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慢,在下一站等待着的人们面前停下,送下一批乘客,又换上另一批为生活而奔波的乘客。
而这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一般。她只麻木地坐在位置上,低垂着头,双手垂在腿上,目光涣散地看着地板上的一片垃圾。列车过了一站又一站,她却完全没有动静,不去关心下一站在哪里,不去关心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坐着,呆呆地、傻傻地、坐着。
久久,她发出一声低低叹息,弯下腰将脸埋进两手之间,肩膀震动了两下,似哭,似笑。
周围的乘客瞥一眼她古怪的动作,又收回了视线。大城市滋生的问题太多,谁知道她又是因为什么呢?自己都快顾不上,没力气再顾别人。
就这样一站又一站,循环的地铁没有终点,不知道坐到哪里的符晓终于抬起了身子,在不少人的怪异眼神中站了起来,列车到站,她下了车。虽然表情依旧冷淡苍白,但已没有进入地铁时的迷茫无措。
她慢慢上着台阶,居然听见有人从身后叫她:“符晓小姐。”
她下意识转过头,只见一名穿着西装梳背头的上班族男子拾级而上,在她面前站定,“我们夫人有请。”他奉命跟着符晓而来,夫人命令待她出了地铁就送到她面前,没想到她居然在地铁耗了那么久,像失了魂魄似的呆坐。
不用问都知道是谁,符晓冷冷转回头,“没那个雅兴。”
“符小姐。”男子又拦在她面前,“赏分薄面吧,否则下属难当。”
符晓咬了下唇,见他势在必得,不由握紧了拳头,“带路吧。”
见面在一个幽静的茶庄,唐夫人挥退为他们煮茶的女子,对刚踏入雅室的年轻女孩一笑,“没想到当年的小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我都没认出来。”
符晓上前在她对面坐下,“您的宝贝儿子都长大成人,我又怎么可能还是小丫头。”
唐夫人嘴角动了一下,还是有风度地让她喝茶。符晓也不客气,拾了一杯便一饮而尽。苦涩的茶水下肚,奇怪的是她居然不觉苦。
两人沉默片刻,唐夫人柔声开口,“你家不是在s城吗?怎么来了北京?旅游?”
“有话请直说。”
唐夫人只觉这丫头片子还是一样讨厌,放眼整个北京城,没一个敢对她这么说话的,而这臭丫头从十年前就一副冷冷冰冰的样子,对人口无遮拦,那次居然还敢……“你怎么认识阿政的?”思及往事,她的口气不禁带上了强硬。
符晓的睫毛颤了颤,径自为自己倒了杯茶,轻缓地道:“我宁愿从未认识过。”老天给她开了多大一个玩笑,莫不是还嫌她不够惨?照这个逻辑看来,是有大任降于她了。
“那你又怎么跟他在一块?还诱得他说非你不娶,现在还急急忙忙地跑去找你,都敢对我发气!”想起儿子因为她不见了对她发脾气,她就更加恼火。
符晓嘲讽一笑,“内疚?想补偿?”
“不可能!”
“不可能吗?为什么?他对她好,非她不娶,因为他知道,自己撞死了她的亲生父母,不照顾她他内心难安!”符晓一字一句响起在安静的室内,充满了绝望的发泄。
“他根本不知道你父母是死于那场车祸!”见她咄咄逼人,唐夫人不由得厉声反驳。
播着悠扬古筝的室内安静得可怕,瘦弱的年轻女子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你说……什么?”
唐夫人本不想说出口,但一见到她那双倔强的双眼就不禁回驳了。她直了直身子,试图回归长辈的威严,“我说他不知道你的父母是因那场车祸而死。”
“什么意思?”像是脑子里被压了许多东西,她几乎不明白那一字一字的意思。他不知道?做为肇事者的他不知道车祸的受害者是谁?
“他当时也受伤不轻,真正清醒时已经……尘埃落定。他本性善,但当时心高气傲,要是让他知道因为自己害死了两个人,极有可能会一蹶不振,所以我们就决定不让他知道事实的真相,阿政伤好了之后说要去道歉,被他父亲打了一顿,我只说是有人受了伤,已经伤好回家了。之后他就不再提这事。”
符晓恍惚,往事像潮水一幕幕涌进脑海。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在父母甜蜜的结婚纪念旅游后却变得灰飞湮灭,她接到的不是父母即将回家的电话,而是父母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家的电话。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她觉得整个世界在眼前崩塌,她再找不到可以依赖的怀抱。一夜长大的她与姑姑姑父到北京迎接父母的骨灰,才知道他们竟是被一群喝了酒飚车的高中生在机场高速路上相撞,送回医院时已经来不及了……当时开车的男孩,也受了重伤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等待他的,是法院的不公开审理,以及,从今以后挂上少年杀人犯的头衔。他的母亲拿着几箱子钱丢到她的面前,盛气凌人地说与她私了。她当即就把钱扔回他母亲的身上,恨得恨不得他一辈子都在监狱里面才好。可是后来,两位当是健壮的老人却掩不住满脸的憔悴来找她,他们是他的爷爷奶奶,为他的孙子说对不起,一再地满怀愧疚地道歉,关心着她的未来,并巨细无遗地为她安排好往后的生活,她如若置身事外。他的奶奶眼里充满着痛哭后的红肿,看着她的时候都带着深深恳求的希冀,却几次也张不开口。她想狠下心来,但老人家终究抵不过爱孙之心切,拉着她嘤嘤哀求,双手颤抖。她说,饶过他这一次,他还那么年轻,有那么长的未来,这件事会毁了他一辈子。他的爷爷同样对孙子爱若性命,但只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拐杖,喝止妻子住嘴。凝视着头发花白的老人,她却再恨也狠不下这个心了,自己已经家破人亡,难道也要害得别人家不成家?她可以对躺在病床上的罪魁祸首无情,但又怎么忍心伤害花甲老人的舐犊之情。去医院见到包得像个木乃伊在病床上昏睡的他,凝视久久,她问与她一同而来的老人,他以后,会变个好人吗?他经过大风大浪的爷爷竟在此刻声音颤抖了,双手紧紧拄着龙头杖,说,我保证。她的眼神在一瞬间湿润,是了,这个人还这么年轻,他的路还长,还长。一向是老好人的爸爸妈妈,也会欣慰她的作法吧?眼前的视线模糊,她说,好好活下去吧,替他们的份,好好活下去。
那么刻骨铭心的往事,过后也只是走马灯似的一瞬间。符晓长长叹了一口气,原以为深埋在心底的伤痛不会再被提及,却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几近荒谬的方式再度浮现。当年撞死了她父母的男孩却变成昨天还跟她耳鬓厮磨的男人,地球,真的这么小么?
“符小姐,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请你帮个忙。”唐夫人的声音从天外传来。
符晓沉默。
“事情过去了,我们就让它过去吧,没必要再节外生枝了不是吗?”现在的他虽然不会崩溃,但终究会成为心上的伤。
符晓望着窗外笑了笑。很淡,很淡。
“我看你也做了决定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唐夫人不问都心知肚明,她不可能再和阿政在一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早点送走她好。
帮忙?“……有的。”
☆、第 58 章
此时的唐学政阴沉地坐在杨蜜家,手里转着手机,守株待兔地等着符晓回“娘家”。这小妞脾气大,这么样就跑出去,手机又不拿,身上钱有没有?不是说饿了,不知道吃东西了没。唉,这么闹心,怎么还不回来?
杨蜜和萧然还是五一假期中,忐忑地陪坐在一旁。以前招呼时就已经很小心翼翼,现在这显赫家世一现,他们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招待了。特别还是面对那一脸的不高兴……晓那女人,看她回来修理死她,这种大事她居然最后一个知道……不行不行,现在她是唐少的女人,有靠山,而且还是十分硬的靠山……怎么好端端的跟唐少吵架了?她脾气没那么坏的啊……发生了什么事?
突地手机响起,才回过神来的杨蜜竟然一时不知是谁的电话响。
这头唐学政已经接了,是个隐藏号码,她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喂,符晓?”
“唐学政。”电话里传来符晓淡淡的声音。
“嗯,在哪儿?我去接你。”唐学政站了起来。
“我们分手吧。”
唐学政只顿了一顿,神情未变,一边朝外走一边应道:“嗯,好。我们见面谈。”见到她不打她一顿屁股才怪。
“你家里也有个坏妈妈,比杨蜜的婆婆还坏,她还不至于当面骂人。”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符晓却怎么也抹不干自己脸上的泪痕,抹了还有,抹了还有,“我讨厌这样,不想再跟你在一起了。”
唐学政心抽的疼,他怎么听不出她压抑的鼻音,“乖宝,都是我的错,她其实在跟我生气,迁怒呢,不关你的事。”
“我不信你,除非你妈妈对我道歉,亲口对我说她欢迎我进唐家,我才跟你在一起。不然,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我就这么不让你珍惜,因为一点小阻碍就说放弃?”唐学政也恼了,他走进电梯“啪”地打下关闭按钮。
符晓沉默了许久,咽下哽咽,小肩膀却一颤一颤,“再见,唐学政。”
她缓缓挂了电话,仰天想止住泪水。当年看着在病床上的陌生少年,听着唐老爷子的保证,她就已经把恨放下了,给他,也给她留下一条生路。如今对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深深爱上的他,更不可能再回到那伤人伤己的负面情绪中,只是,她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不能在一起了。
“喂?”听到电话盲音,唐学政气得想把手机摔出去。等找到了她,看他不好好修理她一顿!
迅速翻出一个电话号码,他拨了过去,“是我,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刚刚打我电话的电话亭地址!”
傍晚,唐学政抑着满身怒气回到山上主宅,没等佣人来开门,他大脚一踹就直接进了大厅,不管四处乱起的警报声。一阵兵荒马乱,甚至连警卫都赶了过来,才知道是唐少心情极差给整的。
正陪着客人赏字画的唐夫人听到大作的警铃,不由扬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画室的门“嘭”地踢开,唐夫人吓了一跳,之后才看清来人是自己儿子,不由嗔怪道:“阿政,你在发什么疯。”
“妈,我有话跟你说。”有比那妞更干脆的没有?居然在火车站打了电话就直接买票走人了,她口袋里钱倒是挺多。
“你这孩子,怎么连点眼色也没有,我正在招待客人。”唐夫人说了他一句,然后拉过他道,“你猜是谁来了?”
唐学政哪里有心思管来了什么客人,他随意一瞟,却见肖浅浅坐在梨花木椅上对他莞尔一笑,“唐少,心情不佳?”
“你怎么来了?”唐学政问得直接。
“哪有你这样问话的?浅浅出国十年,好容易回来了,过来看看我们,你怎么还问这种没礼貌的话。”
“没关系,伯母,他对我就一直那口气,我都习惯了。”肖浅浅站了起来,今天她穿的是一身香奈儿连衣裙,衬出她完美身材与一身雪肤。
“呵呵,也是,你们以前就很好,我还怕你们生分了。”唐夫人笑吟吟看着她,然后转头对唐学政道,“你看,浅浅当年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出落得,真是国色天香。”
肖浅浅掩嘴而笑,“伯母,您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没夸没夸,说的都是实话。”
要是符晓不把他整得这么闹心的话,他或许还陪聊两句,但他现在真没那闲心,只扯唇笑了笑,不发一言。
“臭小子,你又发什么浑,整得大家鸡飞狗跳。”唐老爷子的骂声从身后响起。
“没事。”当着肖浅浅的面不好说,他撇了撇嘴,“我上楼躺会。”消消火。
“阿政!”
“臭小子!”他经过的时候唐老爷子用拐杖把他拦住了,“到我房间来,我好好跟你说说话。”哪根筋不对了,要去投靠资本家。
“没功夫。”头一偏绕过他的杖头,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唐老爷子差点没把拐杖扔他后脑勺。
自己的房门也是用踹的,唐学政只觉心里的火怎么也下不去,踢开挡了路的椅子,他倒进柔软的大床里,深呼吸了几口,望着精心装饰过的房顶,眼前却还是浮现的是符晓那张娇俏的脸。该打的小妞,对他一点信心也没有,就这么点小事就逃得飞快。还坐火车……好像连座票都没买着,就一张站票她就上去了,到她那的火车要二十几个小时啊,唐学政想想就心疼,昨晚上没让她好好睡,今天又没吃什么东西,还去挤火车,她怎么受得了啊?
自己怎么就挑上她了,不让人省心的宝。唉,说来说去是他的错。他就不该这么轻率地让俩女人见面,不过,他现在终于有空回想当时情形,符晓的神情与行为都有些古怪,不像是紧张,反而像是……惊吓?为什么?她以前就见过他妈?唐学政眯了眼,开始思考起这个不怎么现实的可能来。符晓是个教养好的姑娘,而且知道面对的是自己未来的婆婆,不可能好端端的无礼反常,他们以前有什么过节?
躺在床上想了许久,他还是没有一点头绪,佣人上来请他下去吃晚餐,他烦闷地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暂时压下心中的焦躁,走下楼去。
进了餐厅,却发现肖浅浅还在。他看她一眼,后者便了然地解释道:“伯母盛情邀请,我实在拒绝不了。”
“这么说就见外了,伯母这么久没见你,留你吃顿饭都推辞。”唐夫人佯装生气道。
“是,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肖浅浅笑道。
“呵呵,这才像话,来来,阿政,你坐浅浅旁边,帮妈招待好咱们这位娇客。”
唐学政心思不在上面,没异议地一屁股坐在肖浅浅的右边。
沐浴的清爽气息传来,肖浅浅看他一眼,只见他目不斜视地看着餐具。
坐在他们对面的唐夫人越看这两人越满意,瞧瞧他们,这才是天生一对的金童玉女,样样都般配!要是浅浅成了他家媳妇,天天这么坐着多好。心思一来,她对坐在主位的唐老爷子笑道:“爸,您看他们是不是特般配?我看电视上的明星都没这一对般配。”
唐老爷子顺着她的话望去,眯眼看了看,呵呵一笑,“阿政哪里配得上浅浅,她是知书达理的好女孩,阿政就一浑小子。”虽然他也觉得两人不错,但他还没忘这小子上次隆重地想给他看个女孩儿,还是不掺和年轻人这些事好。
唐学政面无表情地看了母亲一眼,她收到警告后才转开视线,勾唇一笑,“老爷子您还挺有眼光的,追肖大姑娘的人现在都快排队排到火星上去了,哪里轮得到我。”
肖浅浅嫣然一笑,“唐少这么说就太谦虚了,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好歹也能让你插个队。”
“我什么时候得罪大小姐了?让您这么想着法儿整我。”唐学政懒懒道。
肖浅浅一愣,挑了挑眉,“这样都被你知道了?”
唐夫人还想说话,又被唐学政一个眼刀止住了。她只能道:“瞧你们还玩笑呢,老唐不回来吃饭了,我们开饭吧。”
唐学政一整天没吃饭,化怒气为食欲,端起碗狼吞虎咽,肖浅浅秀气地夹了一口菜,看他大口吃饭觉得特有意思,这家伙,在外头装起来比欧洲的贵族还贵族,也有这副德性呢。不过,为什么她觉得这样也很man?
“阿政,别顾着自己吃,也帮浅浅夹点菜。”唐夫人道。
唐学政转头,“喜欢吃什么你自己夹,别我夹了不喜欢又不好意思扔。”又不是他小妞还要强迫着吃点不辣的,提起这事,“妈,咱们家有川菜师傅吗?”
唐夫人不解他怎么突然问这个,还是招来管家问了问,管家答道:“川菜麻辣,当初夫人怕老太爷吃了不好,就没招川菜师傅。”
唐学政点头,“那你这些日子张罗着选一个吧,不仅要厨艺好,也要懂营养搭配的。”
“是。”
唐老爷子道:“家里有几个厨子,还非得招个川菜师傅,又从哪得瑟了?”
“放心吧,有人吃。”
肖浅浅垂下长长的睫毛,她吃辣,难道他还记得?
☆、第 59 章
餐毕,唐学政又打算上楼,肖浅浅叫住他,“阿政,我找你有点事。”
唐学政略一想,“来书房。”
唐老爷子那个不爽,他叫他就不去,美女叫就去,重色轻老哇。
让她先进了房间,唐学政叫佣人上两杯红茶,敞了门引她坐在红木沙发上。“什么事?”
“你怎么了?”肖浅浅优雅地搭了腿,手节制地放在腿上。
唐学政在她对面坐下,明白她问的什么,但是并不打算回答,“没什么。”
“我可是没见过你发那么大的火,谁惹你了?”
“肖大小姐,我说没什么的意思是跟你没关系。”她以为他是她审的犯人吗?
轻松的表情立刻褪去,肖浅浅直了背,“你……好心当成驴肝肺!”
“哦,不好意思。”唐学政没什么诚意地说,“到底还有什么事?我累了。”
“你……以前就是这德性,过了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肖浅浅恨声咬牙,高兴起来很好,不高兴就油盐不进,比谁都任性。
“谢谢夸奖。”
“我就是犯贱才关心你!”肖浅浅腾地站起来,风一般地出了书房。人不稀罕,她又何必在人前碍眼。
唐学政动都没动,长腿一伸搭在几案,“啪”地点燃一根烟。
佣人上来,有点无措地站在门口问道:“少爷,这茶……”
“放这。”
未过多时,上来的便是唐夫人,“阿政,你们这是怎么了?浅浅怎么气冲冲地走了?”
“我怎么知道,没礼貌的女人。”
“唉,你怎么这么说人,肯定是你惹她了,哪有人好端端就走的。”
“嗯,说的也是,我们符晓今天下午肯定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唐学政吐出一口白雾,“来,妈,喝杯茶。”
唐夫人没想到他三两句就扯到符晓上去了,脸色微微一变,“这能比吗?今天下午是我亲眼所见,我都还没说话她就一副不礼貌的样子了,后来不发一言就跑了。”
“那是您当着人家的面说不同意,我媳妇儿面软,您这一说她不撒丫子就跑。”
她要是真有那么软弱就好了。唐夫人在心里暗道,十年以前,她只不过是个小城镇的丫头,就已经对他们毫无畏惧之心,还敢把钱扔回她身上。“你说什么都没用,反正那姑娘我是看不上,你也甭想了。瞧瞧你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就能看上这个小丫头,你看看浅浅,样样都比她好,你还把人家气跑。”
“行了,”唐学政打断她的唠叨,示意她坐下来,“咱们美丽优雅的韩女士可不太适合念这些妈妈经。”
唐夫人被儿子逗笑,在他身边坐下,喝了一口他送上的伯爵红茶,道:“谁叫你不让我省心,我想做个悠闲妈都不行。”
“我想让您省心,您不愿意哪,以前连朱婷婷那样的娇蛮大小姐您都能将就塞给我,我自己找了个好姑娘当媳妇儿您还不乐。”
唐夫人变了脸,放下杯子道:“就知道你灌妈迷汤呢,这世间形形色色的人妈见了多少,还不知道是不是好姑娘?我看她就是一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丫头,将来你是站在顶尖上的人物,妻子怎么能是个这么小家子气的女人?”
唐学政侧身,一手搭在沙发背脊上,颇为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儿子早已不是那个她能看透的小男孩,被他看得有一丝心虚,她佯怒板脸,“这么看着你妈干什么?”
“我只是在想,”唐学政摸摸下巴,“总觉得您特排斥符晓,按理你们还没正式见过面,哪来的这么大反应,是不是,你们以前就认识?”
唐夫人的心“喀噔”一下,这小子,平常也是个大男人,心思粗得很,但一想动脑筋,也比狐狸还奸。“你胡说什么,要是我早认识,老早就不让你们在一起了。”
“是吗?”
“这种事我瞒你干什么?你妈我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有空认识那个姑娘。”
“那我也把话撂这了,您不接受符晓,就等着我打光棍吧,”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女人,“哦,也别想抱孙子了。”
“你这……”唐夫人气得就想骂,但她又旋即转念,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有过那么多才貌双全的女友,没一个能真正拴住他心的,符晓那丫头,可能也是他新鲜一阵,等过了说不定都记不起是谁。这么一想,她算是想通了,清了清嗓子,“随便你,反正我就是不喜欢。”犯不着逼他,跟他耗一阵,他自己就先烦了。
因为母亲的坚决,唐学政虽然也觉得她们不可能认识,但他还是有一丝不确定。为了这个不确定,第二天下午,他找上司法部的大头头。
莫远东开完会出来,对他抱歉地笑道:“学政,抱歉,让你久等了,怎么突然来找莫叔?”
唐学政站了起来,“莫叔,实不相瞒,有件小事要劳烦您。”
“呵呵,你说说看。”莫远东让他坐下,叫跟进来的秘书倒茶。
“我想看看当年我出车祸的记录。”这只是他找到的几个共同点之一,今个儿一大早上他就起了床左查右访,都没发现母亲和符晓之间有过交集,这个可能是他最渺茫也是最不愿相信的可能。
莫远东觉得奇怪,“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突然想看?”
“就一点私事。我去问过档案处,他们说当年未上诉的案子没有纳入电子系统,只是作为文件有个备份,我觉得走程序太复杂,所以想麻烦您。”
“哦,这样,小事一桩,你坐一坐,我打个电话。”
唐学政点点头,他看看手表,这个时间,他的小妞还在哪儿呢?心念一动,他拨了个电话,响了四五声一个女人接了,“唐少。”
“遇上了吗?”
“遇上了,符小姐已经跟属下一起到了卧铺区,刚刚符小姐才吃了点东西。”
“她身上有钱吗?”
“像是不多钱。”
“嗯,精神怎么样?”
“这……符小姐很沉默,脸色看着也很苍白。”
唐学政沉默了一下,道:“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发现了,尽量塞些钱给她。”
“是。”
挂了电话,唐学政静坐着等消息。莫远东也打完了电话,从办公桌走过来对他道:“我正让他们找,找到了就送来。”
“哎。”
“我最近忙,都没时间去看看唐老爷子,他老人家身体还好?”
“好着呢,中气挺足。”
“哈哈,那就好。”
门象征性地敲了两下,莫于非大剌剌地走了进来,“老头,我让你帮忙找的东西找着了没?”
“叫部长。”莫远东瞪他一眼。
莫于非哪里理会这点小事,他稀奇地看着皮沙发上的来客,“你怎么跑这来了?”
“私事。”
什么私事跑到这地方来,莫于非好奇心上来了。也不问是什么,就一屁股坐在他爸旁边,跟唐学政东扯西扯,等着他自开金口。
大概半小时左右,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这次的人规距多了,“部长,您要的资料。”
“进来。”
秘书将一份文件档案递到莫远东手上,他转手递给唐学政,“来,这是你要的。”
“谢谢莫叔。”唐学政接过。
“什么东西?”莫于非问。
“就以前车祸的资料。”唐学政也不隐瞒,当场就把文件夹打开。
因为是撤诉的案子,没什么正规材料,只有些照片和基本资料,其他的他都没看,直接找到有关人员的档案,微皱着眉扫视一遍。一对旅游的夫妇,还有出租车司机……因为司机猛打方向盘没有正面相撞,三人受了中度撞伤,轻微脑震荡……这跟母亲说的一致,说是赔了很多钱,对方不再追究,治疗几天就回去了。
唐学政没发现自己轻轻松了一口气,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要是真的他就完了。
“你搞这个出来看做什么?”莫于非莫名其妙,他翻了翻手中的东西,这就是他当时出国玩的时候弄出来的吧?
“没事。”唐学政再看看表,想着要不要早点过去s城,收拾手中的资料,他又递回给莫远东,“谢谢你莫叔,帮了我大忙。”
“这点小事还说帮忙不帮忙的,有空来家里,陪我喝两杯。”
“好咧,那莫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拍了拍莫于非,他对着莫远东点点头,走了出去。
莫于非没理他,因为他正抢了莫远东手中的文件夹,眼神古怪地又看了一眼。待唐学政离开,他摩挲着文件袋上一个小小的凹印,问:“爸,当时阿政这场祸,你也知道一二吧?”
“当然,撞得挺凶,学政都昏迷了好几天。”莫远东喝了一口茶。
当晚,莫于非提早回家,摸进了莫远东书房间的暗室里。他熟练地打开一个保险柜,从里面翻出一把子文件夹,找出一份,迅速打开浏览一遍,眉头越皱越深,在看到当事人家属一档时,他彻底呆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 60 章
告别了以为她被小偷抢完了东西,拉着她一起去卧铺又非得塞些钱给她的好心大姐,符晓随着人群走出火车站,想着是不是先去姑姑家再另做打算。
“符小姐。”出站口有人叫了她一声,她抬头一看,只见那个已不算陌生的快递小伙子笑眯眯地拿着个行李箱在她面前,“您的包裹。”
符晓呆呆看了他一会,这业务也太高效率了吧?突地想起唐学政那比一般人其实多出不是一点点的钱和家世,顿时有种雾开天明的感觉,这哪里是什么私人业务,这分明是私人专送!他怕她一时间接受不了,就这么骗她。
“谢谢。”她呐呐地道谢,接过他手中的箱子。
“不客气,唐先生还有话让我转达给您,他本来是打算亲自过来,但突然又接到了任务,不得不离开。他说,请您好好照顾自己,什么也别想,他处理好了一切后就回来找您。”
符晓只觉心中五味杂瓶,垂下眼眸轻轻应了一声。
她回到家,拿出他为她收拾的衣服物品,没有注意到他新为她添置的衣物,而是发现他帮她的东西叠得整整齐齐,那个家伙,明明自己的衣服都是乱塞一通的。快速眨了眨眼,她摇头拒绝再想,捡出钱包,打算出去买些东西。这世界不管你离了几个人,日子还是照常要过。
一掂在手上就发现它不轻的分量,符晓打开,便见钱夹里鼓鼓的一沓红色钞票,里头夹了一张便签。
她不想看,却又情不自禁地伸手。
“以后再拿自己的小身板乱折腾看我怎么收拾你。乖乖吃饭,乖乖睡觉。傻妞。”
龙飞凤舞的字迹逐渐模糊,符晓使劲眨眼,不许哭,不许哭。
夜晚,早早睡下的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一闭上眼,许许多多她不愿去想的事情就像跟她过不去似的没完没了地在脑海中飘闪,她烦闷地起身,恼怒地打开电脑,试图码字转移自己的注意。
半个小时过去,她一个键盘也没敲下去。咬着唇又关了文档,她开了浏览器,东看看,西逛逛,就想找到什么能够分散她的注意力的方法。无意之间她开了邮箱,心不在焉地滑下屏幕,却在某一处停住了。视线所见是同一个地址发给她的e-mail,长长的一串未读。不是广告邮件,却是唐学政的爷爷命人时不时发来的邮件——从那件事过去几个月以后开始。每次她收到邮件,就明白唐老爷子的承诺在实现,但她从来不曾打开过。她不知自己会是什么心情,在看完那些邮件以后。
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潘多拉到最后还是没有抵住诱惑。此刻的她却一瞬间理解那其间的令人可堕深渊的魔力。神使鬼差地,她点下了那些信件——
“……阿政伤好了,我带他进了部队。他也知道我是在教训他,平常滑头如何怎么也不去的他这次一句话也说,乖乖地跟来了。我指示训练他的排长不要给他特别待遇,甚至可以比平常士兵更严点。方排长照做了。阿政从小被他奶奶和妈妈带得皮娇肉嫩,从没有吃过苦,前几个星期的军训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开始还偷偷向我抱怨,被我骂回去以后,他就没有再抱怨过。有一次我去部队看他,他在代替生病的队友站岗。要是我早点要他进部队就好了。”
“……阿政资质好,被特种兵大队长看中了,问他愿不愿意进新招的队伍。他妈妈心疼他,不让他去,他反而同意了。这半年的训练让他长壮实了,说话也稳重了,不像以前目中无人。”
“……特种兵的训练远不是一般训练能比,就连最基本的跑步也比平常足足多了两倍以上的路程,还有机械训练、拳脚训练、射击训练等等,跟他们同去的许多兵都受不住退了,阿政坚持了下来,并且在一次演习中带着队伍擒了敌方的司令官,获得嘉奖。”
“……阿政第一次的实战任务很突然,他们在边境地带演习,碰上被抓获的贩毒团伙劫枪逃亡,他和他的小队奉命协助边境警察在森林里围缴,并且凭一己之力抓住主犯,他受了轻伤。”
“……阿政的任务渐渐多起来,并且越来越重要,同样地更加地危险。有一次他在国外执行救援任务,不幸被擒,他被打得全身是伤,却凭着智慧和毅力逃了出去,并且在热带森林里头与敌人整整周旋了一个星期,最后顺着河流回到营地。他后来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两个星期。”
“……阿政大大小小的嘉奖得了很多,他救过被拐卖的儿童,端过国际毒枭的老窝,解救过非法武装斗争下的人质……他成了年纪最轻的大校,各大军区的首长都看好他的未来。我也以为他的路就是这样走下去的时候,他却有了新动作。他有几次出任务带回来了人,都是很有技术的人,现在我才发现,我的孙子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有了超越我意料的抱负。我很欣慰,也希望你能得到些安慰,谢谢你的宽宏大量。”
“……符家姑娘,我以后可能不能再向你报告了,因为阿政现在着手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是我向你保证,他所做的,决不是坏事,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对得起祖国,对得起人民。爷爷实在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对你的亏欠爷爷一辈子记在心里,对你的感激爷爷也一辈子记在心里。要是你愿意回信,跟爷爷唠点家常也好。”
一篇篇地看完,符晓早已泣不成声。内心百感交集,一时想起父母慈爱的笑容,一时想起唐学政温柔的宠溺。
“唐先生接到任务,不得不离开。”突然快递小伙子的话闯进她的脑海中,她首先想起的是唐爷爷说过的他曾被抓一事,心立刻像被人紧紧捏住,几乎透不过气来。他这次的任务,危不危险?这想法一旦起了头,就没办法不再不想。可能受伤,可能又不小心被坏人抓住,被打得满身是伤……忆起上次他过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伤,那么精力好的人睡得那么沉……他现在安全吗?
或许这世上没几个能比得上符晓那种复杂之极的心境,但她渐渐一点一点地想通了。人死不能复生,唐学政已以行动弥补着他的大错,对于父母的事十年之久已慢慢释怀,但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再跟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她只会觉得对不起天上的父母,他们定不会原谅她。现在她只愿他平平安安地回来,让她再看一眼,然后彼此说清楚,各自走上各自的道路,他娶一个好妻子,在他为目标努力的途中支持他,而她,也会放下痛和爱,或许会找一个平平凡凡的男人,将他放在心底过一辈子。
自我安抚是符晓的强项,没有这种坚强,无父无母的她过了十年又是怎样的难熬。这么一想通,她也就好过了一点。除了深夜克制不住地偷偷在被窝里掉点眼泪,因为爱上了唐学政对着父母照片说对不起,再有就是总是梦见唐学政受伤又能逃出来之外,其他时候都是挺好的。她外出都着些淡妆,让自己看让去精神一些,因为这样才不会更加萎靡,对杨家三口道歉,找个理由解释自己的不辞而别,去姑姑家看看奶奶,大家坐坐笑笑,一天又一天。
直到半个月后的深夜,符晓好不容易振奋精神,在电脑前重拾荒废已久的工作,门铃突然响了。她不由一惊,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十五分。这个时间突然响起了门铃,特别是在她一人独居的房子里,她不由心里有些打鼓。从房间里拿了一根球棍,她缓缓开了房间门。
“符晓,是我。”熟悉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空荡的房子里穿透,直击她的心脏。
是唐学政!符晓没有多想,丢了球棍便跑去开了第一道门,透过铁门,在楼梯暗淡的灯光下,她看到了似乎一个世纪都没再看到的英俊脸庞,一时间呆在原地。
唐学政也直直凝视着她,没有叫她开门,只是深深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符晓轻轻开口,“你的脸……怎么了?”为什么有一道血痕?
“哦,这个,”他用拇指刮了刮,“没留意就被划了刀。”
回忆起自己梦里头的画面,她倒吸一口气,“你还有哪里受伤了?”
“没了。这次就救一个人,轻松。”唐学政轻描淡写,眼睛像雷达似的巡视她的脸,瘦了点,“这些日子好好吃东西了吗?”
符晓呐呐地点点头。
“看你的样子,又在熬夜了?”他不赞同的口气道。
“我……”符晓不知道该说什么。
“睡晚了对身体不好,现在去睡吧,不打扰你,我要走了。”唐学政轻笑一声。
“啊?”符晓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晚来只是为了跟她说这么几句。
唐学政何尝又不觉得自己很蠢,但他没法克制自己想见她一面的心情,一下命令就叫直升机开这里来了。“我就看看你,我想过了,你对我没有安全感是有道理,等我说服了我妈,再顺便通知好亲戚后就来找你。”
“你……”别做这些浪费时间的事了,“你妈妈才不会喜欢我,你还是找个你喜欢她也喜欢的媳妇儿吧。”
唐学政咧了嘴,“我就喜欢你。”这纯情的词他是越说越顺口了。
☆、第 61 章
“我不……”否认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她垂下眼眸,“那你去说服你妈妈吧。”
“放心,不会太久。”他向她保证,“去睡吧,我听你锁了门再走。”
符晓紧握着把手,又偷偷从头打量他一遍,确定他没受什么伤后,才勉强道:“那你……回去小心点。”
“嗯。”唐学政想问她有没有想他,又觉得现在没那资格,因为他的关系让她又难过了。更不用提他想让她开门抱抱她,亲亲她,压抑住内心的躁动,他沙哑道:“去吧。”
符晓低着头点了点,慢慢地将门关上,咔嚓一声上了锁。
她屏住呼吸,聆听门外的脚步。
只是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像是没有人一般。
她抵在门上,觉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久久,她还是听不到一点点细小的声音。她咬着唇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是他走了?还是他受了伤昏倒了?就在她差点克制不住想要开门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离开的脚步声。她像是被谁挠了心,不知是轻松了,还是更沉重了。
情不自禁地,她轻轻地、轻轻地将门开了一丝小缝,正巧看见他离去的背影。她又不自觉地咬了下唇。
长年的警觉让唐学政知道她在偷偷看他,但他没有回头,却不可否认地悄悄松了一口气,她还是在意他的。她离开的时候那么干脆,他又因为该死的任务关键时刻没有出现,害他一直担心她恼得更干脆怎么办。
苦笑一声,谁能知道,他堂堂唐家大少,对自家的小妞妞是这么患得患失。
唐学政回到北京,稍作休息后便去一家高级的养生会所找他每星期都会去练瑜伽的母亲,没想到,肖浅浅居然也在。
“浅浅,你的动作连教练都夸,阿姨可要向你拜师学学啊。”唐夫人换了衣服,一边走出更衣室一边对身边的高佻美女笑道。
“我就是班门弄斧,阿姨您的呼吸绵长,我望尘莫及呢。”肖浅浅回以一笑。
翘着二郎腿坐在休息区抽烟的唐学政见两人有说有笑地靠近,眯了眯眼,按熄了烟头。
“阿政,这次出去还好吧?有没有受伤?你脸上怎么回事?”见爱子一回来就找她,不高兴是假的,唐夫人拉过他左看右看,发现他脸上的伤痕不由惊呼。
“没事,走吧,妈,我陪您去吃饭。”
“好,走,浅浅,我们狠狠吃他一顿。”唐夫人笑吟吟地转头道。
“阿姨,我就不去了。”肖浅浅微笑婉拒。
“说的什么话,我们阿政还没那么小气,连你都不请。”唐夫人对儿子使个眼色,示意他说话。
对母亲有求,唐学政很合作,“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肖浅浅冷笑一声,“就怕唐大少您心情忽好忽坏。”
“对,上次你把浅浅惹恼了,人家还没消气呢。你下午陪浅浅走走,看她喜欢什么东西给她买,就当赔礼了。”唐夫人趁机道。
唐学政笑笑,“行,没问题。”
肖浅浅的眼里闪过惊喜,恼怒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饭间,肖浅浅离席,唐学政对他妈道:“妈,我顺了你的意,你也该顺儿子一次。”
“我哪样没顺着你?”唐夫人喝了一口红酒,旋即警惕地道,“除了符晓的事以外。”
“行,不提她,您记住您应了。晚上咱俩好好谈。”
见他应得干脆,唐夫人也就没多想,点了点头答应了。
吃完了饭,唐夫人称有事先走了,唐学政长腿伸直交叠,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道:“肖大小姐,您乐意什么玩意儿?”
“哼,别哄小孩儿玩,真要道歉,就陪我去个地方。”
唐学政无所谓地笑笑。
半个小时后,两人进了一栋商业大楼里的台球会所。这是肖浅浅的闺蜜开的,设计都带着女性特有的幽柔格调。大厅里大致有七八台,因为是白日,只有两台球桌上有几个客人玩着。
肖浅浅对唐学政勾唇笑道:“谁稀罕你送什么礼物,陪我打一场球算你道歉了。”
唐学政挑了挑眉,双手插袋,率先走了进去。
一位穿着制服的美女迎了上来,问他们需不需要陪练。而后她身后便传来老板的声音:“他们说要陪练,肯定是想砸我这的招牌。”
制服美女转身,一个穿着运动装的年轻削瘦女子微笑着迎了上来,仰头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你一定是‘唐少’,久仰大名,我是宁宁。”
注视她化了妆都难掩的苍白,唐学政只点了点头,也不回话。
“给我们选一桌安静点的地,我好久没来这儿放松放松。”肖浅浅道。
宁宁点点头,亲自将他们引向最右边角落的一桌,周围有一壁水族游鱼,气氛怡人。
“你没事也留下来陪我们玩两局吧。”肖浅浅说,“我好久没见你了。”
“我只怕自己光线太强了。”宁宁别有所指地笑笑。
肖浅浅瞄一眼身边的男人,“放心,某人绝对是想美女越多越好。”
于是宁宁留了下来,肖浅浅让她陪唐学政玩第一局。唐学政倒真是很久没玩台球,手生了,加上又有些心不在焉,几次击球都未入袋。宁宁犹豫说道:“唐少,要不我们先练练?我虽然天天在这里,也很久没玩,手都硬了。”
站在一旁逗鱼的肖浅浅瞟了一眼过来,“别理他,他能着呢,以前跟他玩,就没让我们碰球一下。”
唐学政点燃一根烟,“你继续。”
肖浅浅笑话他,“怎么,唐大少连球都不会打了?”
“就这点水平。”唐学政笑笑。
肖浅浅恍惚,她记忆中的他从来经不起这些挑衅的,张扬着就像是全世界也要跪拜在他的脚下。原以为他没变,但其实,又有谁没变呢?
“那个,听说玩家里头要办个游戏还要申请?”她忽地觉得他好远,试图找着两人的交合点做话题。
“嗯,你想清楚要干什么,递个盘子给我,里头最好能详细尽量详细。”先把她推上去也好。
“有多大把握?”
唐学政吐了一口烟圈,扬唇笑了。
像是她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肖浅浅猛地明白,他并非不再张扬,而是他已不需要外释那种已经到了骨子里的自信!仿佛能看到他透出的霸气,她一时间愣住了。
“哎呀呀,瞅瞅我运气好成什么样了。”熟悉的戏谑声音打破她的出神,肖浅浅有些头痛,是莫于非。
“肖美人,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我来打个球都能碰上你,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去趟民政局算了,我请你。”扎眼的白头配上一身手工裁制的西装,怎么看怎么想起一成语——衣冠禽兽。
“你一个人来打球?”肖浅浅明白过来,她恼怒地看了唐学政一眼,冷冷问道。
莫于非咳了两声,“这不是很多美女妹妹吗?”言下之意是冲着美女陪练来的。
肖浅浅哪里能信,只觉一把火蹭地上来了,“哼”地一声掉头走了。
“浅浅!”宁宁忙追了上去。
两个大男人没追上去,莫于非拍他一掌,“你能啊,叫我来挡桃花,得瑟是吧?”明明知道他没追上她,还来显摆?
“这不是给你提供条件吗?”
“老子不稀罕!”
唐学政斜他一眼。
“老子只是来行兄弟道义。”
“委屈了。”
“那有什么办法,你没了老子不行。”
“我有王小川的号码。”唐学政好心提醒。美女的好处就是,不愁没有护花使者。
这话把莫于非堵得,“你他妈敢!”他追不上还不是大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别人追上了他没追上。
唐学政叼着烟,又拿了球杆,玩起残局来。
这头宁宁把肖浅浅劝了回来,她余怒未消,侧着身只在球桌的另一头站着。
莫于非见不得美人愁眉苦脸,发挥特长不遗余力地贴向她,百般讨好。虽不是自己心中的男人,但像莫于非这样的人物这样低声下气,也大大满足了她女人的虚荣心,加上宁宁也在一旁调解,她终于缓了脸色,同意宁宁的建议两两比赛。
莫大少毛遂自荐与肖浅浅一组,肖大美人也没异议,于是貌似和乐融融地开赛了。
唐学政心思一点儿也没在上面,失了手之后便下了,肖浅浅与他擦肩而过,看也不看他一眼。
没留意她的怒气,坐在小沙发里的他拿出手机,见一眼没有新信息又收回口袋。
“你的那个妞呢?”莫于非状似随意地问。
“你问她干什么?”唐学政抬头扫了他一眼。肖浅浅就在面前,他还有空想起符晓?
“这不是随便问问吗?还跟着你呢?”
“……废话。”
“我看她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怎么勾引你的?”
“还兼职狗仔队?”
“你打算玩多久?不会真打算娶她吧?”莫于非一副“你别闹了”的模样,“人家只是个小姑娘,别让人抱太大幻想,小心人逼急了。我可是过来人。”
“你想说什么?”唐学政眯了眼。
“当然是劝你趁早放手,要是你觉着有损失的话,爷把肖浅浅让给你得了。”莫于非十分大度地道,“反正那姑娘怎么比也比不上肖……”
一脚猛地踹过去,原本在转椅上的莫于非粹不及防地摔坐在地上。
“你他妈干什么!”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恼羞成怒的他抬了转椅就甩过去。
唐学政头一偏,椅子砸上身后的墙壁,壁画随之掉落。
“我干什么,我抽你嘴贱的。”他的小妞他有什么资格妄自评论。
“嘿,还说不得了还?就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人,你就这么抽你二十几年的兄弟?”莫于非大骂。
“她要是说你我照样骂!”可是事实证明,往后符晓骂莫于非的时候,唐学政只有落井下石的份。
莫大少那个气血上涌,“我是抽她就是骂!”
“她是女人你是吗?”她就这么干脆地走了他还舍不得说重她一句,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等等,他们在吵什么话题?
☆、第 62 章
他本意是既然自己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就费点神拉他一把——天知道她接近他是为了什么目的——没想到他这么不识好歹,还没扯到重点他就动起手来了,而且为什么他吵架妈的主题已经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搞得他像是在争风吃醋似的。莫于非简直想抽自己一耳刮子。
“怎么好好的就吵起来了?”宁宁忙来当和事佬,对自己会所的墙壁被砸了个裂痕连眉头也没皱,只担心他们闹僵。
肖浅浅不悦地道,“你们到底吵什么鬼东西?”这些男人一言不合就动手是常有的事,但现在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该注意形象。
“……哼。”莫于非拍拍身上的灰,瞪了唐学政一眼,好心遭雷劈,他果然不适合当个好人。
“莫于非,你下手也有点分寸,拿着椅子就乱砸,要是阿政没有避开怎么办?”看那被砸的力道,肖浅浅又不由骂道。
“你心疼他,他可不是为了你动手。”莫于非冷笑一声,凭什么就他一个人不痛快。
闻言,肖浅浅果然变了脸色,但高傲的自尊让她开口,“关我什么事?”
宁宁只觉气氛一触即发,想上前劝解却突地觉得力不从心,大脑晕眩起来,她暗自叫糟,想悄悄离开一会。
只是天不从人愿,她一转身,迎面便碰见她此生最痛恨的男人带着两个小弟走向她。
“去哪儿?”问话的是一个浑身散发黑道煞气的平头男人,三十出头,有一道狰狞伤疤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金链。他邪气地上前挑起她更加苍白的脸蛋,“想要了?”
宁宁用力偏头,挣脱他的桎梏。
控制欲极强的男人眯着眼,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我不喜欢不乖的女人,看来你还没有得到教训?不是跪着磕头求我的时候了?”
眼里的瞳孔猛地缩小,宁宁的身子止不住发抖。
肖浅浅上前一把将她拉开,“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男人挑眉,慢慢收回手,意味莫名的从上而下打量了她一遍,“我说是谁呢,这不是天天上报的肖大检察官吗?怎么?我教育我的女人你也要管?要不要把我拷回去审?”他配合地伸出双手到她面前。
“放心,不急于这么一天,我会请你去作客的。”肖浅浅将宁宁拉到身后,冷冷笑道。
“求之不得……”那男人靠近她,咧开□道,“你得快着点,这个贱人最近浪得很,我怕慢了伺候不了您。”
“你……”一巴掌就想打过去,被他轻松地拦在半空,“别这么性急……“
“还是放开你的狗爪子得好,爷今个儿心情不好。”莫于非懒洋洋地走到他们面前,干脆地将肖浅浅的手抽了出来。
男人从一开始就注意到她们身后的两个男人,虽知道不是等闲之辈,但他也没放在心上,他们若是聪明,也该明白井水不犯河水。看来调戏了别人的女人,男人无所谓地笑笑,双手举了举作投降状,“我的错,不知道名花有主。”
肖浅浅道:“莫于非,他侮辱我,帮我教训他。”
莫于非向来是个不怕惹事,就怕没事可惹的主,听到这话咧嘴笑了,回头看看还稳坐着置身事外的唐学政,“干不干?”
完全不在状况内的唐学政在写着短信,最后只留了三个字一个标点——“我想你。”按了发送键,他身边越是充满漩涡,他就越是想念他的小妞妞身上那种上善若水的干净。
平头男子注视着分明溢着紧张气氛,那个依旧低着头玩手机无动于衷的男人,只觉莫名肌肉紧绷,北京城什么时候有这一号人物?
☆、第 63 章
平头男子注视着分明溢着紧张气氛,那个依旧低着头玩手机无动于衷的男人,只觉莫名肌肉紧绷,北京城什么时候有这一号人物?
肖浅浅也看向唐学政,眼里意味莫名。宁宁在她的身后紧咬下唇,带丝难堪地低着头。
唐学政等了一会,没有短信回来,他不怎么高兴地收了手机,这才有空抬起头来,扫了那男人一眼,虚心地问道:“干什么?”
莫于非差点吐血,几乎认为他是故意的了。他英雄救美的场面就这样被他糟蹋了?
“莫于非,丑话说在前头,缺了胳膊少了腿,别回去哭爹喊娘。”见对方内部就泄了气,那男子冷笑一声道。
“齐三,你真相信自己有那个能耐?”
北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大不到哪去,长年在外头混的哪有碰不到头的时候?两人以前便见过几次,也只是点头之交,连话都没超过十句。
“你怎么认识这种人渣。”肖浅浅厌恶地道。
被莫于非称为齐三的男人不急不躁地看向她,缓缓露出和善的笑,“美人,我打女人的。”
宁宁不由恐惧地将浅浅拉了一把,试图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贱人,你给我……”一个玻璃的大烟灰缸以凌厉的速度砸向齐三的脑门,他一惊之下危险闪过,跟在后头的两人也下意识地躲避,而同时,莫于非也动了手。
身后两个手下还没来得及拔枪,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只听到两声闷哼,两人就晕死过去。
陪练的美女们早就害怕地躲了起来,聚在一块心惊胆跳。
解决了两个小角色的唐学政展了展大手,望着手背上的一点点红印,想起他媳妇儿来,又掏出手机看了看。
这边装斯文装得太久的莫大少已经不敌长年累月在刀口下舔伤过日子的黑道太子,被一脚踹进沙发里,连人带沙发给翻了,发出一声巨响。向来以狠辣出名的齐三打算给他点教训,抽出一把短刀就上前想往他身上招呼。
一道强大的力道从旁边格住,齐三眼里闪过惊诧,他刚刚分明用余光扫见他在范围之外,什么时候到了跟前?
没时间多想,反手一转,利器直刺对方擒住他的手臂。
“小心!”肖浅浅惊呼。
唐学政俐落地扭过他的手避开。
齐三见状,立刻变了手中的招式,心里却提了防备,轻而易举就扭了他的手,哪里是一般人能做到。他虽然也是总有人保护,但在黑道之家不靠真本事闯出点名堂又有谁真心服你?想他十四岁就开始喋血砍杀,曾经一个人就挑了死对头一个堂,凭那次的浴血才奠定了今天的地位。要是随便一个打架高手能轻易钳住他的手,那他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过了数招,动了真格的齐三竟见他拆招拆得如此轻松,眼里红光一闪,左手撤下就想拔了腰间的枪。
谁知他的动作比他更快,利用他挥下手的空档,对方已经抽了他的手枪,毫不拖泥带水地近身一枪射在他的左大腿上。
剧痛让齐三不支单腿弯曲,屈辱让他想重新站起,伤口却再次遭遇重击,他单膝跪在了居高临下的男人面前,额上抵了一支枪,他的枪。
齐三脸色苍白如纸,他不是没被抓过,但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莫大耻辱从心底源源不断地升起。仇家视他为眼中钉,费尽手段也没能除掉他,但眼前这个男人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杀了他,他往日的骄傲就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熊样。”唐学政的眼里冷光一片。
“你是谁?”尽管左腿剧痛,齐三还是挺直背脊阴狠问道。
“咱们莫少英雄救美,你装个狗熊过就过了,何苦把自己弄得像个王八蛋。”唐学政一手插袋,一手握着枪又往他头上按了按,轻轻缓缓地道。
正检查自己哪里受伤的莫于非嘴角抽了抽,意思这事变成他的了?
“你是他手下?”齐三不信。
“哼,莫少说,这儿他看上了,你以后掂量着办。”
“这里是我的地盘,有种一枪嘣了老子,不然老子不会罢休。”即使跪着,齐三也不愿示弱。
唐学政笑了,“你以为我不敢?”话音未落,一枪又射穿了他的另一条腿。
接二连三的枪声让胆小的美女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客人们见形势不对,早已离开,剑拔弩张的会所只有悠扬的音乐和齐三粗重的呼吸。
“你他妈找死!”齐三额上冷汗直冒,不管两腿湿濡的血流,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像是想将他五马分尸。
“叫他爸来领人,慢了可不知道领的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丝毫不把他的狠话放在眼里,唐学政将枪扔给莫于非,“扫兴,我走了。”
莫于非接过枪,哼了一哼,他倒好,拍拍屁股走了。
宁宁这才像是回了神,望着双腿跪了地的齐三,突然惊慌失措地追了上去,在电梯门前将唐学政紧紧拉住,“唐少,唐少!”
“不要碰我,”唐学政慢斯条理地扫下她的手,冷冷吐出一个字,“脏。”
宁宁的脸色更苍白了。
跟着出来的肖浅浅不由斥道:“唐学政!”
“肖浅浅,”唐学政面对她,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你引我到这来不就是这个目的?为了这个全身上下被毒品泡过的女人,你利用我还真是不遗余力。”
一句话让两个女人脸色变幻莫名。
“唐少,您听我解释……”
“免了。”肖浅浅的闺蜜又怎么可能没点家底,要不是她曾自己情愿,又有谁能钻了这个空子。在他看来,就是自作自受。“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高兴也来点。”对着肖浅浅冷酷地撇下一句,他大跨步进了电梯。
留下的两个女人张口欲唤,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电梯关闭。
莫于非一边打电话,一边注意着他们的动静,眸光闪过,他摇了摇头。肖大美人是被惯得太自以为是,阿政那家伙怎么可能是甘愿不明不白就被女人利用的类型?要不是恰巧对象是他们名单里的人物,他连手指都不可能抬一下。
只是他别真是中了那个叫符晓的小女人的道了,她是受害者的女儿,怎么突然间出现在阿政身边?别是想趁机报复……
☆、第 64 章
爱车法拉利599驶出停车场,主人漫不经心地随着车流而动,脑子里将突发的状况迅速整合了一遍,几不可闻地哼了哼,不再费神去想,而是将心思又回到那个闹心的小妞身上。这段时间她又是一个人,心里头别委屈坏了。想打电话来着,又怕一听她声音忍不住绑她回身边,发短信又不回,真正磨人……她别一个不高兴,又跑去相亲去了。不行,得想个法子让她别忘了他的存在才行。该怎么做呢……唐大少扶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地弹了弹。
于是颇为苦恼的唐少索性将车一摆路边,拿了车上的手提就当场上网查起对策来。上回送礼物一个不小心就被她误会成包养,气得不想理他,并且至今为她买的一栋房子还在柜子里压着。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不仔细点儿他又得赔许多不是。于是他把它提了个战略高度,墨眸倒映着一条条的主题,认真研究的样子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深思什么国家大事。
不知过了多久,守在红绿灯旁的交警实在忍不住过来敲了敲车窗,唐学政降下玻璃。
交警先敬了个礼,然后道:“先生,这里不允许长时间停放车辆。”他本来看着那么炫的车子不想来,但路过的车辆和行人一到这就不由地放慢速度,甚至驻足观看,这地段人流车流都大,被他这车一吸引就更拥挤了。
“哦。”唐学政倒真愣了愣,“我停了多久?”
“……约莫有个把小时了。”
“哈?”唐学政看看手表,不禁失笑一声,他这么全神贯注吗?将电脑丢至副驾,他开车离去,还想着网上的各种建议和招数。他们说,现在的女人现实的很,以前送一束玫瑰就很高兴了,现在得送金子做的玫瑰才开心。他不由想起他送的彩钻花型项链,他可真看不出来她有多开心。也就是说,她是偏好浪漫型?这倒真愁到他了,浪漫两字,他还真没概念。
莫于非这时打来电话,以怪笑开头,“你怎么就没留下来看老齐那张脸。”
“哦?”唐学政心不在焉地应一声。
莫于非乐得跟他描述事情后述经过。说来他特无耻,当着齐三的面说是因为女人起了冲突,齐三一怒拔了枪,他的保镖——也就是唐学政——见状与他搏斗,在抢枪时不小心走了火,啪啪两枪就不幸射中他的两条腿。
老齐哪里能信这种不幸的杯具,带来大批人就要为儿子报仇,不料齐三气得气血上涌,额上青筋爆出,也只抿嘴不语,像是默认了莫于非的说法。若是向他老子说明真相,说是他被人轻松抢了枪,开了一枪让他跪在那人面前,后来又轻蔑地再开一枪让他双膝着地,视他如蝼蚁……这种真相还不如让他直接去死爽快点。
老齐本是卯了劲要向莫于非整两枪回来,最后都爆在头上,却见儿子一反常态,只沉默地让手下紧急止血,居然一个屁也不放。被他这软绵绵的样子一气,他差点再给他补上一枪。这抢女人没事,枪也是齐家的,人家是正当防卫,照莫于非这说话只能怪齐三流年不利,怨不得别人。若是齐三寻理还有个借口,但他这种不声不响,他拿啥借口去开火?若是传出去,道上的人还不笑话他齐家以多欺少,没一点道义?
莫于非就看准了齐三这种高傲的自尊,让他说明真相,不可能;让他撒个小谎,在宁宁和肖浅浅面前,也不可能。于是他就轻而易举地无耻地将人打发走了。
“你说怎么处理宁宁美人?”
“跟我有关?”唐学政反问。他有那个闲功夫去关照别的女人,还不如想想怎么个浪漫法。等等,说起这事,现在跟他打电话的不就是人中翘楚么?张口欲问,马上又咽回嗓子里,他就病急乱投医,问这小子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地方是你招来的。”凭什么他无事一身清,他就在人十来把黑洞洞的枪口下说话?
“我没求你。”
莫于非沉默片刻,啪地直接挂了电话。要不是他刚刚救了他,他就……直接把他k.o了……脑子里。
唐学政也没理会,自己的重大问题还没解决,哪里有空去管这些不重要的事。
为了等韩玉素,唐学政直接回了老宅,这段时间回得太频繁让唐老爷子都惊奇,“嘿,没想到唐少爷变成咱这的常客了?有啥稀罕物您看上了?”
没理会老爷子的调侃,唐学政压着手机转了几圈,总算是下了决心拨通电话。
晚上,唐学政揽着他妈进了书房。
“到底是什么事?”唐夫人见他颇为神秘,等不到他开口就问道。
“我想娶媳妇儿了。”唐学政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娶啊,娶媳妇儿好,妈妈举双手赞成。”唐夫人眼里异光一闪,波澜不惊地道,“怎么,今天跟浅浅出去觉着该娶个老婆在旁边了?”
唐学政勾了勾唇,“您知道我指的是谁。”
唐夫人笑容下沉,“我说了不谈符晓。”
“我不谈她,咱来谈谈您吧。”唐学政靠向柔软的椅背,凝视着母亲一丝不苟的妆容道,“您可得老实点儿回答,下午我是顺了您了。”他们有时有这种利益交换,因为母子两个都不是妥协的主。
“谈我什么?”
“谈您怎么对个小辈意见那么大,态度那么坚决。”他的确是想不通,她虽然脾气大,但也是好面子的人,从不愿让人落下欺负小辈的口实,但对符晓,她只凭那么一面就不给一丝机会,这不像她看似强硬实则圆滑的作风。
“我是对事不对人,若是你们两个感情那么好了,她见到未来婆婆还那么没礼貌,我又怎么指望她以后孝顺公婆?阿政,不要因为妈的反对而反对,她其实真不适合你,就算妈不掺合,你们也不会长久的。”
“那您就别掺合了,我差点以为我还在吃奶,娶自己的女人还得母亲的首肯。”这件事上唐学政其实也是极为恼怒的,他尊重母亲的意见,不代表母亲可以帮他做决定,特别是在这种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事上,她这么一搅合,他大男人的担待在符晓那儿受到了质疑,这点让他非常不高兴。之所以忍到现在,也是希望符晓嫁进来能不受一丝委屈。
“我只是向你提出意见。”
“我认真听取了您的意见,但驳回,希望您尊重我的决定。”
“阿政,那个符晓有什么好,让你这么护着她?你还年轻,世界上比她好的女孩不知道有多少,怎么非得跟妈妈争这口气呢?”唐夫人苦口婆心,她又怎么想反对儿子,但他娶符晓……这件事绝对不可能。
“当然各方面比她好的女人都有,但符晓只有一个,我也没必要向您说些花里胡哨的话,我就是认准了她。”唐学政顿了顿,“我希望她来唐家不会受到刁难,这点您能做到吗?”
“我做不到!”唐夫人见儿子将符晓当宝一样捧着,而符晓又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她一时间什么气都有了,拒绝的话掷地有声。
唐学政深呼吸一口,还真有点沟通不良。连日来抱不到自家妞妞的焦躁让他耐心告罄,他采取了最有效又最直接的方法,“既然如此,那我就没必要让她嫁进唐家了。”
以为他妥协了,喜还没上到眉梢,唐夫人又听得下一句:
“我去入赘好了,到s城去,反正她无父无母,我也不必担心岳父岳母,两人过得也不错。”
唐夫人差点中风,这、这是她爱若性命的独子说出口的话?“你去就去,没人拦你,你也不要回来了!”恼他拿这个威胁她,唐夫人板着脸强硬地道。
唐学政瞟她一眼,凑近她道:“妈,我现在是在跟您商量,若是您同意,我就定下来了啊。”云淡风轻的口气有着男人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坚决。
“你……”唐夫人后悔,怎么把儿子当做旁人来想,他也就是在他们面前少表露点什么而已,其实家里哪个不知道他早已能独挡一面,甚至马上有超越他们之势,不然公公和父亲怎么都争着他的去向。
“母子两个在商量什么国家大事?”难得早回来的一家之主唐致国穿着还未换下的肩上一穗三星的军装,一派温文地在门口敲了敲门。
“爸,好久不见。”唐学政表情没什么变化,站起来对父亲笑笑。
“是挺久的,我去了几趟学校都没看见你,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唐致国走上前,背着双手问道。
“呵,计划发生了点变化。”即使对着父亲他也语意不详,“那么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妈,我刚刚跟你提的,您好好考虑一下。”
唐学政走了出去,见妻子难得对着儿子面露气恼,唐致国不由问道:“你们刚才在谈什么?”
韩玉素仰头看向丈夫,不确定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他,思量许久,她还是走过去把书房门给关了,慢慢开了口,“其实是……”
带着些主观意见,唐夫人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气愤地向丈夫告状,“你看,我都是为了他好,他不知道也就罢了,居然还来威胁我,我能不委屈吗?”
唐致国震惊不小,没想到当年那个倔强的小女孩居然兜兜转转又与阿政有了交集,并且,还如此之深。
“他说要抛了这个家去s城?”
“就刚刚说的。”
自己儿子什么性格他十分清楚,这话不是说他马上就断了一切去找符晓,他没那么软弱,遇上点问题就逃避,而是在用粗暴的方法警告他母亲,他意已决。
真是没想到……眼前浮现出十几岁的符晓清晰的样子,唐致国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要告诉老爷子。”
韩玉素愁眉一展,“我怎么没想到!阿政最听他爷爷的话,让公公知道这事,他肯定也不会答应。”他可是最疼阿政的了,怎么可能让个不定时炸弹进门?这样一来,她也用不着做坏人了,“走,我们跟公公说去。”
☆、第 65 章
“学政啊,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校长室里,老校长犹豫地叹了口气,不知是第几遍问正坐在对面穿着一身军装的唐学政。
“我已经想清楚了。”比之校长的愁容,唐学政显得精神许多,“谢谢您的关心。”
“这……唉。”又低头看看手里的文件,拿起的笔迟迟不肯签下,“老首长知道吗?”
“回去我就告诉他。”
居然是一意孤行?校长忙放下笔,道:“学政,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出来,我也帮你出出主意,这样贸然辞职怎么行的通?是不是那帮兔崽子又挑你什么毛病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去教训他们。”
唐学政轻笑,“您多虑了,我是自己有点事,不适合在军队呆了,这两天我也会向那边申请退伍转地方。”
校长一张老脸目瞪口呆,他、他是说要退伍?他们看好的未来……“学政,这件事关系重大,你要好好考虑,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我明白。”
“依你现在的卓越成绩,往后赶上你爸爸绝对没问题,甚至大有可能超越他,怎么好端端的要退伍?”
当事人依旧波澜不惊,“我已经考虑好了,谢谢您的好意,这么久以来多谢您的照顾。”他站起来,行了一个标准军礼,向他点点头便出去了。
校长还不能从打击中回神,学政在他这儿呆着呆着,居然就不愿在军队了……这要是一传出去,有多少人得批斗他!
走出大楼的唐学政没有关心校长的纠结了,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对迎面而来的三五成群的士兵的敬礼回礼,也不在意新学员看着他肩上星杠的怀疑表情。
电话才一挂断,铃声紧接着就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不由挑了挑眉,老爷子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他还没跨出学校大门啊。
“唐学政,你马上滚回来见我!”
老爷子的语气里是许久未曾的严厉,唐学政纳闷地回了家,进了唐老爷子的书法室,见他双手握着龙头拐杖端坐在屋子正中央,四周龙飞凤舞的字画和飘浮的墨香味,加上老爷子一脸肃穆,他有种被提审的错觉。
“怎么了,老爷子?”他走上前,在他书桌前的竹椅上坐下。他最近可没空招他。
“穿着军装就给我站军姿!”唐老爷子喝道。
嘿!还真是他惹的?“理由?”唐学政眯了眯眼。
“你还有脸皮问理由?”老爷子怒气冲冲,“你妈要不跟我说,我还被蒙在鼓里。”
居然是这件事。唐学政挺直了身子,双手交握支在两边扶手上,“您听说了什么?”
“听说了那个姑娘目无尊长!”唐老爷子瞪他一眼,“这样的女娃你还护着,把你妈顶得睡不着觉!”
唐学政沉了脸,“老爷子,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点您也老糊涂忘了?”
“好,好,我问你,这个女娃是不是上次你说要给我看的那个?到头来她发小脾气没看成,是不是?”
唐学政在心里低咒两声,事情怎么就这么碰巧,“上回她误会了点事,跟我发脾气,而且我也没跟她说您要见她。”
“得了得了,你也别在这儿哄我老头子,事实胜于雄辩,我这么觉着,你妈也这么觉着,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赶紧跟那姑娘家分了!”
唐学政耐下性子道:“咱看问题要全面,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我是什么人,我媳妇儿要真那么不好,我还巴巴地求她嫁给我?您要是真见了面,多了解了解她,我敢打包票,您绝对会命令我把她娶进门。”
“哼,现在那些女娃儿,要我真喜欢,你也看不上。”
“所以我才找了个我喜欢您也喜欢的媳妇儿。”见老爷子有点心软的趋势,唐学政再接再厉。
唐老爷子沉默,唐学政也由着他去想。
这时书法室的分机响了,唐老爷子咳了咳接了电话,“喂……转过来……我是……好,一切都好……哈哈,你说……”
对方报告了片刻,老爷子脸色大变,宝刀未老的杀人目光直射唐学政。
大致也猜出了什么事,唐学政有种漏屋偏逢连夜雨的感觉。
老爷子挂了电话,脸色不豫地瞪着他。
唐学政眼观鼻,鼻观心,面色波澜不惊。
“你……辞了学校,还说想退伍转地方?”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他真敢敢出这样的事来。
“嗯。”
“嗯个屁!”唐老爷子怒拄龙头杖,“国家培养了你这么久,你就是这么回报国家的?哦,把你养好了,你就去投奔资本家,赚了钱自己享受完了?”
“我有自己的方式,不在队伍里照样可以做。”
“那也不必非得离开军队!说,究竟是什么原因!”
唐学政沉默片刻,“我怕死了。”
“你说什么?”唐老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现在怕死了。”以前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现在却越来越强烈,他媳妇儿孤单了那么久,他要给她一个安心的未来。
有人说男人分两种,一种希望寻求刺激,一种则是安分守护。他毫无疑问属于前者,却没想到有个女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守护在旁。
“你是为了那个女娃?”唐老爷子突然明白过来。
“是。”唐学政回答得很干脆。
唐老爷子拍案而起,抡起拐杖就往他身上招呼,“我打死你个没用的东西,就为了个女人,你居然连本职也忘光了!”
唐学政不躲不避,任由爷爷粗重的龙头杖不留情面地打在身上。老爷子虽然年迈,但下手依旧不轻,他也没用硬气功护着,只硬生生地受,连吭也不吭一声。
不知打了多少下,唐老爷子打累了,气喘吁吁地坐下休息,唐学政直挺挺地站着,这才开口:“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我甘愿受罚。有些话我对您只说一遍,”他顿了顿,又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跟符晓没有关系,她年少时就失去了父母,一个人孤单地生活了那么久,我不可能再让她以后时时刻刻生活在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失去丈夫的阴影中。我承认我自私,任务离了我还有别人来顶,符晓的幸福只有我能给,而且,她的幸福对我来说胜过一切。”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这样深入骨髓,“我说过我有自己的方式,请您不必操心。只是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您固执的片面之词,要是唐家真容不下符晓,您就当从来没我这个孙子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泥菩萨也有三分脾气,况且他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家里人不分青红皂白轻视符晓,他忍了这么久不就是希望她嫁过来好好的?可是要是他们坚持己见,他也没必要多谈了。
“站住!”唐老爷子厉声叫住已走到门边的他。
唐学政依言站定。
“不要以为能拿这个威胁我,你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很大一部分也是跟这个家分不开的,而且你现在做的事,没了你的身份支持,又能不能顺利走下去!”唐老爷子威严的声音响起在房间。
“老爷子,您在我这年纪的时候已经雄霸一方了,我又怎么可能只靠祖荫成事?”况且他还要养媳妇儿,“您太操心了。”
说着扭了门把走了出去。
☆、第 66 章
偏门缓缓打开,唐夫人走了出来,脸色极为不佳。
“你都听到了?”老爷子沉声问。
昨天晚上听到儿媳妇说起这事,他震惊得一夜未眠,到今天早上才后知后觉地欣喜若狂。若是两人情投意合,这不正是最好的弥补方式吗?越想越高兴,他甚至迫不及待想让孙子立刻娶她过门。但一转念想起自己孙子以前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又怕他配不上,又怕他不好好待她,加上儿媳妇一直以来的偏见,他索性试探一回,看这浑小子能不能为那个心地纯良的小姑娘撑起一片天。没想到,阿政的态度是超乎他想象的坚决,居然不声不响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他们的未来铺路。他这一关,算他过了。
老爷子见惯生死,想得开些,只道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要好好地活才是道理,他现在只担心的是,符晓能不能给阿政这个机会。
韩玉素见公公表情似有满意之意,忙道:“爸爸,阿政现在跟我们置一口气,您可千万别向着他啊!”
唐老爷子抬眼,“你儿子还是跟你撒娇的小鬼头?”
韩玉素被堵在那没法反驳,又不禁提醒道:“那个符晓,这么久了突然出现在阿政面前,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啊!”
唐老爷子摇摇头,“玉素,你的思想还没有端正!”他顿了顿,“符家丫头是多好的姑娘,当初你瞒着我去与她私了,我知道你是心急阿政,但是你想过没有,当时也只有十六岁的她失去了什么!阿政闯了滔天大祸,有爷爷奶奶心疼,有爸爸妈妈护着,而她却是和自己最亲的人天人永别,从此成为孤儿!你将心比心,那种情况下,你会放阿政一条生路吗?在她承受失去父母的痛苦,还被人火上添油地以势压人的时候,你会放罪魁祸首一条生路吗?”
韩玉素说不出话来。
“我估计你不能,若是你有这种遭遇,势必要将对方也整得家破人亡才算数;我估计我也不能,杀人偿命,虽然是个孩子我也要让他付出代价。可是那个小姑娘做到了,为了不让别人遭受她同样的痛苦,她毅然选择原谅,这是何等心胸!没有这等宽宏大量,你的儿子能有今天?这样的姑娘家你还有什么小心眼的想法,我说句老实话,符晓肯当你儿子的媳妇儿,绝对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韩玉素嫁进唐家几十年,老爷子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是今天,他确实是在将话撂下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阿政和符晓的事不要再阻挠,让他去娶个好媳妇儿回来,好好过日子。致国那儿我会打个电话。”
即使韩玉素在外头有多么呼风唤雨,娘家的靠山有多么雄厚,唐老爷子的大家长威严仍是无人可撼动,她虽然还有些许不满,也只得服从,抿着嘴离开了书房。
话说唐学政回了房间,觉着背上和手臂上火辣火辣的,他三两下脱了衣服,从镜子里看到一条条深红的痕迹,他眼角跳了跳,这下手也太狠了吧?拿了手机趴到床上,突然想起网上有人说男人适时装可怜效果不错,要不现在试试?一边想,他就已经一边编了信息:“媳妇儿,我被老爷子打了。”编完好,想了想,又加个,“痛死了。”想按发送键,又觉不对,把“死了”二字删了,留了个“痛。”终于发出去了。
过了片刻,没回应。他意兴阑珊地将手机丢开,妈的,骗爷的。
背上的疼痛没有消失,唐学政郁闷地埋进枕头里假寐。
“嗡嗡——”突地手机震动两声。
唐学政几乎是反射性抬了头,长臂一伸抓住手机,动作牵动受伤的肌肉,他哼了一哼,注意力依旧在手机上。这一看,眼睛都直了。
卧槽!早知道苦肉计有用的话,他还等现在?之前发了那么多条短信都没回,现在一听他受伤就回了,这小女人,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你为什么挨打?符晓问。
唐学政唇角咧开,都能看到她皱着眉咬着唇的样子。
我说明天去找你,老爷子嫌太晚,就把我抽了一顿。他如此回道。
五分钟过去,符晓回了:伤得重不重?
没流血,内伤。
敷药了没?
没药,明天过去你帮我敷,先把药准备好。
我不,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自己管自己。
我想你了。
我不想你。
那由着我内伤憋死算了。
这次久久没有回应,唐学政正想着是不是苦肉计过了,手机又在手里震动两下。
唐学政,不要拿身体任性。
生气了。见不妙,唐学政快速回:好好,我马上去上药。
另一头的符晓紧握着手机,唇瓣被咬得几乎没有血色。虽然他一句也没说,她也感觉得出他是因为她被打了。杨蜜说他以前几个月就换个女朋友,她都这样对他了,他为什么还不放弃?
而这边唐夫人不放心被打的唐学政,上楼来看看他,一开门,就看见儿子趴在大床之上,古铜色的健壮后背上条条红痕,她惊呼一声,“怎么打得这么厉害?”公公也真是的,居然打得这么重!
唐学政没转头,只懒懒道:“托您的福。”
“你,唉!”爱子伤成这样,唐夫人忙下楼唤管家拿了医药箱,亲自为他上药,心疼地吹吹他的伤口,“痛不痛?要不要去趟医院?”
“不必,死不了。”
“你跟妈置什么气,妈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您把固执放一放,就真的是为我好了。”
“你妈就是太疼你!”唐老爷子也上了楼来,冷哼一声。瞟一眼他身上的伤痕,唉?他打了那么重吗?
唐学政盯着手机没说话。
“好了,别给我装,既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还这么固执……”态度不能马上转变太多,老爷子拿乔地佯装勉强道,“就把那女娃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谁知唐学政完全不领情,“免了,我媳妇儿不是给你们研究的,你们不乐她还不乐,索性不见。”就这态度,让他看才怪。
嘿!这小子记仇?唐老爷子后悔抽少了,他清了清嗓子,“我跟你妈商量过了,你既然态度这么坚决,可能真是我们误会她了,你现在大了,我们该相信你的眼光!”嗯,自个儿转的不错。
唐学政顿了顿,麻溜地起身,目光炯炯地看向老爷子,“你不玩我?”再槽,苦肉计哪都有用早跟他说声啊!
“混账东西,这也能开玩笑?”老爷子瞪他。
再看向母亲,“妈?”
韩玉素一百个不愿意,但迫于公公威严,只得勉强点点头,“爸爸说的是。”
“您愿意接受符晓了,她来了您不会给她脸色看?”
“你妈既然都同意了,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唐老爷子道。
韩玉素只得又点点头。
没功夫去在意她的僵硬,这消息好的,唐学政跳起来,咧开嘴拍拍老爷子的肩膀,“他娘的,早知道要受这一顿就行了,您就早提个醒不就完了。”
老爷子顺势又给他一拐子。
乐完了他拿了衣服往上套,也不管身上到处抽痛,“我出去了。”
“你去那儿?”
“外面有点事。”
“怎么还不去符丫头那?”唐老爷子越想越焦急起来,那姑娘心结能不能打开还得看他的表现,哪儿有时间给他慢慢悠悠?万一这空档她被谁娶了去,那他问谁去要这么好的孙媳妇儿?
“我有点事情要先解决。”去部队填个申请表。
“你事情分个轻重缓急,哦,你这么火急火燎地要我们接受她,现在你又不急了?万一小姑娘看上别人了你说怎么办吧?”
“我今晚就过去。谁还敢看上她?”唐学政笑的很血腥。
“哼,这还差不多,你要是等明天再去,小心我又抽你一顿!”
“…………”唐学政有些诡异地看向他,他看了他短信?
韩玉素第一次觉得无能为力,公公赞同,丈夫又说听公公的,儿子更不用说了,符晓进唐家,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唉!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情!
☆、第 67 章
晚上八点多,抵达s城的唐学政站在符晓门口,按响门铃。
“我来开——美女,找品味点的衣服,太破了我不穿!”年轻的男人声音从房子里透出来,话音未落,一个头发湿淋淋的半裸年轻帅哥开了门,蓦然出现在唐学政的面前。
唐学政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里头的年轻帅哥不知怎地有些发毛,“你找谁?”
“……符晓。”他慢慢勾起一个笑道。
“哦,你是晓姐的朋友啊,请进。”年轻男孩可见涉世不深,毫无防人之心,一把打开了门。
也幸好他这种天真救了他一命。
“姐,你有朋友——”男孩扬声喊道。
正在客房的符晓闻言,抱着一堆衣服走了出来,“是谁……”
有一种感觉,唐学政很多年以后才清晰地形容了出来。而此刻的他,在见到符晓的那一刻,只觉整个生命就那样沉淀了下去,灵魂似在他身上,其实又不在他身上。非是空虚,只觉满足。
“媳妇儿。”他凝视她笑着唤了一声。
符晓恍然如梦。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是那么地不切实际。她其实以为,再也不会见他了。
“你叫我姐什么?”怪叫声打破一室涌动的暗潮,年轻男孩“刷”地冲到唐学政面前,围在腰前的浴巾差点阵亡。
迷障打破,符晓尴尬地道:“符家扬,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
“姐,别这么藏着掖着啊,这莫非就是未来的姐夫?”符晓的堂弟符家扬对她挤挤眼,然后装模作样地打量唐学政一番,摸着光洁的下巴道,“不错,长得挺好,我批了!”
“符家扬!”他可以再夸张一点!
唐学政倒是愉悦地笑了起来,走过去想抱她,却发现她怀中的障碍物,“你抱这么多衣服干什么?”
“我,我在帮他找衣服,他在学校打了球,衣服都湿透了,跑到我这儿来洗个澡。”符晓紧张地一五一十地交待,还不由紧了紧手中的衣物,“我想着你有些不要的衣服在这里,想让他拿去穿……抱歉,没有先问过你……”
“给旧的好吗?不如我帮他买几件?”看在那声姐夫的份上。
“不用,他衣服很多。”符晓的头摇得跟泼浪鼓似的,熟悉得想哭的气息传了过来,让她几乎不知道在说什么。
“姐,你们还同居!”读高中的符家扬刺激受大了。
“没有!”符晓瞪他。
“那这些衣服怎么回事?”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给我进去找件衣服套上!”趁机从唐学政身边走开,她将怀中的衣服都丢给符家扬,恶声恶气地推着他进客房。
“啪”地一声,伴随着符家扬的嘀咕,客房门关了。神经紧绷的符晓瞪着栗色的房门,还不知道怎么转身面对那个男人,却已在一肯瞬间被一道强大的力道旋了身子抵在门板上。
来不及惊呼,双唇已被霸道地侵犯,唐学政提着她的双臂,唇舌贪婪地重温他的女人的甜蜜。
符晓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浑重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她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放肆至此!她试图挣扎,但她的力量对他而言犹如螳臂挡车,他纹丝不动地将她压在门与他之间,湿滑的舌头长驱直入地闯进她的小嘴,缠绞她无处躲避的小舌。
不能的!符晓无声地扭开头,却又立刻被他追了上来,四唇再次紧紧贴合,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哇!不会吧?”有人在房间里大呼小叫,门外头的唐学政依旧深深亲吻着他的女人。
“姐!”完全没点心眼的符家扬突地打开房间,心情激动地拿着手中的衣服。
揽着符晓的唐学政蹙眉,已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分开了胶合的唇,有个电灯泡实在不方便,得赶紧打发了走。
符晓心虚地推开他,偏着头不敢看堂弟,“干什么?”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又没点情爱经验的符家扬没注意到两人为什么都古怪地堵在门口,只是抬起他手上的衣服,亢奋地问:“这是真的?”
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的符晓没有心思吐槽,声音带些沙哑道:“什么真的假的?”
“不是,我意思是,这些是真货?”他指指自己身上穿的,手里拿的,还有床上堆的,不敢相信地问。应该不可能是真货,但是假货的质感也有这么好?不会吧?
“全是他的,问他。”男人强烈的存在感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她状似将话题丢了出去,绕过男人去餐桌喝杯水。
甜美的滋味还在舌尖萦绕,唐学政皱了皱眉,瞟了身高只及他肩膀的小弟弟一眼,“你说什么?”
刚刚太粗心才没感觉眼前这个男人似有若无的压迫感,同样是男子更容易感受得出他危险的气息,再瞄瞄他一身低调的奢华,不由吞了吞口水,“我就是想问问,这些衣服是在哪买的。”
唐学政想了想,“国内就有。”
国内就有!这貌似完全不着调的回答完美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是百分之百纯度的正品啊!这位大哥……他仔细扫描了一遍,老天爷,他、他、他居然把几百万穿在身上……姐姐你到底钓上了多大的金龟啊!
符家扬忐忑得几乎想唱忐忑了,他自己现在少说“身价”也有几十万……姐说那些衣服他都不要了,他喜欢可以都拿去,老天,即使是二手的,这么新得看不出来到底穿过没的衣服倒手也能卖个天价!
“媳妇儿,我饿了,帮我煮点东西吃。”无解他一脸惊愕,唐学政转身道。
“……不煮。”
“我可是病号,有点国际人道主义精神。”唐学政同志是非常能举一反三的好童鞋。
“你哪里受伤了?”有他这么精神的病号吗?还骗她被打了……
“给你看。”唐学政见她不信,索性脱了衣服,露出后背给她看。
宽阔健壮的后背已是青紫一片,甚至有些淤血在里头。符晓瞪圆了双眼,倒抽一口凉气,真的被打得这么狠?
符家扬也扭了脖子看,他暗自龇牙,要是自己被打成这样,铁定三天都下不了床,怎么这位大哥跟没事人一样?只是既然那么有钱怎么还被打成那样?
年轻的他还不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上药啦?”符晓喏喏道,眼中的不忍显而易见,她努力克制着想安抚的手,僵立在桌边。
“放心,上了一次,过两天就好了。”唐学政满意于她的反应,又三两下穿了衣服。
“你,就不会跑吗?”脑海里依旧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只觉全身都痛,不由神色复杂地道。
“傻瓜,多亏了这顿打,否则还没这么快回来。”唐学政走过去,经不住捏捏她的嫩颊。
“什么意思?”符晓呆呆地仰视近在咫尺的他。
“我说了,等我解决好了就来找你,忘了?”
面上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她不敢置信地结结巴巴,“不、不可能。”那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借口,她十分清楚他的妈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他跟她在一起的。
“不可能什么?”唐学政不乐,她对他这么没信心,难道就以为他跟萧然那小子一样,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我妈已经解开了对你的误会,老爷子都点头了,老爷子一点头,就代表整个唐家都没意见了,所以,你就安心着当唐家少奶奶吧。”他低头凝视,露出满意的笑。
“啊!姐,你都快结婚了,我妈他们都还不知道,你太不够意思了,小心外婆说你。”一直留意着他们对话的符家扬嚷道,以遮掩自己的亢奋情绪,他姐要嫁入豪门了?酷!
“……兄弟,你来一下。”唐学政勾勾手指。
符家扬受宠若惊。
唐学政一把拍上他的肩膀与他走到阳台,哥俩好地私语几句,符小弟这才恍然大悟,总算有点觉悟地直奔房间拿出书包,“姐,我突然记起还有事,我先走了啊。”
“咦?”自唐学政来后,符晓就没真正清醒过。
“姐夫,我先走了,有空去我家坐坐。”
很好,小舅子还算灵光,他有空得打点赏。
门“啪”地一关,根本来不及阻止的符晓的神经也随之紧绷。
谁能告诉她,她倒底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
☆、第 68 章
“他是你姑姑的儿子?怎么姓符?”身后的男人不痛不痒地问道。
“姑姑有两个孩子,一个跟父姓,一个跟母姓。”符晓有问必答,心乱如麻。
“哦?”唐学政突地从背后抱住她,“那咱们以后的孩子,要不要也让一个跟母姓?”
灼热的气息弄得她耳根子痒痒的,她下意识地抗拒,却被他紧紧拥在怀里,“媳妇儿,我想你了……”低沉的声音划过她的耳膜,唐学政喉头滑动,终于忍不住舔上她圆润的耳廓。
“不要!”符晓用尽全身力气将挣脱,她捂着已然发烫的耳朵后退几步,“不行!”
“为什么?”这副防备的样子他可不喜欢,“你不相信我?”最好别给他说是。
“你叫我怎么相信,这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他妈妈会答应,除非火星撞地球了。
唐学政眯了眼,“为什么不可能?”她的态度也坚决得奇怪。而且自看到他的一瞬间眼里闪过喜悦后,她的表情就很古怪,像是在拼命抗拒什么。
符晓偏了头,抿嘴不语。
“你有事瞒着我?”唐学政皱眉,“我妈是不是私下找过你?”想来不是没有可能。
符晓摇了一下头。
“她什么时候找上的你?”
“你不要问了,反正我已经肯定,我们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符晓狠下心来道。
“为什么?”唐学政的语调很危险。
符晓深呼吸几口,不管心里什么滋味,下定了决心后,她开始用自己知道的最狠心的语言道:“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难道你以前跟女的分手也说了很多理由?”
唐学政是真的呛到了,这小妞还真会堵人。
“总之,我不喜欢你了,请你不要再到我家来。”符晓不看他,一口气说了出来。
她真是让他有很多陌生但极不痛快的体验啊。“好,那你就认真点,别一边说一边快哭了似的。”他强抑下怒火,盯着她平平地道。他千方百计为她铺平道路,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今总算是解决了问题,他兴冲冲地赶来,并不是要听她这句话的。
符晓浑身一震,狼狈地撇了脸,“我才没哭!”
见她像个受了伤的小动物,浑身冒出防备的刺刺,他不知怎地又一瞬间心软了,他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扭过她的脸,无奈地道:“究竟是我惹你生气了,还是我妈让你难过了?总得要说出来才有解决的办法,嗯?我背上还跟火烧似的,我不在北京躺着巴巴地赶到这儿来,你就一点也不开心?没良心的女人,这几个小时的飞机还是我正坐过来的。”靠在椅背上都疼,老爷子是拼了老命了。
听他带着纵容的无奈轻声细语,符晓鼻子一酸,不要对她这么包容,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的。
“乖,说出来,别一个人憋着,大小事都帮你担着,如果是老爷我不小心惹到你了,就朝背上打,由你捡伤得最重的地方打。”唐学政用拇指抚过她眉间的忧愁,宠溺地道。
指尖的温暖划过心底,又被现实的冷水浇盖,她拉下他的手,“唐学政,你不要喜欢我了好不好?”
唐学政反手将她握住,“不。”他拒绝得很干脆。
“你不要喜欢我了。”
“不。”
“你脸皮这么厚。”
“你掐掐看?”她不会知道,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
“你……”符晓咬了咬唇,“我又不喜欢你了,你还赖着做什么?”
已经被美色所诱的男人只注意到她的娇唇白了又红,像果冻似地弹了弹,他眼神一黯,“坏毛病,我的。”压抑得太久,他无意再讨论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抬起她的脸就狠狠亲了下去。他其实不喜欢吃果冻那种软绵绵的东西,可是怎么变成他媳妇儿的嘴儿就让他欲罢不能?
符晓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明明是在谈分手好不好!
“不行……”
“就给我亲一下。”他着实想得慌,刚刚蜻蜓点水,压根没过着瘾。
“你根本就不听我说话!”
“等你说到重点我会听,乖,给亲一下。”头又蹭上去,左亲亲,右亲亲地讨吻。
“什么是重点!”他这个样子她要怎么说下去!
“什么时候让我亲,什么时候让我伺候一番,诸如此类。”他简明扼要地概括。
“都说了我们……”
“再让我听到不想听的话,我可真要教育你了。”唐学政阴森森地在她耳边打断她的话。
符晓明白他是故意岔开话题,心里又急又闷,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他推开,“好,那什么也不说成了吧!”说完,她落荒而逃,“哐”地甩门进了房间。
比她脾气更大女人还有没有!唐学政不可思议,他火气那个冒啊,上前想捶门,电话在口袋里振动起来。
啧了一声,他还是打算接个电话冷静冷静。
“喂?”心情太糟,语气比平常更冷一分。
“唐少,我是小蒙。”对方恭敬地道,“我就是想问问,今晚还送花给符小姐不?”
自称小蒙的人就是那个假冒的快递小伙子,前两天,就在他以为可以打包袱回京的时候,又接到了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给符小姐送花。
这送花不是一次性送个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而是细水常流,唐少一想起符小姐来,就让他送两朵玫瑰给她。一开始他还觉得唐少怎么这件事上这么小气,但这一天十来趟跑下来,看到本是坚决拒绝的符小姐的脸色越变越复杂,他不由称赞唐少的英明神武,他对女人可真是太了解了!
唐学政闻言,扫一圈不大的客厅,才发现各处多了许多用瓶子养着的玫瑰,这让他心情好过点,“不送了。”
“咦?”一听小蒙吃惊不小,唐少这么大费周章不就是想讨符小姐欢心吗?怎么突然又不送了?难道又失去兴趣了?不能啊,男人不就是喜欢那种有挑战性的女人吗?像唐少这样强势的男人,没追到应该不会罢手才对。况且符小姐也的确是个好对象,脾气好又心软,她能跟了唐少也是件好事……难道是唐少觉着这招不管用?“唐少,我看符小姐她好像没那么态度坚定了,您得乘胜追击啊。”
“是吗?”唐学政挑挑眉,他可看不出来她哪点不坚定了,难道他本人还比不上几朵玫瑰?“我人已经在这儿,你不用来了。”
原来如此!小蒙恍然大悟,“唐少您对符小姐真不是说的,您简直是一代情圣,是咱学习的榜样啊!”
“……哼。”没心情听他拍马屁,他啪地挂了电话。
其实唐学政向来对女人,全然没有莫于非和王小川那种兴趣爱好,纯属是简单的本能需求,谁要是能在床上满足他,床下不吵不闹,任谁都可以。如果没有遇见符晓,他或许现在是跟谁厮混在床也说不准。他只是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爱情这种玩意儿,欢爱满足不了他对符晓的需求,他想要更多,多到他都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够。他一直清楚自己要什么,年纪尚轻,经历却比一些人活了一辈子经历的事还多,列国任务,历经生死,他活得比随波逐流的人们明白。
他要的人,是符晓,没有任何质疑。
盯着玫瑰站了一会,他又看看紧闭的门板,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有时间慢慢跟她耗。
符晓整夜未眠,她抱膝在黑夜里坐了一晚,当天空出现蓝白,才惊觉新的一天又到来。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唐学政,但她非常清楚时间能解决一切,如果她对他不理不睬,过不了多久他就该无味离开了吧?
想来想去觉得这方法可行,她翻身下床,武装起自己后走出门外。
天还未大亮,但曾同住过一段时间,她已了解他的作息,每天早上他都会很早起床外出晨跑,风雨无阻。以为他已经出去了,没想到看到的是紧闭的门扉。只要没在房间里,他的门永远是开着的。
他居然还在家。符晓分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强迫自己刷牙洗脸,从现在开始就当没这个人。
于是她洗漱完毕,又为自己做了份早餐,吃完了之后洗了碗筷,又将屋子打扫了一遍,打开电视听些晨间新闻。声音放得不大,但依唐学政的警觉性,在她洗漱的时候就可能醒了。
符晓走进房间打开电脑,试图像无数的平常的一天一样,先上上网,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时间过得很快,八点过了。客房没有动静。
打开文档,呆呆盯了屏幕半晌,再看看时间,九点了。
他从来就不会超过九点起床,是不是就没有留下来,其实他已经走了。放在键盘上的手收紧成拳,心中涌起莫名的哀伤,她打算一探究竟。
缓缓走到客房外,她迟疑地握着门把,竟不确定自己希望看到什么样的结果。终于扭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唐学政趴在床上沉睡。
她轻蹙秀眉,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犹豫片刻,她伸手推了推。
好热!指尖的热度似是烫到了她,她猛地收回手。
“唐学政。”这个屋子响起久未闻的声响,就像饥饿的野兽,瞬间让声音吞噬不见。
依旧沉睡中的唐学政紧皱着眉头,对呼唤充耳未闻。
“唐学政。”符晓放大音量,又叫了一声。
他还是没有反应。
虽然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状况,但这次她却不安起来,不再犹豫,伸手探向他的额。
老天,好烫!手掌下的温度不用体温计就知道超过了人的体温,符晓顿时忘了其他,忙到自己房间翻医药箱。长年一人独居的她备的药物很齐全,有几次她晚上发了高烧,愣是自己找药吃了才坚持到第二天早上打电话给姑姑,麻烦她送她去医院。
退烧药,消炎药,符晓熟练地找出几种药片,倒了一杯刚烧好的开水,用力吹了几口,尝尝了温度后,端进了客房。
“唐学政,你醒醒,你要吃点药。”符晓用力摇摇他,手下的热度让她惴惴不安。
男人眉头锁得更紧,吃力地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符晓焦急的脸,“怎么了?”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就像是卡了刀片一样,动了动身体,终于由沉重的大脑发现不对劲,“我发烧了?”他沙哑地问。
“你额头和身上都很烫,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吃两颗药就好了……有药吗?”烧得迷迷糊糊,他仍不愿她看到他这般虚弱,健臂一支便想起身。
符晓伸手去扶,在床头竖了枕头,让他轻轻靠上去,并且小心翼翼调整了下,避开他背后伤重的地方。
就着她的手喂他吃了药,她让他再躺下休息,唐学政就这样平躺下去,碰到伤口低咒一声。
符晓心一紧,让他趴卧,唐学政趴了一晚上,总觉有点喘不过气来,便道:“闷,没事,不痛。”
“那睡我床上去吧,我床上软点。”她轻声道。
“没事,就这么点小病,你出去吧,我再睡一觉就好了。”虽然喝了水,声音还是像哽了东西一样。
“去我床上。”客房的床是老式的木板床,只在下面垫了薄薄一层褥子,现在他伤在背上,肯定硌得疼。
唐学政还能笑得出来,“今儿个可不能伺候。”
“你这个人……”符晓说不下去,只扶着他起身,将他的手绕过她的肩膀。
“我可以走。”唐学政推推她,“离我远点儿。”看她就是很容易被传染的体质。
“你先担心自己吧。”符晓没被推走,搀扶着他进了主卧室,“先趴着,我再帮你上点药。”
唐学政依言,头埋进符晓柔软的枕头里,闻进她好闻的气息,舒服地吁了口气,觉得发热的脸也清凉了点。
符晓又在医药箱里翻了一阵,找出活血化瘀的药膏,站回床边,弯下腰,沾了药膏的食指轻轻抚上他强壮的后背。
柔软清凉的触感浸进他的身体,唐学政低低呻吟一声,一直火烧似的后背犹如久逢甘露,总算好过一点。
“你的伤,是怎么来的?”像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符晓问。
“我说我退伍了,老爷子不高兴。”生病的人在如此舒适的环境下,面对放在心上的人,还是少了一分防备。
“退伍?你出部队了?为什么?”符晓诧异,他不是正平步青云?
“我得陪着你好好过日子。”
手下的动作停止了。
“怎么了?继续再擦会。”正舒服着。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他背上,他不禁闷声道:“你用温水干什么,用凉的舒服。”
眼前朦胧一片,她低低应了一声,用左手抹掉那在背上化开的泪渍。
☆、第 69 章
自符晓从北京回来后,他就出了任务,回来不辞辛苦地见了她一面,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北京,几乎没怎么好好睡过觉,加之被唐老爷子狠打一顿,又奔波一天回到符家,被符晓一气冲了个冷水澡,没怎么擦干就那样倒头便睡。再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了。
抹着药的手指机械地动着,泪水无声地从脸颊划过,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又是她。
半晌,抹完药的符晓待药膏渗进,轻轻拉过薄被覆在他身上,然后愣愣坐在床边,注视他英俊的侧脸。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到门外传来电铃声的她从漫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抹了抹脸上未干的泪痕,又对着镜子揉了揉脸,确定不怎么看得出哭过,才出了房间跑去开门。
“谁?”她在门边问道。
“晓晓,是我们。”慈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符晓一惊,忙打开了门,竟见姑姑搀扶着奶奶站在门口。
“奶奶,姑姑,你们怎么来了?”符晓迎上去,从另一边挽了圆润体态,步伐缓慢的奶奶,迎他们进门,颇为惊讶地问。
“你这孩子,还说呢,这么大的事都不让我们知道,要不是家扬回去跟我们说了,你还要瞒到我们到什么时候去!”符奶奶带着佛珠的手惩罚性地轻轻捏捏她。
“咦?”
符晓的姑姑长年在外面做生意,是个干练的女人,说起话来干脆俐落,“家扬昨晚回去跟我们说你有了男朋友,你奶奶一听就坐不住了,昨晚就想过来,我好容易劝住了她,今天她一大早就起来了,坐在沙发上等着我陪她过来,见我有事要急着办,她一个人就想过来,你看看这老人家。晓晓要是真看上哪家小伙子,还能不让您过目?”最后她对着符奶奶无奈地道。
“哈哈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感谢菩萨保佑,你这一天缩在家里不出去,也不交朋友,我心里焦急,做梦都在求菩萨帮你找个好人家。这下可好,你要是有了着落,我心里也踏实了,晓晓,那个小伙子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家里好吗?”符奶奶笑得嘴都合不拢,站着就急急地问。
“……奶奶,您别听家扬说,没有这回事。”符晓强笑道。看了一眼紧闭的主卧房门,扶着奶奶坐进沙发。
“没这回事?”符奶奶迷茫地重复。
符姑姑也急了,“没这回事?家扬昨个晚上可是说的天花乱辍,他身上的衣服不是你男朋友的吗?听他说还是什么牌子来着,特贵的那种。”她一股脑地说着,昨天听到她有男朋友了,她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大哥的遗孤只有她一个女孩儿,她也是想照顾她,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家要顾,她家里有两个小祖宗,又将妈妈和符晓接过去住了,本来就不是特别富裕的家庭显得有些拥挤,虽然丈夫口头上没说什么,但她知道他也不是特别乐意。符晓是个敏感的孩子,在她一成年她就提出要自己一个人回家住,她当时也就没有太强留。其实这些年,她或多或少对她有很多愧疚,若是她身边有个人照顾,她心里也好受一些。
“没有,只是个朋友……”她低低地道。
符奶奶是过来人,看符晓这样子,要真是个朋友,坦然说就行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一脸复杂挣扎?“怎么,闹别扭了?”
符姑姑往客房里探头,听儿子说他都已经住进来了,怎么不见个人?还是他真是瞎说,让他们白高兴一场。
符晓低了头,不知该怎么向他们说才好。
正在这时,主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三代人的视线都刷地集中在打开的门扉后。
一个光着强壮上半身的年轻英俊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面上有些疲惫和不自然的潮红,新生的胡渣更显憔悴。
哎哟,瞧她老古板,现在的年轻人流行同居。符姑姑暗道自己不与时俱进。
这怎么还没结婚两人就住一个屋了,而且这小伙子怎么一脸病样?符奶奶也在心里想。
符晓却是顾不了想太多,“你出来干什么?是哪里不舒服吗?”她迎上去,看他表情像是没大碍,但他确实高烧未退啊。
“没有,我好多了,就是听到声音出来看看。”准确地说是听到符奶奶和符姑姑的声音,要是他家老爷子老头子,他指定不会起身,但这可是符晓仅剩的亲人,何况还有一个是祖辈的,怎么样也得起来见上一面。就想到这儿,他凭着战场上忍耐的毅力克服高烧的不适,起身出了房门。“这位就是奶奶吗?还有姑姑,两位好,我是唐学政。”他略显苍白的唇勾上一个笑,走上前,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我得了点小感冒,不敢靠两位太近,还请不要见怪。”
唐学政要装斯文装优雅,那就整一个比莫于非还败类的斯文。他一向不屑于此,但也总算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符晓没想到他居然是起身见奶奶和姑姑,心中五味杂瓶,见他额上还有虚汗,忍不住道:“你高烧还没退,还是回床上躺着去吧。”
“没事,”他对她温柔一笑,“就一点小感冒,不要紧。奶奶和姑姑难得来一回,我躺在床上就失礼了。”
哪个娘家人不喜欢听这些受到重视的话呢?符姑姑暗自为这个近看更俊的年轻男人打了个高分,只道晓晓还是有眼光。
符奶奶也颇为受用,只是听说他在发烧,忙道:“你生着病,就别在乎这些虚礼了,回屋躺着吧。晓晓,他……小唐烧到多少度?”
“没量过,大概有三十八九度。”他的身子都那么热。
“说得那么夸张,就比平常热了点。”唐学政请符姑姑坐下,自己也在离他们一些距离的地方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帮我去拿件衣服,我这模样见你的家人可不行,印象分得扣个十分去。”
符晓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神色复杂地去客房找了件衬衫递到他面前。
唐学政道一声谢,让她陪着奶奶去坐。
符晓秀眉微蹙,刚刚碰到他的指尖都觉发烫,他还装作一脸无事。“你别逞强,奶奶和姑姑不用你招待。”
唐学政一边穿衣一边笑道:“做小辈的没去拜访长辈,长辈都屈尊上门了,我还不表现好些,怎么能娶得到你?”
声音虽轻,但明显是说给沙发上的两人听的。
符奶奶观察两个年轻小辈的动作神态,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晓晓,小唐吃过药没有?”符姑姑问。
“吃了的。”
“吃的什么药,你拿给我看看。”
符晓进屋拿药,再出来时他们已经一问一答地搭上话了,她瞟一眼表情上跟平常无异的男人,抿了抿嘴。然后她将药片递给姑姑看,姑姑随便看了眼便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并且对她使了个眼色。
“姑姑,你误会了……”
“嘘,别说话,你们什么关系我们还看不出来?我们帮你好好考验考验他。”符姑姑对她说悄悄话,示意她别动。
于是这每户有女儿的人家都会考察的项目也大同小异地搬出来考验唐学政一遍,大意无非是这住哪里,家里有几口人,家庭条件如何,有没有个一亩三分地,婚后能不能养得起人家娇娇女儿。
唐学政说话比平常还慢了一分,但依旧条理清晰,对答如流。谦和的态度,礼貌的言语,教养的举止都让符家长辈十分满意,符奶奶到最后连连点头,不住说好。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符晓这才有空插话,“都这个时间了,奶奶,姑姑,你们饿了没有?咱们中午吃点什么?”
符奶奶看看时间,惊呼了一声,“都这么晚了?那咱们回去吧,小唐也赶快回床上躺着,多休息会。”
“你们不在这儿吃午饭?”符晓惊讶。
“小唐生着病,咱们就不打扰了,不然他还得陪着我们吃了饭才肯休息去。”符奶奶和蔼地看了唐学政一眼,“你中午熬些粥给小唐吃,有了男友,要懂得照顾人。”
“我……”
“奶奶和姑姑留下吃顿饭吧,两位难得来,符晓不知道有多高兴。我随便吃点就行,不必在意我。”唐学政道。
“呵呵,不吃了,家里已经煮好饭了,回去煮个菜就能吃。小唐,等你病好了,跟晓晓一起到姑姑家坐坐,也见见你姑父。”
唐学政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一定。”
☆、第 70 章
再留了两次也没留住两人,符晓将他们送到楼下,符奶奶一再催促她回家照顾唐学政,符晓低头不语。
“还在跟他闹脾气?你看他生着病,还慎重地出来跟我们见面,陪我们聊天,真是难为他了,我就看着这小伙子挺好,挺踏实,看上去比你稳重多了,正好可以照顾你。你别因为一点小事就不理人家,啊,他还生病呢。”符奶奶交待。
符姑姑也点头称是,“人各方面都挺好,就是他们家在北京,是不是太远了点?”
“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有什么远不远的。”符奶奶倒想得开,她这个孙女太招人心疼,本来她搬出来她就想着跟她一块来这里住,她却怎么样也不同意,无奈之下只好让她一个人离开女儿家,那么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她想想就心疼,动不动就掉眼泪。现在有个人能伴着她了,在哪里都是好的,虽然离自己远些,但一年能见上几面,她也就满足了。
“也是。那晓晓,别送了,赶紧回去吧,小唐说不准要你帮点什么,我陪着你奶奶回去就行。”符姑姑对她摆摆手。
“姑姑,其实他……”符晓抬头,看了看奶奶,又看着姑姑欲言又止。她该怎么说出口?
“什么?”
“……没什么,那你们慢点,我先上去了。”
也没多想,只道她本是想抱怨小两口之间的争执,符姑姑见她不愿说,便道:“那你上去吧。”
符晓心事重重地回到家,空荡荡的客厅只有电视的声音。唐学政已趁她送下楼时,慢慢地抑制虚弱站起来回了房。虽然装可怜是个不错的手段,但真虚弱时,他却一点也不愿意符晓看见。多丢人。
于是符晓走进主卧室,便看见他重新趴睡在床上,像是没有任何不妥之处——除了湿透的衣背。
她一惊,摸了摸他的额,依然滚烫。他刚才还谈笑风生,让人看不出一点不对劲来。这个男人,她到底该怎么办好?自他来后,煎熬无时不刻,她真想尽量远离他才不会被逼疯,可是现在他又这个样子,叫她怎么冷漠以对?更何况,他的伤,他的病,全是因她而起……
“唐学政,换件睡衣吧,湿衣服会着凉的。”在矛盾煎熬中,她已不知不觉去客房拿了他留下的睡衣,走回来摇摇他了。
与奶奶姑姑的见面谈话耗费了他仅有的一点精力,唐学政现在连眼皮也不想睁开,气息粗重地道:“不用管我,没事……”
“不行的,你背上还有伤,再着凉会落下病根,我扶着你起来换衣服好不好?”见他难受,她也心一跳一跳地疼,一边说一边用力扶起他。
听她软语关怀,昏昏沉沉的唐学政也不再反对,借着她的力道起了身,本以为自己还有点力气,却不想眼前黑了黑,直接瘫到了她的身上,疲惫地喘气。
妈的,妈的!他怎么会虚弱成这个样子!唐学政力不从心,在心里唾骂。
沉重的力量压了下来,符晓用了些力气才稳住自己,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环着他的背的手收回至前面,寻到他的纽扣为他解开衣服。
室内安静得只听得到两人几乎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唐学政身上的热度侵蚀着她的体温,将他的衣服解开的符晓几乎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这个怀抱,这个重量,她要怎么样才能忘记?缓缓探出双手为他褪下衬衫,火热的身躯让她不禁微颤,试探的指尖也是一抖。
只觉指下的肌肉一紧,符晓忙问道:“疼吗?”汗液含盐,渗进他的伤口肯定更痛,他的背上湿了那么一大片,又那样捂着,他居然面不改色。
“你别恼我我就不痛……”男人的头支在她的肩上,含糊不清地道,最后满足地叫了一声,“媳妇儿……”
符晓僵住了,许久,她才慢慢地拿起他褪下的全棉衬衫,轻轻在他背上吸着汗水,他要是一疼一动,她也跟着僵一僵,等他又放松了之后再更加轻柔地擦。待擦干汗水之后,她为他套上睡衣,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个小婴儿。
又抱着他轻轻躺下,找来浸过水的毛巾为他擦擦额头,擦擦脸,擦擦脖子,等告一段落时,她也已满头大汗。
唐学政早已睡去,凝听他平缓了一些的呼吸,她轻轻地、轻轻地蹲在床头,指尖似有若无地抚过他的额,滑下他的脸。也只有这个时候,她还能碰触他一刻。但是,碰触他,是否也是罪?
符晓有了男朋友的事,对符奶奶和符姑姑都是件大事,她们回家的路上也兴高采烈地讨论着,甚至已经谈到她出嫁的时候该准备些什么嫁妆,今年还是明年结婚好了。符奶奶笑得皱纹开花,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唐的全名是什么?我明天去庙里帮他们测测名字看看。”
符姑姑想了想,“好像是叫唐学正。”
“怎么写的来着?”
“唐就是唐朝的唐,学应该是学习的学吧,zheng就不知道是方正的正还是哪个……”唐学……政?突地脑子里浮出一个封锁在记忆中的名字,符姑姑的心蓦地猛跳一下,她记得,当年文件上的那个名字,就是……唐学政。她暗暗吸了口凉气,晓晓的男友也是北京的,难道……心绪一回,她又立刻摇头否认,怎么可能有那么凑巧的事!
只是念头一旦涌起,就难以再压下去。回到家的符姑姑依然心神不宁,从上锁的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倒出来找着一张资料,注视着上头的名字,她不安地拿了手机拨通符晓的电话。
响了几声,符晓接了。符姑姑先是与她聊了两句,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晓晓啊,你奶奶说要去帮你俩测测名字,小唐的全名是什么来着?”
“姑姑,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您帮我跟奶奶说说吧。”
“先不提这些,你告诉我他的名字。”
符晓沉默一下,“他叫唐学政。”
“哪个xue,哪个zheng?”符姑姑追问。
闻言,符晓心口隐隐闷起来,姑姑难道……“学习的学,政治的政。”
一字一字与那签署的名字丝毫不差,符姑姑瞪大了双眼,几乎叫出声来,但她还是克制住了,猜测是否是同名同姓的可能,“他家里头究竟是做什么的?刚刚只听他随便说了说,也没细聊。”
符晓闭了闭眼睛,望着床上昏睡的男人,慢慢走了出去,“他是您猜测的那个人。”
符姑姑惊站起来,“晓晓,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姑姑,您也知道。”她靠在墙边,只觉浑身无力。
瞪着眼前一张张白纸黑字,符姑姑沉重地道:“你,找个时间过来一下。”她居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那为什么还……
“……嗯。”其实她也希望有个别人能将他们这段孽缘狠狠斩断。
挂了电话,符姑姑依旧觉着太不可思议,大千世界,得由多少机缘巧合,才能让他又再遇上她?难道,是他对那件事心怀愧疚,所以想尽办法接近晓晓?
“怎么了?”符奶奶还想找女儿聊聊,却在房间门口听到她在打电话,神情凝重,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跟谁打电话?”
“妈?”符姑姑没料到老人家突地出现,她慌忙将桌上散落的资料集起来。
“这是什么文件?”女儿一向是做生意的,少有这些书面文件,符奶奶慢慢走进来问道。
“没、没什么。”
“给我看看?”
“真不是什么大事。”符姑姑担心老人家好不容易才慢慢对儿子儿媳离去的事情释怀,突然又跟她说这件根本没法说清的事,她怕她身子吃不消。
“那不是力明他们那时候的文件吗?”符奶奶老眼还未昏花,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文件夹,“你怎么拿着这个出来看什么?刚刚你是跟晓晓打电话?”她突然警惕起来,她不可能好端端地翻这个出来,还一脸严肃地与晓晓打电话。
后悔自己没关门,符姑姑只得吞吞吐吐说了出来。
老太太听完后,在椅上坐了半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何时已转起手中的佛珠。
“妈,您说这,晓晓是怎么想的?”
符奶奶摇了摇头,“难怪那孩子……“想来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难怪她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复杂。“唉……”这难道也是命中注定?
符姑姑见她不语,慢慢又浮起一件令人不安的事来。当年,晓晓不愿再与唐家纠缠,对她说决定撤诉后,就先接了父母的骨灰回家,其余的事都由他们来处理,所以一切文件都至今还在她这儿放着。当时的她怎么气也气不过,不明白侄女为什么会撤诉,等符晓走后,她与丈夫商量了许久,还是觉得应该向唐家讨回些损失。原以为要个几万块也好,没想到那个盛气凌人的唐夫人当场就开了张五十万的支票,叫他们签了个字,说什么还是成年人沟通方便,白纸黑字交易清楚,也不必她提心吊胆。
他们虽气愤,但也没有跟钱过不去,兑了现回了s城,他们用一部分做为哥哥嫂嫂的后事费用,一部分用作符晓的生活资金,然后其他的……她跟丈夫存进了两个儿子的教育基金里,准备作为他们以后出国的费用。
这事,她连母亲都没有提过。
原以为不会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她以为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来。怎么办?万一那个唐学政也知道这笔费用,那他们又怎么向晓晓交待?
午饭过后,喂了点粥给唐学政吃了之后,符晓又叫他吃了一次药,等他又睡着了之后,她走路到了姑姑的家。
姑父中午一般不在家,两个堂弟都在学校,她知道家里只有奶奶和姑姑,而且这个时候正是奶奶睡觉的时间,她只要跟姑姑说清楚这个长长的事就好了。没想到一走进客厅,奶奶却也在藤椅上坐着。
“奶奶,您还不午睡啊?”符晓愣了一愣,笑道。
轻易看出她笑容里的勉强,符奶奶回以一笑,“睡不着。乖孩子,来这儿。”她拍拍身边。
符晓看了姑姑一眼,见她为难地点了点头,她不由震惊,奶奶也知道了?
“傻孩子,这么大的事竟然从没想过告诉奶奶。”她心疼地责备一句。
符晓走到她身边坐下,一脸不解的轻松,“奶奶您说什么呢?这有多大个事?现在男女之间的感情淡得跟张纸一样,就算我不知道这事,我也打算跟他分了,他把我这当假日别墅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老早就不稀罕了。”
符晓是她看着长大的,哪句真话哪句假话她还分不清楚,她也白活了八十几年了,符奶奶拉过她的手,慈爱地拍了拍,“你们两个谈恋爱……他是因为那件事……所以认识你的吗?”
符晓垂眸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
“什么?”姑姑惊叫出声,“什么叫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当年昏迷在床,出了院后已经都结束了,他家里人怕他承受不了,就一直瞒着他。”
“他们家怎么这样!”符姑姑愤愤不平。
符晓没说话。其实她能理解,唐学政在唐家受尽宠爱,瞒着他也是人之常情。而且,不瞒着他或许真没有今天的唐学政。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奶奶也没有对这个问题表态,只接着问道。
符晓沉思一下,还是从在杨蜜家的初见开始,简要地讲述了一遍。
老太太越听越心疼,孙女虽然讲得简单,但她也能听得出这两个小娃之间其实感情已经很浓了,要没发生这件事,想来孙女已经准备将他介绍给家里人了吧?
讲完之后,符晓不在意地一耸肩,“奶奶,您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又不是除了他就没人要了。”
姑姑心思复杂,“说的也是,虽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但终究也是……分了也好。”
符晓慢慢点了点头。
☆、第 71 章
奶奶凝视孙女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轻轻叹了口气,“丽华,我想吃点苹果,你去帮我买些来。”
“妈……”姑姑符丽华一听就知道她想支开自己,不由唤了一声。
老太太对她使了使眼色。
符姑姑还是不情不愿地出去了,符晓也明白奶奶对她有话要说,不禁紧了紧相扣的十指,心提了起来。
满是皱纹的手慈爱地抚上她低垂的头,“孩子,难为你了。”
符晓轻轻地摇了摇头,“奶奶,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这么不干不脆,到头来还让您记起伤心事。”当年的伤痛,眼前的老人又怎会比她少,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啊!
老太太疼惜地为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奶奶老了,很多事情,现在想想也跟做了梦一样,一眨眼就过去了。”当年突闻噩耗,她几乎认为自己都要随着儿子与儿媳去了,可是斗转星移,孙女外孙个个都这么样大了,她还未进九泉。
符晓沉默下来。
“别以为奶奶是在安慰你,你活到了我这个年纪,觉着活够了,就会发现很多你以前计较的事、记恨的人都变淡了,我以前那么不待见你爷爷,觉着我好歹也是个富农出身的姑娘,怎么就被父母盲目地许给了个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贫农。我这一恨呀,就是一辈子,直到你爷爷去了以后,我还没想开,可是这两年,我回忆起来,怎么全是你爷爷对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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