不许随便交流
。
看着时间不早,四类分子们差不多要到齐了,妈妈才在最后一次上完厕所后
走到了打麦场,加入到那一堆四类分子队伍中,低下头立正。
「咳!大会准备开始,啊大家坐好了!坐齐了坐齐了,不要吵了!学生们坐
这边,员坐这边,快点快点!」
一个小个子胖胖墩墩的年青人开始发话,并招呼着群众坐整齐。
他是革命造反组织「全无敌」
战斗队的什么部长,名叫刘玉石。
这人不太坏。
革命群众并不太理会他的话,仍旧谈笑着,但也慢慢慢腾腾地往指定的地方
挪动着。
小孩子们却不管这些,仍旧追逐打闹,一些女人也不断地追着喊着自己的孩
子,会场仍然还是那么乱。
刘玉石又在喊话了,「听到没有,批斗会马上开始了,赶紧坐好,快坐好,
哎呀老张家的,你不要跟孩子一起跑呀,你个老太婆还想返老还童吗?」
那被叫的女人大声地他,「还你妈个屁,让你妈去返老还童吧,变小了还
能给你做小老婆呢。」
她的骂声引起全场的轰笑。
可就在这时,由远及近传递着一个信息:「许还周来了。」
「许还周来了。」
这声音是压低了由远及近地传递,就象一股阴云一般压了过来,人们的嘴和
脚也被由远及近地锁住,不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全都不再吱声,也不在乱动,
那些跑着闹着的小孩子赶紧跑到了家长的身边,规规矩矩地依偎在大人身上,即
使是吃奶的孩子,也把头紧紧扎在妈妈的怀里,停止了哭闹。
大场的那一头,很快闪出一条通道,「全无敌」
的总头子许还周带着一股阴森的冷气,从通道的那一头走过来了。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中等略胖的身材,过早地榭了顶的秃脑袋,一双
小眼睛,阴森森透着险恶。
他原是公农村中学的校长,文革开始后便造反夺了权,公的领导班子全
被他拿下马来,从此他便成了我们公的皇上。
跟在许还周后面一个扛着罗圈藤椅的民兵,将那把藤椅放到靠近群众队伍最
前面的中间位置摆好,不过许还周并没有坐到那把椅子上,而是径直走到那群四
类分子的队伍前边。
但藤椅的周围依然一下子空出了一大片地方,群众尽管拥挤异常,但却没有
人愿意靠近这把椅子,使得这把本来极其平常的椅子孤零零地静止在直径至少有
五六米的空地上,显得十分的不同常。
「让他们蹲下」,许还周站在这群等待着挨斗的四类分子面前,对着身边一
个民兵说,声音并不大,但在静的连喘气都听的见的会场,却没有人没听到。
「站成四趟,不不,站成六趟,六趟,快点,快点!」
那民兵大声的命令。
没有任何的罗嗦,四类分子们象是闻声而动的机器人,随着民兵们的招呼,
男男女女很快地站成了六路纵队。
「蹲下!」
又一声大吼,四类们象是受过军事训练似的,没有丝毫停顿,齐刷刷地蹲了
下去,按照以往的规定,不用人招呼,便都乖乖地将双臂背到背后,规规矩矩地
蹲着,眼睛看着地面,静静地一动不敢动,就是偶尔有蚊子叮咬,也强忍着不敢
动一下。
许还周开始沿着四类的队伍前边检阅,他穿着一件短袖白衬衫,衬衫扎在牛
皮腰带里。
此刻,他将两支手插在腰带上,夸张地闭紧嘴角,乜斜着三角眼,轻蔑而仇
恨地盯着他脚下这群四类分子,来地走着。
他穿着圆口布鞋,踩在地面本没有声音,但所有的人却分明感受到了那地动
山摇般严重的震颤。
「罗开群!」
他在队伍前边叉开腿站定,声音不大却极其威严地点了这个姓罗的名字。
四类队伍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应声答应:「有!」
随即站立了起来。
「出来!」
那男子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站到了队列的前面,双手紧紧地贴着双腿,双
脚脚跟紧紧地并拢到一起,垂下头,立正站好。
许还周又在来地踱着,又是半天不言声,似乎是有意地造成某种恐怖的气
氛。
四类分子们一个一个象是停止了生命的标本,不仅不敢动,甚至连喘气也不
敢了。
「刘占元!」
停顿了半天,许还周点出了第二个名字。
「有!」
又一个四类,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站了出来,和罗开群站到了一起。
一些年轻的员围了过来,在四类分子的队伍周边围成一个圆圈,小孩子们
更是近距离地围着,看着许校长点名。
刘玉石部长仍然在招呼着,「过去,过那边去,离这么近干吗?坐那边不是
一样看得见,过去过去,别在这围着,哎呀!你们过去!」
在安静的掉一颗针都能听到的会场,刘部长的声音显得极其突兀而且怪异。
但他的话的效果不是很好,仍然有大部分年轻的员和学生、小孩子们近距
离地围观。
「鹿一兰!」
「有!」
随着一声尖细的略带南方口音的应答,一名长的十分苗条俏丽的三十多岁的
女四类走了出来,站到了先前出列的两名男四类的旁边。
这女人不是本地人,是四川人,是个川剧演员,是随他的丈夫一同被下放到
这村的。
她的丈夫也和我爸爸一样,出身不好,大学毕业后在南方做官,文革后被吊
销了城市户口到农村来的。
和几个粗蛮的北方农民站在一起,鹿一兰显得更加地纤弱娇小,她也象其他
四类一样,双腿紧紧并在一起,低着细细的好看的脖子,战兢兢地等候着发落。
「罗长年!」
「李大有!」
「杜万里!」……已经有五男一女六个四类分子被叫出来。
许还周瞪着三角眼,继续在四类分子的人堆中着,象是今天到农家乐吃
饭的人点杀活鸡活兔一样,那一群还没被点名的男女四类们,则就象是待宰的鸡
兔一样,全都纹丝不敢动地背着双手蹲着,等待着他的点名。
「郑小婉!」
虽然有意料,但听到这声吼叫,仍然让我全身一震郑小婉就是我妈妈。
妈妈同样按规矩答了一声,「有」,然后起身出列,站到了六人的一边。
群众开始了小声的耳语,「就知道姓许的肯定要喊这娘们。」
「干吗每次批斗会都要斗她们两个女人,这不是欺负人家外乡人吗!」
也有相反的意见,「他妈的,看她们那瞧不起农民的神气,就是要狠狠斗斗
她们。」
这方面的意见立刻得到赞同,「就是,我的好大嫂子,你在吃糠咽菜还要给
人家做活挨人家骂的时候,她们可是穿金戴银凌罗绸缎的享受着呢,今天借毛
席的福,不让她们头朝下噘着,你还想让她们翻了天继续骑在我们头上不成吗?
」
也有的说的更直接,「不斗这俩娘们,那这批斗会还有什么看头。」
一个妇女头盯了说这话的人一眼,骂道:「没一个好东西。」
许还周看了一圈似乎没有再找到适的对象,于是走到了那被喊出来的七个
四类面前,「听口令,原地踏步走!」
七个男女四类,开始原地抬起脚,踏起步来。
当着众多老少乡邻的面,这让他们不好意思,脚步便也极勉强地只是稍稍抬
离了地面,但仍然是动作着。
「你的腿抬不起来吗!」
随着许还周的问话,那名叫刘占元的胖胖的地的脚上,被许还周从一个民
兵手中拿过的步枪狠狠地墩了一下,那枪托砸在这老地的脚趾上,疼的他一下
子蹲了下去抱住脚,嘴里「咝咝」
地吸着气,呲牙咧嘴。
小狗跟着大狗叫,又一名地的腿上,被一名民兵用枪托子狠狠捣了一下,
疼的那个地禁不住叫起妈来。
这效果真不错,许还周没有再吱声,就直直地立在他们的面前,那刘占元只
是短暂的抖动和呻吟后,便赶忙站了起来。
包括妈妈在内的七名四类分子,再也不敢怠慢,各各都把腿抬的高高的,在
众多群众的围观下,含着极度的羞辱,随着许还周「一二一、一二一」
的口令,踏起步来。
围坐在四周的员们全都发出嘘唏的哄笑,会场的气氛突然一下子变得活跃
,那些小孩子们,更是开心的大声喊叫起来,因为毕竟,三四十岁的成年男女被
这样耍弄,是很滑稽,很让人开心的。
进行了十来分钟,七个人在许还周的口令声中立定,又排成了一排站好。
许还周走到罗长年面前,站住了,直直盯着他看着,半晌,他叫道:「罗长
年!」
「有!」
罗长年将本已并在一起的双腿夸张地又一次紧紧靠了一下,小声地答道。
许还周却扬起手,「啪」
的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你这蒋匪帮的狗特务,不好好改造,还想继续
骑在人民头上吗?」
这是没话找话的一句话,罗年长挨了一耳光,象个木头人一般动也不敢动地
仍旧使劲低着头立正站着,想答,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答出来。
人群中发出一阵的议论:「哎!打人了,打人了,许还周打罗长年一嘴巴。
」
又有一拨子人围拢过来。
「真的嗯!看吧,当年这么牛逼的人也有今天。」
罗长年曾是专门负责阶级斗争的公副书记,文革开始那几年,也是想斗谁
就斗谁,想送谁去群专队就送谁进去,也是人见人怕的,但自从许还周夺了权
,他便头一个被打倒,因为被挖出解放前参加过三青团,于是遭到比他人更勐烈
残酷的批斗,今天的他早已被批倒批臭了。
他很气,但他更怕,他不知该如何答这全无任何具体内容的指责,但他也
知道他该做的,就只能是老老实实地任他打骂。
他个头很高,比许还周高出大约半个头,不过在近在咫尺的许还周的面前,
他极力勾搂着身子,这身高的优势显得是那么的狼狈而变成弱势。
「你嘴里咕哝什么呢?」
这下罗长年不敢再沉默了,他低下头,小声地答:「我有罪。」
他本不想这样,毕竟当着全村的男女老少的面,让人打了耳光还要给人认罪
,对于他这样曾经很有身份的人不是很容易接受的,但同时他也知道,若不及早
认罪,许还周极有可能会让他更难堪。
「啪!」
又是一个耳光,「你也知道你有罪呀,你知道你会有今天吗?」
罗长年全身战抖着,他能做到的只有不住的认罪,「是……是是……我罪该
万死,我认罪……」
许还周背转过身子,面向着群众,大声地问道:「革命同志们,你们说,象
罗长年这样的反革命分子,我们应该怎么办?」
群众中马上有人喊到,「把姓罗的这王八蛋捆起来好好斗争斗争。」
「对,他怎么斗别人来着,今天就怎么斗他。」
「罗长年,把头低下去。」
打人的许还周不是什么好人,挨打的罗长年同样不是好人,而且由于他在当
权时作恶太多,群众对他挨打便也只有开心而并无怜悯。
罗长年害怕地将上身向前弯下去,差不多弯成了九十度。
那一刻,我想他大概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有等许还周再一个一个地教训,妈妈在内的其他六名四类分子,看到罗长
年被喝令低头,便也无声地将上身弯下去,弯成一个很大的角度。
紧张地并拢着双腿,弯着上身,有几个已经控制不住开始了战抖。
我们全校的同学们已经排成队坐在一起,这时,从我的侧后,传来低声的抽
泣,我头看去,正是和我同班的女同学,罗长年的女儿罗玉娟,双手捂了脸,
那呜咽正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来。
「捆起来!」
随着校长的一声令下,两个民兵上前,将罗长年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
之后,又有两名男四类在许还周的指示下被捆绑,其余四名男女四类,则没
有再上绑。
许还周倒退了一步,头对着群众大声说道:「今天是革命群众大会,群众
大会应该由群众持,由群众说了算。」
之后又对着到场的贫协席、妇女任等又说,「我们做领导的,只要给群
众撑住腰杆,当好服务就行了,来!来!我们都坐下来,把批斗大会交给群众。
来来,我们都坐到群众中间去。」
大会的持交给了持人,许还周则退到了群众中间,坐到了那把只有他能
坐的罗藤椅上,一个民兵不失时机地递上一杯茶到他的手上,他手端着茶杯,开
始以观众的身份参加这场批斗会。
群众仍然拥挤在距他三四米远的四周,包括那几个领导干部,也全拥挤在群
众中间。
会场没有任何的座位,包括其他所有干部在内的所有群众全是坐的马扎、小
凳、砖头或个人的鞋子,这唯一的藤椅,在会场上便显得鹤立鸡群般突出,一如
许还周在这公的权势一样。
许还周象个皇上似地坐在那把椅子上,对着几个民兵说道:「反革命不打不
倒,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革命的犯罪,现在就是党和人民考验你们的时候,就看
你们敢不敢于斗争了。」
这等于告诉大家,由他亲自点名点出来的这几个人,你们应该大胆地狠狠地
批斗。
没错,接下来的事实证明,他这话是起到了作用的。
批斗大会的持人是我的邻居,也是我的同学,大队的广播员赵小风,只见
她走到打麦场的一角,拿着事先写好的持词,开始了激情澎湃的持:「四海
翻腾云水怒,五洲振荡风雷激。正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走向深入,批林批孔运
动掀起新的高潮之时,伟大领袖……」
念过很长的一大段必须要念的开场白后,只听她一声大喝:「把妄想复辟变
天的四类分子押上来!」
包括妈妈在内的七名四类分子,每人被两名大背着步枪的民兵扭住胳膊,按
住脖子,将头用力向下按去,按得超过了九十度,差不多要到膝盖部位了,那四
名没被上绑的四类的双臂还被反背着向后上方高高地托举起来,然后几个民兵
到了群众队伍中,七个挨斗的反革命分子却没有因为解除了控制而丝毫地改变姿
势,上身仍然大弯着,没上绑的四人的双臂也仍然向着后上方高举着,象被施了
定身法似的定在了那里。
之后是由贫协席宣布反革命罪状。
其实什么内容也没有,更多是空洞的口号而已,什么妄图复辟变天呀,什么
妄图反攻倒算呀,什么妄图继续骑在人民头上呀,说了一大堆。
再之后是群众发言。
最先是一个老贫农上台,他是每次批斗会都要发言的,而他的话,公大人
小孩差不多都能背下来了。
「我给刘占元家扛活的时候,给他家打头,吃什么呢?窝窝头都是掺了糠的
,可他呢,坐在树荫下摇着扇子,还吃馒头,吃咸鸭蛋。员们你们说,这公平
吗?他要进城,他有脚不走路,要我们抬着轿子送他。都是人,为什么他们要做
人上人,我们要做人下人呢?要不是毛席,我们还不要继续给他们扛活受他们
剥削吗?今天,贫下中农翻身了,压迫我们的地反革命头朝下噘着了,我们可
不能让他们的反革命阴谋得逞,再压在我们头上,我们要让他们永远地头朝下低
着在我们面前服服帖帖,你们说对不对?」
群众高声地喊道:「打倒地阶级!」
「让剥削我们的地反革命分子永世不得翻身!」
「狗东西们噘的不够低,让他们把脑袋再噘低点。」
随着说话,一个四十多岁的员竟然走上前去,用手按住一个地的脖子,
将他的头用力再下下按去,按的额头差不多碰到膝盖了,才撒手。
我注意看妈妈,她也和其他五名没有被按到的四类分子一样,动地将头又
往下低了一下,让头部几乎碰到膝盖,从后面看,七个大大小小的屁股已经举着
朝了天。
可这坏蛋并没有就此罢休,仍然一个一个地按着其他几个四类分子的头,当
然也包括妈妈和鹿一兰。
两个女人细细的脖子没能躲过那双肮脏的大手。
那发言的老贫农受到了革命群众的鼓励,又看到有人上台动手,更来了劲,
他走到五花大绑着的地刘占元跟前,照着他低垂着的脑袋狠狠地打了两个耳光
,问道:「刘占元,我问你,你想到过会有今天吗?」
这一问,把那个叫刘占元的地,不知该如何答才能满足革命群众的心愿
,想不出词来,只能答非所问地小声说道:「我剥削有罪,我低头认罪。」
这老贫农感觉十分地舒畅,性脱下鞋,举在手中,照着低着头认罪的刘占
元没头没脸狠狠地打了起来,打一下骂一句:「肏你妈的,我让你坐轿子,让你
坐轿子,你坐呀,你坐呀!」
挨斗的四类们累,没挨斗而是蹲着的四类们,因为不能象革命员们那样可
以坐在地上,更不敢随意走动,蹲久了也累,其中就有一个四十多岁,长的很有
些丰满的地婆,因为实在累的不行,又不敢坐,便将双膝向前拱了一下,变成
了跪着,试图换个姿势减轻一点疲劳。
不幸的是,这个地婆的这一动作被许还周看到了,他叫来一个民兵,用手
指了指那个地婆,说道:「既然黄淑凤不想好好蹲着,就让她到前边跪着。」
早在那地婆与许还周的目光相遇那一刻,便吓的赶紧重新又改为规定的蹲
姿,但晚了。
她很快被那个扛椅子的民兵揪住头发象揪一个待宰的绵羊一般揪到了几个挨
斗的四类身边。
许还周声音不大地发话了,「你不是想跪吗,就在那跪着吧。」
那地婆乖乖面向着革命群众跪下了。
许还周又一个命令,「跪直了,把手举起来,向人民投降!」
于是这地婆,与七个噘着屁股挨斗的四类分子排成一字横线,直直地跪在
了地上,双手高高地举起来,就象电影里表演的投降的姿势。
批斗会又继续进行了。
下面蹲着的四类分子们,不论年老年幼,不论是男是女,再也没有敢于改变
蹲姿。
接下来是鹿一兰的丈夫发言。
这是一个戴了深度的近视眼镜,大腹便便的男人,他被迫地走到挨斗的几人
身边,掏出不知在多少次的批斗会上用过多少遍的揭发材料,低着头念起来。
「反革命分子鹿一兰,十三岁起,就频繁地出入国民党反动派的官僚家中唱
堂会,传播反动的淫秽的资本义的文化。她认了多个干爹,有国民党的军长、
司令,有土匪头子,有黑会的袍哥大爷……旧会,她穷奢极欲,光是她干爹
送给她的一双高跟鞋上的两颗珠子,就够买二亩地的,这不都是劳动人民的血
汗吗……到了新会,鹿一兰反动本质不改,时常怀念那些反革命头子,念念不
忘过去的旧时光,对抗江青同志的革命文艺路线……」
这位丈夫的发言群众已经听过无数遍,员们已经没什么兴趣,到是对噘着
挨斗的两个女人有着无尽的话题。
「哎!你说,这俩娘们怎么他妈的三十多了还象个十八岁的,吃什么长大的
呢?」
另一个感叹道,「还是共产党好哇,不然的话,象她们这样阔的少奶奶,你
连亲一下她们走过的脚印也不敢呀,可现在,让她们噘着她们不敢跪着,让她们
噘成九十度她们不敢噘成八十度。」
另一个又说,「看她们噘着的屁股,嘿!他妈的倍圆。一会我要上去发言,
非摸摸她们的屁股不可。」
一个长的又高又瘦的女人,没等鹿一兰丈夫发言完毕,便走上前去抢着发言
,「贫下中农同志们,你们听听,一双臭鞋就能值二亩地的钱,我长到十
六岁了,还没穿过鞋呢。人家给提亲,相亲那天,想找我娘家村里财家借双鞋
,他们家那么多双好鞋,我妈妈求他们说只借一双旧的,不露脚趾就行,可狗财
不仅不借,还嘲笑我们……臭女人,你一双鞋就值二亩地的钱,那得够我们
贫下中农买多少双鞋呀……你们说,我们能让他们翻身吗……」
「不能!」
占半数的群众响应着,但也有半数的人大概压根就没听见那女人说的什么,
所以也就没反应。
「把这臭女人的鞋扒了让她用嘴叨着。」
「对,还有郑小婉这娘们,也是臭破鞋一个,也给她扒了。」
那年月群众的斗争积极性真的不是今天的群众能比的,很快的,就簇拥上好
几个革命的群众,上前将鹿一兰和妈妈脚上的鞋扒了下来,并各取一只命令二人
用嘴叨着。
妈妈和鹿一兰便只穿了袜子噘着挨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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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斗的七个人中,四个没有上绑的,必须高高地举着双臂,只不过呢,不肖
半个小时,四个人的双臂便全部无法再举,而是落到了极度弯着的后背上。
一个年轻的女员好奇地说:「哎,二嫚你说,是让他们举着手挨斗累还是
捆起来累呢」,不等那叫二嫚的答,她便自己答道:「应该捆起来还好些吧,
就不用老举着胳膊了。」
那叫二嫚的姑娘调皮地推了那同龄女员一把,说道:「你去,陪他们噘一
会,不就知道了,嘻嘻!」
许还周又发现了什么,又对着群众和几个身边的民兵说道:「你们看,反革
命的气焰是多么地嚣张,挨斗都不老实,手全搭到后背上了。」
的确,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批斗,妈妈等四人原本高举着的双臂已经无力
再高举,全部落到了后背上。
不过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四个人的双臂却象是暂时充了电一样,重新又高举
起来,但明显地,八支手臂都在抖动,只是两分钟,那两个男四类的手臂,竟然
又落到自己的后背上,但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又自动地高举起,但仅仅一分
多钟,便又落到后背上,于是再高举起来……到是妈妈和鹿一兰两个女四类,重
新举起的双臂比那两个男四类更久地坚持着,但也明显地晃动着。
「把他们全给我捆起来!」
许还周这次的声音明显比前几次大了许多。
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民兵走上前来,走到妈妈等四人身边,开始上绑
。
我忍不住偷偷又看了看妈妈,捆妈妈的是两个膀大腰圆的青年民兵,妈妈纤
弱的身子在两个粗壮的民兵的控制下无助地随着他们的动作而纽动,两个民兵先
是将一根长长的绳子搭在妈妈的后脖子上,然后将绳子沿着妈妈的双臂一圈一圈
地缠绕,绕到手腕处时,将两个手腕捆在一起,打结,再将多余的绳子向上穿过
脖子后面的绳套中,用力向下勒,在套过手腕处的绳子后,又复向前绕,从乳房
的上面和下面各绕了一圈后,才最后系死。
经过这样一绑,不消说妈妈的双臂丝毫动弹不得,整个上身也象是一个粽子
般,特别是两个硕大的乳房,原本是穿在宽大的衣服中并不显眼,但经这两圈绳
子一勒,便也十分醒目地凸现在众人的面前。
革命群众又流着哈啦子开始了议论,「嘿嘿!你看,那娘们的奶子,这么一
捆,咳!啧啧!真他妈的大。」
他旁边的一个员也说到,「真他妈的想上去亲两口。」
我又看了看鹿一兰,同样的,她的双乳也同样被一上一下的两道绳子勒着,
同样的凸现出来。
再看其他几个男四类,令人吃惊的是,他们都仅仅是反绑了双臂,却没有胸
前那两道绳子。
这让我在多年以后都不得不赞叹,在那个不能进行色情虐待的年代,革命的
群众是真他妈的能够充分利用他们手中的权力呀。
那个从批斗会开始就一直稳坐在藤椅上的许还周,这时突然走到刚刚被捆绑
的一个男四类面前,用力地将他反绑着的双臂向上抬了抬,象是在检查捆的紧不
紧。
似乎感觉是满意的,便又走到第二四类面前,同样拉了拉绑绳后,又伸出一
支手,张开虎口,狠狠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地向上托去,直到将他的脸托的朝了
天,这才松开了手。
再之后,他走到妈妈的面前,先是抓住妈妈那被绳子勒得紧梆梆的双臂,之
后又提了提勒在妈妈后脖胫上的绑绳,这才转到妈妈面前,仍然伸出那又厚又粗
的大手,狠狠捏住妈妈的下巴,同样地向上托举……我偷偷抬起眼睛向妈妈看,
妈妈的好看的小脸被托举得扬起来,在那双大手的肆意捏弄下改变着形状,象个
全无感觉的布娃娃般,害怕地任他弄着,许还周很坏,弄着弄着,竟然将手伸入
到妈妈的嘴里胡乱地掰着,妈妈的小嘴便在那双大手的侵犯下不断地或张或…
…坐在场地上的员们,小声地议论着:「他妈的许还周,占便宜呀!」
又一个说道:「那小娘们的脸,摸起来肯定他妈的舒服。」
最后,许还周又用基本同样手段检查鹿一兰的绑绳,我吃惊地发现,那双脏
手,竟然好几次假装着检查绑绳而抓住了鹿一兰那鼓鼓的奶子……一个七八岁的
小男孩,跑累了也闹累了,坐到他妈妈的腿上,问:「什么叫剥削呀?」
那妈妈推了一把小男孩,说道:「剥削就是狗地欺负我们贫下中农,今天
毛席教导我们要打倒地,去!上去打他们这些狗地。」
在他妈妈的鼓励下,那小男孩果真勇敢地走到八个人面前,从脚上脱下鞋子
,举在手中,学着老贫农的样子,从最边上的跪着的胖地婆开始,一下一下打
起来。
那胖地婆一动不敢动地挺直了身体,任那孩子的鞋子落在自己的头上、脸
上。
那孩子打一下还骂一声,「狗坏蛋!狗地!」
打完了地婆,又顺序地向下打去。
先是紧挨着地婆噘着的罗开群,小男孩没头没脸地照着这个长很又瘦又高
的地的头上打着鞋底……「小虎,打他们嘴巴!」
坐在距七名挨斗的最近的一个员对着打人的小孩喊道。
那小男孩很听话地改变了打法,对着因为低头弯腰而将脸低到只有一米高的
罗开群,将鞋底横着抡起来,一下一下地打嘴巴。
打完了罗开群,接下来是刘占元……在这个小男孩的带动下,又有一个和他
同龄的男孩子,也加入进来,对着还没被打到的几个四类,抢起了鞋底。
妈妈噘在最这边,还没有被打到。
一个坐在几个挨斗的四类背面的特别坏的员,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眼前的
妈妈和鹿一兰高举着的圆圆的屁股,一口一口地吞咽着口水,悄悄地向一个也正
想上前加入打地行列的小孩招手,待那男孩走到他跟前,那坏蛋竟然将一根「
葛针」(枣树上带硬刺的针状物)交给那孩子,小声地对他说:「敢不敢扎那两
个坏女人的屁股?」
小男孩当然敢,接过了「葛针」
便走上前去,对准鹿一兰高高举着的倍圆倍圆的屁股便扎了下去,「哇呀疼
……」
鹿一兰失声叫着,一头向前载去,载倒在地上,口中叨着的鞋也掉了下去。
「起来,噘着!」
革命的员们对着倒在地上的鹿一兰喝道,鹿一兰重新起来,重新弯下了身
子,象个虾米般噘着。
「栓子,扎的好,继续扎。」
有人在给那小孩加油鼓劲。
鹿一兰高举着圆圆的屁股,听到人们这样教唆那小孩,吓的全身抖动着,用
带了南方音的话求饶:「别扎了呀,我认罪。」
我害怕地看着噘在最边上的妈妈,知道这「葛针」
很快就要扎到妈妈的屁股上,我的心揪着,妈妈明显也知道这一点,高高噘
着的屁股开始抖动起来。
那小孩子还想继续扎,但就在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应该是这小孩妈妈的
女人冲上去,一手抱住小孩的身子,另一手照着他的屁股狠狠打了几下子,然后
连拖带拽地将那孩子带离了批斗场地。
一边离场,还一边冲着那教唆小孩扎人的男子骂着:「缺德吧你。」
谢天谢地!妈妈躲过了挨扎。
我是坐在挨斗的四类的正面的,能够清楚地看到七个挨斗的四类后背的形状
。
七个人的后背反剪着,手指般粗细的麻绳从每个人的肩部、大臂和小臂集中
到后背的中间打结,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五花大绑吧。
和所有男群众一样,我的目光也密密地落在妈妈与鹿一兰两个女人的后背上
。
在要是心痛和屈辱的同时,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在两个年轻妈妈级的美女
捆绑着的后背上,感到了异样的性感美。
真的!那被麻绳勒着而凸显出的嫩嫩的肉体,那被绳子勒得不能动弹的手腕
,那高高举着的圆圆的屁股,以及用那麻绳构成的精美的图桉,都无不给人一种
另类的美的视觉。
也许,这便是每次批斗大会都要将妈妈和鹿一兰拉出来捆绑批斗的原因吧。
轮到一个公中学的女老师发言了,她上得台来,先大讲了一通全中国以及
全世界的革命形势,然后开始揭批,她似乎专门冲着我妈妈来的,将她与我妈妈
同在公中学负责美术墙报工作时妈妈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例,全部安上反革命
的标签,强行要妈妈承认。
她揪住妈妈的长发,挥手打了妈妈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问道:「臭破鞋郑
小婉,我问你,你向革命学生宣扬资产阶级反动画技,妄图用反革命的文化,颠
覆革命的文化,你说,是不是你干的?」
妈妈口中叨了鞋,无法答,那女人便取下妈妈口中的鞋,就用那鞋底又抽
了一下妈妈的脸,「说!」
妈妈象是配她排练一出戏般,乖乖地答,「是我,我有罪。」
那女老师揪住妈妈头发的手并不松开,继续问道:「看你那趾高气扬的派头
,你不是扬头吐气目空一切吗,今天怎么头朝下噘着了,你还敢不敢抬起头来呀
?」
妈妈双臂紧紧地勒在背后,纹丝动弹不得,任由这女人摆弄着,仍旧按部就
班地答:「不敢了,我低头认罪。」
那女老师这才象是出了气,狠狠狠地揪了妈妈的头发来来拽了几下后,
又朝着妈妈的脸上,「啊呸!呸!呸!」
地连啐了三口唾沫,这才松开手走开去。
两个同是公中学的女老师显然对这女人的行为不满,小声地议论:「可轮
到她斗争别人了,瞧她那副德行!」
「看人家样样比她强,忌妒,借批斗报复呗!」
大会继续进行着。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近距离地站在三个已经被斗了一个多小时的坏分子的
面前,呆呆地看了好一阵子,突然跑到妈妈的怀中,把小脸蛋贴到妈妈的耳朵
边上,小手指着直直跪着又高举着双臂的地婆,悄悄地说:「妈妈,那个老婆
儿给打哭了。」
她的妈妈却说:「活该,他们是坏蛋,坏蛋就该打。」
折腾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带了孩子的女员有的开始起身家了,刘部长
招呼了半天招呼不住,只好宣布大会结束。
员们家睡觉,一直蹲着观摩批斗会的四类分子们则开始在民兵的持枪押
解下动手清理员们散落在地上的砖头、梨核、瓜子壳等杂物,却没有人给七个
五花大绑着的四类松绑,而没有得到命令,七个挨斗的四类分子也全都按照刚才
挨斗的姿势继续噘着,没人敢动一下。
许还周本来比群众更早离开了会场,但在群众散去后,他又不知从什么地方
来了。
那个给他扛椅子的民兵对着七个刚刚挨过斗仍然没有松绑的四类分子命令道
:「罗长年、罗开群、李大有,你们三个滚家去等候处理,刘占元、杜万里和
鹿一兰留下,继续接受审查。」
那三个允许家的四类,低头家了。
被勒令留下的三个人,加上我的妈妈共四个人,则被带进了我家的里屋,全
部集中到东间屋地上,一个一个面对着墙壁直立着站好,由那名负责给许还周扛
椅子的民兵持枪看押。
这时许还周发现了我,便宣布他要对阶级敌人进行审查,事关机密,勒令我
离开家去别处等候,不得到通知不许进家。
不许进[家的我没了去处。
想找人去玩,一来是天很晚了,人家都睡觉了,二来是刚刚经历了妈妈让人
批斗,感到十分的羞辱,没面子见人。
于是便一个人爬上了矗立在打麦场上几座刚刚堆起来还没有用泥盖顶的麦秸
垛上。
这麦秸垛,是将麦杆晒到完全干后堆积而成的,直径有五六米,高度有一房
那么高,为防雨,堆好的麦秸垛都要在顶部磨上一层泥,但这时因为刚刚打过麦
,几个麦秸垛都还没有煳泥,顶部十分的松软,这正好给我了一个良好的睡
眠场所。
我仰面躺在松软的麦秸垛上,睁大眼睛看天上的星星,忆着刚才批斗会上
那屈辱的一幕一幕,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看了会星星,便坐起身向着屋门处看,我躺的这个麦秸垛,距我家房子不到
三十米,院子里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扛椅子的民兵正站在屋门处站岗,房间内,则看到人影晃动,应该是许
还周正在训斥四个人吧。
过了不到五分钟,屋门开启的响声传来,后来又有脚步声向着院门走出来,
那个胖胖的地刘占元走出了我家的屋子,走出了院子,应该是结束审查,家
了。
站岗的民兵则依然站在屋门处。
屋子里仍然亮着灯,仍然有人影在晃动。
又过了不到五分钟,那个富农分子杜万里也被放了出来家了。
之后没过三分钟,又有脚步声传来,我想应该是最后一个四类分子鹿一兰结
束了审查家了,我便准备起身屋里睡觉,因为这时我开始因了。
我坐起身来,看到的却并不是鹿一兰,而是那个站岗的民兵,正肩着步枪向
着院门往外走。
他看不到我,我看他却十分的清楚,是他,不是鹿一兰。
我纳闷,便转过头向房子里看去,恰在这时,屋子里的灯竟然灭了。
我心跳开始加速了。
过了一会,又过了一会,过了两会,又过了两会,过了三会,又过了三会,
大概过去了一个多钟头,房间里的灯却一直没有亮起来,鹿一兰也一直没有走出
来。
我仰面躺在麦秸垛上,向着天上看去,天空似乎突然间变的一片漆黑,连刚
才还满天铺满的星星也都熄灭了。
随着我的心跳的加剧,我的思想也胡乱起来,想到我家屋内可能发生的一切
,我的全身突然异常地燥热,燥热到能将我整个的身心烧化一般,我使劲上眼
,但眼前似乎更清晰地出现妈妈被人欺辱的画面,那画面充满罪恶,它让我羞辱
,它应该让我羞辱,但罪恶的是,就在这满怀了羞辱的同时,我的下面千不该万
不该地硬起来,我恨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我却无法克制住自己。
我在麦秸垛上翻滚着,翻滚着。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后,我朦朦胧胧地睡去,又好象根本没睡着。
就这样一会醒来一会又睡去,醒着的时候脑海里是我的妈妈,朦胧睡去的时
候还是妈妈。
我的下面一直硬梆梆的,醒着的时候是这样,朦胧睡去的时候还是这样,老
也软不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妈妈实实在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并用手推我,我才
彻底地睡来。
这时,东方已经发白了。
下了麦秸垛,到家,进了屋,躺在炕上,却又睡不着了。
妈妈没有躺下,而是坐在我身边,我们都不讲话。
天渐渐亮起来,妈妈的影像变得清晰起来,清晰到能够看到她胳膊上昨晚被
捆绑勒出的绳子印,逐渐又看到了她的脸,看到了那份凄美,还有那成熟女人诱
人的韵味。
我勐地坐起来,难以控制地张开双臂,一把将妈妈抱住,继而又搂进怀中。
妈妈没有反抗,不知是因为受到了非人羞辱与虐待感到了委曲,还是因为太
累了,还是其他什么,她微闭双眼,顺从地任我搂抱,将火辣性感的身子软软地
倚在我的怀中,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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