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得知这消息,自然是欣喜万分,知道云娘家中困难,他送了一万两银子给云娘,让她救治家中的病人。
云娘本也想人穷志不穷,不拿赵谦的钱,可家中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难不成为了志气,让老爹爹和周大哥病死饿死么?
气节,有时候是须为五斗米折腰的。
这天夜里,赵谦睡的很不好。
在梦里,他反反复复的听到一个女子沉重的叹息声。
整整一夜,这个女子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不住的在叹息。
似凄凉,似幽怨,似悲伤,更多的,却似乎是无奈。
直到晨j啼叫时分,那叹息才消散在了赵谦的梦中。
似尘散云消,终于了无痕迹了。
早晨醒来后,刚睁开眼的赵谦就发现静月正在欣喜的看着自己。
一见赵谦醒来,静月双掌合什,口呼佛号:“阿弥陀佛,恭喜恭喜,恶事录上,王爷又少了一笔重墨。”
赵谦见静月如此做派,也不由的合上了双掌,欢天喜地道:“同喜同喜,我可不敢居功,还是娘子教导有方。”
静月笑道:“你倒越发的会说话了。”
两人正在说笑,却见春锦抱了一堆东西从窗前走过去了。
外面一有动静,静月不由的就扭头看了看。
这一看,却正好让她看见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封只露着一个字的信封,飘逸的字体;端正正的写出了一个“启”字。
“春锦,等会儿,那信是谁的?”
春锦将那信封从杂物中抽了出来看了看:“回禀王妃,这信是写给王爷的,没有落款。”
静月伸手接过信,向赵谦跟前送了送,急切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白纸黑字的信封,上面只写着五个字:敬王赵谦启。
一见这简单寒酸的五个字,赵谦立刻想起发现这封信时的情景了:“不知道谁送的,是在你的病房里发现的。”
静月缓缓抽出里面的信纸,沉吟片刻,才叹了口气道:“我和师父,终归还是缘悭一面。”
赵谦吃惊道:“你说这是妙凡师太送的?”
静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师父已经不是妙凡了,这一世,他是川府魏家的公子,师父早就说过,我和他再无相见的缘份了,唉,即使见不了面,她老人家还是这样的挂念我。”
感叹着缘份这个奇妙的东西,赵谦不由的握紧了静月的手。
赵谦本以为解决了窈娘的事,就会有安心的日子了,就能享受妻环子绕的欢乐了。
可惜赵谦的愿望太过美好,云娘的事情刚一解决完,京中就又出了件大事。
这件大事,却是公主赵容做下的。
赵容在五年前爱上了李濮,但李濮已有家室儿女,公主不能给他当妾,他也不愿休掉妻妾迎娶赵容。
赵容一怒之下,就将李濮一家软禁在了京城,她如此做法,自然惹的生性慷慨激昂的李濮更加讨厌她。
对于赵容软禁李濮的事,宋皇和皇后都是知道的,夫妻两人听到这消息后,自然是震惊不已,连忙招来赵容,责令她赶紧放人。
赵容梗着脖子,就是不低头,任别人怎么说,只一字奉还:不!
实在被急了,她拨下头上的簪子,狠狠的抵着咽喉,那绝决的意思相当明显,再管她的事,她就死给父皇母后看。
看着宝贝女儿那绝断刚烈又痛不欲生的样子,再看看女儿咽喉处那点渐大的胭红,皇帝夫妇长叹一声,罢罢罢,由她去吧,难不成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死在自己面前么?
既然可怜了自己的女儿,少不得就豁得出别人的儿子了。
对着赵容的所作所为,皇帝夫妇睁只眼闭着眼了。
皇后也曾派人去劝过李濮,让他不用休妻,只把妻降成妾,把正室之位让给赵容即可,可惜李濮对赵容恨之入骨,明言道:宁可豁出全家人的性命来,也断不娶这个心肠歹毒的泼妇为妻。
宋皇也曾要给赵容另外指定一门亲事,朝中的青年才俊任她挑选,可惜赵容也是个执迷不悟的主,咬定了李濮死死不放,和别的男人成亲,别说是门都没有,就是窗户也没有。
杀了李濮,赵容不干,着李濮娶赵容,李濮不干。
面对两块滚刀r,谁都没辄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僵持对峙下去。
僵持了五年,赵容也从十五岁拖到了二十岁。
李濮是个男子,不用在乎容貌,当然拖的起,可赵容却拖不起了。
大好的青春年华即将过去,眼瞅着就过了一个女子最好的时光了,赵容心中是越发的着急了。
她本想找小皇叔赵谦让他帮自己拿个主意,可小皇婶刚醒,又添了两个孩子,整个府里j飞狗跳的,小皇叔哪会有心思管她的事啊。
满腹牢s无人能听,满腔幽怨无人能懂。
赵容带着对李濮的爱和恨,逐渐的钻进了牛角尖。
这天夜里,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水从檐角落下,滴答有声。
在这无人的雨夜里,在这寂寞的雨声中,赵容拥着红被,独对愁肠。
她不明白,自己有权有势,有财有貌,为何李濮就不接受自己。
自己对他是一片痴心,可他又是如何的对待自己的呢?
他对自己冷嘲热讽,他对自己怒目而视,他对自己恶语相向。。。他把自己的一片柔情抛在脚下,狠狠的踩来踩去;他把自己满腔的爱意,当成了仇视自己的借口。
他说的多伤人啊。
他说:你别痴心妄想了,我就是娶个阿猫阿狗,也绝不娶你就是了。
他说:你滚吧,滚的远远的,我懒的看你那副讨厌的样子。
他说:妲己吕后和你比起来,都善良的多,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自私女人。
他说。。。。。。
他说的,没有一句是中听的话,没有一句是关心自己的话,更别说是儿女间的私情话。
赵容想着李濮的绝情和愤恨,心中凄楚一片。
她也曾想放手,让李濮走,让他走的远远的,再不相见,可她拗不过自己的心。
见不到他时,想他,念他,那颗驿动不安的心只有见到他时才能够停止蠢动。
只要一想到李濮,哪怕只是他穿的衣服,他鞍下的白马,他修长的手指上戴着的那个戒指,自己的心就是雀跃的,就是甜蜜的。
离不开他啊,离不开他,赵容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的感情。
明知自己靠近他就会受伤,可自己却仍情不自禁的一次次靠过去。
伤也要伤在他身边,死也要死在他身边。
李濮。。。
李濮。。。
细密的雨脚压住了赵容低低的喊声,那个带着爱意与幽怨的名字,在这如丝细雨中,消散在了这个寂寞的院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对不起大家了,昨晚让大家白等了。
连着熬夜实在太困了,我写着写着竟然抱着笔记本睡过去了。。。。。汗呀,现在来补上吧。
第章
赵容在寂静的雨夜中胡思乱想,发着寂寞幽愤之情。
想着李濮的薄情,自己的命苦,眼角就渐渐的湿了。
赵容先是默默的流泪,越苦越觉得自己委屈,就变成了小声呜咽,继而是躲在被子里,啕嚎大哭。
一边哭,一边想着李濮对自己的恶声恶语,想头就有点发偏了。
既然今生已经无望了,那就来生吧,来生自己定要早早嫁了他,完完全全的拥有这个人,和和美美的和他过一生,为他生儿育女,与他白头偕老。
她想象着来生与李濮相依相偎的美景,不由就入了邪了。
来生可期,那么不如就让今生早早结束,这样不是就可以早点投生,早点和他在一起吗?
邪风一入骨,是再也难回头了。
赵容被这个念头缠住了,就将现实的一切抛到脑后,她满怀喜悦的下了床,穿戴整齐,悄悄开了房门,游魂般的飘了出去。
也是该着出事,赵容是公主,她住的地方肯定是有宫女太监守夜的,可那天下雨,值夜的宫女太监料定不会有什么事,偷偷的打瞌睡去了,是以赵容出了门,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
虽然说皇宫晚上是要关宫门的,没有皇帝的命令这宫门不会开,可赵容深受父母宠爱,自小拿出宫当家常便饭,手中自然有着可以通行无阻的令牌,再加上她进进出出的,早与守门的士兵混的极熟,没费多大劲,赵容就出了宫门。
赵容出得宫后,径自来到了软禁李濮的房子。
虽然还未夜半,不过也已经是入夜很深了,李濮早就睡下了。
赵容也未惊动李濮,而是叫人往李濮住的房间墙上泼油。
公主有命,下人自然不敢不从,虽然个个心有疑虑,但也只好战战兢兢的照办了。
油虽不多,不过将将就就的也泼了个七七八八。
泼完油了,赵容让下人们退下,自己推门进了李濮的房间。
李濮由于是在软禁之中,他的房间是不能从里面c上的,只能是虚掩着,屋里的蜡烛也不能熄,要整夜不灭。
赵容动作轻,沉睡的李濮并没有被她惊醒,仍裹在被子里,睡的很香。
赵容轻轻的站在床边,借着烛光,仔细的端详着李濮。
那扬起的眉,那薄薄的唇,那熟睡的脸。。。
看着自己心心不忘的男子,赵容脸上溢满了柔情。
只这样看着他,自己的心就是满足的,自己的心就是欢愉的。
和他在一起,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赵容掏出手绢,在红烛上点燃了,轻开房门,将手绢就扔了出去。
星火就可以燎原,别说这烧着的手绢了,更别说这房子是泼了油的。
当下,这房子如同开了无数繁盛的花,热热闹闹的就烧了起来。
赵容从容的c上房门,轻轻来到李濮的床前,静静的坐在床沿上,心满意足的盯着李濮,等待着她和李濮共赴黄泉那幸福时刻的到来。
李濮是个练武之人,本应警醒才对,今天他迟迟不醒,却也是有原因的。
被软禁了五年,哪也不能去,谁都不许见,洒脱逍遥惯了的李濮,自然是闷的喘不上气来,愤恨之余,他喜欢上了喝酒,只有在喝醉了的时候,才能忘记现实中的软禁,重又回到那刀光剑影的江湖生活。
这一天,他仍是喝的有点高了,是以睡的很是沉重。
他虽喝的有点高,但并未全醉。
火一燃起,浓烟四起,将他给呛醒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弥漫烟雾中赵容那笑的有些疹人的脸了,李濮吓了一跳,本能的他挑起手边的枕头,就狠狠的给了赵容一下。
赵容揉了揉打的生疼的胳膊,也不恼,仍是对着李濮笑魇如花。
李濮看见她坐在自己的床边,气就不打一处来,刚想出言讽刺她几句,就被烟呛的咳嗽了起来,这一呛,就将他呛清醒了,他抬眼一打量,却是大吃一惊。
房间里到处都是烟,窗口门边,满是火舌舔噬。
“你这个疯子!”李濮咬牙切齿的向着对他微笑的赵容甩出了这句话,急急翻身下床,想要冲出这着火的房间。
赵容伸手拽住了他,仍是满脸的笑容,说出来的话也是相当的温柔:“无缘做夫妻,我和你做对同命鸳鸯也不错!”
一个要逃出火场,一个要与君共死,两人在着火的房间里拉拉扯扯,纠缠在了一起。
府里众人一见着火,自然都惊醒而起,赶来救火了。
知道公主在里面,大家就都着了急,公主要是在这里出事,少不得大家是都要陪葬的。
可惜火势猛烈,根本就靠不过去,有人打来了水,可惜油火根本就不是水能扑灭的,油借水流,流到哪烧到哪。
正在大家对着大火一筹莫展的时候,却有高人蹦了出来。
赵容夜晚出宫,自然有人将如此不寻常的事报与了皇帝知道,虽猜不出女儿的心思,但皇帝仍是派出了人保护赵容,顺便盯着赵容。
皇帝派来的人,身手自然是不错的。
那人淋湿了两床被子,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然后踹开燃着熊熊大火的窗子,几步窜进火场,将已经被烟熏火烤的半死的两个人用被子裹了出来。
场面闹的如此壮大,第二天一早,公主赵容要为李濮共归于尽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谴责皇家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声音鼎沸如汤,而皇帝案头也是奏折如山。为了平民愤,趁着赵容还没醒,皇帝下旨,赶紧放出了李濮,将李濮一家人急急送出了杭州。
赵容痴心五年,终是没有得着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不光活人没得到,就是连死人,也是得不到了。
赵容醒过来后,知道李濮已经走了,顿觉心灰意冷,生不如死。
她不吃不喝,也不理别人,只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瞪着床顶径自发呆。
她一心求死,却是急坏了她的父皇母后,做父母的,没有不心疼子女的,何况还是从小养在手心极为心疼的小女儿。
有病乱投医,皇帝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了,为公主诊治,可惜太医只医得病,却医不得心。无计可施的众位太医只好回禀皇帝皇后:心病还由心来医。
心病,皇帝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心病是什么,可。。。唉,还是另想他法吧。
赵谦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宣入宫的。
能有什么方法让赵容淡忘了李濮,舍死求生呢?
赵谦虽然聪明,可他脑中装的都是害人的主意,舍弃了伤害到别人的方法,赵谦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正当的办法可以解救赵容了。
可面对皇兄的问,又不得不说个办法,赵谦灵机一动,就信口道:“都说佛法广大,皇嫂又极信佛,不如请个高僧回来,为容容说说法,开解开解她,有菩萨保佑,说不定容容就好了呢。”
皇帝刚想开口驳斥赵谦一番,可皇后先在旁边开了腔:“哎呀,多亏了皇弟提醒,相国寺的智清方丈,佛法精深,若是他能开导开导容容,那容容可真是有救了。”
这事就这样被拍了板了。
相国寺本就是皇家寺院,现在皇家有事,智清方丈也不好推辞,只好来到皇宫,为赵容说法。
“种种魔障,皆起于心。眼下的李濮,可还是公主心中有李濮?公主心中的李濮,不过是心之所幻,如水倾杯空,只要公主空了心,李濮自然于公主心中幻灭矣。。。”
“一切法相,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皆是虚妄,公主须知,世间种种,不过梦幻泡影,无须过于执着。。。”
“感情之事,无非惑、业、果报。人都有善心所、烦恼心所。贪嗔慢痴疑不正见等烦恼,引出人间种种纠缠业债。。。”
。。。。。。
智清方丈对着赵容讲了半天的经,说了半天的法,直讲得老方丈口干舌躁,赵容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赵谦在旁边听着,从老方丈刚讲出这晕晕糊糊的一大串,赵谦就知道老方丈是劝不服赵容了。
佛家的东西,都相当的深奥,若没有一定的佛学知识打底,老方丈讲的这些东西,平常人根本就听不懂,连理解都困难,再别提什么被劝服了。
事情果然如赵谦想的一样,老方丈这半天,算是白讲了。
送走老方丈,赵谦也顺路回到了府。
回到家中,他将事情如此这般从头向静月说了一遍。
从五年前赵容的一见钟情,到软禁李濮,到同归于尽,到老方丈说法。。。他一个细节没漏,完完整整的都讲给了静月听。
静月听罢,莞尔一笑:“老方丈何太痴!对下等人说上等法,赵容又没有入得佛门,却是如何听得懂?”
赵谦一听静月的话,却是眼中一亮:“小尼姑,照你这么说,你有办法让容容忘了李濮?”
静月却谦虚道:“可以一试,能不能管用,我可不敢保证。”
赵谦眼珠子转了几转,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要让容容看看她和李濮的前世,就象你对水征做的那样。容容上辈子肯定是欠了李濮的债了,要不然这辈子怎么会这么苦苦的缠着他呢?我说的对不?”
静月却摇头道:“对了一半。赵容和李濮前世是必有瓜葛的,不过赵容痴情入骨,即便让她看了种种前尘,她没有水征那样的慧根悟性,怕也改不掉她对李濮的痴情。”
赵谦略为失望道:“照你这么说,那容容岂不是没得救了?让我白欢喜一场。”
静月安然一笑:“那倒也不是,对上等人说上等法,对下等人自然要说下等法。我有一法,咱们且去对赵容说说,如何?”
赵谦却奇道:“佛家不是讲众生平等么,为什么法也要分上等下等?”
静月道:“法和人是不同的,详细的以后我慢慢解释给你听,这‘等’,你暂且就当高深的意思来看吧。智清方丈佛法高深,赵容自然听不懂。我给她来个直截了当的,她自然就会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写这章,看了半宿佛经。。。。我现在变成夜猫子了。。。就是不知眼睛是否也发绿了。。。就是绿了,多半也是困的。。。
第章
虽然不知道静月所谓的下等法是什么,但赵谦对静月有一种盲目的崇拜,在他心中静月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现在听到静月如此说,自然不会反对,帮静月穿戴整齐,拉着静月就直奔皇宫而去。
一听说静月是为了赵容的病而来,皇后娘娘自然是欣喜万分。
智清方丈没有劝得了赵容,这让皇后娘娘很遗憾,正在烦恼间,听人回报说敬王爷带敬王妃来给公主看病,皇后娘娘听罢心中却是一喜。
对静月,她也有着一些好奇和信服,先是让自己刁蛮任性的女儿心服口服,然后又教化了自己那坏到流油的小叔子,这都让皇后娘娘觉得静月是神秘莫测的,是个真正的高人。虽说她曾见过静月两面,可静月少言寡语,皇后娘娘却并没有见识过静月的神通,但这并不妨碍她对静月的好感和敬佩。
皇后娘娘亲自迎到门口,将静月和赵谦请了进来。
静月穿着极规矩的命妇公服,朱衣花冠,映的人是格外的白皙,格外的精神,格外的漂亮。饶是皇后娘娘见多识广,也没见过把公服穿的如此出色的人物,看着美的慑人心魄的静月,她不由在心中暗暗喝彩。
静月如此出彩,她身边穿着大红官服的赵谦却一点也没被比下去,赵谦本就俊美风流,这些年来修身养性,倒也养出了点沉稳气质,和静月站在一起,却正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静月与赵谦见过礼,和皇后娘娘又寒喧了几句话,这才进入赵容的闺房,让静月给她瞧病。
赵容呆呆的瞪了一天床顶,可能是累着了,现在已经合眼睡去。
有些神通是不便于在人前显露的,静月请皇后娘娘带人回避了,房间内只剩了赵谦陪伴她。
望着睡梦中仍苦着眉头的赵容,赵谦轻声道:“用我叫醒她么?”
静月摇了摇头:“不用,正是要她睡着才好。”
赵谦奇道:“你不是对她说法么?她睡着了,你怎么说啊?”
静月轻声道:“正是要在睡梦中说法与她看。”
“说法给她看?不是说么,怎么又变成看了?”赵谦是越发的不懂了,这小尼姑说话,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静月看了看赵谦,却是神秘一笑,戏谑道:“你想看看我怎么给她说法么?”
小尼姑笑的如何诡秘,有问题啊!
赵谦在心里头敲鼓,莫不是小尼姑准备了什么陷阱让自己跳?不应该啊,这小尼姑一向是宅心仁厚,应该不会害人吧。
终归是好奇压过了理智,赵谦奋不顾身的点了点头。
静月又给了赵谦一个微笑,不知怎的,赵谦忽然有了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他正要反悔,却见静月手指尖冒出了一股淡淡的白气,那白气如同小蛇一般,从赵容头顶的百汇x钻了进去。
赵谦惊道:“小尼姑,你可小心点,不要把容容弄傻了。”
静月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底。”边说,边拿出一面镜子来,向着赵谦一照。
赵谦被镜子突然一晃,不由的就抬眼看了看镜子,这一看不要紧,只觉得脑子一晕,眼前轰一下就黑了。
好半晌,赵谦才从晕眩中清醒了过来,刚一恢复神智,他就感觉自己的处境似乎有点不对劲。自己好象身体悬了空,在空中摇摇晃晃的摆动着,他想伸出手,摸一下自己的身体,感觉一下身边的环境,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胳膊根本就没知觉,不,不是没知觉,而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有胳膊。
赵谦正害怕间,眼前却慢慢的亮了起来,待他能看清东西时,他吃惊的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枚戒指,正戴在一个人的手指上,随那人的走动而上下起伏。
趁着手向前摆动的空,赵谦连忙向上张望,却发现戴这戒指的人正是赵容。
赵容皱着个眉头,正失魂落魄的走在一条大街上。
对于自己变成了一枚能听能看不能动的戒指,赵谦刚开始的时候很害怕,不过他的理智还算清醒,知道自己变成了这样肯定是看了镜子,小尼姑施了法的原故。他很快抛却了恐惧,满怀兴奋与好奇的开始体会不做人做戒指的感觉了。
在赵谦新奇又兴奋的当戒指的时候,赵容已经走过了好几条街,不知怎的一拐,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大宅院,院子里有一个年轻人正在练剑。
赵容一见这个人,顿时心跳如鼓,那怦怦的心跳声顺着皮肤传来,声音大的震的赵谦直发蒙。
那人不用说,就是李濮。
赵容抚着胸口,如同木偶一般,一步一步迈着机械的脚步向李濮走了过去。
剑如闪电,影若惊鸿,人似流星。
赵容痴痴的望着眼前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心神俱醉。
李濮看见赵容进来,收住了剑,不悦道:“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快去给我收拾行李,我等着走呢。”
赵容一听这话,心下就有些茫然了,冥冥中觉得好象父皇赐婚将自己嫁与李濮了,一想到自己和李濮成了夫妻,赵容欢喜的快要死了。
“走?你要去哪?”赵容激动之余,想起李濮要走,不由心下有些不舍。
李濮不耐烦道:“昨晚不是和你说了么?快点吧,还有朋友在等着我呢。”
赵容恍惚觉得李濮好象是和她说过,一见李濮快生气了,急忙回房,给李濮收拾行囊。
房间里,大红喜字贴的喜气洋洋,红色的床幔被褥簌新簌新的,赵容仿佛记得自己和李濮才成亲四五天。
新婚才几日,李濮就要远行?
赵容刚想责问刚着她进房的李濮,李濮却先一步开口:“你多给我带点钱,朋友们知道我娶了你,少不得要在酒桌上庆贺一下的,这酒水之资让别人掏,面上须不好看。”
赵容本就是个大手大脚惯了的人,自然不会在些须钱财上与李濮计较,李濮是自己的夫君,自己赔嫁的钱物也极多,当下赵容就拿了几千两银子给他。
李濮连声谢都没说,着人拿起银子,毫不留恋的就出了门。
“李濮。。。”赵容不舍的在后面喊道,希望李濮在临行之前能与她温存几句。
李濮听赵容唤他,还真就回头了,不过他说的话,却不是赵容所想:“对了,我不在家,二姐和丽娘还有孩子,你照顾好了,别冻着饿着了,还有,你可别欺负她们。”
嘱咐完这句,李濮急匆匆的就走了。
二姐和丽娘?
对了,是李濮的两个妾。
临行前,对自己一句贴心话都没有,竟然惦记着那两个女人,赵容心中又是失望,又是嫉妒,又是酸楚。
李濮走了,赵容留在了家中,带着两房妾室和几个孩子过日子。
两房妾室明显对赵容有敌意,特别是曾经是正妻的二姐,因为赵容竟然被降成了妾,自然对赵容更是恨意重重。表面上对赵容还算尊敬,私底下却没少给赵容软刀子吃。
而孩子们,对着这个“欺负”了他们娘亲的大娘,更是躲躲闪闪,赵容稍一碰触,就又哭又闹的,张口闭口就是大娘欺负人,等爹爹回来一定要告诉爹爹。
一向刁蛮任性惯了的赵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几次与她们吵闹,却都在两房妾室的伶牙利齿和颠倒黑白中,成了自己仗势欺人了。赵容也曾让人狠狠的管教了她们几次,可惜除了增加了对她的恨意,她想要的目的却是一点也没达到。
直煎熬了大半年,在郁闷不堪中,赵容终于等回了李濮。
李濮走的时候是风光无限,可回来的时候却甚是寒酸,一袭破衣又脏又皱,身上的味道又酸又臭,和个要饭的没有什么差别。
赵容一见李濮回来,自然是高兴万分,待要上去倾诉别情,却听李濮一径的喊饿,吩咐厨房赶紧做饭。
见李濮饿成这样,赵容是心疼无比,赶紧端来了几碟点心,让李濮先垫垫肚子,李濮可能是饿急了,连手都没洗,用那黑乎乎的手抓心来,就往嘴里塞。赵容刚想说让他洗洗手脸,却见李濮哽着脖子直翻白眼,却是噎着了。赵容连忙递上茶水,李濮一顿猛灌,才将点心送下肚去,可惜喝水太急,却又呛住了,一霎间又爆发出了猛烈的咳嗽。那还未咽尽的点心渣子喷的满地都是。
赵容一向生长皇宫内院,用的东西都是极洁极净的,何曾见过这种腌脏场景啊,心下就有点犯恶。
若是别人,赵容当场就要发作了,可看在眼前人是李濮的份上,她心里虽有自在,却也没有声张。
吃罢点心,又风卷残云的吃罢饭菜,李濮打了个饱嗝,摸摸圆滚滚的肚子,向赵容道:“这一路,真是累死我了,你去铺被吧,我好困。”
赵容一听李濮喊累,赶紧回房去铺展被褥,一想到要与李濮同床共枕,赵容的心中是既羞涩又甜蜜。
李濮。。。
自己真的嫁给他了,真的要与他共同睡在一张床上了,真的要。。。
赵容红着脸,展开了鸳鸯被。
她这里刚弄好被褥,却见李濮半闭着眼就撞进了房,半句多余的话没有,咚一声就躺在了床上,只嘟囔了一句“还是在家好”,立刻鼾声四起。
看他穿着那身脏衣服就躺到了自己的锦被里,赵容这个恶心啊,这,这么脏,自己的怎么和他睡啊。
她连忙喊李濮:“李濮,先去洗澡换了衣服,这样太脏了,你睡的也不舒服。”
李濮眼都没睁,大手一挥就把她赶到一边去了:“别烦我,我困死了,先让我睡了再说。”说罢,又打起了鼾。
他睡着了,这又脏又臭的,赵容怎么可能在他身边躺的住啊。
她本想就这么将就着睡一宿,可李濮身上那股酸臭味却总是往她鼻孔里飘。
赵容本就不是个能容忍的人,这些年的娇生惯养早就养就了她以自己为尊的习惯,一见李濮还在睡,就用脚踢了李濮几下:“先去洗澡,不洗不让睡。”
李濮在睡梦中屡屡被她打扰,也不由的心头火起,忽的一下翻身而起,把被子往地下一扔,横眉立目道:“睡个觉都不让人安生,别仗着自己是个公主这么欺负人,不睡就不睡,少了你,我还没地方睡了不成?”
说罢,他怒气冲冲的直奔房门,咣一下,就把门给踢开了,气冲冲的就走了出去。
赵容看着李濮这么一怒一走,那火爆脾气也按不住了,窜下床去向着门口大声叫道:“你给我站住,谁让你走了?我就是让你洗洗澡,你竟然敢冲我发火?”
隔壁二姐的院子里传来李濮的冷笑声:“不敢,我哪敢啊,你可是公主啊,我要是欺负你,你告到你那父皇那去,我可怕人头落地呢。”
然后,那边又传来二姐嘘寒问暖声,李濮哄孩子声,关门入寝声。
赵容一个人孤独的立在房外,一时间心酸无比。
这李濮,当真是不可理喻,当真是和自己没半点情份吗?
一回家就吵架,这哪有寻常夫妻的样子啊。
赵容本想去二姐院中吵闹一番,可那边已经关门,自己就是去了,也是讨个没趣,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见无人出来搭理她,只好自己寞寞回房了。
回到房中,着人换过被褥,又熏起了香,这才驱散了李濮带回来的那股臭味。
折腾了半宿,丫环们都退下了,赵容满腹心酸的熄了灯烛,独自躺在床上,黯然神伤。
她心中伤感,直到半夜时分也没睡着,正朦胧的有些睡意了,却听到隔壁响起了云雨之声。
听到二姐的娇吟和李濮的喘息声隐约传来,赵容的心立刻象被千万把剑同时刺穿了一样,痛不欲生。
李濮,李濮,他不和自己在一张床上睡,却和另一个女人。。。
赵容狠狠的咬着嘴唇,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痛哭失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更新都不太及时,嘿嘿,向大家道个歉,这章写的长一些,算是弥补吧~
第章
赵容虽然不喜欢李濮的这两房妾室,可让李濮保留这两房妾室是婚前讲好的,赵容再讨厌她们,却也不得不容纳她们。
李濮一回来就和赵容翻了脸,索性只在二姐和丽娘的院子里住,除非有事,否则是不踏进赵容房中半步。
赵容心中毕竟是有李濮的,见李濮丝毫没有悔过的意思,在生了几天气之后,只好委曲求全服了软,李濮这才和她重归于好。
李濮是个豪侠之人,只要他一在家,朋友故交蜂拥而至,整日的来与李濮把酒言欢,酒席之上,高谈阔论,那喧哗的声音直透内室。酒酣之余,有人仗剑而歌,有人抽剑而舞,客厅中的桌椅,天天被刀削剑砍,几乎每天都有损坏,每隔几天都要换过一套。书房之中,赵容摆的那些奇书名画,古董珍玩,几乎被李濮的朋友拿要一空。
赵容虽出自皇宫,但也架不住如此的有去无回啊,她和李濮提过好几次,可李濮责备赵容小气不懂事,不就点字画么,朋友开口要了,难道好意思不给么?
李濮和朋友们天天胡吃海喝,这费用自然都是正妻赵容出了,二姐和丽娘吃赵容行,拿赵容行,若想要她们拿出一个铜钱,那可是和尚娶妻——休想休想。
李濮还极好侠义,常常一听说哪有恶霸行凶,哪有坏人当道,不管多远,立刻就要仗剑赶去,常常是几千两银子的带出门,身无分文的返回家。许多被他打伤了的人,每每堵在府门前索要赔偿。
还不仅仅如此,李濮还常常有仗义疏财的义举,若有人来借钱,不拘多少,肯定借给人家,若有落难之人来求救,他肯定是慷慨解囊,若哪遭了灾,必定要施舍一大笔的银子。。。。。。
他的朋友,不仅仅是豪侠义士,却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贩夫走卒,匠贾屠夫。。。。。。就是没有读书之人,官场之人。
赵容曾劝过他,要他多在官场走动走动,为他谋个好差事,可惜每当她提起时,换来的都是李濮不屑一顿的目光,然后李濮会高唱“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不屑而去。
如此的花钱如流水,如此的有出无进,任赵容嫁妆再如何的丰厚,在短短几年内,赵容手中也已是所剩无几。
皇后娘娘虽然心疼这个小女儿,明里暗里的给了诸多赏赐,可惜长贫难顾,赵容日益就露出了下世的光景来了。
这一日,又有朋友来借钱,李濮自然是满口答应,就进屋来找赵容要钱。
一听说要借三千两,赵容立刻就一口回绝了。李濮以为赵容是心疼钱了,有钱不给他,心中就有些不爽快了,但碍于朋友在外面,只好低了声向赵容说朋友危难,借来挡急,若是有,先拿出了打发了朋友再说。
赵容本就没有那么多银子,怎么可能拿得出来,见李濮一味相,又想起以前自己是如何的挥金如土,如何的一掷万金,而现在,别说是三千两,就是三百两也是拿不出来了。想着这种种委屈,赵容的语气就有些不耐烦了。
李濮娶赵容本不是心甘情愿,这些年来与赵容不过是表面夫妻,如今当着朋友的面,见她如此的不给自己面子,不由也就着了恼,两厢火气一撞,两人就吵起来了。
那朋友也算识趣,一见人家夫妻俩因为自己借钱的事吵起来了,也没好意思进来劝架,自己起身就悄悄的走了。
朋友奔自己来求救,却那么默然的走了,这要说出去,自己颜面何存?李濮心中气愤不已,听到赵容仍在旁边聒噪,一个箭步冲上来,就狠狠的扇了赵容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把赵容给打蒙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打自己,赵容本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一见自己挨了揍,立刻就发了疯,和李濮撕扯到一起了。
这边两夫妻打的不可开交,那边二姐和丽娘带着孩子就赶来劝架了,这架劝的可想而知,只不过是让赵容多捱了几下罢了。
一家人合起伙来欺负她,赵容却是如何再忍得,一气之下,就跑出了门,想要跑回皇宫。
她一路哭一路跑,刚跑到半路,却看见小皇叔赵谦从对面而来。
赵容满腹的委屈,一见到亲人,立刻就扑进了赵谦怀中,啕嚎大哭。
赵谦亲自将赵容送回了府中,李濮碍于赵谦情面,向赵容陪了个不是。
见赵容过的清苦,赵谦回去后,派人给她送来了上万两的金银珠宝,赵容对小皇叔感激涕零,李濮却道:敬王以前作恶多端,我不用他这造孽钱。
赵容本与赵谦亲近,自然容不得李濮如此诋毁赵谦,两人少不得又吵了起来。
李濮本就大男人惯了,以前在家中是说一不二,现在赵容屡屡和他吵架,不由恼怒了起来,把个赵容连搡带拉就拽出了门,把她往门外一扔,咣一下就把大门c上了。在门里,他还一个劲的冷笑:“一出去就能碰到个小皇叔给你送上万两的银子来,这次你去碰个小皇叔大皇叔的,没准还能弄万把千两的臭铜烂银呢。”
赵容在外面叫门,可无论怎么叫,都没人答理她。
李濮就象聋了一般,任由赵容在外面如何哭闹,就是一语不发,不答腔,不开门。
想想昔日的风光,又想现如今,有家归不得,有男人靠不得,赵容悲从中来,坐在门口哭泣不绝。
此时此刻,心中对李濮除了怨,除了怒,再无半点痴情。
若说一个公主,再惨也不可能沦落到被扫到大街上的地步,可赵容却破了这个先例,一来这婚姻本就是她强求来的,人家李濮根本就看不上她,对她自然没有半点好脸色;二来赵容也不争气,父皇母后若说治治李濮,教训教训他,赵容又怕李濮吃亏,百般的维护。
长期这样下来,自然就没有人再来管赵容的闲事,没人再来给她撑腰了。李濮也是拿住了赵容这个弱点,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不管多难受,自己选的路终归是要自己走下去。
李濮仍是一如既往的在外面行侠仗义,漫天使钱,赵容百般筹措,却也总是入不敷出。饶是用了赵容的钱,李濮对赵容却从未说过一句贴心话,没有对赵容温柔过一次。
随着年纪增长,李濮于男女之情更淡了,事事皆以儿女为重,未曾生育的赵容在这个家中,更是凄凉孤苦无人问,除了来向她要钱,平时根本没有人答理看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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