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度过了活色生香的一夜,次日上午,张晚按时来接梅凌离开,稍后梅凌还有工作。
之所以说梅凌是工作狂,就是因为他一向把工作排得很紧凑,忙起来昏天暗地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工作归工作,工作以外的生活调剂同样必不可少。
对于现在的梅凌来说,最有效的调剂就是跟陆偲滚床单了。
其实何止是调剂,说是补充能量大概也不为过……
就张晚所见,他是从没见过梅凌生病,更没见过那么匪夷所思的“治病”方式,而且病一好就马上回归工作,接连工作多日后又抽空跑来与人共度春宵,完了之后再神采奕奕地继续回去工作。
看来当时在停车场救下陆偲、并将他送到梅凌那里,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张助理在心中默默点头,自己的工作一直都是这么称职。
梅凌离开后,陆偲依旧在床上休息。他承认他的体质不如梅凌,也许梅凌身上不仅混合了多国血统,更吸取了各种血统中的优良因子吧。甚至有时候他都怀疑,梅凌跟人*是不是就像吸毒,不然怎么会越做越有j神?
不得不说,他还真的蒙对了一半,只要再把那个“人”字改成“他”,就能拿满分了。
因为实在疲倦,他睡得很沉,睡到十点左右,手机在床头柜上响了起来。起先他没听见,直到电话受时间限制自动挂断了两次,紧接着又打来第三次,才终于把他从梦中叫醒。
来电的人是陆nn,张口就问他照片是怎么回事。
他还来不及问什么照片,就听到陆nn那边有人讲话,应该是陆老爷子,两人说了几句,似乎要争论起来,最后陆nn对陆偲说,电话里讲不清楚,让他先过去山庄再说。
陆偲糊里糊涂地应了,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
陆nn一向是个稳练豁达的老太君,突然这么急召见他,究竟会是什么事呢?所谓的照片又是什么情况?
困乏地打个哈欠,好吧,只有亲自去一趟才知道了。
※ ※ ※ ※
当陆偲来到山庄,走进主屋的正厅,首先就先注意到了坐在沙发里的陆老爷子。
猛地一阵心惊。
老爷子素来严肃,可以说是有些苛刻,但陆偲却从没看过他这个样子,身体里勃然的怒气简直化为实质,彷如无数子弹扫s而来。
陆偲真的感觉到心底一种叫做“勇气”的东西被扫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不愧是老首长,威压非同凡响!
陆偲屏了屏息,勉强从老爷子的瞪目之下把视线挪开,向站在一边的陆nn看去。
陆nn走过来,神情前所未见的沉重,陆偲甚至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几乎不亚于老爷子的凌厉,但随即她闭了闭眼,就再也看不出来了。
而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阿偲来了,吃饭没有?”
“吃吃吃,还吃什么吃?这种畜生就该活活饿死!”陆老爷子截过了话,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都发麻。
陆偲吓了一跳,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只好再次看向陆nn,求帮助,更求解惑。
陆nn叹了口气,看来想要平和开场是不可能了,遂不再做无谓的尝试,把捏在手里的东西朝陆偲递去。
陆偲接过来一瞧,原来是照片。
那晚他跟云震在路灯下接吻时被人偷拍到的照片。
——见鬼,他都忘了还有这张照片的存在!这段时间真是被各种混乱状况搞昏头了!
从骨子里浸透出来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的双手颤抖起来,忽然紧攥成拳,深深抠进掌心的指甲止住了颤抖。
他深呼吸,现在还不能失态,勉力维持镇定地问:“这是哪儿来的?”
陆nn知道他会这样问,苦笑着又叹了口气,说:“别人寄来的。”
两位老人家在这里养老,近乎是半隐居状态,一般外人g本打扰不到,为什么还会有人特意把这种照片打印出来寄到这里?
那人八成是跟我有仇,陆偲想。
“知道是什么人寄的吗?”他接着问。
陆nn摇头。信封上没有寄件人的任何资料。
“照片是谁寄的重要吗?重要的是照片上的人是谁!”
陆老爷子再次发话,抬手指着陆偲的鼻子,那动作中充满警告,不准他说谎,哪怕一个字是假的都不行,“你说,那个人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
“……”
陆偲握拳的手松了松,继而握得更紧,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是。”
“是?你还好意思承认!”
陆老爷子怒发冲冠,抓起茶几上的杯子往地上一砸,杯里的茶叶和水全部洒了出来,在满地碎片中显得分外狼藉。
“你堂堂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别个男人做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你还有脸承认?!”
不承认的话不就只能撒谎了吗?撒谎岂不更是罪大恶极?
陆偲莫可奈何。现在他还能说什么呢?恐怕说什么都不对。
他曾经暗暗设想,假如陆家人得知了他的秘密会有什么反应。而陆老爷子现在的反应,无疑就是其中最糟糕的一种,真的是……太糟糕了。
当初他还想过平日里来点暗示,让老人家先有些心理准备,然而,一方面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暗示才合适,做得不明显就起不到作用,做得太明显则本身就是危险;一方面又因为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他的想法一直未能实施。
直到今天,东窗事发,这么快这么突然。
“老头子,先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陆nn发话了,不赞同地皱着眉,“别急著发脾气,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陆老爷子嘴张了张,终究还是闭上,同样皱着眉,瞪了夫人一眼,更用力地瞪了陆偲一眼,站起身来,去厨房那边拿取新的喝茶工具。
这些事原本会有佣人伺候,但眼下这情况,自然已经把外人都撤了下去。
陆nn再次叹气,平常她一整天都未必会叹这么多气。她握住陆偲的手腕,把他拖到沙发边:“坐下来说吧。”
由于紧张忐忑,坐下之后陆偲丝毫放松不了身体,整个腰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如果忽略他身上散发的不安气息,看上去倒真是标准的军人坐姿。
“阿偲,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陆nn说,表情十分严肃。
陆偲点点头,心里已然猜到她要问的是什么。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
“你是……同x恋……吗?”
陆偲再度点头,随即心口一揪,因为他看到陆nn闭上眼睛,瞬间面如死灰,往沙发靠背上一倒,无力般地托住了额头。
陆偲见状越发愧疚:“nn……”
陆nn摆摆手,没有让他再说下去,暂时什么都不想听,也听不进去。
就在这时陆老爷子回来了,看到这幕情景,当即又把手里刚倒好的一杯茶摔到地上,怒道:“你跟你nn说了什么把她气成这样?你这个小兔崽子,你就一天都不肯安生是不是?从前就一直乱搞男女关系,现在居然连男人也搞,你是存心要把我跟你nn都活活气死,是不是?!”
陆偲连忙站了起来:“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我……”
陆老爷子压g不愿听他多说,直接打断他质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从小你就是这样,不学无术,不思进取!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你大哥一样,清清白白堂堂正正,为什么你就非要搞这些乌七八糟的鬼东西,啊?!”
有句俗话叫:说曹c,曹c就到。
陆老爷子的话音才刚落下,门外就有一个军服身影健步如飞地走进来。
正是陆英捷。
见到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的剑眉微微一皱,往沙发走去:“发生什么事?”
之前他接到陆***电话,说陆偲马上要回大屋来,有紧急事态,让他尽快来一趟。
刚巧他就在附近办事,便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
陆老爷子接话,从喉咙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问你的好弟弟!”
陆英捷于是朝陆偲看去,只见陆偲咬了咬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不仅是对陆英捷,更是对两位老人,坦白直言:“我喜欢男人,我是同x恋。”
“……”
陆英捷险些倒退一步。
刹那间,他想起那天第一次听见陆偲坦承x向的情景,对于当时的自己而言,一方面是受到震撼,有点如遭雷击,一方面又觉得原来如此……竟然果真如此。
如今再次听到这样一番话,依旧震撼,但与上次不同,这种震撼仿佛到达了心脏深处,直击灵魂。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想上去拥抱陆偲。却终究没有付诸行动。
他克制地轻吸了口气,向陆老爷子看回去,老人家震怒至此的原因他已经明白。
他绕过沙发走到老爷子身边,冷静的语调如同冰沙,不动声色地洒在人的满怀怒火上:“先息怒,爷爷,有话慢慢说清楚,还是听听陆偲自己的想法吧。”
陆老爷子有些讶异,没料到陆英捷会这样说。
从前陆英捷和陆偲两兄弟的关系,总是不咸不淡,二老还盼望着他们能够关系好点,让弟弟学学哥哥,哥哥带带弟弟。
直到最近,他们总算有了开始要好的迹象,却不曾想已经好到,陆英捷在这种情况下也愿意帮陆偲说话。
毕竟是年轻人,对于这些……龌龊腌臜的东西,比他们老人家还是要看得开一点吧?
无论如何,陆英捷的态度多少起到了作用,老爷子坐下来,压制着怒气的目光显得倍加y沉,瞪着陆偲:“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吧!”
老爷子这么发话,陆nn也朝陆偲看了过来,想听听他究竟会有怎样的说法。
认真地反复思量过,陆偲走到一边,跪坐下去。
现在陆老爷子和陆nn是分别坐在面对面的两张沙发上,他就跪在面朝二老的中间处,三人的位置形成一个三角形。
他说:“自从那次车祸之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现我对异x完全没感觉了,反而是同x会让我觉得心动。我也试过改正,但真的是改不过来。假如非改不可,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再出一次车祸……”
最后这句听来简直荒唐透顶,他不出意料地看到二老的脸色越发难看,但他没有停顿,接着说下去,“所以我想,我恐怕只能这样,大概这辈子都注定是这样了,与男人恋爱交往,在一起……”
一番话真中掺假,说得非常直接,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委婉。何况事实就是事实,g本委婉不了。
“放屁!”
陆老爷子腾地站起来,假如他留了长胡子,这会儿大概连胡子都竖了起来,“跟男人一起叫什么恋爱?那是鬼混,是瞎搞!你这是……”
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尤其当他看着陆偲脸上那无奈的歉意,却又透着豁出去似的坚决,一时间他竟有些恍惚,这个孙子是这样的吗?从前是那么y沉跋扈,屡教不改,直到前不久终于开始有改邪归正的趋势,为什么突然又变成了这样呢?
蓦地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了关键:“不对!你不可能突然就变成这样,不会毫无理由……是不是有人诱拐你?你是不是被别人给带坏了?是不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
陆英捷听出端倪:“什么照片?”
陆老爷子没有答话,更加凌厉的目光狠狠瞪着陆偲。
陆偲只好把那张照片拿出来,陆英捷为了一睹究竟,走到陆偲面前,他的身影正好挡住了另外两人的视线,陆偲压低嗓门对他说:“求你,不要说出来……”
——不要说出来什么?陆英捷看到照片的瞬间就明白了。
差一点他就想把照片当场撕毁,不仅仅是因为照片本身,更是因为它所惹出的麻烦。很显然,这就是今天东窗事发的元凶。
“这个男人是谁,说!”陆老爷子在那边逼问起来。
陆偲摇摇头,闷声不吭。他不会把云震说出来,第一是他不想,第二是就算说了也不会对现况有任何改善,充其量多拖一个人下水而已。
陆老爷子往前大跨几步,就像要冲上来打人似的:“你到底说不说?快说!”
陆偲仍是摇头,试图辩解:“不,他是谁其实不重要……”
“不、重、要?谁说不重要!怎么可能不重要!”
陆老爷子指着陆偲的鼻子,气到手指都微微发抖,“我看你g本就是存心护着他,你、你被他弄得鬼迷心窍了是不是?他叫你胡搞你就胡搞,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叫你去跳楼你是不是也要去跳,啊?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人到底是谁?!”
辩解无用,陆偲只能继续摇头。
“好,好啊!很好!”陆老爷子一字一字地从牙关里迸出来,忽然转身就走,不知是去哪里。
陆nn似乎想到什么,如坐针毡般一下子站了起来,却又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
不一会儿陆老爷子就回来了,当陆英捷看到他手里的东西,脸色顿时一变,想上前阻拦,却被老爷子先知先觉地绕过,径直朝陆偲走去。
陆偲跪在原地,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突然只听“啪”的一声,背上先是一麻,旋即火辣辣的刺痛就呼地烧起来,忍不住发出惨叫:“啊!”
——痛!怎么回事?是被打了吗?什么玩意打人这么痛?
答案是,一g马鞭。
这是从前陆老爷子所配备的,也是他所使用的最后一g马鞭。从他退役后,这g老伙伴就一直保留下来,基本上成了一种纪念品。
不论从前还是现在,不论在外头还是在家里,老爷子向来都以严苛著称。以前他管教孩子,偶尔也会用上这g马鞭。
严苛归严苛,他本身倒并不是太暴力的人,再加上孩子们后来都长大了,马鞭也已经搁了许久没用过,在柜子里尘封着,直到今天重新拿出来。
可见他真的是气狠了。
他立在陆偲背后,煞气滚滚的威压笼罩而去,厉声质问:“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说不说?!”
陆偲死死咬住牙关,脸上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看到他死不悔改地摇头,陆老爷子二话不说,再次扬起马鞭,前来阻止的陆英捷也被他一把推开。
其实不管陆老爷子当年多么威武多么厉害,如今已经年纪一大把了,不可能拼得过年轻力壮的孙子。
然而陆英捷毕竟不敢跟他较劲,否则万一老人家收不住力道,一时过激反而伤到了他自己,那把老骨头怎么吃得消?
这边陆英捷进退维艰,那边陆老爷子又是“啪”“啪”“啪”接连三下,仿佛刀刀入r,陆偲失声大叫,一次比一次更惨烈。
有两个人的心脏也跟着一下比一下缩得更紧,一个是陆nn,另一个是陆英捷。
陆偲素来怕痛,压g不可能忍住不叫。况且这种时候他如果强忍,越会让人以为他在耍犟,人家就越会生气,而他的下场也会越凄惨。
他身上穿的那件外套,经过这几鞭子打下来,已经出现了破裂的迹象,可想而知鞭子的力道有多凶残。
“你还不说是不是?!”陆老爷子问了这么一句,却g本不等陆偲回答,显然已经怒火冲头,眼都红了,一脚踹在陆偲背上,把他踹得整个人扑倒在地,紧跟着再次把马鞭举起。
陆英捷终于忍无可忍,几个箭步过去一挡,陆老爷子完全来不及刹住动作,一鞭子甩在陆英捷后颈上,霎时留下了血痕。
与陆偲不同,陆英捷并未发出任何叫声,却令老爷子更加大惊失色,几乎愣在那里,随后反应过来,顿时有些惊怒交加:“英捷!你给我让开,这里没你的事!我要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此时陆英捷是半跪在陆偲身后,正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听到老爷子的话,陆英捷非但没有让开,反而把陆偲搂进怀里,双臂从背后将他牢牢环护起来。
陆老爷子见此情形,更是气急败坏:“陆英捷——”
陆英捷仰头望着老爷子,眼神中的认真和肃穆化成重量,沉沉地压在老爷子心头上:“他不想说就不要再逼他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就让他……自己做主吧。”
“让他自己做主?”
陆老爷子几乎气急反笑,却又笑不出来,于是嘴角成了一个奇异扭曲的形状,“他就是个满脑子浆糊的混帐东西,凭什么做主!”
越说越气,而陆英捷对陆偲这样回护,更令老爷子非常不满,“他被那个男人搞昏了头,难道你也被他搞昏了头不成?”
一刹那间,陆英捷完全僵硬。
实际上陆老爷子并未想到什么有的没的,纯粹是顺口这么一说而已。
既然陆英捷从背后护着陆偲,老爷子干脆绕到陆偲正前方,当面又是一鞭子挥了过去。
这个混账东西,凭什么让他那处处出类拔萃的大哥这么护着他?他有什么资格被人护着?!
恰巧陆英捷正在走神,一时没想得起保护陆偲,结果那鞭子狠狠抽在了陆偲脸上,他连惨叫都已经没力气了,只发出一声呜咽般的低鸣。
陆英捷瞬即回神,把陆偲捂着面颊的手拿下来一看,曾经漂亮无暇的蜜色皮肤上浮现出醒目的红痕。
那鲜红的分明是血丝,一丝一丝渗到了陆英捷心底,疼得无以复加,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情绪涌了上来,似乎是怒意,又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他自己也无从分辨。
他瞪向老爷子:“爷爷——”
“你给我闭嘴!”
陆老爷子挥手打断他,用马鞭指着两人,“我不准你再帮他讲话!你是我最自豪的孙子,怎么也会这么糊涂,居然帮这个混账东西讲话?你到底护着他干什么?!你简直……”
“因为我就是那个男人!”陆英捷断然道。
仿佛一枚气压炸弹在空间中引爆,瞬间把全场的氧气吸收殆尽,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大厅南边靠墙处伫立着一座落地钟,钟摆每秒晃动一下,连秒针转动的微弱声响竟然都能清晰可闻。
五秒后,陆偲猛地回头看着身后的人,眼中满是震惊。
又过了一秒,陆nn捂住嘴踉踉跄跄后退几步。
再过了一秒,陆老爷子举着鞭子的手缓缓放下,双唇抖动着发出声音:“你刚刚说了什么?你说,你是哪个男人?”
“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是我。”
陆英捷字字清晰,“跟陆偲在一起的人是我。”
陆老爷子双目圆睁,目光闪闪烁烁明灭不定,简直不能理解自己刚才听见的东西:“你……”
一个字还没讲完,又听到陆英捷接着说:“诱拐他带坏他的人,都是我。”
“你、你、你……”陆老爷子翻来覆去只有这个字,似乎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倒是陆nn先反应过来,郑重告诫:“英捷,你可不能一时冲动乱讲话,就算你再怎么关心弟弟,想护着弟弟,也不能拿这种事信口开河。”
“我说的是事实。”陆英捷一脸正色,口风纹丝不改。
陆nn哑然,把手捂在x口,但觉心脏异常沉重,几乎令她的x腔无法承载。
她还是不愿相信这件事,下意识地摇头,忽而想到:“不,不对,照片上的那个人影,不像你。”
陆英捷:“是拍摄角度的问题。”
陆nn:“头发长短也不一样。”
陆英捷:“我不是有段时间没回来吗?之前头发留长了,这两天刚剪。”
陆nn张了张嘴,终究无言以对。
看样子,不论事情的真假,总之陆英捷都是决定要把这件事承担到底。
先前她把陆偲叫回来,估计事情可能要闹大,老爷子发作起来,搞不好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她怕单凭自己应付不来,所以才特意把陆英捷也叫来帮忙。谁知道,他非但没对事情起到帮助,反而砸出一个更大的火坑,自己也跳了进去。
这孩子真是……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哎!
陆nn这边已经无计可施,陆老爷子那边终于回过神,扬手就是一鞭下去,抽在陆英捷的胳膊上,胳膊之内正是被他牢牢护着的陆偲。
但这一鞭,很明显并不是陆英捷为陆偲挡下来的,而是本就针对陆英捷。
——为什么?老爷子为什么打他?老爷子不是一向最喜欢这个有出息的孙子吗?
难道老爷子真的相信了他说的那些?
陆偲心里一紧,张嘴想要澄清,却听到老爷子对陆英捷冷然警告:“如果你说的是谎话,你就该打,竟敢当我的面这么鬼话连篇,荒唐透顶!”
陆偲:“……”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你就该死!”
说完最后四个字,陆老爷子陡然如同火山爆发,硝烟滚滚火星四s,炽热的岩浆扩散开来,要把一切统统化为尘土,“你知不知道这是你弟弟?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弟弟?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算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
这些问题,答案很简单,回答却很难。
所以陆英捷保持沉默。
陆偲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加以澄清比较好,刚要张口却被陆英捷洞察,立即捂住了他的嘴。
捂嘴只是为了让他闭嘴,但这样的小动作看在陆老爷子眼里,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当场气得差点仰倒,c起鞭子就铺天盖地一通乱抽。
在那个宽广厚实的环抱之内,陆偲连一鞭也没挨到,全部都被抱着他的人挡了下来。
听着鞭子抽打在皮r上噼里啪啦的声音,陆偲的心脏阵阵抽搐,挣扎着想要脱离对方的怀抱。可他越是挣扎,却越是被抱得更紧。
持续不断的鞭打声,听在他耳中越来越刺耳,好像从耳膜刺到了骨子里,一股一股冰冷酸涩的刺痛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两只眼睛也在深深刺痛,终于忍不住淌下泪水。
他错了吗?他只是想维持本x,只是想无愧于心,也无悔于这次来之不易的人生,这样到底有什么错?就算他真的有错,让他独自承受就好,为什么还要连累到关心自己的人?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弄湿了陆英捷捂在他嘴上的那只手。
那只手瞬间一僵,随即捂得更紧,几乎把他瘦削的下巴以及半张脸完全包在掌心里。
陆nn终究心疼得看不下去,上来劝阻陆老爷子,可她到底是女流之辈,力气上相差太多,以往每次老爷子发狂的时候她都没辙,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体力有限,没过多久自己就抽累了,也气累了,chu喘着后退几步,似乎连站在那里都有点吃力。
陆nn连忙来到那两人身边,一低头就看见陆英捷的后背,军装上赫然有破裂的痕迹,登时心疼更甚,伸手想要碰一碰,却又不敢碰,最后只能转移到头顶上,抚m着孙子那头chuchu硬硬的短发。
而等陆偲抬起头来,看到他满面的泪痕,陆nn终于潸然泪下。
再看另一边,连陆英捷脸上也湿漉漉的,但不是泪,而是汗,痛出的汗。
“傻孩子……傻孩子……”除了这三个字以外,陆nn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们两个——”
陆老爷子的声音横空c入,非常缓慢,而又格外清楚,听起来倍有分量,“现在立刻回自己房间,把门关紧,哪里都不准去,听到没有?”
那兄弟俩看看他,又不约而同地看看陆nn,只见她一边抹泪一边点头:“去吧去吧,去休息休息……”
陆老爷子说的那番话,当然不是为了让这两人休息,倒是他自己需要休息,身心都经过太剧烈的折腾,以他这把年纪真是有些吃不消了。
至于那两个小混账,就先留在房里各自反省吧。
之后这事要怎么办,着实得好好想想了!
第58章
两人上到二楼,站在各自的房门前,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似的点点头,然后各自开门进去。
陆偲漫不经心地环顾房内一圈,去到阳台上,恰巧看见陆英捷也从房里出来,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在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大概只能说是苦中作乐了吧。
陆老爷子让他们俩自己关在房里不准出去,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听话,不过,老爷子并没有说过不准他们在阳台上见面,对不对?
两人往前走,来到两座阳台最接近的位置上。
不经意间,陆偲想起当初他头一回来到山庄,与陆英捷在阳台上碰面,时至今日,仍是同样的地点,仍是同样两个人,感受却截然不同。
那时候的他们多么悠闲啊,小烟抽抽,小天聊聊。
而现在呢?
陆偲抬手揉揉眼角,泪痕早已经擦干,却还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留在眼睛里……或者应该说,是留在了心里。
他紧紧握起拳头,指尖用力得像是要从掌心挤出血来,也把心底的话语挤了出来:“对不起,哥,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你连累我。”陆英捷说,语气出奇平静,丝毫听不出在几分钟之前曾经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风浪。
陆偲语塞。
陆英捷这样说,是为了让他能安心点吗?
不过仔细想想,这其实也没说错,本来这件事就跟陆英捷扯不上关系,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不存在什么连不连累。
正因如此,才让陆偲更加不解:“你为什么要承认那种事?你……你不需要说谎。”
他了解这个人是想帮他,但是这样做对他而言,对整件事而言,并不会起到帮助,反而会让老爷子倍加恼火,这种后果难道陆英捷想不到吗?
陆英捷当然想得到,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能解决问题,但他更不能眼睁睁看着陆偲被打得遍体鳞伤,他说:“与其让你一个人顶着老爷子的怒气,不如我帮你分担一半也好。”
陆偲彻底哑口无言。
平平淡淡一句话,听上去再简单不过。
可是真有这么简单吗?他所分担的何止是怒气,更有其他很多很多东西啊!在他一直以来的完美履历上,今天的事将是一个多么重的污点呢?
陆偲望着面前的男人,那英俊的脸庞坚毅如钢,他心里却一阵柔软,忽然有种冲动想要mm那张脸,却又莫名迟疑,无意识地把手指捏得更紧。
他闭上眼,深深低下了头:“对不起。”
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些什么?哦对了,还有——“谢谢你。”
陆英捷托住他的下巴把脸抬起,一贯冷清的目光中依稀多了几丝温柔而深沉的东西:“不必这样,打起j神,之后的事不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闻言,陆偲的眼眶禁不住又开始发红,刚想说话,忽然就被陆英捷亲了一口。
陆偲彻头彻尾地懵了,半晌才捂住嘴倒退几步,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刚才发生的事,傻乎乎地问:“你、你做了什么?”
陆英捷似乎笑了一下,但又或许不能算是一个笑,因为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复杂的内容。
他弯下腰,手肘支在阳台栏杆上,十指交握,那姿态看上去潇洒自若,却又有着不可忽视的庄重。
他反问:“我在两位老人面前亲口承认了我们的关系,你觉得我这是做了什么?”
陆偲被问得更懵了,g本无力去深入思考什么,只是本能般地寻找自认为更合理的解释:“你那是权宜之计,是为了帮我……”
“我为什么帮你?”陆英捷截过了话。
“因为……”
陆偲歪头,“我们是兄弟?”
陆英捷朝他招手:“过来。”
陆偲犹豫片刻,如同一只很想向主人撒娇但又心存畏怯的狗崽,一小步一小步磨磨蹭蹭地挪动过去。
刚来到陆英捷伸手可及的地方,就被他揪住衣襟拽了过去,半个上身都被拽得悬空在栏杆外,紧接着一个吻迎面而来。
不同于先前的蜻蜓点水,这次陆英捷把舌头也伸了进来,就如长驱直入的军队,强势抢占驻点,印下军标。
陆偲很快就举起白旗,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和能力,直到实在被吻得喘不过气,开始挣扎着想要撤退,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按住了后脑勺。
假如现在陆老爷子跑到楼底下,抬头就能看到这样一幕,届时他恐怕就不是想抽飞这两人,而是想把自己掐死算了。
——想他一世英明高风亮节,怎么会生出这么两个不成体统的孙子来呢?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等到这个吻结束,陆偲已经彻底晕了,不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陆英捷当然不会晕,眼里却也蒙着一层难以捉m的光晕,他mm陆偲的面颊,忽然转身就走。
陆偲一下子回过神来,瞪着那个背影,简直不可置信。
这人居然走了?就这样走了?连半句交代都没有?难道刚刚的事情都不需要解释一下?这不是坑爹呢吗!
这边陆偲还在疯狂吐槽,那边陆英捷倒是很快就回来了,并带来一罐药。
药是r膏状,陆英捷用手指蘸了一块,在陆偲困惑的目光中,将药膏抹到他的面颊上。
那道鞭痕比起刚开始的时候更见红肿,虽说不算很严重,但还是要多加注意,万一留下疤痕就不太好了。
药膏里含有清凉成分,刚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有一丁点刺痛,慢慢就变得越来越舒服。
陆偲终于明白陆英捷去而复返的缘由,心情便又复杂起来。
先前,这人坚定地回护他;现在,这人体贴地关怀他;而在此中间,这人又莫名其妙地吻了他……
到底要不要问个清楚明白?他始终拿不定主意,明明只需一句话的事,却不知怎的就是这么难出口。
他是怕得到什么答案吗?还是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呢?
在他心不在焉的时间里,药涂好了,陆英捷又说:“让我看看你背上。”
陆偲一愣,才想起背上也挨了几鞭子。明明一直在痛着,自己居然也能忘记,他简直都有点佩服自己。
他转过身背对陆英捷,以便对方查看。感觉到衣服下摆被人撩起,却又没来由地紧张。
尤其是当陆英捷的指尖触碰上来,也不知道是静电还是怎么回事,他只觉得被碰到的皮肤瞬间一麻,连带着全身都隐隐发麻。
陆英捷检查完陆偲背上的伤势,并不需要搽药,刚把陆偲的衣摆放下,就发现他的背影明显从僵化中放松,像是刚从什么要命的刑场上获得释放似的。
陆英捷眸光一闪,双手从陆偲腋下穿过去,将他抱进怀里。后者被吓了一跳,两座阳台虽然离得近,但再近也是有距离的。
此时他整个上身几乎都悬空在阳台之外,他的心脏也跟着悬在半空,不踏实极了。
但与此同时,他的后背紧贴着陆英捷的x膛,后脑勺靠在这个人的颈窝,感觉却又是那么温暖,那么安全,就像之前遭到鞭打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x膛把他环护起来,不让他受到丝毫伤害。
悬空的心逐渐落到实处,温泉般的暖意从x腔内流溢而出,浑身都放松下来,舒适自在无以复加。
他闭上眼睛,听见耳边传来一声:“陆偲。”
“嗯。”他应得很慵懒,如果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打扰他,没准他能就这样睡着。
耳边的声音再次响起:“跟我在一起吧。”
“嗯……嗯?!”陆偲的眼皮豁然打开,脑袋往后一扭,动作之急差点崴了脖子。
“你……”你是在开玩笑吗?
第一反应他就想这么问,然而g据这个人的x格,说出口的话自动被转换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陆英捷说:“不是。”
陆偲:“……”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陆偲干脆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
的确,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玩笑,没有丝毫犹疑,有的只是认真,坚定不容置疑,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点点略显焦灼的……紧张?
这样一个身经百战遇鬼杀鬼的男人,居然也会紧张?难道说……
“为什么?”陆偲知道自己或许是明知故问,但又不能不问。
陆英捷回答:“因为我喜欢你。”
不愧是陆中校,连告个白都这么简单利落,不带半点拖泥带水。
陆偲彻底无言。经历过先前的吻,他似乎已经不应该再对此感到意外。
却又怎么能不意外?
满脑子嗡嗡作响,翻来覆去地回荡着刚才听见的东西:
因为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喜欢你……
——他喜欢我?他竟然喜欢我?他竟然真的喜欢我?他怎么会竟然真的喜欢我?
陆偲:“你……喜欢我……什么?”
陆英捷沉默少顷,最后说:“没什么。”
陆偲:“……”你是想说我没什么让你喜欢,还是想说你就是喜欢我,没有别的什么?
不过,要是陆英捷也像云震那样说什么喜欢你漂亮青春可爱,喜欢你这样那样,那才叫不对劲吧?
陆偲皱起眉,再次确认:“你是认真的……真的想要我跟你在一起?”
陆英捷点头。
陆偲眉头松开,旋即皱得更紧,眼睛也紧紧闭起:“你难道不怕……”
怕什么?
先前他们俩面临了什么,接下来还将面临什么,已经不必再多说了。
陆英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g本不需要。
严格说来,之前他冲上去保护陆偲的时候,或许只是一种本能反应,甚至当他冲口说出自己就是那个男人的时候,也是出于一时情急,但很快他就有种感觉,仿佛尘埃落定,于是心泰神安。
这样也好,他想,就这样吧。
在他的人生字典中,终究不想写上“退缩”两个字。
——我这么喜欢他,何苦只能藏着掖着不让他知道?兄弟?他想跟我做兄弟,好,我们就来做世上最亲密友爱的兄弟,弟弟的责任哥来担,弟弟的苦难哥来扛,我只要他过得好,只要他……我只要他。
陆偲感觉到环绕在x前的那双臂膀越收越紧,简直令他呼吸困难,困扰地睁开眼,恰好对上了陆英捷的眼神。
心口瞬间如遭擂鼓,猛烈震动,继而开始反复膨胀和收缩,像要把他心脏里的最后一滴血都给挤出来。
他伸出手,按住对方的胳膊:“哥……”
无论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仍会不自觉地从这个人身上寻找依托,就像最可靠的支柱,哪怕曾经被这g柱子狠狠砸过。
——哥,你这样叫我怎么做?我该怎么对待你?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越想越是心乱如麻,手指也在陆英捷的胳膊上越揪越紧。
陆英捷眉头微微一蹙,几不可察,陆偲却眼尖地注意到了,脑海中倏然闪过什么片段,连忙把手松开:“你的伤怎么样?让我看看。”
“不要紧。”陆英捷一语带过。
陆偲当然不肯接受,催促道:“不管有事没事都让我看看。”
陆英捷终究妥协,把陆偲从怀里放出去,开始解上衣扣子。
陆偲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这是为了方便他看得更清楚而已。
随着衣扣一颗颗解开,健硕的男xx膛逐渐袒露在他眼前,不由得一阵局促,不过随即就被他抛到脑后。
现在可不是在意这些小情绪的时候。
而等到陆英捷的上衣脱去,陆偲反而再也注意不到他的身材肌r什么的,目光全都被他皮肤上的痕迹吸引过去。
那道横贯在胳膊上的红印,之前自己就是无意间掐住了这里吧?陆偲小心翼翼地触m上去,问:“痛吗?”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痛,肯定痛,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不过就算他问了,这人的回答也只会是“不痛”“没事”“不要紧”之类的安慰吧。
所以说,人的惯x思维有时也不可靠,因为陆偲听到的回答居然是:“有一点。”
omg!陆、陆中校他居然在喊痛——好吧人家其实没喊,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而已,反正这已经足够叫人跌破眼镜啦!
陆偲瞠目结舌,蓦然心里一动,继而心潮翻滚起来,嘴角也慢慢地翘了起来。
这个人,该不会是在撒娇?虽然脸上还是那么酷酷的样子,但其实是在撒娇没错吧?
因为喜欢一个人,自然而然就会希望看到他在意自己,重视自己,所以哪怕是再彪悍再强势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展示出最柔软最不设防的一面……
是这样吗?
陆偲没法去确认,总之他自己的心确确实实已经彻底柔软,仿佛化开一滩春水,却又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
喉咙干涩,他吞了口唾沫,再度抚m那道伤痕:“搽点药吧?”
其实这点伤势在陆英捷的军旅生涯中不过是九牛一毛,不搽药也完全可以。只是既然陆偲这么说了,那就搽点药,让他心里踏实吧。
手臂上的伤处理完毕,陆偲接着说:“还有背上。”
陆英捷于是转过了身。
陆偲狠狠倒抽一口冰凉气,抬手先是捂住嘴,随即按着额头,然后又捏住后颈,似乎自己都拿不准手该往哪儿放。
他知道陆英捷被鞭打了很多下,也知道伤痕一定惨不忍睹,然而还是非要亲眼看到,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触目惊心。
一道道细长的血痕,就像无数狰狞的毒蛇盘绕在这个人背上,毒蛇嘶嘶吐着信子,尖锐的獠牙一口一口咬在陆偲心头。
这就是陆英捷帮他分担了一半的怒火吗?
他想,假如真的可以分担的话,就算他再怎么怕痛也愿意忍受,现在就把这个人身上一半的痛楚都过到他这里来吧,甚至哪怕是全部……
可惜这种想法,注定只能是想想而已,于事无补。
他深呼吸,勉强定下心神:“我帮你搽药吧。”
陆英捷站在那里,挺拔的脊梁宛如参天大树,淡淡“嗯”了一声。
陆偲抠出药膏弄在对方背上,用指尖慢慢揉开,一圈一圈涂抹均匀,使药物更有效地渗透皮肤。
客观地说,陆英捷的肌r着实锻炼得好极了,视觉上堪称惊艳,手感更是好得没话讲。
然而此刻陆偲看到和感觉到的,只有那片血痕,通红的颜色看上去火辣辣的,他的指尖也跟着发烫发颤。
他紧紧抿唇,努力控制住手指不要失措,认真仔细地继续抹着药。
一时间气氛异常安静,甚至有那么些肃穆。
直到陆偲开口:“哥……痛不痛?”
陆英捷说:“没事。”
陆偲一愣,无奈叹息。
果然还是这么个回答啊。
回头想想,之前的小伤这人说有点痛,现在明明是更重的伤,他反而又说没事。
其实是不想让自己更担心吧?
x口涌上阵阵热浪,连绵不止……那是感动吧,陆偲想,有个人这样为自己着想,谁又能不感动呢?
只是这股感动好像一下子来得太多太强烈了,几乎把x口撑爆般,甚至令他无法呼吸,腰背深深佝偻下去,额头抵在了陆英捷的后颈。
鼻尖底下传来的气息,混杂着男人的体味,药膏的气味,兴许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不知怎的,陆偲突然想起那天夜晚遭受的暴行……可以说,那是他生平最惨痛的经历之一。某段日子里他不止一次想过,应该把这个罪魁祸首用麻袋套起来教训一顿。
而现在,这人的确挨了训,并且伤得不轻,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快意。
如今他终于明白了,当时陆英捷为什么会疯了似的对他那样做。当然,不管怎么说那种做法本身都是错的,撇开这点不谈,刚刚陆英捷那么直白地说了喜欢他……这又究竟是对是错?
他们是兄弟啊!
在血缘上,他们的关系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在心理上,他也是一直将对方视为大哥……的吧?
以前他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可以来往,不太了解真正的兄弟情应该是怎样,也不确定自己这些纷繁复杂的心情,其中有几分是亲情,又有几分是友情,或者还有几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来源的感情?
他冥思苦想,半晌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声不响。陆英捷后背一阵阵发热,都是陆偲的呼吸。
从远处看,这里仿佛伫立着两尊连体雕像,无形无质的飘雪围绕着他们纷纷扬扬,温柔而萧瑟。直到其中一尊雕像开口出声,才把气氛拉回到现实:“陆偲。”
“嗯……?”
陆偲含含糊糊应着,只听对方说:“答应我一件事。”
严肃的语气,让陆偲彻底从神游中清醒过来,抬起头回道:“你说。”
陆英捷说:“不管之后面临什么情况,你都要咬定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
陆偲哑然。
这么说,陆英捷是决心要承担到底了吗?
陆偲反复考虑,假如他澄清真相,那么事态又会回到老问题——陆老爷子势必要弄清楚照片上的男人是谁,不把人揪出来绝不罢休。
而现在,只要陆英捷把罪名担下来,事情就不会波及到云震身上……
单就表面上看来,他这样做似乎是帮云震解了围,但如果说他的目的仅止于此,陆偲不信。
陆英捷自己也不打算如此虚伪。
他真正想要的,已经非常清楚明白。其实陆偲也不是察觉不到。
他就是要让那件事成为既定的事实,谁都无法更改,就算被唾骂也好,被训诫也好,反正他认了,无畏无悔。
竟不惜用上这样孤注一掷的做法,到底该说他是太傻还是太狡猾呢?
陆偲深深迷茫。
这样真的好吗?可以吗?不说远的,单说接下来,还将面对多少的艰难困境,他难道真要把这个人一起拖到泥浆里来?
觉察出陆偲的犹豫不决,陆英捷转过身,铁钳似的手指牢牢扣住他的下巴,说:“别让我做过的事变得没有意义。”
“……”那些事对他而言,都具有着不容抹杀的特殊意义吗?
陆偲怔忪,忽然按住头,只觉得头大如斗。
老天啊,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谁来教教他?
见他俨然一副快要休克的样子,陆英捷没有再步步紧逼。
今天发生太多事,他的承受力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陆英捷拍拍他皱成一团的脸颊,沉静地说:“你先去床上休息休息,现在想再多也于事无补,养足了j神才能继续战斗。”
战斗?他把这称作战斗?
陆偲眨眨眼,嘴角不禁弯了起来,带着无奈和感叹。
——瞧,这就是我们家陆中校,勇猛无匹的战斗专家!在他身边,何愁借不到勇气呢?
陆偲定下心来,回道:“嗯,那我去休息了,你……也要休息吧。”
陆英捷点头:“嗯。”
陆偲:“……”
陆英捷:“……”
一阵寂静。
明明都说了要去休息,却谁都没有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还是陆偲先动脚,一步一步往后退,摆手告别。
陆英捷看着他,一抹笑容在唇边舒展开来。
这个人的五官极其立体分明,不笑的样子显得格外冷峻,宛如冰雪雕塑。平日里他也并非完全不苟言笑,只是笑得比较轻淡,不像现在,一笑起来,刹那间仿佛冰川消融,巨大的水流化作惊涛骇浪席卷而来。
陆偲摆动着的手戛然停顿,当机似的整个人定住不动。猛地一个激灵,掉头飞奔进屋子里,一直跑到床边才停下来,抚抚x口。
还好还好,心还在跳。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的心跳骤停了呢。
长舒一口气扑到床上,俯卧片刻,翻身仰躺。
仔细想想,其实陆英捷的说法也很贴切,这的确是一场战争,一场关系到他人生未来的战争,在获得胜利之前他怎么能倒下?
没错,为了继续战斗,必须养足j神。
他闭上眼睛,脑子还是有些乱,但身心也着实都太疲惫,不一会儿就昏昏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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