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泽豪眉头皱得死死的,又问了一遍,「你跟那个红蝎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罗明威看着他,最后轻笑了一声说:「难以形容的关系吧。」
同伴?朋友?认识的人?还是什么都不是?
难以形容?这四个字有时候其实很暧昧。
「你为了他拿枪指着我?」
「以前我可以不救他,但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能放着他不管,就当是我救了你两次的回报,放了他,我们两清。」
「两清?」钟泽豪眯起眼,狠狠地吼问,「你以为发生了这么多事还能跟我两清?罗明威,你在小看我,你把你自己当什么了?」
「那不重要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些,至于愿不愿意,是你的事。」
「你以为你一个人可以逃得出这里?」他瞪着他,伸出手,「这里是我的地盘,只要你一走出这个门,没有我的命令,我的手下也会把你抓住,下手轻的话也许打断你几根骨头。」
看了一眼门口,罗明威平静地问:「不走门就行了吗?」
钟泽豪和云野又同时愣住了。
不走门?难道--
他们的猜想很快得到证实,罗明威一个转身,开枪打破身后的玻璃窗。
「匡啷!」破碎的玻璃四散到空中,闪出漂亮的光,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纵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你!」钟泽豪飞快伸出手,却没有抓住任何东西。
当他和云野站到窗边向下看的时候,只见罗明威在空中翻了一圈,踩了一下看板,降低落地时的重力,整个过程矫健得像一只燕子,最后单膝落地,安稳地落到地面,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身跑离。
云野惊讶的张开嘴,摇了摇头,「这什么身手啊……」
钟泽豪的双眼一直看着那个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从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开始,从来没有离开过。
两次吗?从他第一次被狙击的时候,他就救了他?那么,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第九章
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红蝎喘息着,唯一可以让人活下去的空气却也救不了他。
轻轻的喘息从口中发出,很轻,却已是难得。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会表现出像普通人一样的疼痛,也许,这也是一种企图博得同情的下意识心理。
「别动。」罗明威拿着湿毛巾贴上那满是伤口的手腕。
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最先接触到那冰冷的感觉,分不清是疼痛还是舒服,几秒钟后,纯白色的毛巾已是血红一片。
「你的血挺多的,暂时死不了。」熟练地用绷带缠上的伤口,罗明威面带笑意地调侃。
红蝎看着手腕被白色的布料慢慢包裹起来,一层一层。
四周很暗,窗外唯一的路灯提供了房间里的光源。不喜欢开灯,忘了是罗明威不喜欢还是他不喜欢,是谁都不重要,反正谁也没有开。
黑暗中,两个人的眼晴里映出不同的光,只是很平常的喘息声,此时却觉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充斥在耳边,让人有种想歇斯底里叫喊的欲望。
「为什么要救我?」
在绷带末端打了个结,剪掉多余的部分,罗明威问:「那你又为什么要被我救?」
一个要救,一个想被救,还有什么好说的。
红蝎抬起手看着上面的伤,手指上是无法包扎的,几块ok绷也盖不住全部的伤口,他撕掉指节上的ok绷,活动有些僵硬的手指,问:「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坐在一旁,罗明威点了一根烟,「要问这句话的是我吧?你快离开。」
「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里?」
「如果你想死的话,我是不介意自己家再一次成为杀人现场。」
「你那样对他,他还肯放过你?」
吐了一口烟圈,罗明威看着前方,「我就是不那样对他,他也不一定会放过我,你觉得我应该害怕吗?害怕又能怎么样?」
红蝎闭上眼想了想,一直在嘴边的话,最后还是没有问出来。
这时罗明威突然问:「你怎么会让他抓住的?」
钟泽豪不是普通人,红蝎也不是,这两个人碰上,可能就像一只狮子跟一只蝎子,无法轻易分出胜负。
红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你觉得呢?」
「束手就擒你不会,那就是--」他很认真地再想,皱着眉头,最后好像很惊讶地瞠圆眼。「别告诉我你在床上被他来了个翻脸不认人啊!」
这也许是个没有恶意的玩笑,可红蝎却低下头了。
见状,罗明威嘴上叼着的烟不自然地动了动--不会吧?
红蝎叹了口气,「我只想知道他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去找他,如果他跟我上床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他!到那时,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来面对你。」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红蝎看了他一眼,「我杀了他你会答应吗?」
沉默了几秒,罗明威无奈地一笑。
「你一直都是这样,可能对方根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红蝎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房间里一片寂静,路边最后的一点灯光也随着天空渐亮而熄灭。
「那我们的关系,又是什么呢?」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罗明威闭上眼,「我们没有关系了,从我离开的那天开始。」
他真的,是个残忍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转过头,他倾身上前,一只手捏住了红蝎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
红蝎感觉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现在我后悔了。」罗明威眯起眼说了一句。
后悔,只是一个藉口。
突然想哭。
没钱吃饭饿得眼前出现幻觉的时候,他们没有哭;非人般的训练,身体已经达到人类极限的时候,没有哭;浑身是血,被子弹打穿手臂的时候,他们没有哭;吐血和吐口水一样平常的时候,也没有哭--那时不是不想哭,是没有哭的条件,可现在,只剩下想哭的感觉。
罗明威放开了手,走到窗边,室内温度让玻璃上沾了一层薄薄的水气,看不清外面。
他烦躁、不安。
红蝎拿起自己的衣服站起来慢慢穿上,动作缓慢。
罗明威回头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叼着烟走过去帮他扣上扣子。
「散了吧!」他抬头看着他说:「让红蝎散了吧!天天过着杀人的日子,总有一天不是被别人杀就是被自己杀,那种日子相信谁都受够了!重新开始生活吧。」
「……不,红蝎是师父的一切。」
「一切个鬼!」罗明威低吼了一声,「那个死老头已经死了!死之前用红蝎绑着你们,死之后还阴魂不散!红蝎只是他的工具,我们也只是他的利用工具,证明他可以造出世界上最好的杀人工具!」
红蝎静静低着头,这话他明白,只是有时候明白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离开红蝎他能做什么?他害怕一个人,如果有这人在身边,如果当时这人走的时候带他一起走,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离开之后,能做什么?像你现在这样?」他勾唇,「我们除了杀人,其他什么都不会。」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没有过过穷日子!我只知道现在我不用每天等着杀人,每天想着怎么样能够杀了人之后不用被人追杀,一个正常人,谁希望自己唯一的特长就是杀人?是像上回你们派来的那个新面孔红毛丹一样,脑子有病啊?」
窄小的房间只够放一张床,连转个身都很困难的厨房,油腻的桌面上停着大大小小的苍蝇。没有电视没有空调,甚至没有电风扇,夏天时汗水好像永无止境一样不停从身体里涌出,空气中是腐烂的味道,就算是在这种条件下生存,他也觉得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肉体上的痛苦他可以忍受,他需要的,是精神上的自由。
「也许,我就是和他一样脑子有病--」
「操!」罗明威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整个鸡同鸭讲!
红蝎眨了眨眼,看着表情有些狰狞的昔日伙伴,这样的他,他以前从没有见过。
「你好像变了……」以前的他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永远站在角落里,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忘记他。
回头看了他一眼,罗明威叹了口气,「也许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离开了红蝎之后,我才能做真正的罗明威。」
「你确定你真的离开了?」红蝎突然嗤笑了,「你在骗自己吗?能离开红蝎的只有死人,除非你死了,不然永远都是红蝎。」这不是逃脱,只是逃亡。「我知道红蝎已经没落了,威风一时的杀手组织,现在也只剩四个人,所以不得已才会找那个红发怪人加入,事实证明我们或许还是维持这个人数比较好。但无论如何,总有一天他们都会一个一个地出现在你面前,他们会杀了你!因为你自以为是的离开,红蝎没有同伴,但更不允许有背叛者!」
「我知道,你现在不就出现在我面前了?」罗明威扬起嘴角,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至少我只要不被人杀,不用去杀人了。」
身为红蝎,本身就是两个极端。从黑暗中走出来才会发觉光明是那么美好,可是身上已沾上了黑暗的味道,要融入光明可能会有一段漫长的岁月。
红蝎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许久以后,他脸上带着微笑,问了一句看似很难理解的话。
「我们,是不是太像了?」
罗明威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一直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才不需要隐藏。
「是啊!我们太像了,所以不能在一起。我能从你身上嗅到我的味道,而你,总是以为自己是我的影子。」
红蝎喜欢罗明威,这对两个人来说都不是秘密。但是,喜欢是一个人的事,在一起却是两个人的事。红蝎小的时候就喜欢在远处看着罗明威,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等到他长大了,明白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他看着罗明威,却发现他眼中从来没有自己。,
伸手轻轻抚着红蝎的头,像一个哥哥对弟弟那样,罗明威说:「喜欢,可以分很多种,你从小到大接触的人太少,除了我之外,身边连一个朋友也没有。听我的话,去过平常人的日子吧!可能有一天你会发现,对于我,你也许只是依赖和习惯。」
不肯定也不否定他的感情,这样,对谁都公平。
红蝎别过头,在他收回手的时候,问:「你喜欢那个人吗?」
罗明威微微皱眉。喜欢那个人?这是一个可能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也许。」这是一个折衷的答案,不论是对他还是对红蝎,他谁都没有欺骗。
白色的绷带上慢慢渗出红色,红蝎把手伸进口袋,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我不会再出现了。」
罗明威没有阻止他,因为他知道,从今天开始,影子终于可以离开自己独自生活了。
他同样把手插进裤子口袋,突然摸到一个小小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红蝎的耳环,抬头朝门口喊了一声,「你的耳环!」
却再也没有人回来。
低头看着手上那个钻石耳环,罗明威笑了笑。
「听到了--也不回头啊……」
罗明威再一次有了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季节交替让他的嘴唇干得龟裂,用力一抿都能尝到血的味道,用舌头舔,便能感觉到刺痛。
拿起刚买的润唇膏,淡淡的苹果香味道,用手指抹了一点轻轻涂在唇上,几次来回嘴唇已经变成粉红色,还是有点疼,可越是疼,就越想继续下去。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有sm倾向了。
他在酒吧里,小时之内就喝了二十几杯鸡尾酒。
有句话说得好,不想醉就一定会醉,想醉你他妈的喝死都不一定能找着醉的感觉,话的出处暂且不论,罗明威觉得自己没醉。
或者说,他觉得还不够醉,他还能分清男女,还能记得回家的路,还知道自己叫罗明威。
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喝酒,看不出来吗?
喝酒有意义吗?
有些事情不是非要有意义才去做的,嗝!救济非洲难民有意义,你怎么不去?
你难道愿意像现在这样生活?
生活?对啊!我在生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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