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妈妈又说:“但我还是觉得杨时卿搬去医院的地下室,晚自习请假不上,是个很荒唐而且没什么效率的做法。但是你猜猜,杨时卿他怎么说?”
明煦一顿,杨妈妈淡淡地笑了一下,道:“他说,学习是自己的事情。月底的模考,他要用行动证明给我看,他有考好的实力,也能好好自律,他说他不会让我们担心。我忽然就觉得,杨时卿好像是真的长大了。”
明煦也笑了。
“所以……”杨妈妈又喝了一口茶,“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其实啊,阿姨还应该好好谢谢你呢。你是个很成熟很懂事的孩子,杨时卿有你这个朋友,是他的福气。”
“不,”明煦笑道,“能认识杨时卿,幸运的人是我。”
晚上明煦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杨时卿是一脸阳光灿烂的表情,拿着一张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搂着明煦的肩膀用力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说:我证明给我妈看了!明煦,你高不高兴?我们以后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真让人不愿醒来。
杨时卿一直相信自己其实挺聪明的。就好像,别人要花一整天背下的课文,他读几遍就够了;又好像,老师讲了一节课的知识点,他自己在书上看十分钟就掌握了个□□。
而杨时卿现在的成绩能这样忽高忽低,一是因为基础不扎实,二其实也体现出杨时卿自身的发展潜力。文科和理科不同,有时候做题很大程度上依赖着理解能力。如果答题思维正好和出题老师相吻合的话,很有可能就拿到高分。反之亦然。当然这并不能成为杨时卿学习不稳定的原因。班上也存在着很多即使题目忽难忽易,也依旧次次名列前茅的学霸。
大概他们的基础是真的很坚实吧。
有了这么个大概的思路以后,杨时卿开始朝着自己的薄弱环节猛攻。不稳定的文综是杨时卿的致命缺陷,那他就整天缠着文综课代表文泽问题目、抄笔记。午休、晚饭时间,杨时卿节省下半个小时,站在远离教室的走廊上大声念书,一字一句都要刻在心里。
偶尔也会遇见刘炳洋端着保温桶站在走廊另一端,一边吃饭一边翻着书。杨时卿就咬紧了牙关,嘴上念的声音愈发响亮,暗自把雪耻的念头埋进心里。
明煦、清华、杨妈妈、某些臭傻逼——这些都成了杨时卿早起的动力。也许也是因为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出租屋心里憋得慌吧。
真想见一见明煦!这一次,换他来找他吧。
班上的几次小考,杨时卿发挥得都不错。所以心里有了个大概的预料。但真正贴出第一次正式模考的成绩时,杨时卿还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上一次期末考试是班级40,年级162的成绩,而这一次,他居然拿到了班级第8,年级43的高分。这一次,他的文综出,高出平均分将近三十分。
看到自己成绩那一霎,杨时卿整个人都好像飘在了云上,脑袋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砸晕。直到被文泽拍了拍肩膀,从云端拽了下来:“恭喜呀,下次要继续加油哦。”
杨时卿差点没忍住狂飙出来的眼泪,只吸了吸鼻子,很没出息地大吼了句:“好!”
楼下的年级成绩单里,明煦这一次模考的排名是班级第11,年级22.比起a班前几次的小考有所进步,但和明煦平时的成绩相比还是稍有逊色。万幸的是没有退步太多!若是换成杨时卿在明煦的那个境地里,指不定要掉到年级倒数去……
杨时卿终于如愿考入了年级前50,老妈该有多开心啊?刘炳洋肯定气成傻逼了吧。最重要的是——他和明煦的距离终于只缩小到了短短的二十厘米。从两大列——到现在的短短20厘米,背后的意义太过重大了。
杨时卿几乎有些哽咽,这种感觉就像一直以来埋在心底苦涩又压抑的愿望终于得到了实现——他现在是不是可以坦坦荡荡地站在明煦身边,大方地接受明煦的好,也毫无保留地对明煦好了?
原来变得优秀的感觉是这般美妙!原来——原来他真的可以做到。
还没等到周六,杨时卿就迫不及待地打了电话给杨妈妈报喜。意外地是,刘志春早就告诉了杨妈妈这个好消息,现在杨妈妈已经笑盈盈地包了一锅饺子正打算给杨时卿送过去。
聊天的时候,杨妈妈语气里都充斥着雀跃和欢喜,隔着手机杨时卿仿佛都能看见她高高上扬的嘴角。老妈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杨时卿忽然有些慢半拍地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是被深深爱着的啊。
杨妈妈是个性子豪爽的人,杨时卿做得好就出手大方地奖励他。杨妈妈一口气给杨时卿买了好几套平时舍不得买的限量装藏书,还答应杨时卿,如果能保持这个好成绩直到高考,暑假就带他去挑一个最好、最喜欢的笔记本电脑,装上他最常玩的游戏。
杨时卿却说:“妈,我想去医院,陪明煦。”
杨妈妈心情好,只是笑了笑,不经心地说了句:“有时候我还真是怀疑,我家杨小子是不是生错了性别,把明煦家的媳妇儿变成了好兄弟?”
这一句话着实把杨时卿吓得不轻,可惊吓过去后,心里又不浮上点点甜蜜。
杨妈妈不说笑了,认真地拍了拍杨时卿的脑门,对他说道:“杨时卿,虽然我还是不支持你这么做,但你已经不是个小孩了,你要开始对你自己的行为、以及未来负责。这是你的选择——我虽然不支持,但我会尊重。”
杨时卿对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杨妈妈满意地笑了。
周五放学前的晚上,杨时卿从办公室拿回了带有刘志春签名的请假批准书。刘志春全程表情复杂,一开始还不愿意放人,说杨时卿这会成绩才刚有所提升,就马上就跑回家自习——这简直不像话!但杨时卿不愿意搭理刘志春,他还记得刘志春一开始对他的恶言嘲讽。杨时卿已经下了决心的事,刘志春又怎么能轻易改变?更何况杨时卿的家长也已经跟刘志春打过了招呼。刘志春只好沉着脸签了字,心里感叹这一家人真是有毛病。
拿着同意书,杨时卿只感觉浑身神清气爽。昨晚已经跟明煦通过了电话,这周六他就能搬过去!隔着电话也能听出明煦很开心……杨时卿感觉这一会自己做得真不错。
在教室拾书包时,文泽不经意瞥见杨时卿的请假条,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声:“你还真下定决心了啊?要去医院和明煦一块住?”
“医院?”蔡柏还没听说过明煦的事,登时吓了一跳,以为明煦生了什么很严重的病,“什、什么?还好吗?”
杨时卿无奈地笑了,一掌呼在大嘴巴文泽脸上,却没使什么力:“没事儿,你听他说呢。我就是回家上晚自习了而已。”
蔡柏有些不安,但看杨时卿也不愿意多说,自然就没多问,只是换了个角度:“是……我吵到你了吗?”
杨时卿乐了:“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嫌你吵。只是家里环境更好嘛。”
“哦。”蔡柏点点头。
杨时卿正着书,突然夹在课本里的一张纸掉了出来。蔡柏帮他捡起来,发现上面写了一首诗,是杨时卿的字迹,笔力苍劲:少年轻狂不知恨,所经之处,化却人间瑰丽。
杨时卿有随时随地在手边纸上写些随笔的习惯,蔡柏知道。杨时卿文风的转变……蔡柏也看在了眼底。杨时卿从前的短诗散文,多是关于花花草草,或是关于某事犀利的吐槽。
但这一张却不一样,或者说……杨时卿最近写的诗词都不太一样了。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蔡柏却又说不出太明白。
直到文泽笑着吐槽他:“杨时卿,我不知道你想考清华原来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啊。”杨时卿自然道,“明煦是认真的,我又怎么会开玩笑?”
文泽只是笑,笑过了之后又问:“那如果真考上了呢?”
杨时卿这次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我要留在北京,以后当个写手。”
蔡柏忽然就明白了,杨时卿的作品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我还记得我和明煦第一次见面,在学校后面餐馆吃午饭的时候,你还像个二愣子似的,只会嗯嗯啊啊的附和我俩,自个没啥主见。”文泽撑着下巴,笑着望着杨时卿,“现在啊……你已经变得可以脱口而出自己以后要做个写手了。怎么说呢,有种家里的小狗崽终于长大成人的感觉啊。真是微妙。”
杨时卿知道文泽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的改变是因为谁。
杨时卿最后笑着推他一把:“去你的吧。老子要回家了,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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