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之下

徐明蔚写完这封信后，早已泣不成声。她匆匆出门，将信封投进了邮筒中，生怕自己再迟疑，便会不忍心这样做。
过了两天，程煜霖来到她家楼下，清瘦的少年沉默地看着她家的窗。烈日下，徐明蔚看着穿着白色t恤的他，一如往日地好看，只是眼里不再有光。
徐明蔚背过身去，程煜霖从背后拥住了她。他的头搁在她的肩上，叹息：“为什么？”
徐明蔚克制着自己，“你明明懂我的意思。”
“我不懂，一定要这样吗？”他闷声说道。
少年滚烫的身体贴在她的身后，她的心简直要被这一切灼伤了。
徐明蔚挣脱他的怀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每一步走得很是决绝，她生怕自己忍不住回头找他。
她知道，他在原地待了很久才离开。
这也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之后这九年时间里，每一年的高中同学聚会，他们总是错过。徐明蔚想，这样也好。
她喝了一口红酒，在摇曳的灯光下，有一刻，她突然很想他。
他们早已不是当初那般青春和意气风发的模样了，可是于她而言，那是最好的青春时光。
只因为青春中，那段最美好的时光里有他，有他陪着她。
往后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单纯快乐的日子了。
徐明蔚喜欢听《后来》这首歌，女声动情的歌声在她脑内一遍遍回响。
那个永恒的夜晚
十七岁仲夏
你吻我的那个夜晚
让我往后的时光
每当有感叹
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
......
你都如何回忆我
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徐明蔚还记得第一次初吻的感觉，当时她紧张地攥紧了衣服的下摆，柔软的面料皱在一起。
她本来是闭着眼的，却忍不住睁眼看他。
永远不能忘记那么温柔的眼神，就像星河漫漫，她仿佛住进他的眼中。
临近高考时，有一次程煜霖送徐明蔚回家时，无意中被徐妈妈瞧见。
看到两人牵着手的模样，女儿面色中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欢喜模样，她一时思绪万千。
徐明蔚回到家时，徐妈妈单刀直入地问：“那个男孩子是你们班上的，对吗？”
徐明蔚怔了一下，没有隐瞒，“是的。”她补充道，“妈妈， 学习挺好的，我们在一起没有影响学习。”
“我知道，明蔚，你是个很乖巧懂事的孩子，妈妈心里明白。”
徐妈妈话锋一转，“可是那个男孩子我看得出来，他不适合你。现在只是谈恋爱，以后越往前走，你会发现你们之间的问题会越来越多。”
徐明蔚摇头，“没有，真没有，他真的挺好的。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他这么优秀、善解人意并体贴的男孩子。”
徐妈妈叹了一口气，“我看得出来，这男孩子不错。但你们真的不合适，我怕你以后和他分开会更加伤心。”
她又说：“我之前去开家长会，总是能听到你们班主任表扬他，确实很优秀。我也看到过他的妈妈，很有文化、很有知识的成功女性，无论是从谈吐见识，还是穿着打扮来看，他的家庭和我们不一样。”
徐明蔚心里燃烧的火烛还没燃烧得更加热烈旺盛，就生生被冷风吹了又吹。
第十年，徐明蔚在十周年的同学聚会上见到了程煜霖。
他一如当初般风神俊茂，甚至还要更甚一筹。
他们很客气地打招呼，像所有客气但疏离的成年人一般，礼貌地问好，却一时无话可讲。
也许是避嫌，也许是他们分开太久，找不到合适的交谈话题了。
他们被安排在一桌，他就坐在她旁边。看着他的侧脸，她只觉得时光似乎凝固了。
这个男人还像十年前那般鲜活，所不同的是他身着的不再是蓝白相间的校服，而是浅蓝色短袖和白色休闲裤。
就连时光也重迭了吧，也许那个人只是为了扮成熟，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徐明蔚知道，这些不过只是自己荒诞的想法，毫无边际。
饭后，他突然问她：“这些年，你在北京还好吗？”
高考志愿里，她统统填了北京的学校。她高考发挥得极好，在人生中这场重要的考验中，她扬眉吐气。
可是她早已没有程煜霖的联系方式，但时不时地能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他在大二下学期的时候谈了新的恋爱，对象是同系的师妹。
她见过那个女孩子的照片，人长得美，笑得阳光灿烂，可真明媚，不像她。
后来听说他和那个女孩子分手了，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的芝大读硕。
中间有几年的消息是空白的，徐明蔚想，也许他还没有找新女友。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后来，他结婚了。最终能和他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个女人，该有多么幸福。
徐明蔚轻轻摇了摇红酒杯，抿了一口，道：“挺好的，能凭自身努力闯来闯去，也不失为勇敢。”
她刻意让自己不再记起他，想知道他现在的联系方式轻而易举，可没有打扰他的理由。
她早已做了选择，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会难过？
她早已没有那么喜欢他，心里只是有着轻微的念想。
有遗憾，又难过，唯独没有后悔。
就算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徐明蔚还是会脱掉不属于她的水晶鞋，离开不适合她继续待的舞会。哪怕王子对她一见倾心，再度寻找，她还是会推开这一切。
不为别的，只为自己。
但她还是会永远地记得他，还有那段美好却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