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晟央道,“这位小哥,我这朋友此刻吃不下,你们便将饭食放在这,我们自己吃吧。”
那守卫呦了一声,“二位爷,我这自有规矩,你有饭不吃,还要求这要求那,这不是难为我吗?”
孙晟好脾气地道,“我们二人自己来便可,这位小哥你只要将东西放下便可。”
“一边去,你们爱吃不吃,不吃我就拿走了。”
守卫脸一板,将托盘递到同伴手中,“走了,走了。”
孙晟急道,“这位小哥,我这朋友受了刑,若水米不进,会挨不住的。”
守卫将孙晟推开,嗤笑道,“若你早些招了,便什么苦也不必受。”
孙晟待要再唤,为舒青袖扶住了手,“孙大哥...舒青袖虽然出身下九流,但也知道生死为轻...王爷对你有知遇之恩,你重王爷的恩情。而我...舒青袖蒙你不弃,漠北江南,相知相守,也知道感念之情。你是堂堂男儿,若你还有几分顾惜我,便不要为我求他们。”
“二位,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孙晟猛然抬头,见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衣人。他暗暗吃了一惊,此人身法极快,他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潜入,这般身手绝非平常。
这人形容清秀而苍白,映着壁上些微如萤的灯火,看上去有几分虚弱,只是手中提了一柄长剑,剑光灿若秋水。
持剑者有剑意,此人手中若无这柄剑,只似个能伤春悲秋的文弱书生,但这柄剑在手,他整个人虽仍是病弱,却已似出鞘的绝世神兵
那人微笑道,“我是来带你们出去的。”
孙晟苦笑道,“多谢大侠,但他们抓了我们的亲人,我不能走。”
这潜入牢中的人正是谢若之,他闻言道,“哦?那你可知被关在何处?”
孙晟摇头道,“不知。青袖,你且跟这位大侠出去。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与此事无关。”
舒青袖如何肯答应,只道,“他们捉的是小云,我自然要留下来。”
谢若之笑道,“二位方才男儿义气,我听了还有几分热血沸腾。怎么此刻反倒迂腐起来,你们走了,他们自然要拿那个小云出来当饵。笨!我家楼主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尽交你们这些猪一般的朋友。”
他手中长剑一挽,铿然脆响,缚住二人腿间的玄铁链断作数截。“实不相瞒,我功力也不过就撑个一时三刻,你们且随我出去再说。”
孙晟听他说得干脆,心头阴霾一扫,为他数落也不着恼,笑了起来,道,“是我等钻了牛角尖。”
他将舒青袖扶起背于背上,众人出了水牢。
孙晟虽然也曾习过武,但十分功力,有七八分是在军伍之中,这蹿高走低的功夫倒是稀松。谢若之不时得停下来扶上一把,孙晟见他剑法虽强,但功力似乎不足,脸色愈发显得苍白。心道,这人方才说只能撑的一时三刻,莫非曾经受过什么伤?
星月之下,花枝之畔。
令孤虹道,“小青你等退下,我与叶大哥说几句话。”
小青应了,放下茶壶,带着众奴仆离去。庙中僧人接了叶温言递来的眼色,如蒙大赦,也转身离去。
二人相对而立,叶温言看着眼前换了妇人打扮的女子,依然清丽如初,却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挑眉笑道,“虹妹此语倒是让我伤心了。你我相识近十余载,莫非竟得了一句不识。”
令孤虹拢了肩上的披风,道,“叶大哥,小苏曾与我说过一句话,他说在你的眼中世人无一不是棋子。”
叶温言笑道,“原来二弟竟是这般看我。”
“我道我应他什么?”
“虹妹可会为我说上几句好话?”
“我应他,人心之外裹着层骨头,若非敲碎了,总也不肯死心。”她以手抚胸,脸上露了清丽的笑容,“大哥,你猜,这里若碎了,一个人若死了心,还能不能活?”
叶温言沉声道,“虹妹,你何必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大哥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待此间事了,我便求了太子允你假死,我带你到北边去如何?北边并非荒野,天比这蓝,草也绿。你不是最喜欢骑快马么,大哥到时候整日陪着你骑马。”
令孤虹道,“大哥,太孙之母岂可流落异族?你不必拿这些话哄我...孤虹是个死心眼,十八岁那年我与你说,我愿意帮你做任何事,我此生便是允了你。”
叶温言伸手抱住她,看着那饱满的双唇,缓缓低下头,“孤虹,我...”
令孤虹转脸避开他的亲近,低声却决然地道,“叶大哥,如今我已嫁作人妇,别让我也瞧不起自己。”
“什么人?”谢若之带了两个累赘,终是惊动了守卫。
叶温言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孤虹,你且回去,我改日再寻你。”
令孤虹看定他,唤道,“叶大哥,若你肯就此罢手,我愿随你去塞上。”
叶温言放开环着她的手,举目看星,摇头笑道,“孤虹啊,大哥我开弓没有回头箭。太子此人气量不大,手段狠毒,我身边也多是他的人,我这几年的谋划,他都知晓。若我此刻罢手,他又怎会放过我们太平,更不可能会放过北周。我叶温言一身不足惜,但不愿见北周再遭兵患。”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章 男儿一诺生死轻(三)
“这位兄台,星夜到访,不打声招呼就走,似乎不够礼数啊。”
谢若之身形在空中一转,手中长剑一挽,扯着舒青袖和孙晟已经退开。
叶温言见他步伐灵动,只见剑华映着月色生寒,未曾看清身法,此人已经退开,神色微变,“兄台的剑法身法颇为不寻常,清华若影,颇为有几分似数年未曾现于江湖的素影灵狐言临素的素影剑。”
谢若之笑呵呵地道,“小子好眼力,不错,我就是言临素。你可是怕了,还不赶紧退下。”
叶温言摇头叹道,“若是言侯出手,只怕此刻我已经躺下了,你自然不是他。我曾见过你,你是苏慕华的人,二弟派你来,也不易个容,看来他已经下了决心与我翻脸。言临素与苏慕华是好朋友,曾经以白玉芙蕖相托,莫非他曾传你素影剑?”
谢若之也是一叹道,“我久不在江湖,连小辈也不认识我了。”
言临素年少成名,十八岁封侯,就是活到如今也不过二十七八岁,与叶温言差不了几岁,若要拿大辈倒也有点太过。
叶温言手微抬,袖中露出一点莹绿光芒,“若是最好,我今日便领教一下素影剑。”
星月低垂,天将破晓。
叶温言忽而发出一声长啸,袖中降魔杵幽光骤盛,他自立足的墙头上借力而起。这一招的攻势沛然,乍现的绿光连星月的光芒都尽皆掩却。谢若之不敢硬接,他手中长剑转为抹势,身形借力退至叶温言身后。
叶温言觉得背后寒意迫人,赞了声好,也不待转身。一个苏秦背剑,将手中降魔杵如重剑一般负于身后。
谢若之手中剑与他兵刃相接,剑锋翁然作响,握剑的虎口已渗出血来。他在月下注目一看,那血鲜红之中竟然带了隐隐莹绿之色。
叶温言眼中含笑道,“谢总管,你已中了毒,不如袖手就擒,我也好帮你疗伤。否则日后见了二弟,我这做大哥的脸上也不好看。”
冷月下,谢若之脸色更加苍白,他倒是一笑道,“达摩七宝果然了得...不过凭此就想拦我,还不太能够。”
叶温言只见眼前剑影重重,手中兵刃在手,竟是分不清何者为真,只得护了要害。少顷肩上一痛,已是着了一剑。
谢若之这一剑既出,漫天剑影便已消失,他横剑道,“叶公子,你我若拼个两败俱伤,春风得意进宝楼只不过损失一个无足轻重的谢若之,你值得么?”
叶温言道,“若久战之下,这二人,谢总管护得了几个?”
说话之间,已有守卫追了上来,孙晟识得正是牢中的两人。
叶温言对二人吩咐道,“先擒了孙将军。”
二人应了是,便提着兵刃向孙晟围了过来。
谢若之此刻已经退到了墙边,一手拉了舒青袖,随手点了睡穴,使出素影身法,跃上墙头,“如此,小子,我便改日再教训你吧。”
叶温言手按上肩上伤口,抬眼看去,只见将破晓的天光中,两道身影矫若惊鸿,片刻便失却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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