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会回来,是明天?后天?明年?还是后年?
他本就是这样性子的人。
良久,我的一滴泪,滚热地滑落下来。
雨泼天泼地的下着,如白唰唰的利箭狂暴的冲向大地,反溅起无数雪白的水花。我赤足从芳菲殿中直奔出来,唬得串珠和芷儿慌忙举了伞跟着跑在身后。
大雨一浇,脑子反而镇静下来,清明一片。赤足一步一步踏在永巷精工雕琢的石板上,被雨水冰得失去了知觉,木木的不觉得那些被疾风暴雨打下来的树枝残叶和碎瓦会刺痛足底。雪白的素纱寝衣被大雨冲得紧紧裹在身上,永巷y森的风贴着地面和宫墙席卷而来,竟胜过冬夜的冷。
芷儿和串珠吓得劝也不敢劝,只好紧随在身后拼命举了伞为我挡雨。哪里挡得住,风雨中的伞如同一片浮萍般左右飘忽。不想别的,仿佛脑子也被冻住了,只想这样走去母后的颐宁宫。芷儿忽地惊叫一声,再抑制不住哭了起来,喊道:“帝姬!”却再说不下去。
我恍若不闻,只无知无觉的一步一步徐徐往前走。串珠“扑通”一声跪进水洼里,大着胆子扯住我的袍袖哭道:“帝姬。帝姬。就算要去太后宫里奴婢也斗胆请帝姬坐辇轿去罢。您……您实在不能再走了呀!”被她扯的身子一晃,方才低头看见自己足下的一汪水泛出缕缕血丝,近足的裙裾已被血染成如朵朵盛放的红梅,鲜艳得凄厉可怖。知道是足底被碎石割破了。冷冷的瞧一眼,拨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颐宁宫前悬挂的数十盏巨大宫灯早就叫雨水浇熄了大半,仅剩的几盏也只如黄豆班大小,在风雨里飘摇不定。雨夜中的颐宁宫如一只沉默傲立的兽,黑森森的y沉。四面都是黑漆漆的,只闻风雨之声,吹得人摇摇欲坠。
忽听得宫门起钥的声音,“嘎吱”一声沉闷厚重的巨响,宫门已豁然大开。宫人举了明黄大伞箭步如飞鱼贯而出,手中的羊角灯照得地面霍霍发亮。槿汐姑姑扶着母后一路疾步出来,母后显然是在梦中被人唤醒的,鬓发微松,寝衣也没换,只披了一件披风在身,双眸精光炯炯直视着我,声音一如平常:“雪魄。告诉母后,你在做什么?”
“母后,持逸走了。”
母后看着我,平心静气道:“他是自己走的。”母后徐徐柔和道:“他已经走了,你还不死心么?”
“母后。”我屈膝跪在冰冷坚硬的玉阶上,平静如波澜不兴的水面:“儿臣愿自请出家。为父皇亡灵祝祷,为大周国运祝祷。”
“芊羽。”母后的语气透出难以抑制的震惊与森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暴雨哗哗如柱,直直的从天际冲下来,倾注在身上一下一下粗重的如同在经受鞭笞。胸口堵的似闷住了一口气,气息难透。身体里焚烧着一把熊熊不可熄灭的烈火,火舌卷过之处有灼烈的燥热和痛楚。和冰冷的雨水一激荡,全身的毛孔如闭塞了一般难受。脑袋重得像被压了千钧巨石沉得抬不起来,可是意志清明如镜,极力昂首看着母后,一字一顿道:“儿臣不孝,但是儿臣心意已决。万望母后成全。”
母后沉默片刻,满身满脸的雨水纵横,眉目间瞧不出是什么神色。“啪”一个耳光重重落在我颊上。羊角灯照映的母后脸色雪白,双手微微颤抖。母后盛怒之下,气息激荡得胸口起伏不定,厉声道:“好!好!哀家当年被迫离宫出家,如今生下的女儿竟自己要去做姑子!这不是因果业数是什么?!”
槿汐姑姑慌忙去抚母后的胸口,力劝道:“太后息怒,保重凤体要紧。”转头向我道:“帝姬快快认错吧。莫要气坏了太后。”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嘴角似有温热的y体流出。自幼母后便钟爱我,素日连一句重话也不肯说,更不用说要动我一个指头,如今……雨水贴着额头的碎发迷到眼睛里,又流到鼻尖,不小心吸进去鼻子酸楚的发痛。我静静的伏下身子,额头重重的叩在同样光滑明亮的玉阶上,冰冷没有温度的触感让我想起了持逸的嘴唇。持逸,心底翻涌出不可遏制的疼痛,头皮一层层发怵。蓦地身子一软,再支持不住向旁边歪去。“求母后成全。”这是我在昏迷前吐出的最后的话语。
母后的眼角里有掩饰不住沉重的忧色,“哀家倒不希望你有多孝顺,只消你平安无事就好。”母后低低叹息一句,很快收整了无奈,利落地吩咐槿汐姑姑道:“告诉礼部晓谕下去,雪魄帝姬沉疴未愈,须得好好将养,下降之日推迟两月再议。”
(完结)
是年十月,宫中的旨意就、下来,“雪魄帝姬;性安虚白;神融皎昧;便令出宫; 为太祖追福,宜于京城右嵯峨峰安置;仍以来年正月令帝姬入佛。”
正月大雪飞舞,一顶小轿带着我上了嵯峨峰顶一座新建的寺庙,那是专供我修行的地方。那一天的雪真大呵,这天地间皆是白茫茫的雪花,披靡山野,无尽的天与地,雪白的,融尽了一切悲欢聚散。
我知道,母后是伤透了心,而我何尝不是,持逸亦如此。
或许,我们都需要解脱,却又挣不脱。
我茕茕孑立于嵯峨峰顶,手中紧紧握着那个装着他头发的香囊,如今,里面也有我的头发了。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结发。
风雪扑上我的脸颊,忽然想起那一日,初夏的时节,我第一次见到持逸,那个男子就那样背对着我遗世独立在徐徐山风中d开的寺门前,为我打开情爱的大门。
我的人生,从此为他全盘改变。
我出家后的第二年,皇后谢润生下了一位皇子。
帝位有继,于母后和皇兄,都是安慰的。
至于楼归远,听说皇兄指了我的另一位皇姊和睦帝姬封为和睦公主下降给她,食邑妆奁同皇后所出的嫡亲帝姬一般,以示厚爱与补偿。婚后夫妻和睦,其乐融融。这很好,楼归远所需的不过是位公主,至于哪一位,只要荣宠不变,他是不会真心介意的。
而我,也不必对他有所亏欠。
嵯峨峰顶的月亮升起又落下,树叶绿了又黄了,我快不记得这样的变化已经有几回了。
持逸,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云游四海的你是否真的已经忘记了我。只是,我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青灯古佛之畔,在嵯峨峰顶眺望你曾经参禅修行的清凉寺。持逸,我知道,即使我身在佛门,日日诵经,也断不了对你的思念,断不了我们曾经短暂的几乎没有交集的回忆。万丈红尘,我始终没有彻底离开。可是,当每日晨夕的清风遥遥吹来清凉寺的暮鼓晨钟的悠鸣时,我是想念你的,这样就很好……
…完…
后宫…甄嬛传续(一如)
第一章、秋意浓
夜深了,清冷的月光如水般洒在地上,我不禁拉了拉被子,深秋的夜好冷。这是在这庵堂中的最后一夜了,几个时辰后就要离去了,我将脸埋入被中,泪终于无声的滑落。
被中仿佛还留着清的气息,虽然他只能偶尔偷偷来看我。六郎,我要走了,你竟不能来道一声珍重!我要回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去了,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终是我负了你。
你带来了宣我回宫的圣旨,也搅碎了我的心。我不能抗旨,因为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我们的孩子。也为了我的陇月。
我的手轻轻抚过平坦的小腹,我知道那里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只有我知道那是你的孩子。清,你不来看我可是怪我那日顺从了他?你知道吗?我已有了你的孩子!若非如此,你我死无葬身之地啊!
我看着月亮慢慢落下,如同思念你难眠的每一个夜晚。在离去前的最后一晚,我惟有用这样的方式向你告别,我知道,今夜你也是无眠的。
天亮了,我听到内监宫女蹑手蹑脚的在门外走动,偷偷的听着里面的动静。我知道该起来了,不起来又能躲到几时?
我坐起身,刚欲出声,门开了,两个小宫女跪下道:“给贵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我不觉心头黯然,我又是贵嫔娘娘了。我叹口气:“起来吧,唤浣碧来。”话音未落,浣碧已端着妆奁首饰走了进来,笑道:“小姐,起来了,昨夜睡得可好?五更天伺候小姐的内监宫女就在候着了,听说这几日宫里也闹得人仰马翻的。”我看看浣碧,她已是恢复了宫妆,虽然比从前瘦了不少,仍是清秀可人,容光焕发。是啊,我愿在此长伴青灯古佛,难道浣碧也要随我受一世的苦?
于是勉强打起精神任由浣碧为我梳妆。浣碧看着镜中的我笑道:“小姐,这个飞云髻最适合你呢。”我苦笑,摇摇头:“随便挽个髻就是了,这样招摇做什么呢。”浣碧指着盘中熠熠生辉的首饰,笑道:“小姐,你今日回宫的首饰、衣裳都是宫里送来的,随意挽个髻,如何戴得上这许多首饰?这么隆重,恐怕回宫后就要进小姐的位分了呢!”我不觉蹙眉,“浣碧,在宫外几年,你就忘了该如何说话了吗?尚未回去就如此轻狂!”浣碧吐吐舌头,不敢再作声。
许久,总算梳妆完毕,几年了早已习惯素面朝天,乍一见镜中人,恍如隔世。依旧是面如桃花,眼含秋水。仿佛还是那一年初承恩宠时模样。依稀想起许多往事,不觉失神。
“小姐,先用膳吧。”浣碧轻轻的说。我抚过依旧光洁的额头,叹道:“浣碧,四年了,我老了吗?”浣碧笑道:“小姐,我只觉得我们在此青山绿水之间,养得皮肤更水灵了呢。”我不觉哑然失笑,我竟如此不自信了。
早膳依旧是清粥小菜,只是比平日精致许多,满满摆了一桌。我没什么胃口,随便动了几样,便放下了筷子。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内监忙跪下道:“贵嫔娘娘恕罪,奴才不便将荤腥之物带入庵堂,请娘娘将就用些,回宫用午膳还要两个时辰呢。”本是心情烦乱,见他说话伶俐,不觉温言道:“起来吧,今日的早膳十分清爽,是用了心思备的,只是本宫身体不适罢了。”
小内监忙退了出去,不一刻又端进来一只描金珐琅的小盅,跪下道:“请娘娘喝一盅鲜奶吧,奴才调了些蜂蜜进去,娘娘尝一尝。”我命浣碧接过,尝尝确是醇香甘甜。喜他心思灵活殷勤乖巧,便问道:“你是哪个宫中伺候的,叫什么名字?”小太监叩头道:“奴才小盛子在御膳房当差,皇上命奴才今日来伺候娘娘用早膳,奴才没有当好差,请娘娘责罚。”我命浣碧打赏,让他退下了。
用罢早膳,便有内监奏道:“已交辰时,请娘娘起驾回宫吧。”
我暗暗叹了口气,命浣碧为我更衣。
浣碧抖开皇帝御赐的礼服,不觉惊呆了,失声道:“小姐!”我定睛一看,也呆住了。这是一件真红色的礼服,用金线缝制,前后亦用金线绣着凤凰及五彩祥云。裙裾上缀满了圆润的珍珠。我心头一颤,这衣裳竟那么眼熟,心中仿似打翻了五味瓶。我木然的更衣,我看到浣碧的手在抖,只作不知。“小姐,好了,看看吧,真的很美。”浣碧轻声说。我抬头,镜中的我真的很美,这件衣裳更衬得我妩媚而不失高贵。
我闭上眼,不堪回首的往事纷纷涌上心头,心中不觉大恸。当日若不来此,今日便不会回去。何来如此多的伤痛?造化弄人,一步错,步步皆错!玄凌,你既待我无心,何必时隔数年又来寻我?你若待我有心,今时今日为何仍将我看作她的影子,你接回的是莞莞,不是嬛嬛!何须如此苦苦相,横加羞辱?
心头不觉腾起万丈怒火,浓浓恨意。我回头冷冷道:“起驾回宫。”
走出房门,我不觉一愣。不知何时,门外竟跪着一地的内监宫女。青石板甬道上铺着红色的地毯直至庵门。庵门外是饰着明黄色帷幔的车辇,两侧整齐的排列着各式仪仗,竟是皇后的仪仗!细细一看,却只有六对宫扇,不似皇后是十二对宫扇,其余仪仗却一般无二。不觉心头惊疑。这时一名内监站出宣旨,不及多想,忙跪了下去。只听那内监道:“贵嫔甄氏,温婉贤淑,善体上意,为大周江山社稷自请修行祈福。四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贵嫔甄氏功不可没。着晋封为正二品莞妃,赐住棠梨宫。即刻进宫谢恩,钦此!”
我谢恩接旨,却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李公公?”我惊喜道。李公公含笑道:“恭喜娘娘了!皇上日日思念娘娘,今日终于能接娘娘回宫了。”我淡淡一笑,“有劳公公了,本宫这就起驾了。”李长躬身送我先行。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回头。不敢再去看这熟悉的庵堂,熟悉的一草一木,只恐怕忍不住就要奔涌而出的泪水。
天空是那样晴朗,宛若那一年我初进宫的日子。不知这是一个新的开始,还是一个噩梦的轮回?
第二章、燕归来
这一路是那么长,一夜未眠,我不觉昏昏欲睡。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车辇停了下来。“娘娘,紫奥城到了,要不要休息一下?”一个内监在帘外问道。我的心不禁怦怦狂跳,快到了吗?胧月、眉姐姐,我就要看到你们了吗?
我拢了拢发髻,头发依旧纹丝不乱。我掀起帘子,窗外明媚的阳光竟是那么刺眼,已接近正午了吧。我放下帘子,道:“不用歇息了,回宫吧。”
街道上的人都已回避了,家家关门闭户,每隔数丈便有侍卫把守,街道上洒了水铺着细沙,车轮碾过沙沙的响着。车辇过处,侍卫均无声无息的跪下接驾。四处静谧的可怕,心中不觉压抑起来。
车辇进了毓祥门,礼乐声起,列队迎候的内监、宫女跪接请安:“恭迎莞妃娘娘回宫,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我不觉轻叹,莞妃?莞妃也罢,贵嫔也罢,皆是一个虚无的封号,荣辱无非在帝王善变的一念之间罢了。
换过轿辇,有内监来报皇上已在棠梨宫中等候。轿辇一路径直向棠梨宫去了。看着一座座熟悉的宫殿,看着波光粼粼的太y池,我不禁心中百感交集,不该离去时去了,不该回来时又来了,难道这就是命吗?当真是身若飘萍,无可奈何!
“莞妃娘娘到!”远远的我听到内监尖锐的嗓音唱道。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胧月见了我这个襁褓中便弃她而去的母亲,会认我吗?
不容我多思量,轿辇已到棠梨宫门口。下辇尚未站稳,已有一大群宫女内监跪下请安,为首的却是槿汐和小连子。忙命浣碧扶他们起来,数年不见,小连子看不出什么变化,槿汐却显得有些老了。槿汐掩不住满面喜色,眼角却噙着泪。不及多言,却看到莹心殿中迎出数人,当中那明黄色的袍子,正是玄凌。心头不觉一黯,略一迟疑,忙迎上前去,盈盈拜倒:“臣妾甄嬛恭请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话音刚落,玄凌已挽住了我。“嬛嬛!你终于回来了!”我抬起头,那是一双热切的眸子,那么熟悉而又陌生。眼眸中满是欣喜和怜惜。我感到恍惚,是清还是凌这样看着我,这样深切的爱恋。
正茫然间眼波一扫,忽然看到一个俏生生的纤弱的身影,是陵容!一瞬间醒了,是了,我是在宫里了。于是带着一个最最温婉的笑容,低声道:“是的,嬛嬛回来了。”玄凌紧紧拥住了我,仿佛拼尽全部力量抓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我默默地承受,心中只有空白。
许久,玄凌放开了我。陵容抢上前来,拉住我的手:“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这些年受苦了吗?”我注视着她含着泪光的眼,只觉寒气彻骨。我亦握住她的手,笑道:“还好,四年了,姐姐都老了,容儿还是那么娇俏可人。”随后与端妃、敬妃一一见礼,敬妃和几年前比略显丰腴,端妃依旧瘦弱,却不似从前满面病容。看得出来这几年皇后并未为难她们,日子过得还算顺心吧。环顾四周却独不见眉庄。正是不解,却看到远远的,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小小孩儿紧紧依偎着她。是眉姐姐还有我的胧月!
不顾一切的奔了过去,眉庄泪流满面,只是无言。我蹲下身,这个小小的玉一般的孩儿是我的胧月吗?她怯怯得看着我,看得我心碎。
我伸出手,轻轻地叫:“胧月,我是你母妃啊!”胧月看看眉庄,又看看我,终于犹豫着扑进了我的怀里。紧紧搂着这小小的身体,泪水再也无法控制了,曾经无数次梦到我和胧月重逢的情形,无数次从梦中哭醒,却不料真的重逢竟比梦境中更令人心碎。
好不容易才收住了眼泪,玄凌轻抚着我的肩膀道:“嬛嬛,进去吧,天凉,不要冻坏了胧月,你们母女俩招得大家都陪着你们掉眼泪。”我这才发现端妃敬妃等人也都红着眼圈,自己确是太失态了。于是携了胧月随玄凌一同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中已排下了膳桌,玄凌一声“传膳”,话音刚落,端着绘了金龙图案朱漆盘的内监已鱼贯而入。我的一颗心都在胧月身上,只夹了点素日爱吃的糟笋、昆仑紫瓜便没了胃口,只是看着她吃。胧月,只有四岁,却像个小大人似的细嚼慢咽,举止娴雅端庄。小小的瓜子脸上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如小鹿般机灵。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雪白的皮肤仿佛吹弹得破。爹爹常说小时候的我就是个美人胎子,只是不知道可有这般招人怜爱?
玄凌见我吃得甚少,握住我的手问:“嬛嬛可是累了?用罢午膳去歇息吧。太后这两天受了风寒,皇后也身子不太好。今日不用去请安了,晚上朕在崇华殿为你设宴接风。”
听玄凌提到皇后不觉心中一惊,是了,还未见到皇后呢。这个母仪天下却y沉狠辣的女人不将我置于死地决不会善罢甘休,陵容尚不足为虑。离宫几年了,对宫内情形一无所知,恐怕还是暂时回避与她见面为妙。略一思忖,计上心头。
于是跪下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臣妾曾在甘霖庵中许下宏愿,要抄录金刚经三千遍,如今还未完成,皇上下旨令臣妾回宫,臣妾不敢抗旨。但臣妾对佛祖亦不敢相欺。求皇上准臣妾在宫中继续清修,抄录经文。暂时恐不便参加酒席欢宴。”
玄凌一面扶起我一面犹豫道:“可是,嬛嬛的册封礼还尚未举行,这经文还需抄录多久?”“尚需月余,如果臣妾不受干扰静心抄录,一月内就可完成了。”玄凌想了想,道:“既如此,嬛嬛就专心抄录经文吧,传朕旨意,莞妃闭门清修,不经莞妃邀请,任何人不得登门打扰。也免了向太后、皇后问安罢。”我忙叩头谢恩。
用罢午膳,又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有内监呈上来一份奏章,玄凌匆匆的走了。端妃敬妃也一起告辞去了,只是嘱我好生休息。陵容见我淡淡的,也借故讪讪的去了。
眉庄笑道:“妹妹好生厉害,皇上盼你回来盼得望穿秋水,竟被你一句话给打发了!”我叹道:“姐姐,别人这般说也就罢了,你这样说可是挖苦我呢。”眉庄沉默片刻,道:“嬛儿离开四年遁入空门,不问世事,可知这宫里发生了多少事情?该日慢慢将给你听吧。只是妹妹此次回来,确是皇上还念着你呢。既然回来了,皇上的恩宠还是要争的,否则如何在这宫里立足?当日的事,妹妹难道忘了?”
想起许多往事,我不觉苦笑的摇摇头:“我没有忘,今日的我已不再是曾经的嬛嬛,为了胧月,我会好好在宫里活下去的。我与胧月一别四载,常常思念她心痛得整夜难眠,这种滋味我不会忘记的。”我握住她的手:“姐姐,谢谢你保全胧月。”一语未落,我已潸然泪下。这深宫里还有胧月,还有眉庄,我总还不是孤独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这年少时的心愿终究是落了空,竟是此生镜花水月般的奢望了。
第三章、槿汐
胧月坐了一会就困了,却不要浣碧带她去寝殿休息,只是缠着眉庄带她回去睡觉。眉庄无奈,只得带她去了。
临行胧月规矩地向我行礼告退,我看着她们离去,拼命忍住又要涌出的泪水,心中酸痛得仿佛要窒息。我叹口气立起身回寝殿休息。
我倚在贵妃榻上,只觉浑身酸软,闭目休息。
浣碧拿来一床绣着花开富贵图案的丝棉锦被替我盖上,又取来一幅美人锤轻轻地为我捶腿。轻声道:“小姐,这抄经之事从何说起啊?小姐不愿侍寝?可是回了宫总是躲不过去的。”
我揉了揉太阳x,道:“不愿侍寝是一层意思,如今我刚回宫,尚不了解宫中情形,暂时回避一个月也好避避这明抢暗箭。皇后当初以胧月为要挟,迫我出宫,已是和我撕破了面皮,如今我回来,想必她不会善罢甘休。宫中定也进了许多新人,看看情况再说吧。我此番回宫,必是众矢之的。有一个月时间缓缓总要好些。眉姐姐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这四年中想来有很多故事呢。”
我顿了顿,沉声道:“浣碧,我有身孕了。”
浣碧惊得合不上嘴,半晌方道:“小姐,这不是闹着玩的,你肯定吗?”
我点点头:“月信延了半月未来了。”
浣碧看看四下无人,悄声道:“六王爷知道吗?”
我摇摇头,道:“此事切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漌汐。温大人也有几年未见了,只盼他还能像往日般待我,此事只可靠他周旋了。”
浣碧想了想,道:“可是皇上那边如何交待?你抄经一月不侍寝,月份如何对得上?”
我笑笑,道“好丫头,心思越来越缜密了。皇上已在甘霖庵中宠幸了我,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我不能像往日般拒绝。月份差不多,只能到时候再想办法了。现在侍寝也恐他伤了胎儿,这孩子我是一定要生下来的”
我叹口气:“只是六郎恐怕不会原谅我了,却不知我心里的苦。”
浣碧叹口气,不再作声,目光迷离的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朦朦胧胧睡去,依稀是清牵着我的手,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月色是那么美。
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想想梦中情形,心中说不出的缠绵感伤。也不命传膳,只是腃在贵妃榻上愣神。
漌汐端来一碗冰糖燕窝,笑道:“娘娘恐怕是存了食,吃一碗冰糖燕窝吧,什么都不吃恐怕饿坏了身子。”见是漌汐,我忙拉她在榻边坐下。漌汐也算是我在这深宫中的亲人了,一别四年,重逢自是十分惊喜。我拉着她的手,几乎垂下泪来。
漌汐忙笑道:“娘娘快别感伤,如今娘娘回来也是苦尽甘来了。娘娘出宫后,我就被拨到祺婕妤身边当差,日日盼着娘娘回来。那日接到圣旨,命我回棠梨宫来预备迎娘娘回宫。我喜得几夜睡不着觉,可等着今天了。”
我握着她的手,笑道:“褀贵人升了婕妤了?应该如此。她一向平和厚道,你跟着她还算是不错的。漌汐,给我讲讲这几年宫里的事。”
漌汐便一一讲来,当年新进的四位贵人,除了祥贵人倪氏五年只进了一级,封了良媛外,其余三位位份都升了不少。瑞贵人洛氏进了容华,福贵人黎氏进了婉仪。三年前又选了几位贵人、才人入宫。都不甚得宠,只有一位贞贵人徐氏甚得皇上欢心,三年已封了贵嫔,另有一位孙婕妤也十分得宠,不想竟难产死了。安陵容依旧隆宠不衰,也封了容华,位份虽不是十分高,却仍是最得皇上欢心的。。眉庄虽不得宠,但是照料胧月帝姬十分尽心,又得太后喜爱,新近封了从二品昭容。
我听得陵容依旧荣宠不衰封了容华,不觉心头不快。也不作声,只听她讲下去。
这几年宫里添了一位帝姬、一位皇子。安陵容怀孕六个月却流产了,也说不清楚缘故。除了祺婕妤产下一女外,有一名宫女陈氏不知何时得了皇上宠幸,怀孕后也不敢声张,直到临盆才报知皇上,谁知竟产下了皇子,皇上大喜。陈氏虽身份卑贱,却母以子贵凭空封了良娣,在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如今小皇子也快四个月了。
我不禁暗暗称奇,皇后竟没有对这陈氏下手,真是怪哉!便道:“这小皇子皇上定是十分宠爱的,陈氏确是有福。”漌汐笑道:“可不是么,这么多娘娘都生不出皇子来,一个小宫女竟偷偷生下了皇子。太后也是欢喜,赐了玉如意。说不论母亲是什么出身,总是皇上的骨r。皇后虽不平也不敢说什么了。娘娘这次回来,也要给皇上添个皇子才好,也不枉皇上这些年挂念娘娘。”
我不觉苦笑,道:“皇上如何挂念我了?”
漌汐叹道:“皇上有一回喝醉了酒,歇在祺婕妤那里,我伺候了一夜,只听皇上说了一夜胡话,直叫娘娘的名字呢。就连新宠的贞贵嫔模样也和娘娘有几分像呢。”
我摇摇头,笑道:“恐怕是和先皇后有几分像吧。”说着竟又想起了回宫时玄凌赐我的那件礼服。心不觉沉到了底。
第四章、惊变
翌日,我便闭门谢客,只是专心抄录经文。写得胳膊酸痛了就同漌汐、浣碧说笑一回,讨论讨论她们新描的花样子,喂喂鸟雀,日子却也过得飞快。玄凌时常来看我,总是静静看着我抄录经书,偶尔我也同他下盘棋,说笑几句。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我坐在窗下,看着院中一盆盆开得正好的菊花出神。“妹妹好清闲,经文还未抄完就在这里偷懒!”我一惊,回头却是眉庄。忙起身携了她的手,笑道:“眉姐姐,你不声不响的进来,可是想吓死我?胧月呢?听说太后受了风寒,你日日在那边伺候,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眉庄笑道:“就只知道惦记着你的胧月。她在睡午觉呢。我想你要抄录经书,就没有带她过来。况且,也想和你说说话。太后好些了,只是偶感风寒,没有大碍。”
浣碧奉上茶便退了下去。
我点点头,叹道:“按理我是该去向太后请安的,这些年没有太后维护,你和胧月的日子也是难熬的。若没有太后下旨,命你代我抚养胧月,恐怕胧月要落入皇后手中了。太后有没有怪我无礼?入宫后竟不去问安。”
眉庄携着我的手进了内室,道:“太后并没有怪你,尽管宽心。我今日来,其实是为了你家中之事。”
我不解,“家中有何事?去年虽出了一场大风波,但是都平息了。哥哥续了弦,又生了个儿子,还算恩爱,玉姚也已经嫁入蒋家。难道我爹娘……”
眉庄打断我,沉声道:“这场风波你可知详情?”我心知不妙,蹙蹙眉,道:“在甘霖庵中时,爹爹曾修书一封,告诉我哥哥出了事,征西宛兵败被俘,有人上疏朝廷,说我哥哥降了西宛,要从严惩处。按律叛将要诛九族。后来嫂嫂带着致宁入宫求见皇上,为哥哥求情。回来后我这糊涂的嫂嫂为了表明心迹竟自尽了,可怜那致宁只有四岁就没了娘!”
我说到这里心中酸楚,忍不住滚下泪来。拭去眼泪,我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道:“皇上虽将我全家下了狱,却只是圈禁而已,想来是嫂嫂之功。后来哥哥逃了出来,又立了大功。可怜我的嫂嫂竟枉死了!”
眉庄冷笑几声,道:“我说呢,妹妹竟毫不知情。我觉得此事大有蹊跷,托了爹爹的好友赵维中将军多方打听,探出了些眉目。只恐怕你哥哥也并非不知情,只是不敢声张罢了。”
我不觉大惊,莫非真有蹊跷?忙催眉庄快快道来。眉庄抿了口茶,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妹妹一定要镇定。不可莽撞冲动。”我心头打鼓,忙点头依了。
眉庄道:“当年你离宫,皇上依旧重用你的哥哥,让他进了兵部,授了左将军一职,手握兵权,你可知此事?”我点点头,眉庄接着道:“朝中自从汝南王被囚禁,慕容一族被灭,只有朱氏和甄氏势力最大。你哥哥忠诚勤谨,深得皇上倚重,即使你失宠出宫亦未受到牵连。你出宫第二年,南越国不甘心再做我大周的藩属国起兵造反,你哥哥领兵出征,平了南越,立下了赫赫战功。隔了一年,西北部的西宛国屡屡挑衅,s扰边陲。皇上拜朱宏彰为将,出征西宛。”
“朱宏彰?当今皇后的堂兄?兵部侍郎朱宏彰?”
眉庄点点头,接着道:“朱宏彰命你哥哥为先锋,你哥哥率五千人马孤军深入,却没有接应的后援大军,又断了粮草。结果被俘。后来朱宏彰向皇上请罪,说是接应的大军遇上漫天黄沙,迷失方向走错了路。此事竟也就不了了之了。再后来传来消息说你哥哥降了西宛,有几名大臣联名上书,要求皇上严惩叛将,株连九族。皇上虽然震怒,却没有下这道圣旨。后来你嫂嫂带致宁进宫求见皇上,根本没有见到皇上,回府后你嫂嫂却自尽了。自尽后不知怎么回事又说有了你哥哥叛逃的罪证,皇上这才一怒将你的家人下了狱。本来皇上颇有回护你哥哥的意思,可是凭空有了证据,皇上也不能一味偏袒了。若不是你哥哥逃了出来,只怕要铸成大错了。”我惊得手脚冰凉,原来此事竟如此凶险!
眉庄喝了口茶,看着我,幽幽地说:“知道吗?你嫂嫂进宫后,陵容去见过她。”
我不觉一阵眩晕,又是陵容!我闭上眼,半晌才道:“姐姐如何知道?”眉庄道:“你嫂嫂进宫求见皇上,皇上在仪元殿议事,命她们在上林苑的绿云轩中候旨。已经到了晚膳时间,我和采月带了吃食去看她们,却看到陵容走了进去,我不愿与陵容碰面,就和采月在太y池边折了些垂柳编花篮,想待她走了再进去。也不过耽搁了半个时辰,我们再去时,你嫂嫂已经回府,听说皇上要议事,命你嫂嫂回去了。本来我也不知这中间有名堂,只是见了陵容,我这才生了疑心。为什么你嫂嫂回去后便自尽了,之后又就传出消息,说是有了你哥哥叛逃的证据?”
我心中纷乱如麻,恨不能马上召哥哥进宫问个究竟。眉庄劝道:“妹妹不要着急,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现在万不可打草惊蛇。所幸现在妹妹已经回宫,你哥哥也升了兵部尚书,拜了大将军。这朱宏彰虽跋扈却做了你哥哥的下属。无论幕后的人是谁,暂时都不会威胁到我们。我们从长计议,不能轻举妄动。”
我点点头,命小连子次日一早派人回家送信,命哥哥入宫请安。
整夜辗转反侧,几乎挨不到天亮。
天终于亮了,我命浣碧速速为我梳洗,随便用了早膳,只等着哥哥前来请安。
我焚了一块檀香,努力平息着纷乱的心绪。看着依依袅袅的轻烟腾起,我深吸一口气,暴风雨是真的要来了。
巳时三刻,哥哥终于匆匆来了。叩首道:“臣甄衍叩见莞妃娘娘,恭祝娘娘凤体安康。”我忍着泪,亲自扶起,命浣碧上茶。哥哥武将装扮,英气勃勃,眉眼间含着沧桑。哥哥看着我,怜惜得道:“嬛儿瘦了,这几年受了不少苦吧?还好,总算回来了。”我笑道:“横竖不过是吃斋念佛罢了,没受什么苦。这几年哥哥倒是受苦了。”哥哥神色黯然,道:“我还好,可怜你嫂嫂……”哥哥的声音有些抖,说不下去了。
我强忍着心酸,道:“到底是为什么嫂嫂自尽了?不要瞒我!”
哥哥闭上眼,泪珠滚了出来,这不堪回首的往事提起来,如何能不让人肝肠寸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片刻哥哥才道:“嬛儿,你嫂嫂是为我们甄家死的。当日我在西宛被俘,朝中便有人兴风作浪,说我蓄谋叛逃,降了西宛。奏请皇上将我甄家满门抄斩,诛连九族。幸亏皇上英明,因为没有证据迟迟不肯下这道圣旨,我知道这也是看着你的面子。茜桃每日以泪洗面,不信我会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她说皇上圣明,不会误信谗言,执意要进宫面圣,请皇上派兵去西宛救我。爹娘苦劝不住,只得由她入宫。却不料她根本没有见到皇上,回来时说她见了一位和你相好的娘娘,那位娘娘说皇上被j人蒙蔽,教她以死明志,定可保我全家平安。”
我问:“那位娘娘是谁?”哥哥道:“起初爹娘都以为是眉庄,后来你嫂嫂死后反而引起了滔天大祸,我们才知道不是她,是谁却不知道。”我急问:“怎么回事?”
哥哥叹道:“是个连环的圈套啊!你嫂嫂死后,皇上命人将家中人等全部圈禁,以防其他人自尽。谁知抄家竟抄出了一封我的书信,信中说我已降了西宛,在西宛做了大元帅,如果你嫂嫂他们能逃出,即到西宛寻我,如果无望逃出,就自尽,以免凌迟之苦。这信确是我的笔迹,不知是何人所仿,足可以假乱真。我回来后,皇上曾让我看过此书,我自己亦不能相辨。有了这封信,你嫂嫂却又真的自尽身亡,当真是百口莫辩!所幸我逃了出来,随我一同被俘的数百勇士都是我夙日亲自训练的,皆可以一当百。就一同杀了回来。那日正是西宛可汗的寿辰,新打了胜仗,那可汗志得意满,令兵士尽情饮酒作乐。却不想看守我们的兵士都喝醉了酒,我们合力拆去了囚牢的窗子,逃了出来。又顺便去取了那大汗的人头,烧了大营。杀了他个片甲不留。我们疾驰上千公里,跑了几天才回到京城。幸亏回来的及时,不然恐怕无可挽回了。”
我听得冷汗涔涔,这样恶毒的连环圈套,若不是哥哥拼死逃回,恐怕我甄门大小数十口此刻都做了鬼,只怕我也不能幸免。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哥哥竟回来了,这怕也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我暗暗咬牙,嫂嫂不能白死,此仇必报!
我沉声道:“哥哥可知是谁暗中陷害?”哥哥长吁一口气,道:“能猜个八九分,只恐怕此人地位尊崇,我们斗不过她。”我冷笑道:“哥哥可是小觑我了,”我喝了口茶,又道:“哥哥立了大功加官进爵,他们定是十分忌惮,必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我刚回宫,立足未稳,暂且饶她们一时。哥哥自当珍重,爹娘年事已高,嬛儿不能随侍左右,就请哥哥代我尽孝吧。新娶得嫂子听说是户部尚书冯大人的女儿,知书达理,娴淑和婉。却还没有见过,改日让她入宫来见见吧。”哥哥一一答应。
转眼已是正午,留哥哥一同用了午膳,哥哥告辞去了。
我起身去了东暖阁,这里是玄凌来我这里时休息的地方。一切陈设都是当年的模样,我轻轻抚过小轩窗、铺着柔软锦缎的软塌还有榻上精致的翡翠c屏,心中百感交集。玄凌,不论你对我有几分真意,不论你是否只是将我当做她的影子,你既接回了我,我就要争得最多的恩宠。尽管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将你视若生命的嬛嬛。
第五章、皇嗣
日子匆匆的过去,转眼间回宫就有一个月了。玄凌日日来陪我,看着我抄录经书,只恨我抄得太慢。我抬起头常常能看到玄凌深深地看着我。我只是专心写字,并不多搭理他,只是目光交汇时给他一个甜美的笑靥。
这日恰逢皇后生辰,皇上在崇华殿设宴为皇后庆生,各宫娘娘都去赴宴,贺皇后娘娘千秋之喜。我命槿汐送上了我的贺礼,我花重金寻来的王右军的珍本兰亭集序。
知道今日玄凌不会来了,便命小连子去请温大人来请平安脉。不一刻温实初便赶来了。温实初请过安我连忙扶起,又命浣碧奉茶。温实初双眼濡湿,道:“恭喜娘娘回宫。”我亦垂泪道:“多年不见温大人,只道是见不到了,却不想今日在此相见。”又叙了一番陈年旧事,皆感伤不已。
温实初道:“娘娘今日可是身体不适?”我微笑道:“本宫回宫以来,一直闭门不出抄录经书,近日觉得时常身体困倦,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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