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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来自凤栖的俘虏们渡过了最初的惊恐阶段,慢慢踏实下来,虽然不少人被抽了血,可那马贼到底还是给她们治疗了,并没照她们想象那样给她们放血放到死,除了有些虚弱,到是都还活着呢。死的威胁解除之后,慢慢又觉得马贼对她们还不错,一点儿没照从前打仗的惯例女人杀了,男人j了,噢,她们当中没男人,可马贼………现在凤栖俘虏们明白了,这些人不是马贼,而是那个曾经弱小残破的宁诺部族,还有那个没有女人的鲁那族,且这两个部族联合起来最近还吞并的戎须族既没打她们也没骂她们,有些受伤的还给治疗了,无论如何得说宁诺比她们想的好太多了;只不过宁诺人也说了,她们必须劳役赎罪;表现好的三年以后就放了她们,表现不好的也可能一辈子都不放;要怎么表现端看她们自己的了。
这还有什么选择吗?当然是好好表现呀。
宁诺最大的军马场一个是沃野马场,在鸿蒙东边五十里处,背靠九曲山,临着黄河和一条季节河流;另一个是千里马场,在虎威堡东边四十里左右的位置,临着横断江。从选址到马场规模陈曦一点儿不懂,选拔官员这活明枫已经干熟了,又弄了个竞争会让宁诺人自己报名,也可以互相推荐;最后选了十二名主管,近两千名马倌,连带家属负责照料战马。三万凤栖俘虏昼夜劳作,终于在三十几天后完成了两个马场的基础设施建设,连同员工的宿舍都基本完工了,只等军马的到来。
白砂河上有两座坚固的石桥,可容三骑并行,一座连接着凤栖与宁诺,一座接通了凤栖与戎须,皆是来此安家的第一代大公爵下令建造的,为的是在战时能够快速驰援这两个部族;只不过这两座桥,现在都成了宁诺劫掠凤栖的捷径。
近卫军第一次行动,不足一月时间完成了对临近宁诺的几个马场的劫掠,已圈得近四万匹马。陈曦本来心里没底,说是让她们自己指挥,实际上还是步步紧跟着,现在看看结果还真是令人满意,立刻起了贪心;想再接再厉继续劫掠牲畜,偏偏雨季到了,想了想,她还是要把精力放在戎须的第一次农耕上,虽然已经定下来由挽杉担任戎须的民生主管,到底她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能让她过度c劳;另外也留下点儿时间看看凤栖人的反应。横断江那里估计马上就有大批动物到达,可以先让虎威堡的驻军去圈;这里地广人稀,正好发展畜牧以补充粮食的不足。
此外,地盘扩大了,防御圈也得向外推,戎须与凤栖边界要重点防御,可以交给近卫军,等到第一次播种之后再成立一个新的团来协防;戎须与薛氏的边界比较长,也要两个团,还是老规矩,各个团来些老兵带新兵,就从转正的囚徒里征兵,反正除了少数j诈之徒,恶行累累的罪犯,上一年宁诺得到的俘虏已经几乎全部转正,成为宁诺正式的居民;凤栖的俘虏可以接替她们去开矿和建筑了。
雨季终于到来了,几天之内,草原上就出现了绒绒的绿色,种子发芽了,花开了,戎须人又熬过了一个地狱般的旱季,更重要的,这个旱季是她们近二十来年过的最不艰难的,她们得到了宁诺的救济。
如同所有的戎须人一样,左力一家早已和父亲团聚,在被收拢以后,在旱季的最后一个多月,宁诺人指导她们烧砖盖她们自己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总比从前的土坯房子或是皮子窝棚要好的太多了;让她们更想不到的是,在雨季到来之前几天之内,她们得到了种子和农具,还有专门的人来指导她们播种,作为补偿,她们每过五天要替政府工作一天,去参加最近的几个堡垒的建设,同时修那些蓄水池,免的到了旱季不饿死也要渴死。
管理她们的军官告诉她们,除了军政府划分出来的地方,其它地方她们可以自己开垦土地,开垦了多少都归她们自己,只要在军政府那里登记就成;粮食也归她们自己,三年以后才开始给军政府交税;十成粮食交一成就可以了。
戎须人没种过那么多地,可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她们种地的热情;看看宁诺人的生活吧,她们就是听了神使的话才能过的这么好的,所以咱们要想过好日子,也要听神使的话。戎须人干的热火朝天。
陈曦带着沙曼清漪和几个培训中的参谋人员巡视戎须与薛氏的边界,一路走过,农田里正在干活的戎须人远远地看着,纷纷匍匐在地行礼。
陈曦先还下马跟她们说上几句话,以示亲切,后来发现不行,她一下去就别想走了;不知道冯宁宁那个童子军是怎么舆论导向的,戎须人简直不拿她当人,就当神一样敬畏着,除了磕头行礼,在她跟前连一句整话都讲不出来;可是只要她一下去,不管离着多远,那些人都呼啦啦跑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把她围个严实;那些被她扶起来的人都一脸的幸福荣耀;远处没能被她扶的人就遗憾又羡慕;陈曦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只好不再下马。偶尔想想,还是宁诺和鲁那人好啊,他们也崇拜她,可挽杉会跟她开玩笑,清漪会扑到她怀里哭,年轻人会问;大人;您什么时候再给我们行婚礼吧;我们都等着您那;多亲切呀。
想起这个就想起家里那两个准爸爸。她又要有孩子了,得努力加把劲,等她的孩子们大了以后就不用打仗了。等她年老以后是不是也会坐在葡萄架下跟孩子们吹牛,就象她家老头子那样,最后总要来一句,丫头,你们可得好好孝敬你们老妈我,你们今日这幸福都是你们老妈拼了命打下来的。
所以你看,陈曦慨叹,人那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总想这婚姻实在是太离谱,又怕生个白痴孩子;现在呢,倒是常常想起来那两个人,想着即将出生的小生命,想着把最好的东西给他们;都说人老惜子,这是不是说明陈某人太老了?
接到冯宁宁的信是在老林子,当时几个人正在为防御堡垒选址。
陈曦闭上眼睛,睁开再看,那些文字一点儿没变,曾经想象过多次的那一张满是细鳞的小脸带着委屈在她眼前晃着,模糊不清;她终于明白,她对那孩子的盼望与那做父亲的是一样多的。
她抬头看看天,大片的积雨云翻滚着,迅跑着,象被牧人驱赶的羊群;她一颗心也如那悬着的云,翻滚着,空落落的不知向哪里寻个安稳。
她真想拔刀,给那天斩一个深深的伤。
我做什么了你这样对待我?我没想来的时候你把我弄来;我没想结婚的时候你塞给我三个未成年人;你告诉我我要有孩子了,然后在我做好准备盼着他来要做个好妻子好母亲的时候你把他夺走了!
命运这东西真是个王八蛋,它从没一刻按照她的愿望行事!
怪不得贝多芬说要扼住命运的喉咙,他一定跟她一样,恨不得掐死那王八蛋!
她握拳吸气,再吸气;没人能安慰她,等她安慰的人有好多。
她低头,再看一遍,一字没变,有一个哀伤至极的人需要她去抚慰;她已下过决心要给他幸福。
冯宁宁的侍卫辗转奔波了十多天才将信交到她手里。冯宁宁写道:凝雾的疮口愈合的很好,毕竟已经将近十个月了;只是他的精神非常不好;我和明枫都觉得或许只有你能让他恢复;请尽快赶回来。
何止是不好,他都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了。陈曦轻手轻脚走到他榻前。午后的阳光,映着凝雾憔悴的面庞,原本清秀的脸已瘦的显出了颧骨和细尖的下巴,淡淡的横眉皱着,眼睛紧闭着,浓密的睫毛下一片青黑色的y影,嘴唇粉白透着青。
陈曦慢慢跪坐下去,细细打量着才过十七岁的少年,一时间有说不出的心疼。那张脸就在手边,她想轻抚他紧皱的眉峰,手伸到半空,凝雾忽然睁开了眼,带著惊醒的迷茫瞪视她,漂亮的眼睛先是有些微空d,氤氲似玉;慢慢地他完全清醒了,哀伤紧跟着盈满了因为瘦的过分而显得大的过分的碧色双眼,就在陈曦想要开口劝慰他的时候他却努力露出个笑,说:“大人,您回来啦。”
这是第一次,他在见到陈曦的时候眼里没有那种喜悦担忧羞怯糅合的复杂,就只有深重的哀痛;他眼睛里明明哀痛到了极点,嘴边却扯出一丝笑,象是他的灵魂都受了伤,无形的撕裂着,汨汨地渗着血,而他已痛到麻木,痛到不能哭喊,只好微微一笑,假装那伤并不存在。这苦难的一笑一瞬间击倒了陈曦,所有安慰的话都哽在嗓子里,充满她心房的,是与他一样的痛。她俯身,轻轻抱住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起了风,吹打着树叶哗哗地响,越来越疾,呜呜的哮叫着,暴雨如倾,屋子里一下子变暗变冷。陈曦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置身一叶孤舟,行于惊涛浊浪间,在黑天暗地里;怀里这人这般瘦的咯人,冷的冰凉,她需得用心底的血去温暖他,与那黑天暗地争夺他,不让他孤独踯躅,不让那黑暗吞噬他。
她微微用力,把他的头按到她怀里,紧紧搂着,生怕他忽然消失了一般,在他耳边一声声唤着他:“凝雾,凝雾,你还有我,还有我呢……”
凝雾任她搂着,不哭也不叫。
陈曦心生恐惧,更不敢放开他,生怕一错眼珠他就不见了。她抓过被单,严严密密地将他包裹住搂在怀里,牢牢看着他的眼睛,一遍一遍抚着他的发:“凝雾,跟我说句话吧,凝雾,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凝雾只呆呆看着她,半晌,忽然泪下:“大人,我怎么也保不住,怎么也保不住,我一直祈祷来着,一直一直……”
陈曦更用力搂紧他:“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受了那么苦,都怪我……”
凝雾冰凉的手指捂上她的嘴,哽咽着摇头:“我不怪您,我谁也不怪,我就是不明白,不是说孩子是神赐的礼物吗?为什么神把我的孩子带走了?”
第章
冯宁宁劝她:“你开始的时候中毒不深,所以明枫不会有事的;后来可能毒深了,所以凝雾那胎儿保不住,脐带钙化非常严重,就是保住了也不好;这个自然选择的结果,你明白的,所以就别伤心了。”
陈曦当然明白,可明白并不等于可以少了难受,尤其凝雾是那么个状况,鲁菲德拉也难过的几天就白了头发,苍老的象五十岁的人。陈曦见他这样,先前的恼怒自己就烟消云散,唯有一肚子怜悯,还得赶着安慰他。
陈曦从来没这么愁过,她深恨自己替不了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能安慰他,只能尽力陪着他,温柔细致地照顾他;问题是她连熬粥都不会,想替他做点儿好吃的都得麻烦冯宁宁;陈曦这么多年从没觉得不会做家务是个事,如今终于发现自己还真是笨的可以,除了能上阵杀敌,别的就没什么大用场,不免更觉得对不住凝雾,也对不住明枫,可怜他即将生产,还得c心凝雾的饮食,还得安慰吓坏了的馨玉………那孩子以为是因为他惹的凝雾笑害他失去孩子的。
明枫看凝雾父子俩每日相对着伤心,先已经跟冯宁宁商量好,陈曦一到家就让冯宁宁接了他父亲帮助照顾凝宵,一是让他分心,二也免得跟凝雾互相影响都好不了;陈曦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如此忙碌了近一个月,待她到家又忙碌照料她,直让陈曦愧疚的不行——她原来还老嫌明枫有主意,另外两个什么都听他的;如今想想,凝雾是个柔弱胆小的,馨玉又是一副完全没长大的孩子样儿,若不是明枫呵护着他们俩,什么事都替她担待了,一旦有点儿什么事这个家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
万幸蜜提娅的特骑团劫掠回来了,比近卫军干的还好。陈曦把戎须的军务完全交给她和沙曼,政务交给挽杉,派了霜林给她做副手;调青笛去虎威堡管理民生事务,留苏叶负责鸿蒙的农耕后勤等所有政务。
暂时不打仗,她可以留在鸿蒙,把积压下来的政务处理了。
经过与凤栖人的战斗,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摆在所有人面前:鲁那人的秘密肯定是保不住了;那么是让鲁那人自己武装起来保卫家园还是让他们走出大山,走出森林与宁诺,以及今后的茨夏各族融合起来呢?
年轻人都愿意出来,宁诺的发展摆在那里,宁诺也好,虎威堡也罢,甚至是戎须,都有广袤的土地可以让他们生存的更好;几个长老却犹豫着总说故土难离;让陈曦没想到的是,这一次,鲁非德拉坚持要返回y影山去说服众位长老,要让全族的人都搬去虎威堡;他甚至提出来,要让鲁那的年轻人都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要让鲁那族从此融入神使大人领导下的茨夏。
其次是明枫已经完成了《功勋典章》,以奖章和颁立姓氏表彰有突出贡献者,这在宁诺简直是天大的事件,不仅是在宁诺,就是在鲁那和戎须也是人们关注的重点,因为运粮队的士兵包括那些赶车的女人也将被授予姓氏。明枫曾经对此非常不理解,这么一来是不是很快就会普及姓氏呢?那姓氏的表彰意义会不会被淡化了?
陈曦给他解释:构成社会的最小单位就是家庭,而姓氏是家庭联系的纽带。通过姓氏可以保持基于自然血亲构成的传承性,避免血亲婚姻,也便于以后的人口管理。以开立姓氏谱系作为表彰功勋的方法只是是暂时的,等将来没有了战争,所有人都必须有姓。
明枫综合了所有反馈来的信息,再加上陈曦的要求,干脆把姓氏分为两种,单姓和复姓,复姓将授予作战中有非凡表现的军事人员,并且真正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单姓将配有勋章,作为最高奖赏,由神使亲自赐姓,专用于表彰军事人员,被授予者必须表现出超凡的忠诚与英勇无畏,且战功彪柄。
而奖章,众人设计了好几种勋章,问题哪里来的钱做勋章啊,所以明枫给她想了个省钱的法子,先按照四个等级记功,以后发财了再说什么章吧。
这个新鲜出炉的典章提议立刻被所有参与讨论的军官通过了,待到第一季播种完毕实施。
另一件要紧的事情就是要成立鸿蒙学院,只有几个专业,即军科,政务,农科,工科和医科;军科的学生来自部队中的佼佼者,其它各科选自童子军中的优秀学员;陈曦主管军科与政务,其他教员都是部队和现有的管理人员兼职;苏叶主管农科兼职政务;冯宁宁主管工科和医科。
第四件大事是推广扩大棉花和云丝树的种植。这里的气候条件非常适合棉花生长,而云丝树栽种下去三年以后即可采摘昙丝,实在是非常好的农作物。苏叶的云丝树苗圃非常成功,完全可以满足大面积种植;陈曦命令蓝荻派在天佑的几拨人马协助卫风的近卫军劫持一些几个善种棉花的老农,连同她们的家眷都弄来鸿蒙,让她们指导棉花的种植;同时蓝荻的第二批学院继续向天佑渗透。
陈曦衣不解带地陪着凝雾十来天,简直拿他当孩子哄着;众人怕明枫受影响不让他陪着,馨玉倒是能陪着可他只会陪着他难过;他看着身体是慢慢恢复着,只是夜里依旧惊醒,白天则更见安静,越发让陈曦看着心疼。
明枫说,族里以前也有失去孩子的,也难过,但不会象凝雾这么伤心;凝雾想不开是因为他老觉得是大神夺走了他的孩子,他有点儿认死理,大人您还得从这方面开导他。
说的是啊,陈曦也觉得明枫说的是,可总想不出怎么开导他好;她必须得想好措辞,不然以后别的男人也都这么想那可怎么办?
明枫想了想,说:“我十岁那年,旱季特别长,我们储存的粮食都吃光了,大弟弟才六岁,爹爹又生了小弟弟,家里的养的禽蛋只能给爹爹和小弟弟吃,我跟着族里人采集番心木粉;那东西特别涩口又不好消化,大弟弟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哭闹;我就跑到祖祠,问祖先为什么不保佑我们,为什么让我们挨饿?我在那儿喊,说祖先要再让我们挨饿,等我长大了就不供奉她们;后来上一代大长老跟我说,我们受苦,并不是因为祖先不庇护我们,不管祖先如何爱我们,也不能永生永世照料我们,我们还是要自己努力才能生活好,不然都靠祖先庇佑,谁还肯努力求生呢?世上也不会有贫富之差朝代更替了……我想即使我们有时候不得不忍受痛苦,也不是因为神不爱我们。”
“说的真好。”陈曦看着对面的明枫,一直以来他总是沉静微笑着面对一切,即使她无声的迁怒,他也从不抱怨,他看起来总象春日照进林间的晨光那么美好,却受过那么多的苦。她握住他的手:“一直以来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对不起;还有那么多的事情,一直辛苦你了,谢谢。”
明枫依旧微笑着摇头:“既然是我愿意的,就不委屈,也不会辛苦。”
……这个,陈曦低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揉揉鼻子,那什么:“天气真是不错啊,花开的也好啊。”
“是啊,今年好象您的花粉症好多了呢。”
天还是黑黢黢的,凝雾照例早早醒来,睡不着。他大睁着眼睛看着窗户,窗帘的缝隙渐渐透过一丝白。
“你醒了?睡不着了是不是?”
他侧头,陈曦的眼睛在黑暗里亮亮地看着他。
“大人,您以后别陪着我了,不然您老休息不好。”
陈曦在黑暗里起身:“没事,我没关系的。”她拉过一件长袍给他罩好,又抓过被单细细把他裹严实了:“我带你去看日出吧,你好久没出屋子了,去看看吧;可美了。”
她说着,将他抱出门去,直奔马厩,将他放上马背,自己也上来搂住他。
出城向东就是一个小山包,陈曦抱了他一路上山:“你冷不冷?”
凝雾靠在她肩膀上摇头。
“好,这地方景色开阔。” 陈曦四下看看,找块大石头坐下搂紧他:“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等下太阳出来了就美了;你要是困就打盹,别怕,有我呢。”
凝雾缩在她怀里,轻轻地应一声。
稀疏的残云已经散了,寥寥的晨星越来越淡。天空泛起了粉色的霞,一寸寸漫染了山川树木,漫染了田野与蜿蜒流淌着的黄河;四周静极了,就只有微风吹着树叶的沙沙声;早霞渐渐变浓变深,变成橘红又变成鲜红,在苍茫远方,一个弧形的金边儿渐渐扩大,慢慢变成一轮红得耀眼光芒四s的太阳,冉冉地升腾起来。
凝雾先还很没精神地缩着,渐渐被那景色吸引着,直起身子。陈曦调整调整,让他舒服地靠在她肩上,轻轻问:“你喜欢吗?”
“恩,以前都没注意过,日出的时候这么美啊。”
“是啊,我刚来你们这个世界的时候沮丧极了,你记不记得?我还总是想要回去。后来第一次去捉马,那天的日出非常美,就象今天一样,我骑在刁钻的背上一路奔跑着看那日出,在那么浓重的黑暗之后是那么耀眼的光明,就想,所有的黑暗都会过去,只要我们能坚定信念。”
“啊?”凝雾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真的吗?大人您不想拯救我们吗?神不是派您来拯救我们的吗?”
“说实话,我原来是想帮你们打完那场仗就能回去呢。刚到这里那几天,简直觉得从天堂一下子坠入地狱,我拼命的想要回去,”陈曦微笑着回忆。“那时我总觉得神给我的这个考验实在是太艰难了。”
“是吗?大人您也会觉得困难吗?”
“是啊,会的。”
“那现在那,现在您还想回去吗?”绿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陈曦的脸。
“不,”陈曦吻着他的额头:“有这么多人信任我,有这么多人需要我,还有这么多人关心我,就连正心都会帮我端了水来喝,我怎么能离开呢?还有你,还有明枫,还有馨玉,我们是一家人,我怎么样也不会丢下你们自己离开的。”
绿眼睛闪了闪,半晌凝雾小小声儿地说:“大人,我知道您是想让我振作起来。”
“是,不光是为你,也为所有爱你的人,我都希望你能振作起来。要知道,我那时候身体里有毒,所以孩子的肌体都受了伤害,不是神要将他收回去,而是基于自然的选择。”
凝雾焦急:“那,明枫他,会不会有事?”
“应该不会,他那时候,我中毒不深,这个是冯宁宁说的。”
凝雾思索半天问:“那,神不能帮您解毒吗?”
陈曦想了想,就把明枫的故事讲给他听:“……凝雾,人必须学会帮助自己,必须学会坚强,人必须自助,然后才能得神之助。”
凝雾忽闪着大眼睛:“我明白,我,只不过,还是有点儿难过;不过我会坚强起来,不让您c心。”
这傻孩子!陈曦笑:“我们既然是一家人,我愿意为你c心,就象你,不也是一直为我c心么?”
绿眼睛又闪了闪,瘦弱的身躯更紧地贴近她的温暖;淡淡的清香包围着她。陈曦轻轻咳一声,琢磨着怎么措辞比较不那么突兀。
“你冷不冷?”
靠在她肩膀上的头摇了摇。
“累了么?”
还是摇头。
“咳,嗯……那个,咳……我说凝雾啊,你要好好养身体啊,让自己壮实起来,将来才好做父亲啊。”
头不摇了,身体抖了一下,贴着她脖子的脸慢慢有了温度。
本来为自己这么大跟人家小男生这样说还别扭的不行的陈某人不那么别扭了,转而轻抚着那瘦弱的背:“等你二十岁,我们就再要个孩子好不好?”
那身体更紧密地贴近她,细瘦的手臂抱紧她的勃颈。
被勒的有点儿喘不过气来的陈曦心想: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过几年他就跟我一边儿大了;再说,这么个时代,这不怪我,真的,怎么着也不能全怪我。
她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四下张望,还好,没什么人跳出来反驳她。
热热香香的呼吸在她耳边,怀里的人微抬了头,细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第章
她的设想很大可能是成功了。
扁查拉盯着她手边的那第三撮毛发,又看看她的智能助手,眼神儿一阵儿冰冷一阵儿火热,内心颇有些游移,充满了希望,又害怕结果给她来个失望;苍天那,还有大地啊,她落到这么个蛮荒时代已经悲惨到极点了,可千万别熄灭这点儿希望之火呀。
她努力平静一下,把标识着混血的那撮毛发放到那助手的触手里:“标本三号:分析这一生物的体貌特征,与标本一号和标本二号的异同之处,与蒙泽的相似与差异,分析这一生物的脑容量和智力水平;记录分析结果。”
嗡嗡的声音响起,扁查拉手心冒汗。
毫无感情的合成音让她更加冒汗:“该生物为雌性,年龄二十一天,预计成年身高一米九左右,体貌比标本一号高大,比标本二号矮小,体质优于上述两个标本,智力与容貌介于上述两个标本之间;该生物基因分析与蒙泽相似值为99。9%,智力与容貌接近蒙泽,身高低于蒙泽,脑容量近于蒙泽……”
扁查拉呆掉,这结果比她设想的还震撼,基因分析相似值竟然那么高,这是不是说明……
她脑子急速转动,命令到:“查荣耀历一三八九年有关博利战争的纪录。”
“数据库没有纪录。”
没有?这是哪个该死的白痴的规定?为什么数据库纪录一定要从指定到达年代起?如今我就没到达那个该死的指定年代,让我怎么利用历史知识?!
扁查拉恨不得一拳砸那智能蛋的头上,可惜她离开这蛋真是寸步难行;她在那狭小的穿梭机里狠狠地转了几圈磨,终于压下怒气继续思考。她模模糊糊记得古代历史上曾经有过几次著名的战争都是蒙泽与禚鼠之间的,好像只提到哪个统帅,哪场战役,征服了多少土地;对禚鼠那边的描述几乎没有。对呀,如果禚鼠真象她一贯认知的那样,既没有聪明的头脑又没有强健的体魄繁殖能力又差,怎么可能会跟蒙泽打仗,还打那么多次?猴子都比禚鼠聪明强壮还比禚鼠繁殖力强,怎么蒙泽没跟猴子打仗?
一定有什么东西消失在历史中了,或者是,被纪录的历史篡改了;这个是常事,哪个蹬上权利巅峰的家伙不干点儿无耻的勾当?就算是个乡村讼师一旦爬上高位都会吹嘘自己当年如何叱咤法庭如何万众瞩目,绝不提自己就为了能混进个低等事务所干了三五年传票传送的买卖。
人都愿意宣扬所长,没人喜欢自曝其短,这个扁查拉完全理解;但是这么掩盖历史真相的结果是让她在黑暗中寻不到方向,这就不能不让她切齿痛恨了。
扁查拉抓抓头发,眼光在穿梭机里瞟来瞟去,想不出任何办法能让她证实她的猜想。新的问题冒出来,如果,假如,事实果然如她所想,她应该怎么办?有没有可能抛弃蒙泽去领导禚鼠?作禚鼠的神?
这想法不是太坏,抛弃蒙泽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问题;至于这会不会改变历史她才不需要考虑呢,她连是不是依然置身原来那个星球都不知道还管其它干吗?同时,毕竟禚鼠的文明程度明显优于蒙泽,至少她们知道穿衣服,知道盖房子; 而且,她们身体上没有那么臭烘烘的体味。
想到能过上文明些的生活,扁查拉不禁有点儿恍惚。她离文明太远了,而创造文明,依靠那些蒙泽,其艰巨程度并不比她制造个发s装置返回自己那个时候容易多少,虽然事实上她对机械制造一窍不通。
那么剩下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让禚鼠认同她的大神地位,崇拜她,并且,服从她。
大长老极度恼怒,第四长老和第六长老极度恼怒。
第二长老和第三长老毫无疑问是死了;既然是她们给凤栖招来的祸事,在她们死后分割她们的地盘与人口就是再正当不过的。问题是大公爵反对,第二长老和第三长老是为了整个茨夏捐躯的,她们打击马贼难道有错么?茨夏什么时候成了马贼天下了?要是茨夏人都知道你们几位身为长老不说保靖安民反而惧怕马贼,还要对剿灭马贼的第二长老和第三长老的后人下手,大家怎么看待你们?
她肯定已经知道这三个长老有了异心,不可能让她们加强自己的势力;这个也在意料之内,毕竟这个混蛋女人一向如此,只要跟她的利益挂上钩,她立刻就从那个窝囊废变成斗j模样;问题是第五长老也反对,并且说什么大敌当前,凤栖人必须团结对敌,还要求大公爵立刻册封第二长老和第三长老的嫡女继任长老职位。
这个笨蛋混蛋傻瓜蛋!团结对敌是不错的,但是团结在谁的旗帜下!就那个除了播种什么正事都不干的女人能领导她们么?配领导她们么?
大长老怒,怒极了到想出个法子:马贼?哼,好;姑乃乃这就去做马贼!
她与第四长老和第六长老一拍即合,离开大公爵府立刻二话不说,直奔她的府邸商量怎么当贼。
大长老的打算是抢劫牲畜财物;第六长老却要求更进一步:要是马贼杀了那两个死鬼的家小,会有什么后果?那废物公爵能怎么着?大不了大家利益均分,我们三家呢,看她怎么分!
嘿,真有你的!大长老和第四长老没口子地赞。
这主意正好跟阿飒想到一块去了。
缴获了那么些战马,转正了那么些囚徒,扩大了那么大块地盘,陈曦立刻要求蜜提娅的特骑团分出些骨干给阿飒,让她成立第二骑兵团。阿飒也不跟蜜提娅客气,拉了老长一个单子打算把特骑团最好的兵都敛过来;蜜提娅厚道,既舍不得放那么些好手给她又不好意思都不给,商量半天给她三分之一,又给了她两百马刀队员。阿飒关上房门好一通乐,她本来就是漫天要价,等着蜜提娅就地还钱,结果蜜提娅果然没有买卖人素质,她赚翻啦。
两个钢厂这几个月制造了不少武器,虽然不可能满足所有部队,但是她与星那拉的游骑兵一团一同驻守戎须与凤栖边界,责任重大,陈曦特意给她们分别调拨了一千柄马刀。阿飒美啊,立刻乐颠颠找蜜提娅放话,过几个月你看看吧,我非整出个全军最厉害的骑兵团不可!
她到没找星那拉挑战,星那拉不象她那么厚脸皮。游骑兵一团的骨干是星那拉从侦察中队带过来一些,还有就是才从陈曦的军官培训队毕业的。不过星那拉单独肩负监视蒙泽的任务将近一年,环境恶劣任务危险责任重大,对于侦察,轻骑的训练,潜入等等技巧绝对是全军最有心得的;她为人又是绝对的一丝不苟,对自己苛刻对手下也没温柔到哪儿去,训练士兵简直魔鬼一般,以至于游骑兵一团后来成为最强的骑兵团之一,却是阿飒没有想到的。
话说阿飒接了这些兵,先是玩了命的训练,待到士兵们能跟马同睡合一之后随后打了个主意:训练可以提高技巧是不错,而经验和勇气却是要靠实战得来。
阿飒皱着眉头绞脑汁,跟她的新任参谋官清漪核计了好几个晚上,炮制了一份实战训练计划,报告给陈曦。这个计划立刻让陈曦赞赏非常,她赞赏的不仅是这个计划本身,更重要的是,军官自己有了主动思考的意识,这个太重要了。她立刻批准了,同时做了些修改和补充,即星那拉的游骑一团也要参与该计划,要求行动人员每次要总结经验汇集成文字,一便下一次轮训部队借鉴;同时要求她们在训练中尽可能在对方内部挑起争端。
这个训练就从劫掠凤栖开始。
第章
冯宁宁目瞪口呆。
她做足了充分准备,结果竟然这么顺利,完全不需要她上手,就那几个生养人就给弄好了。
这才叫瓜熟蒂落呢,这才科学呢,既不需要开什么骨头缝也不需要什么剖腹产,而且这么看来绝对不会影响体形,这太科学了,就从这个生育系统来看,跟原来那个时空的造物主相比,女娲大神明显高了好几个段位!
冯宁宁一边不住赞着女娲大神,一边看向孩子她妈。孩子她妈正保持着助产的姿势搂着孩子她爸爸一脸白痴模样大睁着眼睛,看看孩子她爸爸,再看看孩子,完了继续做白痴状。
从昨天傍晚被告知明枫应该今天生,陈曦就没消停过。第一件事就是把冯宁宁召唤过来。冯宁宁只观察过老鼠和兔子的生育,可那俩生物什么都不会说,有什么体会,有什么难受都不告诉她。凝雾那时候又不是完全正常生育,因为新生的表皮未曾完全长好因此有不少出血点;她赶到的时候胎儿已经落地她需要做的就是帮他止血包扎预防感染;这下见陈曦慌张也跟着毛了爪,还一个劲儿安慰她:没事,有我呢,换心手术我都能做别说接生了,我实习的时候就接过好几个了,小菜!再说你又不是没生过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
这话一点儿没能安慰陈曦,她照旧急得慌:这儿没大医院,没医疗设备,没消毒环境;这事不能她亲自干,明枫干这个活她不放心。
怎么琢磨怎么不踏实,到了晚上突然让一直陪着明枫的他老父亲换个房间,别人谁来她都不放心,得自己守着。结果这一宿不够她折腾的,离近了怕碰着他离远够不着怕他有事不知道,直把明枫搅扰的一宿没睡好,又没办法跟她明说,她还一个劲儿问那,你睡不着?是不是疼的厉害?还是饿了?喝水不?
陈曦其实一点儿没傻就是觉得不可思议。明枫没照她想象的那样死去活来;婴孩肥肥白白的一点儿不象她记忆里新生儿的红猴子模样;她又当母亲了,简简单单她什么也没干就当了母亲,她直想叹气,一半儿因为莫名的欢喜一半还有点儿不真实。
就这么云里雾里迷迷瞪瞪乐巴兮兮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唤她:“大人,大人?”
啊?陈曦醒过神来,一屋子的人早走光了,明枫的老父亲正眼巴巴看着她,她赶紧松开明枫站起来。
“啊,那什么,什么事儿?您说。”明枫着老父亲比她小着好几岁呢,她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好。
“大人,那个,您看,是不是该休息了?是不是我留下伺候明枫?”
“不不不,” 陈曦急摆手,她平白得了个女儿这个伺候人的活她责无旁贷:“不用,以后我在家就我陪着,我不在家再麻烦您;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们。”
这个,女人照顾孩子?伺候男人?说实话他不太放心,可他不敢说出来。面前这个女子不光是他的儿媳妇,她那主营业务是神使,当他儿媳妇只是兼职。那不太老的老父亲看了看新生儿又看看明枫,明枫点点头,他只好揣着一颗放不下的心出去了。
陈曦送了他出去,关好房门进了里屋,正待问问明枫有什么需要,忽就一个恍惚。
晕黄的灯光映着她新生的小女儿,年龄不足两小时;另一个是她女儿的父亲,还不到二十岁;那年轻的不可思议的父亲斜倚在榻上,正侧身看着摇篮里的婴儿;那婴儿雪白粉嫩,胖嘟嘟的,包裹在淡蓝色的云丝襁褓中,头发是乌墨般的黑,眼睛却是翡翠般的绿,唇是润润的粉;眉毛和睫毛都还没长出来,可眉骨的形状极好看,象她父亲的一样;明枫眼眸垂着,正用目光一遍一遍描画着女婴的轮廓,只瞧得见他一个极精致的侧面,微弯的唇与睫毛的y影,还有几缕墨绿的卷发披泻在本色的云丝内袍上;柔和的灯光包裹着他们,从门口望过去,婴儿象是个无翼的小天使,那父亲则象是光影里的一尊美丽的雕像;那雕像的右手探出宽大的袍袖,修长的手指触着婴儿的唇,喃喃低语着, 轻声地叹息般地;肥白的婴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咕哝咕哝嘴儿,睡着了。陈曦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却被那低语吸引着,或者是被那美的梦一般的天使与雕像吸引着,屏息凝视。
这幅温馨的画面是属于她的,这个朴素到清贫的居所,是她现时的家;那娇柔可爱的小婴儿是她的女儿,那沉静温仪的男子是她的夫。她想像着小女儿咿呀学语的憨态,想像着她蹒跚学步的稚嫩,不由得微弯了嘴角, 心底一片柔软,慢慢移过去,一点声音也不敢出,唯恐惊破了那幅画。
喜悦一直缓缓地在明枫的心里流淌着。这可爱的小婴孩是他的女儿啊,多么神奇?就跟做梦一样!从此后他再不会孤单,他的心神必要围着她转,宠爱她教导她保护她,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必有一份是因着她,她笑他就甜蜜,她哭他或许比她还难过。不,他不会让他哭的,他会竭尽全力让她快乐;不过,想想先师们说的,严训出大才,可以想见,到时候他一定会在严训与宠爱她之间左右为难。他想着,跟她轻声絮语着,在她入睡之后他依然细细端详着,直到她的模样刻入心版;然后他抬头,怔住。
那人就在他对面,很近的距离,她的表情不同以往,他从没见过,那么专注的,温情脉脉的,充满怜爱的;她的眼珠黑幽幽的,目光移动,绵绵密密的,带着无限温柔缱绻,看看摇篮再看看他,有说不出的意味;他看着她的眼神,没来由忆起那一日她潋滟的双眸;她又去看那摇篮,微侧着头,唇边溢出一丝笑;好半天;又看他,她的眼神一点一点变了,她敛了笑,依然温柔缱绻,却又揉和着一种不能言说的苦痛,悔与忧半掺,渴望着又不敢向前,微簇了眉,目光定在他脸上,慢慢失了焦距,象是透过他,透过墙 ,凝视着虚空。
她是怎么了?明枫细细看着她,他从没见过她这么个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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