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之下

重逢之后的见面顺理成章，偌大的校园要是没几个熟人，那感觉可真不好。
方拓喜欢打羽毛球，有时候管彤会来和他混合双打。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单打也很愉快。
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对管彤开始有些上心。等方拓发觉时，这种感觉已经完全蔓延开来。
管彤听他讲话时，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他虽是一个擅长把握场面的人，但也需要倾听者。
方拓不会看不出来，她有些喜欢自己。他不是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互相不来电但谈得来的异性朋友确实存在。
可管彤很特别，她值得那种更认真的对待，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信心发展好这段感情。
方拓觉得表白这种话还是应该由男生先说出口，为了确定这段感情是否能较为长久地发展下去，他从暑假等到了大二开学。
他想，管彤并不是很漂亮，和人不熟的时候总会带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气质。
她看似很柔和，对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可不同人在她心里的差别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又怎么敢高估自己在她心底的分量？
大二开学后的一天，方拓带管彤去吃馄饨。他们点了两份酸辣馄饨，管彤加了不少醋。
见此，他很奇怪，问：“你怎么这么喜欢吃醋？”
管彤否定地极快，“我没有。”
方拓越发奇怪，“你刚才不是倒了很多醋吗？”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多加点醋更好吃，你试试。”
管彤直接将醋瓶递给他，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劲，方拓硬着头皮倒了些。
结果他被狠狠地酸倒了，皱眉道：“太酸了。”
管彤给方拓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他手边，说：“不过只是舌头酸些。”
过了好久，方拓回想到这件事，才明白她当时的心很酸。
吃完馄饨后，两人并肩走在梧桐树下。直觉告诉方拓，现在是个试探她心意的好时机。
他的手背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背，若有若无地接触几次后，方拓发现她的神色有些紧张，眼睛也不敢直直地看着他，有意避开他直视着她的目光。
忽然，他生出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又怕这样做会唐突她。
他的左手轻轻握住她的右手，对上她惊讶的神色，方拓自然地笑了。
他怕她用力挣脱，也怕她此刻的沉默不语。
良久，管彤才静静地问：“你确定吗？”她言简意赅。
那一刻，他觉得她问的是你真的确定好你的心意了吗？
“确定。”方拓将手握得更近，她的手顺从地包裹在他的手掌心中。
他看得出来，从朋友关系变成情侣关系，管彤有些不太适应。
他们第一次约会时，晚餐是在一家米其林一星的粤式餐厅。
作为朋友时，管彤和他约饭时比较放松，他也觉得和她吃饭不受拘束挺好的。
可这一刻，她竟有些别扭。她的嘴慢慢咀嚼着长长的生菜，脸上显现着苦恼的神色。
他既想笑，又抿着嘴，偷偷地憋着笑，生怕她更加不自在。
方拓记得很清楚，管彤很喜欢吃这里的香煎蟹肉虾饼，一共六块。
蟹肉和虾肉饱满，香煎酥酥脆脆，一旁的泰式酱酸酸甜甜，足够解腻。
只剩最后一个的时候，他心里清楚自己吃了两块。
方拓开口说：“虾饼还有一个，是你的。”
他看着管彤有些狐疑的神色，暗自发笑。可她吃着虾饼时，随之绽放出的笑容很绚烂，就那一下，足以花了他的眼。
叁月底的时候，两人去h大看樱花。早樱初绽，白中带粉，迎着微风，十分好看。
管彤挽着他的手臂，不无遗憾地说：“其实我最向往的大学就是h大，虽然在外界看来，z大和h大不分伯仲，但论综合实力和社会声望，还是h大更甚一筹。”
方拓点了点她的鼻子，“和我同校多好，我就是你的超值大礼包。”
她佯装皱眉，“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下了。”
他搂住她的腰，凑近她，“别显得这么不情愿啊，笑笑。”
管彤很是配合地笑笑，靠在他的肩上，说：“你看，这里来的人中穿红衣服的好多。”
他瞥了一眼，确实一大片的亮眼红色，“确实，够亮眼。”
两人走到一大块石碑前，是庄子的《逍遥游》选段，深绿色的字镌刻在石碑上。
方拓自嘲，“我都不记得《逍遥游》全文了，好像是高叁时学的，理科班对语文的要求向来没有很高。”
管彤盯着石碑上的字，“我只记得好难背，我背书不太行，背了好久才记下来，现在看到感觉很亲切。”
很亲切的未必是那些年磨人难背的文言文字词，而是熟悉的同学在一方教室里读书学习的好时光。
樱花灿烂迷人，h大的校园游客很多，都是慕名而来，兴盛所归。
和管彤谈恋爱，方拓觉得十分舒适惬意。她不是小鸟依人的那种类型，不会很黏他。但从她的眼中，他看得出来她很在乎他。
不久后的一天，方拓突然到林嘉怡的一条信息：我还是很想你，和你分手对我来说很痛苦很难受。我知道你现在有女朋友，可是我们在一起时间更长，感情基础更牢靠，我真的忘不了你。你就当我那时说了错话吧。
方拓有些犹豫和动摇，他知道这样不好。都说初恋最难以忘怀，虽然他现在挺喜欢管彤，但是难以达到喜欢林嘉怡的程度。
管彤没有查看他手机的习惯，方拓和她说了这件事，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以为管彤会生气，结果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她只是说：“你心里还有她吧，我想也许你已经做出了心里的决定，只是你故意埋在心里视而不见，你问我，是想让我放你自由吗？”
方拓被她猜中了心思，“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
“只是你更喜欢她，这份感情更加难以忘怀。”管彤的眼里看不见丝毫情绪，漠然地说道，“谢谢你让我看清了现实，就算我曾经那么喜欢你，可你现在不必知道了。”
以前不必说，以后更不会说，说了也是庸人自扰。
站在大楼下的方拓看着几年后重遇的管彤，她极为礼貌客气地和他打招呼聊天。
只是她的眼睛里没有漠然，只有对丈夫的满满爱意。
也许她早已忘了他们曾经的那些事，他轻轻地闭上眼，脑海中还是能回想到那个场景。
娇憨的女孩脆生生地喊他——方拓。
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即可。
可他最终还是辜负了她的深情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