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惜

第 30 部分

一拍桌子,张着大眼瞪着我。
“王爷是从哪得来的消息?真是好笑,那些银车明明就是乱党劫得,怎么就摊到我头上来了?难道王爷觉得我也是乱党不成?”我双臂环抱着故作嘲弄地看他,心里头却七上八下的,什么时候被发现的?怎么我这里一点风声都没有?
“你还敢狡辩?人都抓了、供了,你还想抵赖不成?”他从座位上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尖气得浑身直颤。
“王爷说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那么我问王爷,抓的人在哪?供词又在哪?”我心跳加速,这事太不对劲了,回想一下福建那边也好久没给我消息了,难道说真的有事不成?
“年羹尧算你狠,自己杀了证人,从我这抢了供词现倒反找我来要,我这次来是想规劝你的,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他说完甩了袖子就要往外走,外面的侍卫看了我的眼色急忙将他拦住,他回过身,眼睛急得通红,上前一把揪住我的衣襟,恨恨地问道:“圈着我有什么用,你若真存着那贼胆就干脆杀了我,福建那晚做什么要手下留情,那刀口深一点岂不更好?”他说完一拉衣领,锁骨至脖颈处一道深深的刀疤显现出来。
我看了腿脚一软硬生生地坐到地面上,双手不住地发颤,谁?谁做的?不是我!不是我!
我颤声问他:“你……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他没有回答,眼神伤痛地望着我,在那琥珀色里闪烁着点点的泪光,他周身抖动,缓缓背过身轻声说道:“那刺客我认出来了,是年富……”
“啪”腰间的玉佩被我捏碎,我撑着双臂努力得从地上起身,踉跄着走到门口一步步向院外走去,身旁有士兵过来扶我却被我一把推开,我冷声问道:“博硕呢?”
“回将军,副将他……”
“叫他到虎帐见我!”
“嗻!”
“是不是你做的?福建的事是不是你做的?”我双手撑在案桌上,半弓着身子目光凄然地望着他。
“是!”他双脚岔开,直直挺立,毫无愧疚地看着我。这日子一晃二十多年,他已是目光朔然的中年人,一柄长剑挂在腰间,衬托出他的身资不凡。正如我当年所想,我养的是一匹狼!
“为什么?”我大吼着,将案桌上的物件抓起来向他丢去,他躲也不躲,微闭着双眼任由我发泄。
“我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信任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敢动他!”桌上能丢的都丢出去了,我伏在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什么也不是!”他冷冷地开口,慢慢挣开眼睛看着我。
“我只是一条狗,一条爱着你,忠心耿耿的狗!”他说完惨淡一笑,缓缓向我伸出手臂,眼神变幻,继悲痛后变得狂野而放纵:“叶儿,我们不能败,我不能看着你毁在他手上,我要抱着你,亲手将你放在那个位置上,我要让你……傲视天下!”
整个虎帐都是他张狂地笑声,我捂着耳朵,那世界天旋地转,疯了,都疯了……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西厢,转身对着侍卫大声问道:“王爷呢?”
“王……王爷叫了亲兵过来,奴才们不敢拦着,所……所以……”我“噌”地抽出腰间的宝剑,那侍卫吓的跪倒在地,我手肘抵着墙壁,脑袋剧烈地疼痛,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眼前各色的情景交叠着,博硕放肆地笑,胤祥哀痛的双眸,九阿哥身边怪异的家仆,还有,还有……
我心中一怔,回想起茅屋内那个农夫,那个农夫,他说的是京片子,一个陕西农民怎么会说京片子,y谋,一定是y谋,我想起那s动的草丛,心口热辣辣地痛了起来,胤祥,胤祥,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我疯了一般的冲出院外,大叫着:“备马!”
身边的侍卫乱作一团,我慌乱地看不清前方的路,马牵来了,我不假思索地跃上马背,架着马直冲向大门口。
“叶儿!”身后传来博硕撕心地喊声,我一回头,点着他左右两个侍卫大声嚷道:“你们两个跟我去!”
“叶儿!”博硕脸色苍白地看着我,我一甩马鞭,用剑指着他高声说道:“把九阿哥和家仆通通给我抓起来!”说完转身纵马飞奔而出。
一凛烈马,铁蹄凿开冰岩,我摒神狂奔,心里默默祈祷,胤祥……等我……等着我……
行至官道山地处,已是血溅五里,我心像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狠抽了几下马鞭向打斗处奔去,胤祥的马车已是破败不堪,身旁两位侍卫浑身是血的护在马车两侧,我见状拔出三尾羽箭向周围的刺客s去,三箭一矢即中,两箭穿心,一箭s中那刺客的肩部,身后两名侍卫大叫着挥剑迎上前去,转眼刺客死伤大半,我连忙下马,跌跌撞撞地向马车奔去,揪着那半死的侍卫焦急地问道:“王爷有没有事?”胤祥遇见这么大的动静仍没有探出身子,我一时间有极不好的预感,甚至不敢揭开马车的帘帐。
“王……王爷无碍,一直因……因病昏迷不醒……呃……”那侍卫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我向下看去,见他腹部已被跳开,肠子外露,惨不忍睹。
“大……大人……请……保护好……王……”他身子一沉,睁目而去,我一咬牙将他放到,这时“啪”一声有刀身飞嵌入马车辕壁,我连忙撩开帘帐,帐内胤祥满头是汗,焦虑不醒,我半拖半抱将他弄出马车,然后背着他向马匹走去,这时刺客基本已除,只留下两个负伤的仍在拼死作战,我朝侍卫那看了一眼,放心地将胤祥放在马背上,刚上马坐稳,忽听林中传来“嗖嗖嗖”地声响,还没反应过来,但见两只铁盘似的暗器飞了出来,直奔两名侍卫,就听前后两声惨叫,那侍卫已没了头颅,那暗器取了头颅后又“嗖嗖嗖”飞回林中,我的脸霎时白了一片,难道说,想杀胤祥的人是……皇上?
那两名刺客见没了对手拔起腿就跑,我连忙拉弓搭箭,一名s胸,一名s腿,然后驱马赶到那名半死的刺客面前,用剑指着他大声问道:“谁派你们来的!”话音刚落,那暗器又飞了回来,我连忙躲闪,转眼间那名刺客已被取了头颅,我骑着马躲得吃力,几次险些遇险,那暗器仍然不依不饶地追着我,我见此情景,索性心一横像树林奔去,那躲在树林中的一名血滴子见了我吃了一惊,我扬剑一挥,瞬间取了他的性命,但林子另一侧的血滴子仍然不放过我,我护着胤祥奔出林子,那血滴子拿着暗器紧随其后,忽地耳边又听“嗖嗖嗖”声响,眼看那暗器飞了过来,我见躲不过,猛地伏在胤祥身上,将头抵着马背,忽而腰部一阵剧痛,那带着刀盘的暗器溅血而过,我趁着血滴子飞回的空挡,忍痛抽出暗藏的匕首像树林中的人影掷去,但听一声惨叫,我才抖着手从内衣中取出解毒的药丸,这药丸只能暂时压住毒性,我必须要快。
我本想驾着马回军营,但转念想到了那两名血滴子,于是立刻调转马头像不远处地村落奔去。
“谁?你是谁?”一名老农夫拿着铁锹警惕地看着我,他身后躲了几个不大的孩子,女人们则藏在屋里隔着窗子紧张地看着我,我知道我此刻浑身是血确实吓着他们了,于是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两个银锭子。
“老……人家……我们遇劫匪了,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照看一下这位大人!”那农夫狐疑地接过银子,一看马背上的胤祥,忙转身向屋内招手,里屋出来两位粗壮的女子,合力将胤祥抬进了屋,我见状吁了口气,想想又取了身上的玉佩,对那农夫说道:“等他醒来后,你们给他买匹马,但是千万不要提起我,他若是问什么,你们只需装作一概不知即可!”
那老农看了一眼我的腰间的伤口,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向他抱拳谢了谢,转身纵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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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125章情字伤人(上)
“格老子的!你这盐也放得忒多了!重烧!”
“你娘的,小兔崽子,谁让你在这偷吃的!滚!”
“啊!大……大……大人!”我倚着墙虚弱地给了伙头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慢慢蹭到我面前,抖着手看着我:“大人……您这是……这是怎么了?”
“我……在柴房躲一下,你去把博硕找来,记住……千万千万不要声张!”
“是……是……奴才这就去!”
我扶着墙慢慢挪进柴房,身上地痛感已不如先前那么明显了,只是意识越来越模糊。我躺在柴堆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累得睁不开眼,但能感觉耳旁浓烈的男性气息。
“叶儿……”
“带我回去……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我受伤的事,包括……那个……通知你的人……还有……派人秘密清理官道……要快……”
身子轻了起来,博硕用披风裹住我,那披风沾满了他的体味,我安心地舒了口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梦里有一双大手拂去我的焦虑,我躺在那浑身疼痛,恨不得这身子不是我自己的,额间一阵冰凉,我缓缓睁开眼,昏暗的厢房内博硕坐在床边一遍遍用湿布擦着我滚烫的额头。
“什么时辰了?”我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头,真是热的烫手。
“二更了,你别动,我刚帮你用药去了毒,这阵子正高热呢,你好好躺着!”
“博硕,那些……”
“都办妥了,你放心,你想到的没想到的我都帮你办了!”
他坐在灯下看我,眼睛布满血丝,新生的胡渣显得整个人都憔悴了起来。
“叫大夫去了吗?”我闭上眼,用手背贴着额头,无力地问道。
“去了,走时特地扮成了云游的郎中!”
“那就好……”我长叹了口气,歪着头渐渐沉睡。
这一觉睡到次日晌午,我一醒来,博硕便端了药汁过来,说是补血的,我捏着鼻子喝完,忽听到外面隐约有咿咿呀呀的唱曲,于是皱着眉头问他:“这戏怎么唱个没完了?这都几天了?”
博硕白了我一眼,接过药碗淡淡地说道:“你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救人的事嘛,我怕这会子整军会多少走漏些风声,所以索性再放纵他们几天,等王爷回了京也不迟。”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收拾好桌子,回身抄着手臂默默地望着我,我起先与他对视,但不一会儿就心虚了起来。
“你可查了?那些刺客是不是八阿哥那边的人?”我舔了舔嘴唇,有些心虚地问道。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血滴子所伤?”他依旧盯着我,眼睛眨也不眨。
我心知瞒不过,不禁皱起眉头回想那天的经过:“博硕,福建那边八成风声走漏了,皇上一定知道了什么,但他拿不准胤祥的态度,也拿不准我和胤祥的关系,所以这次是试探,那血滴子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那天他们的暗器虽伤的是我,但招招取得是胤祥的性命,我认为,皇上的意思是想看我的态度,看我到底对他还有几分感情,另外他虽重用胤祥,但也忌惮他,如果胤祥是站在我这边,他是决计不会放过他的。”
“那么你怎么就肯定那天只来了两名皇上的人?”博硕听完焦虑地在屋内转了一圈。
“我不肯定!但我不敢往下想,博硕,胤祥离他太近了,我没有其他办法,我只能让胤祥疏离我,只有不和我纠缠在一起,他才能活下去!”我低下头用手掌包住面颊,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无力感:“博硕,你说的对,战争一旦打响,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我知道,春天花会开,秋天叶会黄,夏天雨会飞,冬天雪会飘。我也知道,春天的花,谢了会再开;秋天的叶,黄了会转翠;夏天的雨,落了汇成河,冬天的雪,翻飞舞翩跹。
可是,我怎么也不知道,如何也想不透,为什么,有些路,走过了,就成了永远,就再也回不去了呢?胤祥,难道我们这辈子真的就咫尺天涯了吗?
“叶儿……”
“博硕……我累了……”
“……”
那夜,我浅眠深梦,梦里月牙儿无梯,沿绳而上,有风飘然,我看见胤祥一身尘埃羽衣。闲观人间而眠,我唤他,他便侧头微笑,缓缓抛出那“流年”之结,我俯身拾起,这结,果然结不了尾……
我转身默默离开,明月夜,覆我以星被……
“叶儿!”博硕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我正端着药碗和苦涩奋战,见他那副样子知道有事情不妙了。
“什么事?”我皱着眉头问道。
“他又回来了,眼下已进城门!”
“咣”药碗应声落地,我掀被要起,被博硕一把按住,大声问道:“干什么?”
“出去见他!”我忍着腰腹的剧痛坐到铜镜前整装。
“你疯了?你这副鬼样子见了他能瞒得过什么?”博硕说着就要抱我上床,我伸手推搡着他,看着镜子中苍白而无血色的脸,脑袋又剧烈地疼痛起来。
忽然窗外飘进来咿咿呀呀的软语,我脑中灵光一闪,略有些激动地说道:“快,快扶我去后台!”
“王爷……王爷……请留步……王爷……”
“叫她出来见我,咳咳……咳……”
“王爷,大人……大人她现在不方便……见客……”
“咳咳……她在哪……她……”
“咿……呀……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后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我唱罢款款摆动腰肢,故意绕着他转了个圈,停下摆了个妩媚地造型,嬉笑着问道:“哟,王爷,怎么又回来了?您前几日可是圈都圈不住呢?”
他见了我呆呆愣了一会儿,继而微怒地问道:“那官道上的刺客是不是你杀的?是不是你救的我?”
我笑着甩了甩袖子,左右摆了摆身姿,反问道:“王爷这儿说故事呢?什么刺客救人的?在我这管辖处还有这些事儿?”说着张口又要咿咿呀呀地唱,身边的侍卫见我穿着戏服,画着浓妆又带着少见的轻佻,不由得掩嘴轻笑,只有一旁的博硕心思不定地看着我。
“你……”他手指指着我气得微颤,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侍卫在我耳边低语了几句,我听了立刻冷了脸对胤祥问道:“王爷果真遇到刺客了?博硕,快下去盘查,看看到底是何人所为!”博硕应了声叫来身边的侍卫吩咐了几句,自己仍站在我身边不愿离开,胤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脸色反倒平静了下来。
我微笑着上前对他说道:“都是我的不是,让王爷受惊了!”说着要拉他的手,却被他闪身躲过,他抬起头淡淡看了我一眼,冷声说道:“这次算我自作多情了,告辞!”说完转身而去。我在他身后高声问道:“王爷不多住两天?”他没有回头亦没有停下脚步,我淡笑了声,嚷声吩咐道:“来人,备最好的马车护送王爷回京!”
我立在那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心里满是抑不住地悲伤,忽而口中一甜,弯身吐出一口血来,博硕猛地扶住我,大声叫着我的名字。
我摇着头,紧接着又是一口,伴着晶莹的泪从身体里宣泄而出,身子无力瘫软,意识涣散,唯一记得的……只有他离去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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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第126章情字伤人(下)
自从那天之后,我一直被迫卧床静养,对外只声称偶感风寒,只有博硕照顾我,每日喂水喂药,从不懈怠,他本就话不多,自那件事后越发变得沉默,这厢房每日大半时间是憋屈的沉闷。
我靠着床沿,缓缓转动手中的水银镜,看着镜中自己不曾移动的脸和翻转不停的镜框发呆,心思沉淀,透过镜面仿佛又回到年少时的草原,又看到他眉飞色舞的诉说、沉静的微笑,可如今再没有那样一个玲珑的人能倾听我絮絮的话语,透过千山万水,聆听我心灵的感受或在我苦闷时为我吹笛,那样的纯粹,宛若天籁,带着优美的颤音,和着彼此凝望的眼神……
冥想涣散,镜中只留下半老的红颜,我伸手抚摸眼角的细纹,原来终究是要老的。终有一天,这些纹路会像落叶般悄悄铺满我的面颊。我的眼睛,会不再那么透澈明亮,只剩下眼尾疲倦的余音,告诉自己曾经的过往。只是到那时,陪伴我的会是谁呢?
“叶儿,喝药了!”博硕端着药走到床边,坐下扶住我的肩,我接过药碗仔细端详他的脸,原来他也老了,此刻看上去还要长我几岁,这年月处处征战的他本就不比京城那些富家子弟,眉宇间添了许多沧桑,我腾出一只手轻轻摩挲他的掌心,那里有厚厚的茧子和狰狞的伤疤,这个男人是我的,真真正正地只为我而活,只为我所有,就算,我输掉了一切,但至少还有他……
“博硕,你是不是让年富故意伤他的?”我的声音轻若蚊蝇,点点哀愁洒落眉间。
“不是!叶儿……我其实……”我抬手捂住他的唇,缓缓绽开笑颜。
“够了,这就够了!”
“叶儿……”他的眼神渐渐温柔,俯首细细吻着我的唇。窗外月上眉梢,萧瑟如水,一树一树的叶子,投下繁密的影,象是水上的浮萍……
在床上卧了半月,总算可以出门活动了,我张着手臂贪婪地吸着户外新鲜的空气,腰部的伤一扯还是会痛,这血滴子沾了毒,伤口极不易长,好在我身体一向还好,要放在哪家福晋格格身上八成疼也疼死了。这几天博硕放了我自己忙着料理军务,我心中暗爽,整日在府内晃荡,药也得空偷偷倒掉,心里总想着在京城就好了,那里传教士多,弄些西洋药,札两针多好。正想着突然又联想到胤祥的病,我怎么没想到让西医给他看看呢?没准有效果呢?正盘算着如何将洋鬼子医生弄进王爷府,那边有侍卫急急来报。
我端着茶悠哉地问道:“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
“大……大人,皇太后薨了……”我惊得猛的站起,手中的茶水打湿了前襟。
“快,备马,通知博硕随我进京!”
“嗻!”
我和博硕日夜兼程地赶往京城,由于过度劳累,伤口又恶化了些,我顾不上那么多,急着穿上官服扎了麻孝,就往宫里赶。刚到重花门,便听里头隐隐哭声传出来。宫前早已撤掉了红宫灯,房梁上处处挂着白布麻帐,我又往深处走去,没走几步,便见前方黑压压跪了一片,我脚下小小心地绕过那些低品级的大臣,找到自己的位置跪了下来,前头跪着一班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个个头上缠了白布孝帽,齐跪在地一声声号啕大哭,看不清老太后的样子,我低着头仔细在记忆中搜巡着她的样貌,没想到竟模糊了。
雍正跪在老太后身边,哀哀痛嚎,引发身边又一轮高c,我冷眼看着前方地情景,虽说哭丧是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习俗,但不知为什么,看着皇帝涕泪滂沱,哭得发昏的样子总觉得假。也许太后的死并不像他们所说的“心忧爱子”那么简单,这个中原由,在这深宫之中又有谁能真正参透呢?
正想着,门外一声高呼:“怡亲王、恂郡王到!”
我猛然抬头,右侧的胤祥和胤桢一阵风似的从我身边走过,胤桢的衣袍抚过我的面颊,我仰头看去,但见他目光如痴,心口不由得微微疼痛,这是最疼他、爱他的额娘啊,只有那样的神情才是悲伤的吧。
“皇上,您说臣是该安慰你呢?还是该祝贺你?”我倚在门廊上看去,檀香氤氲中,衣香鬓影的他坐而不语,静默良久,竟“嗤”地笑出声来,起身缓步走到我的面前,撩了撩我腰间的白布,神情暧昧地看着我。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空气里流动着花的清香,他深蓝的眼眸停驻在我的脸上,我与他默默对视,渐渐陷入他深邃的目光中,朦胧间仿佛又看到黑潭似的眼珠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那清晨淡漠的背影,那午后闲散的目光……
脸旁一阵温热,被他的手掌包裹住,看着他渐渐近地脸,我微微闭上双眼,感受着他的唇在我嘴角辗转,突然一阵低笑,我猛地将他推开,捂着嘴愤怒地看着他的笑脸。我和胤禛在黑暗里体会过的暧昧与思念,他都知道。我靠着门柱把脑中忆起的琐碎细节通通压埋在心底,胤禛已经不在了,那么这感情也该划上休止符。我看着他此刻的身躯,心底曾经如水般涌动的温柔和惆怅已彻底被绝望所代替。
“啧,满朝敢跟朕这么说话的只有你这么一个,怎么,你还真想着朕舍不得杀你?”他回身走回屋内,外坐在软塌上看我。
“你瞒得了别人,但你瞒不过胤禛的亲生额娘,所以你……”
“大胆!”他怒目圆瞪,我止住话语惊得一怔,他脸上杀意浮现,我咬了咬下唇“扑通”跪下,低声说道:“微臣该死!”
他的目光停在我的头顶,忽而大声笑道:“什么时候这么怕死了?这可不像你,还是说有什么计划没有实现,舍不得死啊?”
我心口一紧,第一个想到是福建,继而又是林中的血滴子,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但是他的计划又是如何呢?
“平身吧,朕不习惯看见跪着的你!”
我起身看见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杯中的茶叶,侧着脸眼神在窗外飘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园中两位大臣正围着胤祥说着什么,胤祥忽而沉思,忽而皱眉,临了冷然气定地吩咐了些,看着那些大臣舒展的眉头,似乎得了满意的答案。
我看得痴了,耳旁突然传来他戏虐的声音:“老十三真是个贤王,朕可离不开他!”
我侧头看他,他负着手不经意地笑着,不知为何,总觉那笑显得狰狞。
“身上的伤好些了没?”我听完后退了两步,防备地看着他,他侧身微笑:“老十三还不知道吧?怎么?这戏你们打算演到什么时候?”
“为什么要杀他?”我双手握拳,恨恨地盯着他。
“谁说朕要杀他?朕刚刚不是说了离不开他?”他指了指窗外,半侧着身对着我。
“朕只不过想试试你们的感情,啧啧,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啊,真令人嫉妒呢!”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对着他的笑脸我浑身冷的发颤。
他伸手拉过我,转到我的身后,右手绕过我的身躯扳紧我的下颚,定住我的脸让我看着窗外的胤祥:“你瞧,他就在那,只要朕动一动手指头,他的头”卡擦“就落了,所以你给朕安分点!”
我挣扎着,吓得脸色惨白,我最担心地莫过于此,他果然拿胤祥要挟我。
他加重了手心地力道,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但你也别想逃,你和他朕都要,朕要用亲情牵住你们,用权力套住你们,用功勋拌住你们,只可朕负你们,你们,不得负朕!”
我缓步在这偌大的皇宫里穿梭着,偶尔会有一些太监、宫女停下给我行礼,我一概默默地与他们擦身而过,如一缕幽魂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于是又看见熟悉的水塘和树木,定神一看竟是老太后曾经住过的长春宫。
我这一生风起云涌,与宫内女眷接触不多,但这长春宫有我年少时的回忆,胤禛的、胤祥的、胤祯的……
尤其是那白衣胜雪的男子,那时我坐在清澈的水边梳理长发,他立在我身边吹笛,那边一处静幽的桃苑,阳光慵懒地穿过桃花林,照得摇曳的水波像缎子般柔滑,风里飘浮着桃花的甜香。
但如今看着枯败的桃林,我的心纠结地快要滴出血来。
怔仲中,远远飘来“嗖嗖”兵刃迎风之声,我向桃园深处走去,阳光下一男子青衣如水,翩翩的衣袂临空而舞。这把薄削的剑,舞起来像风一样潇洒,青铜吞口的剑刃闪着微微的光低诉着它的主人曾经喋血黄沙,叱咤风云的过往。
“啪”脚下的枯枝被踩断。
“谁?”
他忽地停了下来,转身,剑锋直指我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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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第127章人生如茶(上)
我看着他抿嘴一笑,三指轻扣剑锋,顺势而下,滑过中段,指尖掸了掸剑刃听其发出“嗡嗡”的鸣响。
“好剑!”他见是我,呆立不语,我放下手臂,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擦身而过时对他低语:“当配英雄!”
他伸臂一把拉住我的手肘,自嘲地说道:“什么英雄,只不过是个守墓的废人罢了!”
我回身看他,他半低着头,笑,低低的,涩涩地笑。
我转身接过他手中的剑,手指贴着冰凉的剑锋,从剑尖缓缓滑到剑柄,这冰凉的触感亦如我们这些人苍凉的人生。
“胤祯,你我再品次茶吧!”他抬头瞪大眼睛看我,有些悻悻地说道:“皇上已令我改名,我叫……”
“我知道,但我心里只愿叫你们原来的名字,现在四下只有你我,无妨的!”
我和他从屋内取来茶具,松蒲为椅青石为案,迎风而坐,我半倚着青石看十四笨拙地生着炉子,从那腾起的烟雾中仿佛看到儿时嬉闹的场景。
滚烫的开水浸泡着干卷的茶叶,慢慢地,紧缩的茶,片片舒展叶叶鲜活芽芽滋润,顿时,四周流溢着沁人心脾的芬芳。
“美酒千杯难成知己,清茶一盅便可醉人”。十四看着杯中发愣,喃喃低语:“叶儿,今天你又想通过这茶告诉我什么?”
“原本不想说什么,只觉得欠你一杯茶,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非得说点什么才好!”
他听完无语轻笑,嗅得氤氲的茶香,盘膝而坐,小口啜着香茗,借暖暖的茶香散去心头烦闷。
不过一年光景看着他却觉得苍老了许多,眼眶红而干涉,下颚处畜着密密的胡渣,他抬头对上我的目光,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继而笑得萧瑟,许久之后又点着杯沿对我淡笑:“此茶乃是额娘最爱,妙在三品,唯浅斟慢啜,方能渐悟其中点滴蕴蓄。一品浓过翰香墨色,初尝涩苦而舌存余甘,回味良久;二品雅似兰馨蕙草,婉约绮丽而隽永幽长,沁人心脾;三品淡若纤纤细水,悠远超然,兼容古韵新赋之美,其意入茶而境在纸外!”
我拿起茶杯轻啜后,又顺手带起水壶继续冲泡,香气清雅琇永,品茗杯中淡淡黄色浮动着暗香。
“这头道茶,杯内翻滚,激情澎湃,茶叶以优美的姿态散开,然后浮浮沉沉,舞姿翩翩。浓酽的色,苦苦的味,我想这便是少年!”说完将杯递到他的手边,见他错愕地看着杯中,我继续说道:“这二道茶,杯内水光翠影,蔚然成观,茶叶欲上不能,欲下不得。从而若起若伏,如蝉翼轻振,却有着迷人的甘醇与芳香,我想这便是中年。”
他举着茶杯看我,眼神迷离,似透过我看向他的人生。
“第三道茶,杯内暇思悠远,回归自然,茶叶层层叠叠,纹丝不乱。显得安恬静谧,燕处超然,却有着绵绵不绝的余味,我想这便是老年。”我放下水壶,揭开壶盖,给他看壶内的茶色,他仰头淡然的看我:“叶儿,你是想告诉我”人生如茶,心境如水“吗?”我惊讶于他的聪慧与敏锐,微微颔首,不料他却止了笑,缓缓转动手中的小杯,闷闷地说道:“我宁愿是这水,而不是茶!”
我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他的双肩突然抖动起来,我自然的搂过他的头让它靠在我的腹部,掌心一阵湿热,其实对于一个失意伤心之人最好的发泄,莫过于陪他大哭一场,只是我的泪太少,分不了给他,就这样吧,毕竟他爱过我、救过我,而我,是他的姐姐啊!
风檐下有人拾阶而入,站在宫内的回廊上默默地看着我们,我转头看见那对再熟悉不过的蜜色眼眸,除了伤痛,还是伤痛……
我斜靠在天桥酒肆的围栏旁,俯着身子向喧闹的街道张望,四合院、胡同口,富家子弟带着瓜皮小帽,提笼溜鸟,不远处杂耍卖艺的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真是好不热闹,对面酒楼里正上演新的一轮糟糠妻下堂戏,男人搂着新欢手里抖着休书,女人掩面在一旁啜泣,我见了冷笑一声,一p股坐回椅子上,拿着筷子一下下敲着碗沿。
“一別之后,二地悬念,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言千语说不尽,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几断,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博硕见我絮絮叨叨,抬头皱着眉望我,我放下筷子,偎近他,轻佻地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大笑道:“痴人!蠢人也!”
“叶儿,醉了吧!”他有些羞恼地瞪着我,我笑着站回围栏,懒散地答道:“这几杯怎么会醉?不过是触景生情罢了,女人啊!永远逃不了个”情“字!”
“叶儿……”
我回身给了他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转身低头向楼下人群处仔细望去,三个半大的孩子穿着仆役的衣服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好不兴奋,博硕凑到我身边随我看去,然后又皱着眉看我,我冲他微微一笑,小声说道:“这离家的猫崽子可得仔细看好了!”
我和博硕在人群中缓步向那三个小小的身影走去,其中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转身时突然对上我的目光,我正想装作没看见,不料他却背过身拉着旁边一大一小耳语了几句,然后倏地拉起那个小身影向人群深处钻去,我急忙扯着博硕指着他们消失的方位心急地说道:“博硕,快,你去追那两个!”说话间博硕已冲了过去,我看着眼前微微呆愣的少年,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那少年转身看到我,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似乎又带了些被算计的恼怒,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扬起拇指指了指身后的赌坊,笑道:“四阿哥,臣带您去玩点刺激的?”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拥挤黑暗的小屋内乌烟瘴气,弘历一踏入赌坊连忙捂住口鼻遮掩扑面而来的臭气和汗酸味儿。我笑着揽过他的肩,带他来到赌桌前,拨开人群,随手扔了一定银子丢到画着“大”字的圈内。身旁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抖索着将手中的碎银放到我的银子旁边,刚离手又忙把银子挪到小的一边,庄家一再催促,他一咬牙抽回枯瘦的手臂,蜡黄的双眼死盯着庄家手中的色子。
“离手了,离手了!开!”
“大!”庄家一开碗盖,众人唏嘘不已,有笑的,有恼的,我嬉笑着揽过赢来的银子,却见弘历盯着那男子不停地打量。
“不行!我还要赌!”那男子撒起泼来,趴在赌桌上不肯起来,庄家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你烦不烦哪,赌?你拿什么赌?上回欠了咱们爷三十两银子,你拿老婆抵了,今儿这你女儿的卖身钱也被你输掉了,你还有什么可赌的?”
“我拿我的命来赌!”那男子抬起头急红了眼,发狠似的猛捶桌子,庄家歪过头招来两名打手,二话不说就将那男子拖到地上猛揍了一顿,那庄家将脚狠狠踩在他的头上,得意地说道:“你的命不值钱,有本事再生几个女儿出来,倒可以卖些银子,哦,我都忘了,你把老婆都卖了,哪来的女儿呢?哈哈哈!”
那刺耳的笑声震痛了耳膜,弘历紧皱双眉,小小的拳头捏得青白一片,他正欲往前冲,却被我一把拉住,轻轻摇了摇头,将他带离那张喧闹的赌桌。
“四阿哥,输赢自有悲喜的分界,你救得了他今日,但你救不了他的未来!”他侧过脸愤然地望着我,我抄着双臂,看着那被抬出的男子严肃地说道:“四阿哥,这是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接触不到的民间,像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他们先是丢下一锭银子想赢一个机会,实际上是丢下了欲望,输了整个人生。”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他转到我面前正视着我,眼里已经有了和他年龄不相称的老成和威严。
“四阿哥和五阿哥不一样,如果说五阿哥只是单纯的贪玩,那么四阿哥出行多少会有所目的或者有所感悟吧!”
他听完露出一丝微笑:“年大人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不过这次和弘昼、茵尘出来确实只是贪玩,但既然年大人给找了理由,我岂有不用之理?谢了!”他说完抱了抱拳,转身向外走去,我赶上走在他的身边,看到他笑得欣然:“时候不早了,也该是时候回宫了,还请劳烦年大人了!”
“四阿哥客气了!”我和他说着话走到街边,远远看到博硕抱着茵尘迎面走来,茵尘笑得极为灿烂,手里拿着新买的风车,弘昼跟在博硕身后说着什么,博硕温柔地望着茵尘笑,那眼神柔地可以滴出水来,满是不尽地宠溺,我看了一下子酸了鼻子,心口一个劲地猛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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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第128章人生如茶(下)
“茵尘,太没规矩了!”待走进后弘历一声低斥,茵尘噘了嘴不情愿地让博硕放她下来,弘昼见了弘历也安静下来,讪讪地站到一边。
“你们两个还不见过年大人?”我正盯着茵尘发愣,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无措起来,那两个孩子上前行了礼,都乖乖地聚到弘历身边,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茵尘躲避着我的目光,比起博硕她似乎不愿正面看我,我的心失落不已,黯然地看向弘历,低声说道:“四阿哥,咱们这就回宫吧!”
弘历点了点头,一行人随着拥挤的人潮向前走,博硕他们走在前,我和弘历落在后面,沉默了半晌突闻弘历试探地说道:“年大人,这茵尘和您长的却有几分相似呢!”他说完抬起头冲我意味深长地一笑,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但听他叹息似地接着说道:“难怪十三叔对她那么上心了!”我的心“咯噔”一声,那感伤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酝酿,忽听身后有人大叫:“让让让,快散开,那马疯了!”
我回头一看,一辆外设豪华的马车发了疯一般的向我这边冲来,行人手忙脚乱地避让,街道两旁的摊贩混作一团,一些杂七杂八地东西一时间满天乱飞,有些牵马的商人见事不好,立刻拨转自己的马头避让了过去。可是有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马安抚好,就被那辆马车给冲地人仰马翻。
我连忙张开双手把弘历护在身后,盯着那马车对博硕大声吼道:“快带孩子们进店铺!”
说着自己向那辆失控的马车迎了过去,正当我计划着跳上马背时,却被身旁混乱的人群挤得丧失了最佳时机,那马车从我眼前呼啸而过,模糊间看见车夫似乎不省人事的样子,没时间给我多想,我跟着快跑几步跳到半空,猛地抓住那辆马车p股上的扶手,然后直起身子,顺着车壁挪向马车前侧,那车夫歪靠在一边,右侧脖颈上鲜血淋漓,我只得一只手抓定车辕,一只手急勒那丝缰,怎奈那马已惊了,怎么也勒不住。我使出浑身的劲也只能让牵引着车子的马不撞在城墙上,好在已到了街道的尽头,我伸出手臂高举着示意守城卫士不要关城门,这马车风一般穿过城门向郊外奔去。
京郊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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