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用过晚膳,我陪予涵岚若玩了会,便歪在榻上百~万小!说。天越发短了,用了膳不消一会功夫天便黑透了。各处皆掌了灯,我知道玄凌今夜翻了婉愔的牌子,便吩咐早早安歇。品儿取了汤婆子来暖被子,见我懒懒地歪着,笑道:“娘娘这么早便歇息,可小心存了食。”我笑道:“晚膳用的不多,倒不妨事,只是不晓得吃了什么,竟这样口渴。”品儿忙出去赶着倒茶,我又翻了几页书,佩儿进来服侍我洗面换寝衣,便披了衣裳坐起来,谁料一阵天旋地转,我坐不住便又要躺下去。佩儿忙扶住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我闭目歇了歇,道:“只怕是起来猛了。”品儿端了茶来,我接过盅子,道:“晚膳的菜也不觉着咸,怎么这样渴。”喝了一口却似乎梗在嗓子眼上,几乎咽不下去。我勉强咽了两口,心中不禁生疑。这算是怎么了?莫非?
我额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略定了定神,吩咐小福子速速传温实初。槿汐慌忙赶了过来,看看我道:“娘娘可是病了?面色怎么红的厉害?奴婢这便去请皇上过来。”我也觉得心跳得厉害,便道:“皇上该在贞贵嫔的宫里,慢慢说,别吓着皇上。”槿汐答应着匆匆去了。
玄凌刚赶过来正要问我的情形,温实初便赶来了,匆忙问了安,便跪在榻边请脉。温实初神色凝重,细细看了我的面色,又问了我的感觉,拭了拭头上的冷汗,道:“娘娘是中了毒,应该是曼陀罗。虽然是剧毒,但是看这情形中毒不算很深,皇上不要惊慌,应该还有救。”玄凌怒道:“让朕查到下毒之人一定灭他九族!温实初,速速配药解毒,淑妃若有个好歹你们统统跟着去!”温实初忙应了去开方子,幸而绿豆衣,银花,甘草都是宫中常用之物,便赶紧寻来拿去煎汤。正乱着,一个小内监慌慌张张来报,说是有两个内监神智不清,抽搐不休。温实初忙赶过去看。我仍然心慌得厉害,便闭了眼静静地躺着。
玄凌握了我的手坐在榻边,一语不发。一会功夫,温实初满头大汗地进来,叩首道:“那两个内监也是中了毒,比娘娘中毒深许多,不晓得能不能救得过来。只是这两个内监都是只管平日里洒扫院落的,怎么会与娘娘中同样的毒?”众人皆面面相觑,玄凌也蹙眉不语。我叹道:“必是在晚膳的菜中下了毒,每日剩下的菜皆赏赐宫中奴才吃了,想必我吃得极少,所以中毒不深。”玄凌拍拍我的手,道:“嬛嬛好好休息,此事朕来查,看看是哪个寻死的奴才下毒。”我点点头,道:“小膳房总管小盛子一向忠心耿耿,皇上可命他去查。臣妾可担保与他无关。”玄凌点点头吩咐将小膳房中的奴才统统下狱,着专人看管,命内务府副总管允公公连夜提审。我听交给小允子去审,不觉松了口气,这一松劲竟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菊殇番外版(上)
夜深了,该是四更天了。日间的暑气渐渐散去,夜风徐徐吹起寝殿内低垂的层层帷幕。殿中一片静谧,唯有铜漏的滴水声打破这片死寂。宽敞的寝殿上只燃着几支银烛,昏黄的烛光明灭不定。眉庄轻轻走入寝殿,正要伸手拨开那帷幕,却被身侧景泰蓝大缸中叮咚一声脆响吓了一跳。眉庄立住脚,怔怔地看着明黄色帷幕上自己纤长消瘦的影子。明黄色的帷幕在昏暗烛光的映衬下早没了往日的富丽之色,只是暗淡凄凉地随着夜风轻轻摆动着。
偏殿中摆着数月前为了冲喜就预备下的一应大丧所需的物品,太医们俱在那边坐着。其实太后早已喝不了药了,自前日太后挣扎着写完那遗诏,便仿佛歇了劲儿一般,已整整两日水米未进了,只是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地睡着。今日却是连参汤都灌不进去了。
想起那遗诏,眉庄禁不住心头乱跳起来。那日太后写那遗诏,只有自己和孙姑姑在身侧伺候,并无旁人知道。孙姑姑早说了等太后驾崩便要随殉的。自己虽早已抱了必死之心,可总还是免不了藏着偷生之念。其实即便绝处逢生,这生也是绝望的。昔日逐鹿后宫,争那份荣宠的心早已化了灰。君王薄幸,便是有那么些许真意也是给了嬛儿,自己争不过亦争不得。而他,此生此世亦是遥不可及。守着寂寂深宫任红颜老去,苟活亦了无生趣。
眉庄低低地叹了一声,掀起帷幕轻轻走了进去。孙姑姑坐在榻边,轻轻地打着扇。眉庄走上前在榻边的另一个绣墩上坐了。孙姑姑抬眼看看眉庄,轻声道:“有奴婢守着,娘娘去歇会儿,这几日熬的眼睛都肿着。”眉庄摇摇头,道:“也不觉着累;刚出去走了走呢。倒是姑姑连着熬了两宿了。”孙姑姑轻轻叹口气,探手拣开几根落在太后脸上的花白的发丝。太后面色灰黄,安静地躺着,眉庄望着太后全无生气的消瘦面庞,禁不住心酸起来。这些年在这宫里唯有太后疼爱她,庇护她。而她终究是做了,只盼着日后在地下相见求得太后的宽恕吧。罢了,罢了,为了嬛儿总是值了。依着那日皇上来请安露出的意思,嬛儿的儿子该是能立储的。立了储,一切都好了。眉庄的唇角禁不住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犹自出神,却听孙姑姑轻声说:“太后,有什么吩咐?”眉庄忙回过头去,只见孙姑姑半跪在榻边,正低了头认真听着。眉庄忙也俯下身去。极力分辨,只勉强听到似乎说了皇上二字。孙姑姑回头道:“娘娘,快命人请皇上过来。”眉庄忙应着去了。这些日子孙姑姑执拗地日夜守在太后身边,几乎寸步不离。那光景竟不像是主仆,而是一对将要永诀的老姊妹了。
眉庄快步走出寝殿,门外伺候着的内监忙躬身道:“娘娘,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眉庄微微蹙眉,声音已隐约带了鼻音,道:“快去请皇上,快去!”那小内监略怔了怔,忙应了飞奔而去。这两日太后几乎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这会子要找皇上,恐怕是自己知道不好了。昨儿皇上几乎守了一日也没听到太后只言片语,如今恐怕是有些话要交代了。眉庄暗暗叹口气,且听天由命吧。
殿里孙姑姑在唤人,眉庄和候在外面的几个宫女匆匆赶进去。太后依旧合了眼躺着,听到脚步声,微微睁了睁眼。孙姑姑使个眼色,众宫女皆急急地去了,不一刻便端了几盆温水来,一个宫女捧着一只描金的黑漆盘,盘上放着皇后大典时穿的明黄色袍子。另一个宫女端着一顶镶珠点翠的皇后礼冠。眉庄知道是要为太后擦洗更衣了,便退到殿外候着。
眉庄默默立在回廊上,不一刻玄凌坐了肩辇匆忙赶了过来。玄凌穿着一件香色的便袍,下了辇便急步向寝殿来了。眉庄迎上几步请了安,道:“太后在更衣,请皇上稍候片刻。”玄凌神色凄凉,黯然点了点头。四下安静的仿佛落根针在地上也能听个清楚。眉庄心中不禁焦燥起来,便将那丝帕子拧作一股绞在手指上揉搓着,手心隐隐出了汗。
等了片刻,好不容易看到伺候擦洗更衣的宫女退了出来,玄凌忙进殿去了。眉庄赶上几步撩起层层帷幔在金钩上挂了,方才跟了进去。
太后已更了衣,微微偏了头直直地看着殿外。直到看着玄凌大步进来,浑浊的眼中方隐隐有了泪光。太后轻轻抬了抬手,玄凌急走几步握住,唤了声母后。太后看着玄凌动动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是发不出声音来。玄凌俯身去听,却见太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已是说不出话来了。
孙姑姑站在玄凌身后抹着泪,眉庄呆呆地听着太后越来越艰难地呼吸声,心头酸痛亦隐约含着几分庆幸。皇后也匆忙赶了过来,眉庄微微屈膝行了礼,冷眼看看皇后忙乱懊丧的神色,心中忍不住冷笑,你到底是晚了。
太后的喘气声渐渐地微弱了,眉庄再也忍不住,泪水终于涌了出来。太后的目光扫过榻边的每一个人,又落在玄凌身上,缓缓地闭了眼。
殿中之人皆跪了下去,哭声震天。太后驾崩了。
眉庄跪在榻边,随众人磕了头,放声痛哭。玄凌久久握着太后的手不肯放开,只是低头垂泪。皇后跪在玄凌身侧,边哭边劝道:“皇上节哀,千万保重龙体。”
殿外远远的丧钟响起,肃穆而哀痛的钟声瞬间击碎了沉静的夜。
各宫妃嫔陆续赶来,内务府开始井然有序地安排太后的丧仪。眉庄红肿着眼睛,默默地随着众妃嫔一同换了丧服,披了重孝跪在正殿的灵堂上。天已麻麻亮,往日这是太后起身的时辰了,眉庄怔怔地想着,泪水无声地滚落。身侧的哀号声此起彼落,那些平日里只是来请安应个景儿的嫔妃们哭得尤为哀痛。眉庄心底里渗出几分寒意,由不得抬眼张望去寻孙姑姑的身影。孙姑姑该是最难过的罢。
却见孙姑姑跪在太后灵前,郑重地拜了九拜,起身又给帝后磕了头,道:“奴婢陪伴太后四十余年了,太后离不开奴婢,奴婢愿随殉太后。”玄凌红了眼睛,慨然长叹道:“朕准了,赐孙姑姑正四品华阳县夫人随殉太后。”孙姑姑再拜,谢了恩方才起身。
孙姑姑真的殉了,真的殉了。眉庄怔怔地望着孙姑姑神色平静如水地回过身来,向殿外走去。
走了几步,孙姑姑却又站住了,眉庄的心乱跳起来,果然孙姑姑转身道:“太后留了遗诏,本想当面交给皇上,但是太后写好遗诏后病势沉重,一直神智恍惚。奴婢便将遗诏收在寝殿的东侧殿太后素日礼佛的净室中,在里间榻上的紫檀木c屏后面的玉匣子里。请皇上派人去取吧。”说罢行了礼下殿去了。
眉庄轻轻苦笑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端端正正地跪好。
许久去取那遗诏的内监空着手回来复命,只道找不到遗诏。玄凌蹙眉道:“孙姑姑说得那般清楚,怎会找不到?”皇后拭拭面上的泪痕,略一沉吟,道:“只怕是孙姑姑年纪大了,记的不那么准确。再去找。”那内监忙去了。皇后便又吩咐身边的剪秋,道:“快去看看孙姑姑,该是正在沐浴更衣。问问孙姑姑遗诏究竟收在哪里。或者请孙姑姑亲自去找一找。”剪秋答应着去了。
皇后便向玄凌道:“此事事关重大,该让淑媛妹妹跟本宫一起过去看看。毕竟她在这边侍奉了太后好几年。”玄凌准了,眉庄缓缓立起身随着皇后去了。
东侧殿的正间里一众内监正在四下翻找遗诏,见了皇后和眉庄慌忙跪下。皇后道:“可找到诏书?”众人皆摇头,皇后道:“四处都找找。当时忙乱,收在别处记混了也是有的。”众人皆叩头道:“东侧殿几间房都找遍了,并没有。”皇后蹙眉道:“那便去西侧殿找。”众人慌忙去了。
房中只剩下眉庄了,皇后在椅上坐了,目光不经意般冷冷地扫过眉庄,眉庄只是静静地站在身侧,目光落在对面的椅子上,神色沉静,波澜不惊。皇后暗忖,这遗诏事关重大,竟然蹊跷地没了踪迹。孙姑姑自是不会糊涂到记错了收着遗诏的地方。遗诏必定是被她藏了,平日倒是看不出她有这样大的胆子。太后曾答应在遗诏中留下吩咐,不许立甄氏的儿子为皇储。定是为此她才藏了这遗诏。想不到她竟敢做这大逆不道的事,当真是自寻死路!
皇后看着上茶的小宫女退了出去,便也让随侍的绘春到殿外候着,方道:“妹妹做的好事!”眉庄淡淡笑了笑,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皇后冷笑道:“太后的遗诏在哪里?你不会不知道吧。”眉庄看着皇后,道:“臣妾方才听到孙姑姑说收在净室里间的的一只玉匣子里面。”皇后冷笑了两声,道:“你与孙姑姑日夜在这边侍奉,本宫却不相信你全然不知!待会孙姑姑来了,本宫倒要问问她你是否毫不知情。知而隐瞒不报却又是什么意思?”
正说着剪秋慌慌张张地进来了,回道:“奴婢晚了一步,孙姑姑已经殉了。”皇后吃了一惊,道:“已经殉了?怎么这样快。难道不曾沐浴更衣么?”剪秋道:“听素儿说昨日用过晚膳皇上亲自守了两个时辰,孙姑姑得了空便去沐浴了。”皇后蹙了眉,低头不语。半日方看着剪秋指了指门外。剪秋会意,便掀起竹帘去门外的回廊上站了。
菊殇番外版 (下)
皇后抬起头看着眉庄。眉庄仍是淡然的神色,皇后深吸口气,勉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端起盅子呷了口茶,和颜道:“妹妹和孙姑姑这些日子日夜不离太后左右,遗诏收在哪里,妹妹自然是知道的。方才孙姑姑在皇上面前说有这么一份遗诏,如今找不到如何向皇上交代?这遗诏总不能自个儿没了踪影。若是平白丢了,不光妹妹性命难保,便是这满宫的奴才也都没命了。妹妹好生想想看,这遗诏到底收在何处。论理这宫里来来去去的人多了,可是唯有你和孙姑姑最得太后信任,说你根本不知道遗诏下落,恐怕皇上也不相信。倘若背上个私藏太后遗诏欺君的罪名,那可是要诛九族的死罪。到时候本宫也救不了你!”
眉庄轻轻笑道:“既如此,皇后娘娘便去回皇上,只说臣妾藏了遗诏便是。看看皇上怎么说。”皇后怒极,一掌重重拍在身侧的紫檀木案几上,青瓷盅子上半掩着的盖子被震得哐啷作响。皇后喝道:“跪下!”眉庄默默跪了,皇后冷笑道:“看这情形你是当真不想活了。可是本宫不想要你的命,只要那份遗诏,好生交出来,休要执迷不悟!”
眉庄冷笑几声,道:“皇后不要动怒,仔细伤着手。既然皇后认定是臣妾藏了遗诏,皇后不妨将臣妾交给皇上,或许臣妾经不得重刑从实招了也未可知。”
皇后冷冷地道:“惠淑媛,不要以为你侍奉太后有功,本宫便动不了你。实话告诉你,本宫晓得太后遗诏里说了些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胆大包天竟敢藏那遗诏。不就是为了莞妃的孩子么?你好生交出来便罢,本宫只当不知道今天的事,也便恕了你私藏遗诏当诛九族的大罪。否则你且掂量掂量你那细皮嫩r的可禁得住一丈红?”
眉庄笑笑,道:“皇后有何凭据说臣妾私藏遗诏?便是藏了也毁尸灭迹了,难不成皇后要向皇上请旨打到臣妾交出来为止?无凭无据对嫔妃动用酷刑屈打成招,皇后娘娘便不怕皇上看轻了您统摄后宫的能耐么?”皇后怒极反笑,似要冒火的眼睛死死盯住眉庄,眉庄亦迎上她的目光不闪不避,清澈的眼神并无丝毫慌乱。皇后不禁有些许疑惑,莫非这遗诏竟是收在西侧殿中,是孙姑姑记错了?不可能,太后素日礼佛的净室便在东侧殿,说得如此清楚,断不会错。遗诏必是被她藏了,既然如此有恃无恐,那遗诏定已被她毁去了。
皇后冷笑道:“本宫不能对你用刑还不能对这满宫的奴才用刑么?太后的遗诏凭空丢了,这满宫的奴才统统该死,本宫便打到他们招为止,说不准有那么一两个要命的奴才亲眼看到惠淑媛你拿走了遗诏。你说皇上信不信呢?”眉庄冷冷地看着皇后,笑道:“太后一向虔心礼佛慈悲为怀。如今太后尸骨未寒,皇后您就对满宫侍奉太后多年的奴才用刑,就不怕太后泉下有知伤心么?便是皇上恐怕也不肯呢。皇后不妨试试。”
皇后缓缓立起身,冷笑道:“惠淑媛,你若以为你抵死不认,本宫就奈何不了你,那你可错了。你好生在这里跪着。本宫让你死的心服口服!”说罢转身进里间去了。
眉庄静静跪着,侧殿中越来越亮堂。眉庄侧头看看外面,透过细竹帘子能看到剪秋和绘春立在殿外两侧的身影,也能看到一抹澄净的蓝天。正殿里面的哭号声仍是一声高过一声,令人心烦。皇后许久没有出来,花岗岩的地面擦得光可鉴人却极冷硬,跪得久了硌得膝上生疼。眉庄望望里间,暗自思量,这半天皇后不晓得在搞什么名堂。原就诧异太后素来喜欢嬛儿,却留下那样的遗诏,果然是皇后在暗中挑拨。平日里皇后虽总是一副端庄宽和的模样,我却早就知道她极虚伪,藏着一肚子的y毒诡计,如今可是露出本来面目来了,好不凶恶。可惜那些招式吓不着我,说到底无非表明心迹自请一死以殉太后而已。若要我认这私藏遗诏的欺君之罪,我定是不认的。想来皇上也不能并无一星半点证据就捕风捉影给我定这诛九族的大罪。如今倒是要看看皇后还有什么把戏可耍。正想着,皇后出来了,手中却捧着一副明黄色的绢帛。
眉庄盯着那绢帛愣了半天,方才明白过来。里间案上有太后写懿旨的黄绢,太后玉玺亦在里面收着。皇后矫诏!
果然皇后将那明黄色的绢帛撇在眉庄怀里,道:“淑媛妹妹,太后的遗诏找到了,妹妹看看。”眉庄拿起那绢帛细看,果真与太后的字迹一般无二,而且用了太后玉玺。除了依着太后的口气要皇帝勤政爱民外,说莞妃甄嬛于宫外得子,且未能足月生产。为保皇室血脉纯洁,断不可立为太子。皇长子予漓得皇后抚养亲自调教,温厚纯孝,可为储君。
皇后冷笑道:“若这份遗诏是从储元宫中搜出来的,妹妹以为这私藏遗诏的罪名能否坐实?”眉庄看看遗诏又看看皇后,嘴角慢慢绽开明媚的笑意,道:“谢皇后成全。请皇后这便与臣妾同去正殿,将这遗诏面呈皇上。”皇后愣了愣,道:“你希望本宫说这遗诏是在东侧殿中寻到的?”眉庄摇摇头,笑道:“遗诏自然是臣妾私藏了,怎敢欺君?臣妾自然罪不可赦。而皇后矫诏,亦可算是大周开国以来的奇闻了。”
“你!”皇后立起身,几欲来夺那绢帛。眉庄冷冷道:“皇后可是想试试臣妾唤人来得快,还是毁去这假诏书来得快?”说着扶了身侧的紫檀木椅缓缓站了起来。
皇后跌坐在椅中,恨道:“你居然不曾毁了那份遗诏!”眉庄轻轻笑了一声,道:“太后的遗诏臣妾怎敢毁去呢?皇后抬举臣妾了。”皇后颓然道:“你疯了,真的疯了!自己不要命,全族的性命都不顾了么?”眉庄看着皇后笑了笑,道:“臣妾自然知道犯了欺君之罪,是要株连九族的。臣妾家中小门小户人口不多,皇后娘娘可就不同了,朱门上下怕是少说也有数百口吧。有皇后娘娘陪着,臣妾当真是什么都不怕了。”
皇后合了眼,缓缓道:“本宫真没想到你居然敢留着那份遗诏,你处心积虑引本宫入嗀究竟意欲如何?”眉庄叹道:“如今皇上那边要一份遗诏交差,就只好劳动皇后再写一份吧。至于写些什么内容,皇后娘娘自己斟酌吧。这份遗诏臣妾稍后便当着皇后的面毁去了,免得皇后娘娘从此不能安寝。”皇后冷笑几声,道:“很好,你竟敢威胁本宫!朱氏一族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权倾朝野,身份贵重。用朱门数百条性命换你沈家寒门小户几十条命,妹妹这个便宜沾得不小啊!”皇后顿了顿又道:“想胁迫本宫作一份让你满意的遗诏也不难,只是有个条件。”眉庄微微笑道:“臣妾明白,臣妾自会殉了太后。今日之事再无旁人知道,岂不干净?”皇后冷笑道:“果然是个明白人,真是可惜了!”说罢起身进里间去了。
眉庄捏紧那明黄色的绢帛,慢慢在椅上坐了。太阳升的高了,热气透过竹帘阵阵袭来。眉庄披着重孝,身上禁不住出了汗。帘外明晃晃的光亮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眉庄眯了眯眼,心中禁不住生出几分留恋。这是生命中最后一个艳阳天了罢。
嬛儿在宫中坐月子,自是见不到了。幸亏那日夜里匆匆见了一面,从此嬛儿要独自面对这宫里的风风雨雨,总是让人放心不下。不过若那孩子立了太子,皇后也要收敛许多。
爹娘还是去年进京才进宫见了一面,转眼又是一年多了。那时刚封了淑媛,爹娘好不欢喜,只道我在宫里得皇上宠爱,却不晓得这晋封也是太后亲自开口向皇上要来的。娘说等爹爹日后设法回京来做官,便可常常进宫来看我了。会亲手做了我最爱吃的糟鹅带进宫来。小时候娘做的那糟鹅真的很好吃,这些年总想着那个味道,只是再也吃不着了。爹爹素有入了冬便咳嗽的老毛病,一咳便是一冬。上次竟忘了问这些年可好些了。眉庄禁不住落下泪来,不想那日短短两个时辰的相聚竟成永诀。
眉庄正自垂泪,隐约听到里间皇后挪了挪椅子似是走了出来。忙拭净泪痕稳稳地坐了。
皇后将手中的绢帛递给眉庄,在眉庄对面的椅上坐了,并不说话,只是慢慢地饮茶。眉庄看看这份遗诏,没有了关于立储的内容,却添了许多琐碎的话语。眉庄笑笑,进最里间的净室里,取了那白玉匣子,将这绢帛放了进去。又将另一份拆去卷轴在观世音菩萨座前供着的莲花灯上焚了。不一刻整块绢帛尽化了灰,皇后看着香炉中最后一点火星燃尽,转身出去了。
眉庄捧了玉匣子跟着皇后回正殿复命,正殿中一侧跪伏着哭灵的嫔妃、皇子帝姬和各位公主命妇,皆穿了孝,白白地跪了一地。另一侧僧人在诵经。木鱼声、诵经声和哭泣哀号声混杂在一起,空气中满是令人窒息的哀痛。
眉庄望着前面皇后的背影,笑了笑,轻轻低声道:“那件东西其实早就焚毁了,皇后娘娘放心罢。”眉庄的声音湮没在一片诵经声中,皇后的身子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眉庄呈上玉匣依旧低了头跪着,许久玄凌叹了口气,道:“眉庄,你可是自愿随殉?”眉庄心头一酸,强忍了抬头看着玄凌,端肃道:“臣妾自愿随殉太后,望皇上恩准。”玄凌默然,停了片刻方道:“你可有什么要求?”眉庄轻轻摇了摇头,想了想却又道:“请皇上派人将储元宫中臣妾的旧物择几件出来交给臣妾家人留个念想罢。”说罢深深伏在地上。
良久玄凌方道:“赐惠淑媛加封惠妃殉太后。”眉庄谢了恩起身退出去,皇后坐在玄凌身侧面无表情地狠狠视着眉庄,眉庄只作不知。回身的那一瞬却看到玄凌眼中闪过几分不舍和怜惜。眉庄心中一动,对着那双眼睛轻轻地笑了笑退了下去。许多年没有看到玄凌这样怜惜的眼神了。这么些年的隔阂与冷漠,那些总是令人难以释怀的往事尽都融在那浅浅的一笑中。眉庄暗暗叹口气,他终究是她的夫君啊。
殿外的天空晴朗明净,已是正午时分,灼热的阳光烤得面上火辣辣的。眉庄扶了采月的手慢慢地走着,储元宫竟是那么远,好似永远也走不到。采月忍不住低了头偷偷地流泪,眉庄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身后不远处跟着几名内监,是皇后派来送行的么?眉庄轻轻笑了笑。
储元宫里满宫的奴才皆得了信儿,俱在宫门口跪着迎候。眉庄尚未走近,便听到一片低低的啜泣声。眉庄叹道:“大太阳下面跪着也不怕中暑,都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吧。本宫想歇歇。”众人含泪应了,目送眉庄纤瘦的背影一步步走进深远的大殿中。
眉庄只觉得累,便扶了采月进寝殿去了。一回身却看到那几名内监却也如影随形跟了进来。眉庄微微蹙了眉,皇后定是怕我留下什么证据于她不利,恐怕一直跟在身边的采月也是要被灭口的。
眉庄躺在榻上歇了歇,吩咐传膳。
为首的内监见眉庄并不理会他们,便向眉庄行了礼,自去殿内将所有的笔墨纸砚尽数收去了,站在殿外候着。
眉庄见他们去殿外站着,便点点手叫了采月过来附耳交代了几句,采月抬起头眼中满是泪光,郑重点了点头。
用过膳,眉庄吩咐想要安安静静地沐浴,不用人进去服侍,众人只得依了。内室已备好了水,水中洒满花瓣,阵阵花香随着水汽飘散出来。眉庄探手抖开采月放在绣墩上的衣裳,果然夹着一件细白绸子的中衣。眉庄微微一笑,将中衣摊开,略一思忖咬破指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写了起来。满心千言万语,尽量拣了紧要的写来,也不知不觉写满了中衣。写罢,眉庄又细细看了两遍,方喃喃自语道:“嬛儿,皇后的性命便是交在你的手中了。”
眉庄将这中衣拿块绸子裹了塞在绣墩上的衣裳里,方才沐浴去了。水很暖,眉庄轻轻捞起花瓣在身上揉搓着,馥郁的芬芳仿佛要渗进肌肤里去。许久眉庄唤道:“采月,采月。”白苓进来道:“采月不晓得去了哪里,娘娘有什么吩咐?”眉庄轻轻笑道:“你来服侍也是一样的,水有些冷了。让他们抬些热水进来。”白苓答应着去了。
两个内监抬着一大桶热水进来了,其中一个小内监趁那个内监回过身去,飞快地将绣墩上衣裳下面藏着的丝绸小包袱塞在怀中,回头看了看低垂着的轻纱帷幔。帷幔后的水声中隐约夹着女子柔婉地哼唱声,似乎是济州民歌。小内监的眼中闪过一片泪光,决然回身去了。
未初二刻惠妃自缢殉太后。
据说惠妃薨后容颜如生,着一身桃红色的裙装,艳丽明媚。生前并无遗言,只是向着济州方向拜了九拜,含笑从容而去。
贴身侍女采月从此下落不明,不知所终。
第三十四章、月落
不晓得睡了多久,我终于清醒了些,用了几口小米粥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殿中已掌了灯,温实初正坐在榻边怔怔地看着我,却不防我睁开眼来,神色不禁有些慌乱,忙低了头,道:“娘娘醒了,可觉着好些了?”我微微点点头,道:“身上松快了不少。这会什么时辰了?都掌灯了温大人怎么还不曾回去歇息。”
温实初道:“是酉时了,娘娘整整昏睡了两天。臣刚刚请了脉,娘娘已无大碍了。”我叹道:“竟睡了两日,看来这毒中得不轻呢。那两个内监救过来了吗?”温实初摇摇头,道:“都没熬过下半夜便浑身抽搐死了,娘娘此番中毒当真凶险,那毒是下在一道白玉芙蓉羹中,下毒分量极大,娘娘吃上几口便足以危及性命。”
我笑了笑,道:“如此说来定是在这宫里有些时日的奴才做的,晓得将毒下在本宫平日爱吃的菜中。只可惜那羹本宫那日只吃了一小口,险些如了她们的意。可查出是谁做的?”温实初笑道:“已查出来了,是个在小膳房中劈柴烧火的小内监做的。只是拨到这宫里来也不过半个多月的光景。”我蹙眉道:“若是留了这个心,半个多月也尽够了。”
正说着,佩儿端了一碗药进来,见我醒了,禁不住先念了声佛,方笑道:“娘娘今儿可算清醒了,一连睡了两日,可是让奴婢们悬着心呢。”
我伸手命佩儿扶我起来歪着,道:“这不是好了么?哪至于要了性命。”佩儿舀了一匙药送入我口中,道:“今儿早上好不容易盼着娘娘睁了眼睛,不想又睡过去了。温大人被皇上拘在宫里两日都不曾回去了。”
我点点头,道:“温大人辛苦了,回府去歇着吧。”温实初见我已解了毒,便嘱咐了佩儿几句,方才告退去了。
我喝了药,吩咐佩儿找槿汐过来,话音未落,槿汐却挑起帘子进来了。槿汐问了安,微微红了眼圈,道:“娘娘今儿果真好了许多,只是脸色还差些,要好生调养些日子才行。”我轻轻叹口气,道:“可查出下毒之人是何人指使?”槿汐略犹豫了片刻,见佩儿去了,方道:“听小允子说今儿一早皇后被禁足了。”我点点头便也不再多问了。
正说着玄凌来看我,见我精神好了许多,y郁的脸色才舒展了些,唇边也有了一抹柔和的笑意。玄凌在榻边坐了,摸摸我的额头,道:“额上倒是不热了,身上觉着好些了?”我点点头,看看玄凌的脸色,道:“皇上脸色不怎么好呢,这两日可是累着了?”
玄凌恨道:“朕是被气的。想不到竟是那个贱人指使人做的。朕已经将她禁足了。待查清遗诏之事,朕必定废了她!”
我心头一跳,废后,这话从玄凌口中说来只怕是当真有几分意思了。玄凌只有承认那份遗诏,才能不理会矫诏中的朱门不可出废后之言。只是矫诏一事实在事关重大,只怕会一石惊起千层浪,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不要连累了眉庄的爹娘才好。不过皇后指使投毒确是蹊跷,皇后定已晓得我见了采月,当初采月仓皇出逃必定是有些证据在手中的,如今我见了采月,情势对她极为不利。此时对我下毒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难不成是晓得大限将至,只赌我还不曾将证据交给玄凌,拼死一搏?
正在暗自捉摸,玄凌看着我,道:“嬛嬛可是累了?”我回过神来,忙笑道:“睡了两日了怎会累,嬛嬛只是在想小膳房素来警醒,怎么如此大意,皇后却又为何故要取我性命?”
玄凌道:“皇后抵死不认,只是那下毒的奴才招了,她不认也不由她。朕晓得此事定是她做的。”我正自诧异,玄凌沉声道:“朕准备亲审采月,前日派人去接采月入宫,谁知竟晚了一步。”我大惊,道:“难道采月……”玄凌摇摇头,道:“采月前一夜险些糟了毒手,庵中人听到响动赶过去采月已经受了重伤。院中有打斗的痕迹,却一个可疑的人也没拿住。那暗中保护采月的人可是嬛嬛安排的?”我略一思忖,点点头,道:“臣妾也怕节外生枝,便让哥哥安排几个人保护采月。却不想这么快。看来臣妾见到采月之事也没逃过她们的耳目。此事明日召哥哥入宫一问便知。”玄凌冷笑道:“对采月下手不成,便在这边下毒。手段够狠的。不是她又是何人?”我犹豫片刻,道:“臣妾想去见见皇后。”玄凌想想道:“朕已经将她禁了足,不许任何人出入凤仪宫。也罢,等你身子大好了,去去也无妨。”
我轻轻叹口气,道:“这宫里一日也不让人清静,倒是在那庵中的几年自在些。”玄凌握起我的手放在唇边,道:“又说傻话了,眼见要过年了,嬛嬛早些养好身子才是正经的。”我轻轻答应了一声,合了眼假作睡去,许久,玄凌方才去了。
次日一早我用了燕窝粥便倚在榻上看品儿折些梅花来c瓶,奶娘抱了予涵和岚若过来问安,笑道:“娘娘看看太子和小帝姬,只怕病都好得快些。”我正是惦记他们,却不想奶娘便抱了过来,心下欢喜,便含笑接过予涵抱了,予涵闪着一对黑亮的眼睛看着我,口中咿咿呀呀地不晓得说些什么。那眼睛真像他啊,那么清亮。我怔怔地低头看着怀中的予涵,心底里一片酸涩。我暗暗叹口气,又接过岚若来抱着,岚若性子比予涵安静许多,我抱着岚若轻轻地摇着,品儿进来道:“清河王妃过来问安。”我忙命快请进来,好些日子不曾见过玉隐了,玉隐进来问了安,我让她在榻边坐了。玉隐越发出落的鲜艳明媚,衣饰华丽。气色还好,只是眉目间隐隐有些落寞之色。便拉了她的手笑道:“二妹出阁这么些天了,怎么今儿才想起入宫来看看姐姐。”玉隐涨红了脸,道:“王府里琐事极多,总想着入宫来问安,就是脱不出身来。不想阿姐这边竟出了这样大的事儿,昨儿晚上府里才得到消息。阿姐身子可好些了?”我笑道:“没什么要紧的,如今已经好了。”
玉隐又抱抱予涵和岚若,笑道:“太子和小帝姬长大了好些,越发机灵了。”品儿上了茶,立在榻边,向着玉隐笑道:“姐姐做了王妃,再不肯进宫来了,可是难得见上一面。下次再来,只怕太子和小帝姬都不认得姐姐了。”玉隐笑骂道:“这丫头也想着嫁人了,酸溜溜的像是呷了醋。”我笑笑让品儿下去了,方道:“他待你好吗?”玉隐神色一黯,旋即笑道:“王爷待我十分礼遇,玉隐能在他的身边,便也别无所求了。”我竟无言,半日方道:“日子久了便好了,六王爷是个心极软的人,必定不忍辜负你待他的心意。”玉隐点点头,眼中隐隐有了泪光,道:“昨日王爷已经启程去边郡了,这一去少说也要一年半载呢。”
我怔了怔,叹道:“只怕皇上要对赫赫用兵了。”玉隐红了眼圈,道:“王爷素来是不理会这些俗事的,如今却巴巴的自请去边郡戍守……”说到这里忙咽住了,不再说下去。只是低了头坐着。半日方道:“听说蒋家那个泼辣的四姨乃乃被蒋溪休了,逐出蒋府了。”我摇头道:“原只想让蒋溪教训那悍妇学些规矩,却不想祺婕妤竟做的如此干脆。只是让那母子分离,也未免太狠了些。”玉隐道:“虽然玉姚秉性柔弱,但是经此一事,府中其他偏房侍妾也要规矩许多。原也是那悍妇自作自受。”我笑道:“玉姚若生了二妹的性子,便不用咱们替她c心了。”玉隐笑笑,端起盅子喝了口茶,却什么也没有说。直坐到用过午膳方才告辞回府去了。
我连着卧床休息了好几日,方觉得精神复原如初。这几日玄凌都不曾过来,不晓得在忙些什么。这日用过午膳,我披了大氅笼着手炉命槿汐跟着出去走走。几日闭门不出竟又下了场大雪,大殿的琉璃瓦上几乎存不住雪,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亮晃晃的刺眼。地上的雪皆已扫净了,只是在海棠树下尖尖得揽作一堆。风吹过,枯枝上的残雪簌簌地落下来。我忙侧过身子躲了,向槿汐道:“几日不出门怎么冷得这样了。”槿汐笑道:“娘娘在宫中歇了几日越发禁不得这寒风了,如今也正是冷的时候,这几日檐下都结了冰棱子呢。”果然西暖阁的檐下结了冰,亮晶晶的冰棱子在阳光映照下煞是好看。我轻声道:“今儿二十还是二十一?”槿汐笑道:“二十一,过两日便是小年了。”我点点头,道:“她的命倒是好,眼见过年了,又得了一个月。”槿汐低头看着脚下,口中道:“娘娘小心脚下的冰。暖轿在宫门口候着,皇上下了旨,除了这宫里的人,外面的奴才一个也不许进来。”
我笑笑,“还不是宫里的奴才下毒,若是存了这个心,怎样提防也难保万无一失。”槿汐道:“奴婢专门去问过小允子,小允子说并不晓得这奴才是谁拨过来的。”我笑道:“小允子新升了大总管,自然忙得发晕,哪能事事都亲自过问。”
槿汐笑道:“娘娘太宽仁了,若是奴婢定要好好骂小允子一顿。不论怎么个忙法,咱们这宫里的事情自然是要仔细c心的。”说着掀起暖轿的厚棉帘子来。
凤仪宫宫门紧闭,门外站着几名侍卫。宫门口的积雪很厚,只是扫出一条道来。因地上有雪,便径直到宫门口方落了轿。几名侍卫慌忙伏下请安。我隔着轿帘道:“皇上让本宫来看看皇后。”众侍卫犹豫了一下,忙起身开了宫门,道:“淑妃娘娘吩咐自当从命。”
凤仪宫中四下一片沉寂,只有宫监们踩在雪上的咯吱声响作一片。我揉揉太阳x,深深吸了口气。真的很想见见皇后呢。
暖轿停在了昭阳殿前,随侍的内监推开殿门。大殿里比往日更加空旷y冷。我立住脚,望着这深远y暗的大殿,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寒意。
殿内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怎么?淑妃不敢进来么?”我微微一笑,抬脚走了进去。皇后坐在平日接受六宫问安的宝椅上,冷冷地看着我。我看着皇后,微笑道:“皇后娘娘清减了。”的确平日皇后略显丰腴的面颊已经陷了下去,虽然不着脂粉,头发却整整齐齐挽着家常的发髻。只是不过几日功夫面上竟显出老态来。
皇后冷笑道:“淑妃是来瞧热闹的么?”我笑道:“臣妾几日不曾出门,今儿偶然路过凤仪宫,特意进来给皇后请个安。”皇后冷笑两声,道:“为置本宫于死地,你不惜演一出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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