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淋着小雨连拍数条,持续性忍饥挨饿的身体开始发出抗议。
越不舒服就越暴躁,越是强忍暴躁,就越轻不起来。他都快重成秤砣了。
又拍一条,导演眉头紧锁:“算了,先午休吧。”
程平回到拖车,让助理擦着自己淋湿的头发,昏昏沉沉吃了点沙拉当午餐。有人在外头敲门通知道:“程先生,下午一点五十集合。”
程平脑袋一跳一跳地疼,也没注意说话的是谁,应了一句:“好的。”
他设了闹钟,让助理别发出声音,就闭眼睡了过去。
感觉上才刚刚睡着,就被助理拍醒了:“老大,他们叫你过去,说你迟到了……”
程平头更疼了,咒骂着看了一眼手机,一点半。
他小跑到拍摄点,发现果然所有人都到齐了,不禁诧异:“抱歉,我被告知一点五十集合。”
导演看了一眼副导演。
副导演耸耸肩:“我当时通知你的是一点十五。”
程平:“……”
程平直视着他:“我记得很清楚,你说的是一点五十。”
副导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的,你听错了,不是什么大事,没关系的。”
程平听到了自己的耐心爆炸的声音。
他攥紧拳头,正要开喷,又怕自己的口语拖后腿,于是目光望向人群,想把教练叫出来。
结果这一眼没看见教练,却看见了李柏奚。
李柏奚望着他,轻轻摇了一下头。
程平:“。”
程平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把碎成三千片的耐心胡乱拼回来。他没再理会副导演,走去镜头前站位了。
副导演被晾在原地,对导演抬抬眉毛,以示诧异。导演息事宁人地拍拍他,宣布:“action.”
棺椁又一次缓缓入土。
程平站在雨丝里,不知是不是怒火不住,身体渐渐发起抖来。
跟他对戏的埃尔伯特遵照剧本将手搭上他的肩,似乎察觉了异样,忽然停下演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程平一愣,自己也摸了一下,确实。
淋点小雨就直接发烧,看来最近真的饿垮了。
埃尔伯特又对导演说:“他病了,需要休息。”
程平:“没关系,只是感冒,我能继续。”
副导演又发话了:“回酒店休息吧,你病了,所以想多睡一会儿,大家都能理解,不用装作听错集合时间……”
这句话里的恶意已经不加掩饰了。
有什么东西又炸了。
程平这一回天王老子也劝不住,怒吼一声:“你说的是一点五十,为什么不敢承认?怕被人知道你(静音)是个骗子吗?”
这一句流畅到不可思议。
奈何副导演不为所动,作哭笑不得状:“那就当我说错了吧。”
程平:“你——”
有人拉住了他。
李柏奚半强制性地搀着他转了个身:“导演,我送他回去。”
程平挣了一下,没能挣脱。李柏奚力气大得惊人,又或许是他把自己饿废了。
李柏奚用中文说:“别闹。”
李柏奚一路把他送到酒店房间,半途还打了个电话,通知了他经纪人。
进了房间,程平脱力地坐到床上。李柏奚去浴室取来毛巾递给他:“把身上擦干,换件衣服。”
程平安静照做。
李柏奚举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程平已经不抖了,平淡地问:“刚才的事,你也不相信我吗?”
李柏奚:“我当然信你。”
但程平却不相信他:“那为什么不让我理论?”
经纪人带着药匆匆赶到,一进门就看见这吹头发的一幕。李柏奚顶着她的目光,泰然自若地起吹风机,从她手里接过药盒,亲切道:“谢谢。”
经纪人:“……”
你有什么立场替程平谢我??
李柏奚这才回答程平:“两边都没凭没据,理论不出结果的。你要想跟他比谁更得导演信任,怕是会输。”
程平:“可是……”
李柏奚:“弄死一个人有一千种方式,干嘛要选同归于尽?”
经纪人忽然新奇地看了他一眼。
李柏奚想了想,摸出手机来:“让我瞅一眼他的社交账号。他跟那场记搞得跟地下情似的,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程平烧得头昏脑胀,转不过弯来:“场记?他俩有关系?”
经纪人叹息:“你最近不是在跟所有人聊天吗,怎么会没听说这八卦?”
李柏奚扑哧一笑:“挺好的,孩子傻点儿省心。”
程平:“?”
李柏奚:“翻到了。他在社交账号填的感情状态是‘交往中’。”
经纪人忍不住凑过去看:“会不会是忘改了?”
李柏奚:“没有,昨天还在跟女友互动。”
经纪人眯一下眼睛:“这个女友要是发觉了他在剧组出轨的事,想必会很生气。”
李柏奚:“但她如果选择默默分手,对他就太仁慈了。”
经纪人突然问:“他生日几号?”
李柏奚看看手机:“不在我们的拍摄期间。不过拍摄期间有个情人节。”
经纪人一听,就知道他秒懂自己的思路了:“我们可以为他策划个惊喜。”
她跟李柏奚高深莫测地对视着。
片刻,李柏奚评价道:“你有点东西。”
经纪人承认:“你也不差。”
程平:“???”
第38章
最近难得赶上阴雨天,下一场雨又不知要等到何时。程平为了不拖累剧组,拒绝了日后再搞人造雨的备选方案,刚在床上歇了一天就又出现在了片场。
这一回他心平气和,脑中默诵着佛经,又看了三遍棺材入土。虽然眼神戏依旧没达到导演那玄而又玄的描述,但总算过了及格线,把这组镜头拍完了。
他带病上岗淋完一天的雨,到黄昏时再度壮烈倒下,成了重感冒。
众人轮番关心他时,副导演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忧心忡忡地问:“这一回你需要停拍几天呀?”
程平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眼神,嗫嚅道:“非常抱歉,我的体质通常比这好,或许是因为减重影响了疫力。”
人减重是为了角色,生病更是因为敬业。副导演心里也清楚这事儿怪不到他头上,只是想刺激他再发一回怒,在场记面前出个丑而已。没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人突然学乖认怂了。
副导演只好宽宏大量:“以后还是要量力而行,别再逞英雄了。”一副全心为剧组考虑的样子。
程平脸色惨白,忍气吞声地点点头。
导演也是被吓到了,这一次坚持让他彻底痊愈再复工,体重也别再掉了,该吃吃该补补。
程平决定趁此机会找找导演要的那虚无缥缈的感觉。
他原想用老方法,找一些类似的角色观摩学习。但对于弘这个角色,老办法却行不通了。他找到的所有参考片段,那表演都比他自己的还“重”。
同样的情感表达,放在别人身上是充沛,放在弘身上就是过剩。这少年仿佛不是活人,而是一个梦境的造物,等到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就会散去。
程平深感自己这尊人间炮仗很难掌握那种细度的微操。
程平在房间养了几日,连剧组的情人节活动都没参加。
这活动还是李柏奚偶然提了一嘴,怂恿导演搞出来的。理由是这一天有不少剧组成员的家属来探班,不如组织大家一起去外面聚餐,也能巧妙避泄密问题。
于是这天工后,众人浩浩荡荡杀进了城,包下了整个餐厅。
这餐厅中央还有个乐队演奏助兴。大家起初没当回事,没想到吃到半途,音乐突然一停。乐队成员拿出一张纸看了看,宣布:“我们接到一个私人委托,代替不能到场的xx女士献上爱意。”
众人起哄欢呼,纷纷转头四顾,想看看这位xx女士是谁的火辣情人。
结果那乐队抱着乐器走到一个人身边,对着他表演起了情歌。众人定睛一看,一时间一片死寂——是那副导演。
在剧组混久了,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副导演跟场记正在厮混。
但却并不是每个人都听说过,这副导演在剧组外头还有个女友。
虽然玩露水情缘的剧组夫妻很常见,但真遇上这种正宗修罗场,还是尴尬万分。
所有人都在偷眼看那两个当事人。
场记脸色红到发紫,找了个理由直接起身走了。
副导演却脱不开身。因为乐队紧紧环绕着他,没完没了地奏着情歌,那满脸喜庆与他的面色形成了惨烈对比。
众人最初的震惊过了,逐渐从这画面中品出一丝搞笑,甚至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掏出了手机,开始录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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