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哭道:“娘!女儿……女儿自然认你!我先前不该和娘那么说话……
我……我……“抽噎气堵,一时说不出话,哭得雨打梨花。
雷明珠睫毛一颤,泪水流了下来,微笑道:“傻孩子,你是娘的女儿,说什么又有什么打紧?娘这些年天涯海角地找你,做梦也想看着你的样子,听你的声音……现在终于见到你,死也甘心啦。”
翩翩哭道:“你不要死!娘,你不要死!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一起,我不要你死……”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少一松手,她就会离自己而去。
雷明珠悲喜交集,微微一笑,道:“傻孩子,人生百年,生老病死,谁也不能幸免。娘活了一百多岁,虽然长生不老,却一直也不快活,反倒今日是娘最开心的一天。这般死了,也不枉在人间走这一遭啦……”
翩翩越听越是伤心,抽抽噎噎地哭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雷明珠秋波流转,凝视着数丈开外那巍然不动的混沌尸体,心中隐隐作痛,低声道:“斯人已去,万物皆空。这是你爹当年在天山雪岭上所刻的八个字。他这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你师尊也罢,娘亲也罢,在他眼中,始终是熟视无睹……”
翩翩心中悲怒苦楚,朝着混沌尸体呸了一声,恨恨道:“他不是我爹!这等负心寡义的恶人死了才好!若不是他,娘怎会受这么委屈磨折?又怎会和我分离七十多年?”
雷明珠摇了摇头,嘴角勾起凄然的微笑,淡淡道:“孩子,我也这般恨他恨了七十多年,但今日才明白,不是他对娘薄幸,而是因为他的心底再也容不下别人啦。”
顿了顿,低声道:“当日娘喜欢上你爹后,心底也一样再装不下其他人了。
他恨我也罢,讨厌我也罢,不理睬我也罢,娘始终割舍不下他。那夜在天山雪岭,你师尊将你掳走之后,娘以为从此会对他恨之入骨,但是……但是却没有一夜能忘记他!“
翩翩微微一震,忽然想起萧太真从前曾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与此何其相似!
心潮汹涌,酸苦交杂,忍不住向混沌尸身瞟去。
雷明珠眼波温柔,苍白的脸上泛起娇艳的酡红,低声道:“……就象方才,娘原想带着你一起抢回轩辕六宝,修成仙经,从此长生不老,再也不分开。但是瞧见他生死攸关,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唉,斯人已去,万物皆空……他死了,娘就算长生不死,又有什么趣味?”
翩翩哽咽道:“娘,你别这么说!何况爹他……他早已死了,现在的这个不过是姓楚的小子而已,你又何必拼着性命去救他?”
雷明珠秋波中闪过黯然之色,摇头道:“只要你爹的元神一日还在楚小子的体内,他就一日未死。孩子,你快去……去帮他们救出那小子来……”说着,奋力伸手推开翩翩。
翩翩泪水涔涔,点头应答,起身奔到混沌兽旁边。
只见那怪兽肚腹已被剖口一个狭长的大d,内脏都已翻出,炙热的胃y滚滚冒泡,从胃囊里流淌出来,将它的尸体也烧灼熔化。焦灼的尸臭味儿弥漫四周,合着那腥浊刺鼻的体y,更是令人难以忍受。
众女都已放弃了,退到一旁,只有晏小仙和萧晚晴依旧心怀侥幸,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断地在它胃囊与体内拨弄翻搅。
翩翩一咬牙,正想上前相助,忽然瞥见混沌尸身某处微微一动,心下一凛,皱眉道:“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只见混沌心房处又是微微一跳,隐隐可以听见一声微弱的呻吟。
晏小仙和萧晚晴一震,起身跃到彼处,挑剑轻轻割开。
“仆!”血箭喷s,一颗巨大的心脏跳了出来,滚落一旁,既而听见有人猛烈咳嗽,蓦地探出一只手,慢慢地爬了出来。
那张沾满血污的脸,英挺俊秀,不是楚易又是谁?
“大哥!”二女狂喜欲爆,想要大笑,却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想要上前,却象是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头晕目眩,脚下一软,双双坐倒在地。
众人又惊又喜,急忙上前将楚易拉了出来。
楚易脸色涨紫,不住地咳嗽,腥臭紫黑的血浆不断地从口中喷出。
众人一凛,只道是他受了内伤,咯血不止,苏曼如却松了口气,淡淡道:“放心,他只是吸入许多混沌的心血,被呛着啦。”
素手在他背上轻轻一拍,楚易“哇”地喷出几大口乌血,脸色果然渐转正常,呼吸也逐渐均匀起来。
众人心下了然,这才知道为什么混沌兽方才竟会突然发狂乱撞,毫无抵抗之力了。
想不到这凶兽没能吃了楚易,反倒被他咬住心脏血管,吞食了大量心血,乃至狂乱而死。这可真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大哥……”
晏小仙抱住楚易,想到险些生死相隔,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触手所及,发觉他身上忽而寒冷似冰,忽而滚烫如火,心中一惊,叫道:“大哥,你……你怎么啦?”
楚易牙关格格轻撞,汗水如浆,半晌才颤声道:“血……那混沌的血……”
萧晚晴脸色陡变,失声道:“是了,混沌的血比它的胃y还要毒上几分,楚郎你喝了这么多,应当赶紧吐出来才是!”
楚易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道:“不……不是……喝了那血……我感觉好得……好得多了……再……再给我喝一些……”
众人大奇,雷明珠微微一怔,忽然格格笑了起来,喘着气道:“原来如此!
天意,这一切全是天意!楚小子体内淤积了五行真气,相克相冲,性命交关。倘若是旁人喝了混沌心血,自然必死无疑,但他喝了,偏偏却是因祸得福!“
晏小仙眼中一亮,已明所以,拍手道:“是了!混沌是五行中土属神兽,心血虽毒,却是中和五行的罕见之物,大哥喝了它的血,恰恰可以调和五行,益气活脉!”
雷明珠笑道:“何止益气活脉,他体内的五行真气从此合而为一,等到他伤势痊愈之后,天下能作他敌手的,只怕已寥寥无几啦。”
众女恍然大悟,暗暗称奇,想不到天底下竟有这般巧的事。
虞夫人叹了口气,低声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楚王爷吉人天相,遇难呈祥,想必是上苍派来的贵人,帮助天下人度过这场大劫的。”
萧晚晴、晏小仙相视一笑,心中说不出的喜悦、得意,伸手抓起混沌心房的血管,斟到楚易嘴边,楚易握住血管,“咕咕”地连灌了几大口,寒战渐消。
唐梦杳站在人群中凝视着他,满脸晕红,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心中悬挂了许久的巨石这一刻才算真正落地。
虞夫人瞧在眼里,微微摇了摇头,强聚真气,高声道:“上清众弟子听谕。”
上清派剩余的十几名女真纷纷拜倒在地。
虞夫人淡淡道:“为师真元已尽,只怕撑不到黎明了……”
“师尊!”众女脸色齐变,泪水泫然。几个年幼的弟子忍不住哭出声来。
虞夫人轻轻摆了摆手,道:“天命已定,你们不必难过。眼下天地大乱,苍生浩劫,你们需得好好团结,一齐打败妖魔,恢复清平世界……”
众女含泪应诺,虞夫人凝视着唐梦杳,沉声道:“梦杳,本门弟子之中,为师对你期许最大,所以才早早地让你接任掌门,好生历练。但你……但你尘心未涤,情丝难断,先且不提振兴上清,又怎能清心寡欲,修炼长生?”
“师尊……”唐梦杳羞得俏脸涨红,耳根尽赤,又陡然变得雪白,不敢抬起头来。
虞夫人淡淡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意c柳柳成荫。你修炼了十余年,竟守不住十余天。或许是为师对你得太紧了。世间之事,顺其自然,还是不必强求为好……”
燕歌尘怫然道:“楚王爷既然一心袒护,我们也就只能言尽于此了。情势紧急,师命在身,我等告辞了。”
微一行礼,抱起虞夫人的尸身,翩然朝谷外掠去。
上清众弟子愤愤地盯了翩翩母女一眼,纷纷收剑回鞘,飘然随行。
唐梦杳想要追去,但想到自己已被逐出师门,眼圈一红,咬唇止步,茫然不知所往。
想到恩师已死,天下之大,竟似再没有自己容身之所,心中悲苦难过再难抑制,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惟有雷明珠格格大笑,象是说不出的欢喜快慰,等到她们去得远了,秀眉一扬,碧眼炯炯地凝视着楚易,似笑非笑道:“楚小子,你护得了她一日,能护得了她一世么?倘若他日那些牛鼻子、贼秃驴上门来,你还能这般护着他么?”
翩翩脸上莫名地一红,恨恨地瞪了楚易一眼,抢道:“谁要他护着我?他又不真是我爹,与我有什么相干?”
楚易朗声道:“前辈请放心,她既是楚天帝与前辈的女儿,又是萧天仙的徒弟,楚某自然责无旁贷。但有一前提,从今往后,她绝不可再作有违道义,伤天害理的事情……”
翩翩啐了一口,道:“什么叫有违道义,伤天害理之事?你不让我作,我便不能作,你当你是玉皇大帝么?”
萧晚晴微微一笑,柔声道:“翩翩师妹,师尊已将天仙掌门之位传了给他,掌门的话,你总不能不听吧?”
翩翩眉尖一蹙,还要说话,雷明珠招手道:“孩子,你过来,娘有话和你说。”
在她耳边传音,也不知说了些什么,翩翩脸上红晕更甚,瞟了楚易一眼,顿足嗔道:“娘!”
雷明珠格格一笑,不再多说,转头对着楚易道:“小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的女儿今后便交给你啦。”
楚易一怔,觉得其中颇有语病,忍不住朝翩翩望去。翩翩脸颊酡红,蓦地闪过羞恼尴尬的神情,转过头不敢看他。
雷明珠心愿已了,百无牵挂。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雪花飘舞的夜空,眼波渐渐地变得飘渺朦胧起来,梦呓似的低声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楚郎啊楚郎,你活着之时待我母女冷酷无情,想不到死了之后,反倒变得体贴可靠啦。不知今日地府相见,你会不会待我好些呢?”
碧眼如春波摇荡,脸上红晕越来越是娇艳,笑靥如花怒放,突然凝固,再也不动了,只有眼角那道泪水倏然滑下,滴落在地,溅起一朵似有若无的水花。
翩翩一震,低声道:“娘?”天旋地转,视线陡然模糊了,想要哭,却哭不出声音,悲痛如海啸狂潮,霎时间将她卷溺吞没,连气也喘不过来。
从小到大,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父母双失的孤儿,梦想着能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疼爱自己的母亲,一个幸福而快乐的童年……
今夜她似乎突然拥有了一切,但又顷刻之间,又全部失去了。
凛冽的寒风刮在她的身上,遍体寒彻,她瑟瑟地颤抖起来,跪在母亲身前,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脑中空空茫茫。
雪花翻飞,一片,两片……落在她的身上,落在雷明珠的笑脸上,白茫茫地覆盖了一切。
远远望去,就象是两尊冰雕雪人,动也不动,除了偶尔滑融冰雪的两道泪水,还有那掩抑到极痛时才爆发出的几声哭泣。
楚易默默地站在一旁,心中亦是说不出的空茫感伤,想要上前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曼如白衣飘飘,伫立了片刻,淡淡道:“楚公子,你体内伤势尚未痊愈,最好还是在此处疗养一两日。我先往北海追寻妖女下落,若有消息,便以”南海报喜鸟“传讯。”
不等他说话,飘然掠起,朝北踏空飞去。
楚易心中不舍,大声道:“苏仙子,李思思狡诈狠毒,你要多加小心!”
直到她人影如豆,消失于雪山之后,这才收回眼来,见萧晚晴和晏小仙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大有捉狭之意,脸上一热,做贼心虚,忙转头问唐梦杳道:“唐仙子,你又有何打算?”
唐梦杳眼圈一红,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等先除灭了妖魔再说吧。”
神情落寞,形只影单,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楚易心头怦然,怜意大起,但见晏小仙二女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滑到嘴边的话顿时又吞了回去,咳嗽了一声,道:“不错,妖魔未灭,何以家为?等到天下太平,五湖四海,又有哪里不能为家?”
晏小仙“扑哧”一笑,道:“唐姐姐,万物皆道,随处可修。既然你师尊不想你出家修道,你还俗修道也是一样呀。不如和我们一起,除灭妖魔,一起修真悟道,好不好?”
唐梦杳微微一怔,突然明白她言下何意,羞得连耳根都红了,转过眼不敢看他们,正想着该如何应答,却瞧见混沌胃囊之中,有一物在闪闪发光,心中一凛,脱口道:“那是什么?”
楚易转头望去,只见热气蒸腾的黄绿色汁y中,赫然竟有一个三寸来高的青铜小鼎,样式古朴,在雪光夜色里闪耀着深碧浅绿的流光。
萧晚晴走上前,用“翡冷翠”将那鼎挑了出来,奇道:“这铜鼎好生奇怪,浸泡在混沌兽的胃囊里,居然丝毫没有销熔,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材质所制?”
楚易等人围上前来,凝神观望。
只见那青铜鼎三足之上分别刻了“天”、“地”、“人”三个太古文字,鼎身外侧雕着许多奇怪的凶兽图案,鼎内有一团淡淡的碧光,滚滚闪耀,倾倒不出,细细聆听,竟象有风雷呼啸之声。
晏小仙呼吸一窒,心中莫名地嘭嘭剧跳起来,只觉得这青铜小鼎极有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但凝神细想,却又记不起半分毫厘。
楚易把玩着小鼎,沉吟道:“这铜鼎形状奇异,又在混沌肚中,难道是上古时某位仙人的神器,一起被混沌所吞么?”
晏小仙脑中轰然,突然想起小时,母亲曾对自己说过的那番神秘的话,当下鬼使神差,脱口诵读道:“朗朗乾坤,浩浩其人。四千春秋,十万英魂……”
话音方起,那青铜小鼎便陡然在楚易掌中一跳,散s出夺目碧光。
众人大吃一惊,无不僵住。
楚易沉声道:“妹子,你念的是什么?”
晏小仙脸色雪白,神色恍惚,过了片刻,才徐徐道:“我也不知道。自小我便听娘说过这段祷文,说是让我牢牢记住,将来必有大用。也不知怎地,我瞧见这青铜鼎,脑海中就突然冒出这段祷词来……”
楚易等人面面相觑,又惊又疑,隐隐之中都猜到这青铜鼎之中,必定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当下屏息凝神,道:“既是如此,你便全念出来吧。”
晏小仙心中莫名地一阵害怕,握紧楚易的手,闭上眼,定了定神,重新念道:“朗朗乾坤,浩浩其人。四千春秋,十万英魂。五族神兽,三界之门……”
那青铜鼎翠光大作,嗡嗡直震,鼎中那团碧光陡然一鼓,“呼”地一声,螺旋似的飞转起来,随着晏小仙的语调节奏慢慢上浮,呼啸声低沉而又尖锐,象是滚滚风雷怒吼,又象是夹带着某人或是某兽的咆哮之声……
晏小仙越念越快,那青铜鼎晃动得越来越厉害,突然从楚易掌心飞窜起三丈来高,悬浮半空,急速飞旋,散s出万道青光。
众人大凛,寒意遍体,就连雪人似的动也不动的翩翩也忍不住抬起头来。
“轰!”
青铜鼎碧光鼓舞,突然冲天爆s,在空中幻化出一个让众人目瞪口呆的图象!
第五十八章 北溟有鱼
“嘭”地一声,青铜鼎绽爆出冲天青光,将峡谷内映照得深翠浅绿。支持各种手机的txt;umd;chm;jar;海量书库随你挑选;就在读吧文学网!寒风怒号,雪花缤纷,犹如漫天洒落的绿叶。
空中碧光鼓舞,突然幻化成一个清丽而又明艳的女子图象,杏眼泪水盈盈,伤心欲绝地凝视着众人,泪水簌簌掉落,嘴角漾开一丝凄楚的笑容“仙妹!”楚易陡然大震,众女亦无不失声低呼,又惊又奇。那幻象中的女子竟与晏小仙长得一模一样!
转眼望去,只见晏小仙脸色骤白,蹙眉怔怔不语,满是惊骇、迷惘之色,显是也不知其中原由。
楚易心中一动:“这青铜鼎既是上古之物,又怎会映照出仙妹的脸容?莫非”刹那间仿佛想到了什么,却又觉得忒也匪夷所思。
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来,那女子幻象又如涟漪荡漾,倏然变化为一幕幕奇诡壮丽的幻景,海市蜃楼似的悬于半空,急速变幻。
但见苍茫大地,残阳如血,长草如波浪起伏,万千凶禽黑压压地贴着地面急速飞掠,猛兽狂奔,交杂着无数骑兵,势如排山倒海。
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但画面栩栩如生,整个天地似乎都随之震动起来。
既而平原上旌旗四舞,大军如潮冲杀,突然变成极为血腥壮阔的杀戮场面。
群兽嘶吼,人仰马翻,旗帜纷纷折断,箭石如雨,漫天凶禽簌簌坠落,顷刻间尸积成山,血流成河,茫茫天地都变成一片刺目的鲜红色奇山异水、凶禽妖兽,以及许许多多陌生的脸容都浮光掠影似的一一闪过,急促、凌乱而又破碎,宛若梦魇。
众人越看越奇,呼吸窒堵,目眩神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虽都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等惨烈悲壮的战争场面,但更让他们震撼的,却是那千千万万见所未见的猛禽凶兽。
长毛猛犸、青甲兕、c翅豹、狻猊、翼龙鸟无一不是传说中才有的珍禽怪兽,而那无数勇猛厮杀着的战士,亦都是奇装异服,就象是来自远古洪荒。
楚易心中嘭嘭狂跳,暗想:“难道这些幻象竟当真是太古某次战争的映s?被封藏在这青铜鼎中数千年,今日才得以释放么?仙妹所念的法诀到底是什么?这青铜鼎中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念头未已,忽听诸女齐声惊呼,只见空中竟逐渐浮现出天地洪炉的幻象。
炉边,一个黄袍王冠的俊朗男子盘腿而坐,衣带猎猎飞舞,指诀舞处,七柄形状各异的神剑凌空飞旋,次第冲入炉中晏小仙肩头微微颤抖起来,低声道:“是了,想必这就是黄帝在炼北斗神兵了!”
楚易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想将她拉入怀中,却觉她指尖寒冷如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加浓烈,如大雾迷瘴重重笼罩,压得他透不过气。
幻景陡然一变,又到了巍巍华山。
那黄袍王冠男子站在莲花峰顶,挥袖弹剑,天枢剑横空飞舞,隐隐浮现出六角青龙咆哮飞腾的虚象,既而青芒大敛,冲入两峰之间,变为雄奇绵延的苍龙岭。
接着,又依次出现了黄帝在昆仑山、南疆以“开阳剑”、“玉衡剑”封印白虎、朱雀的情景。
看到此处,众人心底再无怀疑。这青铜鼎必定是上古神器,因缘际会地映录下了太古发生的诸多大事,时隔数千年,又将当日发生之事重现人间。
空中碧光层层波荡,逐渐幻化为茫茫雪原,淼淼冰洋,俨然到了北海极地。
黄帝踏浪飞掠,浮冰跌宕。一只巨大的似龟似蛇的怪兽咆哮冲天,掀起惊涛骇浪,被他抛出的三柄神剑s中,登时悲吼坠落,黑光闪耀,挣扎了片刻,化为一座巨龟似的岛屿。
“北海龟蛇岛!”萧晚晴脸色微变,失声道:“难道此岛就是玄武兽所化?剩下的那三柄神兵就在岛上么?”
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又惊又喜。
龟蛇岛是北海冰洋上的一座极为隐秘的火山岛,岛形如龟蛇相望,岛上长了许多奇花毒果,相传是上古神巫炼丹制药的所在,被天下人视为畏途。萧晚晴、翩翩当年曾随萧太真到那岛上采集“无忧草”,不巧误服毒果,九死一生,是以印象极深。想不到最后三柄北斗神兵就藏在彼处。
翩翩绿眸怒火闪耀,咬牙道:“既是如此,还等什么?我们快抢在李思思前取得神兵,放出玄武神兽,杀了她为我娘报仇!”
话音方落,青铜鼎“嗡嗡”轻震,碧光消敛,蓦地掉回楚易掌心。
楚易握住铜鼎,沉甸甸地象是心中悬石,隐隐觉得似有不妥,总觉得还有许多谜团未能解开。但此时此刻情势危急,就算明知刀山火海,也别无选择了!
蓦地豪情涌起,杂念尽消,哈哈一笑道:“不错!上天既让我今夜撞见混沌兽,又让仙妹解开这铜鼎幻象,可谓天助我也!我们这就赶往北海,杀妖女个措手不及!”
当下众人劈了几棵大树作了口寿材,又在石壁下挖了一坟,立了石碑,将电母好生安葬了。
翩翩眼见母亲入土,强忍住的悲伤又如洪水决堤,失声痛哭了一场。众人见状,想起各自际遇,心底也不免有些悲戚,默默无语。
收拾既定,五人御风飞舞,朝东北方向掠去。
五人之中,除了唐梦杳之外,其他人或是伤势未愈,或是真气消减,修为皆不如前,因此飞行速度不敢太快。过了数百里后,真气渐转顺畅,这才加速疾行。
雪山起伏,明月西沉,众人贴着山峰高冲低掠,影子就象倏然而逝的雁群。
此时正值岁初,春寒料峭。越过天山,东北方乃是一片荒漠,朝阳初起,晨风刺骨,黄沙蒙蒙扑面,刮打在脸上,又麻又疼。
正午时分,荒漠终尽,穿入茫茫草原。衰草起伏,牛羊寥寥,偶尔能瞧见几座破旧的帐篷,在风中猎猎鼓舞。
不停不歇地飞了四个多时辰,翩翩、萧晚晴两人真气不支,已有些气喘咻咻,难以为继。
于是众人索性在一片湖泊边停下,向周围牧民买了奶酪、羊r,吃饱喝足,围在一起打坐调息。稍作休息,便又重新上路。
越往东行,牧民、牛羊越见稀少,白日西沉,荒草摇曳,只有几只兀鹰在空中盘旋,说不出的苍凉寂寞。
黄昏时候,众人到了安北都护府外。晚霞如血,城楼上旌旗猎猎,除此之外,听不见其他半点声响。
安北都护府是西唐北方重镇,管辖回纥各部,驻有精兵五万。附近设了几个边集,商贾云集,颇为热闹。
但今日一路行来,却是冷冷清清,没遇到任何商队,众人已暗觉奇怪,此刻远远地瞧见墙楼寂寂,城门d开,更感不妙。
进了城中,不祥的预感果然应验。但见四处残垣断壁,焦木碎瓦,象是被大军劫掠烧杀过,一片破败狼籍的惨状。
街巷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没有,更不用说守军了。
只有一只黑猫孤零零地站在横斜的断梁上,听见脚步声,弓起身,一双碧眼警惕地朝他们瞪来。
南面冷风吹来,带着浓烈的血腥焦臭之气。那只猫乍起毛,怪叫了一声,跃下断梁,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易心中一凛,和众女一齐朝南走去,过了街角,“轰”地冲起数百只尸鹫,哑哑怪叫,黑云似的漫天盘旋。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唐梦杳更是“啊”地惊呼出声。
广场上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尸体,男女老少,甚至几个月大的婴儿全都惨遭杀戮。或被乱箭s死,或被砍头,或被剖心挖肚,肠子、内脏血淋淋地拖了一地,已然结成了红冰。
四周的树立了一列列长矛,其上扎了一串串的女人头颅,无不瞪着双眼,满脸惊怖悲愤,触目惊心。
长矛下横七竖八地躺了近千具无头l体女尸,遍体青淤鳞伤,有的甚至被剜去了茹房,下t乌血凝结。显是受尽蹂躏后,又被砍下头颅取乐。
但最令人发指的,却是广场中心被堆成人塔的数百个幼童,全被粽子似的紧紧捆绑,置于木炭上活活烧死。皮r焦黑,彼此混连,连尸身都辨认不清了。
楚易又惊又怒,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饶是翩翩诸女行事歹毒,也从未见过这等残忍暴虐的景象,暗暗心惊。
萧晚晴俯身查看尸体伤口,蹙眉沉吟道:“这种弯刀、箭簇只有回纥部族才有,多半是附近回纥人所为。但是回纥各部向来服膺朝廷,又怎会突然肆虐作乱?”
楚易怒火填膺,忍不住一掌拍下,将身边石墙打得粉碎,咬牙道:“城中的五万守军跑到哪里去了?怎能放任自己的百姓被这些回纥人凌虐残杀?”
话音未落,晏小仙“咦”了一声,叫道:“这里还有一个活口!”从尸体堆中拖出一个中年文官,左胸上中了一箭,面无血色,但果然还有些微弱的气息。
楚易给他输了片刻真气,那文官“哇”地一声,咳出一口淤血,慢慢地睁开眼睛,细如游丝似的说道:“你你们是谁?若是蛮蛮子,士可杀,不可不可辱,快快动手就是”
楚易沉声道:“孤家乃圣上新封的齐王,奉旨前来北疆巡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文官听说了新任齐王之事,将信将疑,但此时命不久长,也顾不得他是真是假了,当下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自那日元宵节长安之乱后,唐元宗受惊生病,康王李兆寿为了当上太子,竟将中书令裴永庆之女、王妃裴玉环献给皇上,伺候左右。
裴玉环因此大受恩宠,裴永庆也随之沾光,趁势独揽朝政,排斥异己,罢免了几个与太子旧党有关系的节度使。
恰逢此时,吐蕃、南诏各部番军悍然进犯中土,各地又出现了许多妖人凶兽,朝臣离心,各藩镇亦蠢蠢s动,拥兵割据,一时内外交困。
三日前,幽燕三镇节度使宁福海竟与平卢兵马使石思明联谋叛乱,号称要“清君侧,安天下”,先入京杀死裴永庆父女,再除灭番邦乱军。
宁、石叛军势如破竹,几日之间便已攻陷三十余城,兵指长安,天下震动。许多与裴永庆有怨的藩镇、刺史或是消极抵抗,大行方便,或是加入其中,乘机扩大自己地盘。
回纥各部闻讯,也开始乘火打劫,掳掠边镇,四处s乱。
安北都护府大都护李世忠一则与裴永庆有隙,二则忌惮叛军之威,竟然以北方s乱,无力南顾为由,拥兵自重,静观棋变。
副都护张醒玉率兵哗变,将他棰杀,而后领军南下勤王,安北都护府只留了八百守军,很快便被回纥各部攻破,屠掠一空。
“裴玉环?”楚易心中一动,蓦地想起那日在康王府中所见的那个绝色女子,登时恍然。
敢情早在那时,裴永庆这老狐狸就已布好棋局,故意趁着皇帝驾临康王府时,以色诱之,为将来献女夺宠埋下伏笔。
谁料到各方勾心斗角,斗得死去活来,最后竟都是鹬蚌相争,白白便宜了这老渔翁?结果弄得朝野离心,天下分崩。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点儿牙根痒痒,恨不得立即回京将这老贼好好治上一治。
萧晚晴似是知他心中所思,低声道:“楚郎,眼下天下大乱,浩劫席卷,如果再不尽快到龟蛇岛寻找那三柄神兵,阻止李思思,还不知要发生多少这样的惨事!等我们平定了妖魔,再回京找那老狐狸算帐。”那文官听得“龟蛇岛”三字,突然一颤,喃喃道:“龟蛇岛?龟蛇岛?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么短短两日之中,便有这么多人提起?”
“你说什么?”楚易一凛,抓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你听谁提起过?那些人呢?去了哪里?”
那文官被他抓得疼入骨髓,面色惨白,险些晕厥。
楚易急忙将手松开。
文官痛吟了几声,喘着气道:“城破前几日,便有些奇装异服的怪人妖女陆续经过这里,在驿站和酒肆里打听龟蛇岛的所在。探子以为是敌人的暗号,是以专程报告过。”
萧晚晴众女听他描摹那些人的服饰、装扮,无不变色,这些人中竟全是金母门、青帝门、逍遥门等魔门妖类。想必群妖也已听说了最后三柄北斗神兵的下落,这才一路追寻而来。
萧晚晴蹙眉道:“糟了!其他人倒也罢了,青帝门百花使来自东瀛,对北海一带颇为熟悉,只怕很快便能找到龟蛇岛了。”
楚易道:“华山一战,我侥幸赌赢了青帝,他承诺今生绝不踏入中土,难不成竟要反悔么?”想起此人深不可测的凶威,心中不由大凛。
晏小仙摇头道:“青帝此人虽然凶狂傲慢,狠辣无情,但却是一诺千金,想必不会食言。此番率领百花使来寻神兵的,多半是碧霞元君。”
翩翩“哼”了一声,幸灾乐祸地盯着楚易,道:“碧血织青霞,丹心祭百花。这老妖婆当年被慈航剑斋打得落花流水,这次敢重新杀回来,想必是炼成了什么妖法邪功,来找你的小尼姑报仇了。”
楚易心头一紧,苏曼如孤身一人赶往北海,倘若遇见碧霞元君与青帝门众花妖,倒真是危险之极。霍然起身,道:“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
当下安顿好那文官,继续朝东北飞掠。
越往北飞,天气越是苦寒难耐。草原渐渐变成了白茫茫的雪原,而后又是皑皑群山、银装素裹的滔滔林海。
人烟稀少,牛羊绝迹。偶尔瞧见大批的鹿群从下方奔驰而过,其后几十只雪狼奔突追随。
鸟鸣寥落,几只苍鹰在空中翱翔起伏,象是与他们这群不速之客远远地打着招呼。
众人日夜兼程,至多休息两三时辰,便又重新赶路。
楚易恢复极快,到了第三日晚间,奇经八脉均已无碍,真气日益畅通,飞行如电。反倒是晏小仙诸女体力不支,速度越来越慢。
这日夜间,又见群鹿在雪原上受惊狂奔,楚易灵机一动,笑道:“我可真傻啦,有这么多现成的车夫不懂得征用,还要辛辛苦苦连夜赶路!”
当下砍斫松树,作了辆滑车,抓了数十只野鹿拖曳奔驰,他与诸女则舒舒服服地躺在那滑车上小寐。
到了凌晨,众人休息已足,精神奕奕,便又舍了滑车,放生群鹿,重新御风飞行。
如此循环往复,白日里急速飞掠,夜间则砍制简易滑车,驾鹿朝北疾驰,不过三日便已到了北疆沉龙湖畔。
皓月当空,湖面结了厚冰,银光闪耀,就象一面无边无垠的明镜。四周密林如织,积雪如盖,狂风吹来,登时鼓舞起白蒙蒙的一片冰霜雪屑。
萧晚晴舒了口气,道:“沉龙湖再往东北百余里,就是北海了。如无意外,明日凌晨,我们便可赶到龟蛇岛”
话音未落,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如少女笑声的鸟鸣。
五人抬头望去,只见北边不远处,一只彩翼红尾的怪鸟“格格”盘旋飞舞,叫声越来越凄彻惨烈,突然俯冲而下,猛烈地啄击湖面冰层,如颠似狂。
“南海报喜鸟!”
楚易心头一震,难道苏曼如出了什么意外,被困在这冰湖之中了么?当下带着众女纵身掠去。
湖面坚冰极厚,那报喜鸟虽然长喙尖锐,但俯冲猛击了数十次,也不过啄开一个半寸来宽的裂口。
楚易如电冲至,毫不停歇,默念火族的“熔金赤风诀”,指尖一弹,“嘭!”冰面登时炸裂开一个大d。
报喜鸟尖叫一声,竟不顾一切地冲入裂d冰水之中。
众人惊咦一声,只道它要被冰寒的湖水冻呛而死,岂料那鸟甫一入水,羽毛收拢,身形如梭,竟象鱼儿似的急速游动起来,转瞬不见踪影。
楚易沉声道:“看来它是急着寻找苏仙子去啦!这湖水极冰,你们真气尚未全复,不可冒险。咱们兵分两路,我去追随打探,你们先到龟蛇岛搜寻北斗神兵下落。”
不等众女应答,已然“仆咚”一声,鱼跃入水,飞速追踪而去。
“大哥!”晏小仙阻之不及,心中担忧之余,忍不住又有些酸溜溜的醋意,顿足嗔道,“哼!还说报喜鸟着急,我瞧最着急的只怕是你吧”
萧晚晴抿嘴一笑,道:“晏妹子,楚郎说得也是,岔路朝天,各走一边,莫误了正事儿。”拉着她,和唐梦杳、翩翩一齐朝北海继续飞掠。湖水冰寒彻骨,饶是楚易真气雄浑,刚一入水也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水色透蓝,一望无碍,银云似的鱼群迎面冲来,轰然而散。放眼望去,这些鱼儿大多小如银勺,缤纷围绕在他身边,亮晶晶的极是晃眼。
楚易火眼金睛凝神四扫,蓦地瞧见那报喜鸟正朝东急速游去。
当下意守丹田,凝神聚气,默默念诵“辟水真诀”,如游鱼似的穷追于后。
但那怪鸟游速极快,以楚易的修为,竟过了半柱香的工夫,才追将上去,与它并驾齐驱。
水草摇曳,光影朦胧,前方陡然下沉,黑黝黝一望无际,敢情竟是一个巨大的水底裂d。
上下落差极大,水流滚滚冲落,登时形成强猛无比的涡流,顺着裂d朝东席卷。
楚易还不待回过神来,已被涡流轰然卷入,周身毛孔陡然收缩,呼吸不畅,暗自骇然:“想不到此处别有乾坤,这冰湖之底居然还有如此大的峡谷地d!”
洪流滔滔,尖石扑面,锐利嶙峋的暗礁如石林密布,参差环立。那些被卷入的鱼群收势不住,撞在坚岩上,顿时碎炸为万千银鳞。
楚易心中大凛,下意识地连挥数掌,打在迎撞而来的暗礁上。
岂料那些岩石竟坚逾玄铁,被他这般巨力所击,亦纹丝不动,反倒震得他虎口裂痛,经脉酥痹!骇异之余,只得借着反冲之力,避让回旋。
眼见那报喜鸟梭子似的左折右转,穿行自如,他心念一动,忽地想起太古五行秘籍中所说的“因势力导”,当下索性放松全身,气随意走。一时如落叶飘萍,随波逐流,反倒毫发无伤。
那裂d极大,直贯地底,抬头望去,连湖面也瞧不见了,只剩下黑茫茫的一片,倒垂着万千草藻,鼓舞飘摇。
恶浊腥气越来越浓,象是从下方倒涌而出,闻之欲呕。百丈开外,水流滔滔,形成一个更遄急狂猛的漩涡。
楚易被涡流一卷,擦着d壁飘过,触手所及,忽然觉得柔韧异常,竟不象是泥石之类。心中一震,蓦地闪过一个森寒骇异的念头:“难道这里并非地d?”
聚气弹指,“吃”的一声,气箭没入那红褐色的d壁,血丝飞溅,那d壁竟如活物似的,陡然朝后收缩!
几在同时,眼前一花,下方一个千丈方圆的赤红柔软之物突然拱起,排山倒海似的朝他拍卷而来,隐隐夹杂着呜呜风雷之声。水波震荡,冲得他耳膜难受已极。
楚易大凛,蓦地探手抓住报喜鸟,施展水族的“潜龙诀”,真气陡沉丹田,势如潜龙沉海,直冲右前方,堪堪从那赤红软物与d壁之间飞穿而过。
饶是如此,胸口被那巨浪拍中,心肺欲裂,喉中腥甜翻涌,还是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心底又惊又骇:“这是什么怪物?竟有如此力道!”
眼角扫处,那赤红柔软的怪物无头无脑,浑然一体,绵延数千丈,倒象是个巨大的舌头一般“舌头!”楚易灵光一闪,莫非自己竟是在巨鱼、海兽之属的口中?
凝神四扫,只见极远处,那参差林立的尖锐礁石竟上下交错,徐徐闭拢,果然是万千鱼齿!
楚易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究竟是什么鱼,竟然如此之大!纵然是东海龙鲸也只能给它塞塞牙缝而已。
念头未已,忽听一个声音淡淡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我原以为这些不过是庄子假托之言,想不到北海竟真有这等巨鲲。古人诚不我欺。”
“苏仙子!”
楚易又惊又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飘然悬浮水中,妙目凝视,素手拂尘如雪,赫然正是他苦苦牵挂的苏曼如。
报喜鸟振翅欢鸣,从他手中挣脱而出,急游而去。
见她安然无恙,楚易心中悬石陡然落地,欢喜不禁,一时间忘了身在险境,传音道:“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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