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寒战,伴君如伴虎啊……
实验在进行中,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中间正煮着的五份ny上。左边的四份是囊括了男女老少的健康人的产物,右边的那一份则尤为珍贵,因为它的母体正是仁宪皇太后。
三份无奈,三份担忧,三份压抑,还有一份愤懑,事态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呢?我无意立什么功博什么彩,只是单纯的想学以致用,治病救人而已,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入宫伴读后,我与人为善,从不轻易得罪谁也没挡着谁的路,可为什么就有人盯上了我,暗中进谗,令太后对我成见颇深呢?
如今已成骑虎难下之势,惟有横下一条心来向前闯,与其窝窝囊囊让别人看笑话,倒不如效仿真正的‘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专心做回自己,用与生俱来的倔强和坦率,努力觅得又一片生机宛然。
须臾工夫,五份ny起来被一一取下,每一份ny中都出现了白色浑浊,待众人都观察过后,我往每份ny里都滴入了十滴醋,再重新煮沸,但见其中四份里的白色混浊尽皆消失,唯有太后那一份的混浊不消反增,悬浮出一些白色絮状。顿时,周围响起了一阵低低的窃语。
上天保佑,实验结果和期待的一模一样,其实,这不过是一种检测‘n中有无蛋白’的最粗简的方法而已。肾主持人体的水y代谢,人体废y经肾过滤后形成ny排出,经过健康肾滤过的n里是不会含有蛋白的,如果含有则说明肾出了毛病……康熙示意我做出解释,我整理了一下思路,令声音尽可能平和恳切,用这个时代的人能够理解和接受的方式解释了一遍。
太后有一些动容,太医院院使孙之鼎却极其委婉的表达了这样一层意思:这种诊断方法过于怪异,虽然亲见却难以信服,而且,对‘守宫木’的慢性中毒一说也是闻所未闻,持怀疑态度,故不敢处方,还是请董鄂格格这位‘始作俑者’有始有终。说直白点,就是你这个小妮子自己惹出来的乱子,就自己去揩p股,可千万别拖我们太医院下水。
气氛尴尬起来,我暗骂:这个老滑头,身上半点责任也不肯担。
却听康熙打破了寂静:“这个实验有些意思,不过并不能证明就是‘守宫木’影响了太后的肾,对此,你可有话说?”
“回皇上的话,‘守宫木’是否引起慢性中毒,奴婢恳请进行第二个实验,将二十只老鼠分成两组,一组喂普通食物,另一组则喂食‘守宫木’,待数日后对比观察即知。倘若无异常,则证明‘守宫木’确实无毒;倘若出现异样,则可将结果记录下来以做参考。但无论如何,在实验结果出来之前,请太后暂停食用‘守宫木’。”
康熙点了点头,当即命胤祹胤祥二人为‘老鼠饲养钦差’。又命我协助黄远共同调理太后的病情:“你们商量一下,再告诉朕打算如何着手?”
经慎重讨论,我们拿出了汤剂、药浴和食疗三管其下的医疗方案。
“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见效?”太后问。
黄远和我商量了一下,保守的回答:“四十天。”
太后道:“离秋狝结束还有二十几日,哀家只给你们二十天!至于董鄂丫头,这些天就别回自个儿帐篷了,搬到这里来吧。”
……
已经是第五天了,太后的头发依旧是每日二十几根的脱落,老鼠那边,据说也没有明显的异样,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这几日我衣不解带,温柔细致的护理终于使太后对我的态度有所好转,甚至产生了一点依赖感,这不得不归功于《一千零一夜》所带来的灵感了。
“无忌歉然道:芷若,我对你一向敬重,对殷表妹是心生感激,对小昭是意存怜惜,但对赵姑娘却是——却是铭心刻骨的相爱。”
“然后呢?”太后唏嘘不已。
我故意看了看太后面前那碗碰都没碰的‘黑木耳豆腐胡桃羹’,歉然道:“奴婢好象有些记不清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几口喝完,问道:“这会子你可想起来了?”
我赶紧继续娓娓道来……
这几日来,太后除了每日喝着‘当归、赤勺、川芎、丹参、桃仁、紫花地丁’各三钱,金银花、板蓝根、白茅根、益母草各十钱煎服而成的,能够消除蛋白n、恢复肾功能的‘益肾汤’;泡着由黄芪、白术、益母草、猪苓和薄荷各适量制成的‘药浴’外,便是天天吃黑木耳了。因为就跟牛奶驱铅,胡萝卜排汞,猪血抗粉尘一样,黑木耳恰恰具有‘抗镉’之功效,其含有的植物胶质,可吸附通过消化道进入体内的镉,使其排出体外。所以,黑木耳粳米粥、凉拌黑木耳、黑木耳熘j丝、黑木耳枣豆羹便成了我每日必须‘哄’着太后吃下去的任务,好在太后爱听故事,又尤其爱听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于是,我便从‘白发魔女’讲到了‘神雕侠侣’,从‘小李飞刀’侃到‘天龙八部’……
“郭襄是位好姑娘,这世上没有哪个男子匹配的上!”太后如是说。
“岳灵珊真可怜见!” 太后感叹道。
“阿朱就这样死了吗?萧峰他……哀家的心都要碎了。” 太后哽咽了。
……
就这样来到了第十五天,今天太后的头发掉了十二根,而喂食‘守宫木’的十只老鼠已经死了三只,事态正一步步的向好的方面发展,太后终于睡下了,发出了均匀的鼾声……我轻轻出了寝帐,今儿太后精神特别好,所以比平常出来透气的时间晚了许多,他一定已经回了吧……原来还没有,心中不禁一暖……就跟这十五天一样,胤禟就倚在不远的树影下,虽然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却能感觉到那双带笑的眼睛,因为太后对我的‘不规矩和孟浪的举止’曾表现出极大的不满,所以我也不敢再顶风做案,制造出深夜与男子‘幽会’的绯闻,所以每次只是对着他的方向站一会儿,微微点一点头,便返回帐中……可今天,脚跟却不肯再听从理智的支配,就自作主张的挪了过去。
“快回了罢,难道天天靠着树站着,便能变的挺拔不成?”忍不住打趣道。
一股力道袭来,等回过神来,已贴在了被打趣对象的怀中,他的下巴在我的头顶上亲密的磨噌着,挺舒服的,等等,好象应该一脚踹开他,再狠狠赏上两个锅贴才对……可为什么……竟有点不舍得呢。
好一会子,终于找回了神识:“……那个……倘若被‘有心人’看见了,我又要挨训了。”
“那……你先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了就走。”
……
进入帐中,却见一人正幽幽的看着我,我愣了愣,等回过神来,她已转身离开……难道?
富察。倚罗……内阁大学士马齐的女儿,富察氏家族的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去年的八旗选秀,她入宫做了慈宁宫的女官,不久便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是个天生用来做‘福晋’的材料,被指给某位王孙公子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可是,这位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女,对我总是分外的客套疏离,刻意的修筑出一堵无形的隔离墙,向来喜欢顺其自然的我,自然与之就没有什么交集,可是,刚才她那幽怨的一瞥,带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伤感,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少女情怀总是谜啊,懒得去猜,抓紧时间眯一觉才是正经……
第二十天,清晨,铜镜前……哎呀呀,又落了一根……我凄楚的望向了梳头的嬷嬷,于是,她愈发的全神贯注起来……数了数,一共八根,很吉利的数字,太后高兴的合不拢嘴:“丫头啊,说说看,要哀家赏你点什么?”
当然是金山银山加靠山,民主自由和人权……就是没胆说出口,做小女儿扭捏状:“嗯……太后……可不可以赏赐奴婢一个愿望呀。”
“好一个丫头,好吧,今儿就许给你一个愿望,张无忌答应了赵敏三件事都做到了,哀家也断不会食言。” 有着蒙古儿女所特有的豪情的仁宪皇太后,俨然已中了金庸的毒……
两缸老鼠,一缸生机勃勃,另一缸仅剩下的几只俨然已奄奄一息……一样的鼠,不一样的命,可是,c纵它们命运的,是喂养它们的人,还是无形之中冥冥的注定?……今日,人强鼠弱,人,主宰鼠的生死;他日,我弱他强,谁又将决定我的荣枯?……‘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林黛玉,‘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的尤三姐,‘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的王熙凤……脑海中竟莫名的浮现出这些丰满的悲剧形象来……
“发什么呆呢?可是在想‘笼j有食汤刀近,野鹤无粮天地宽’?”
我循声望去,原来是十二阿哥胤祹。康熙二十六年,孝庄病逝,与孝庄情同金兰,朝夕相处了六十余载的苏麻喇姑恸哀。那时的苏嘛喇姑已近古稀之年,为了排解她的悲伤和寂寞,康熙皇帝决定把庶妃万琉哈氏所生的皇十二子胤祹交由苏麻喇姑抚育。历史上的胤祹,是位豁达谦和的皇子,颇有才干,也不曾卷入康熙末年的储争,到了乾隆朝,胤祹晋封为和硕履亲王,授为议政大臣,最后以79岁高龄寿终正寝,为熙朝皇子中最长寿的一位。这些,与苏麻喇姑的精心培养、言传身教不无关系。
来木兰围场前,苏麻喇姑的得真斋是我常去叨扰的地方,有时也会遇到十二阿哥,有这样一段渊源,年轻人的友谊也就顺理成章的萌了芽。
“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哟,友来了。”我用十二的口头禅打趣他。
“鹦鹉学舌!”十二笑啐道:“好端端的,为何刚才一脸神伤?”
“一切都是空幻中的水天明媚,一切都是寂灭中的生机宛然……阿弥陀佛,施主,贫尼有礼了。”遇到不好回答的事,打太极拳是最好的选择。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阿弥陀佛,师太不必多礼。”他双掌合十,一副高僧入定的模样。我扑哧笑了出来……
痛!p股火辣辣的痛!我苦着脸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刚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跪在皇帝专用的明黄帏帐中,心里不禁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正和十二彼此调侃的不亦乐乎,却被康熙派人宣了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董鄂丫头,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康熙和颜悦色的问道。
“回皇上的话,奴婢都是跟额娘学的。”奇怪,以前不是问过了吗?真是贵人多忘事。
然后,我的p股就遭了殃,被杖责了二十大板子。“董鄂丫头,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康熙依旧和颜悦色,看上去绵无刺,实际上笑里刀。
看来谎言已经被戳穿,可是,可是我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潸然泪下,一半是痛的,另一半是吓的,最后终于豁出去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的恩师是一位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游方郎中,他曾要奴婢发过毒誓,不可透露他的名讳。奴婢自知犯了欺君之罪,请皇上责罚。”……
“记住,诚乃立身之本,不可说就回答不可说,决不可以自作聪明,谎言搪塞,朕只能容忍你这一次,绝无下次!”
然后,我就被送回了自个儿帐中,再然后李德全过来传旨了,什么董鄂。菀葶惠孝敦厚,温恭淑慎,破例封为固山格格,食‘县君’俸。
虽然p股生疼生疼,得好好调养几日才能下床,可是,我升职加薪了,由‘年俸30两,禄米30斛’涨到了‘年俸50两,禄米50斛’,而且老康也没有再深究下去,勉强算是逃过一劫。哼,帝王心术深似海,对一个小姑娘,值得这么赏罚分明,恩威并重,一个巴掌一甜枣的吗?这些所谓的封号或俸禄,还不就是当权者的一念之间吗?得之易来失之易的东西,不过,总算是聊胜于无吧。
见嘉彤眼圈红红的,心中不禁一暖,勉强挤出笑脸:“八格格的脚刚好,奴婢的p股就开了花,咱们下次要是出门,可得好好看看黄历才行。”
嘉彤哭道:“皇阿玛好狠的心,寿杖里都是灌了铅的,倘若落下个……落下个……该怎么好!”
我笑的龇牙咧嘴:“没事儿,没有伤到筋骨,一点皮外伤而已。”
“别担心,不会落下残疾的,皇阿玛也没真心要打,”十三阿哥边掀帘子进来边说道,后面跟着四阿哥:“施杖刑有很多讲究,名堂全在脚上。监刑者双脚呈‘外八字’摆放,暗示‘手下留情’,施刑人把‘寿杖’举得高高的,狠狠地砸下来,落在受刑人身上却是‘轻轻的’,旁观者还啥也看不出来。监刑官双脚呈‘内八字’,施刑人就往死里打;双脚‘平行’,则示意:千万别打死,怎么着也得给留口气儿……我刚才去问过了,打董鄂时是外八字。”
我恍然大悟,曾听人说杖刑是‘十杖之内,少有生还’,可我被活活责打了二十下,却只是疼的要命,并不危及性命,原来如此!
“怎么办呢?”十三靠拢过来,轻拍了拍我的背,叹道:“谨言慎行,明哲保身才是宫中的生存之道,可是,倘若真是这样,你就不是咱们的董鄂了,你……哎,我怎么说出这些混帐话来……”他咬咬牙,疾步走了出去。
“嘉彤,这是生肌定痛散,拿去给菀葶敷上。”四阿哥开了口:“把这个也给她,用来解解闷儿……”他进来后就站在离床最偏的角落,我把脖子都拧疼了,也瞧不见人,真是的,我又不是麻风白喉肺结核,他躲那么远干嘛……
夜深了,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四阿哥送的‘九连环’,枕边还有竹蝈蝈,孔明锁、七巧板等一堆小玩意儿……交情厚的亲自来过,交情浅的遣人来过,惟独那个最该来的,却始终不见踪影……混蛋,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恍惚之中,依稀有只滚烫的手触摸着面颊……来了……假装睡的很熟……一滴带着温度的y体落在了趴着的手背上,下意识的一缩……糟糕,装不下去了……我睁开了眼,向他招了招手,又虚弱的指了指自个儿的嘴巴,他赶紧附耳过来,紧接着捂住耳朵跳了起来:“你……你干嘛咬我。”
“你老子打我,我就咬他儿子!”我恶狠狠的开口。
“能咬人就好。”他哭着笑了起来。
“可是,我越来越讨厌这里了。”我笑着哭了起来。
在这明灭氤氲的深夜,万籁俱寂的时刻,一滴男儿不肯轻弹的滚烫泪水,令我的心触上了情的礁石,激荡出暖的潮思……可是,此心此情美好如斯,会不会如扑朔迷离的海市蜃楼般,惊鸿一瞥,稍纵即逝?历史上的皇九子,可不是一个‘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的痴情种,而是家中红旗不倒,四处彩旗飘飘的浪荡子啊。
我患得患失起来:“那个……倘若你爱上了一个人,爱的远比对方爱你,更为深沉,更加真挚,可是,那人注定会伤了你,你会怎么办?”
他趴在床头专心致志的摆弄着‘九连环’,良久方道:“不知道,不过,再怎么着,也不能给别人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吧,忘个一干二净好了。喏,你看,我解开了,”见我趴着不吱声,便又把耳朵凑过来道:“要是不解气,就再咬一口好了,咬掉了左耳朵,你九爷就右耳朵伺候……对啊,缺耳朵胤禟和傻丫头董鄂,岂不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我笑着拧他,却听他又问:“你呢?”
“啊?”
“倘若你爱上了一个人,爱的远比对方爱你,更为深沉,更加真挚,可是,那人注定会伤了你,你会怎么办?”
“嗯……我应该会离开吧,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罢。”
……
野生动物的恢复能力是惊人的,而我的恢复能力竟然比野生动物还要惊人,不到五天工夫,便从奄奄一息质变到了神采奕奕,虽然走路还有些不自在,但基本上已经进入到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境界。
这次探伤的人中,有一个人的到来令我意外不已。康熙的二格格,荣宪公主的丈夫,额附乌尔衮,统理昭乌达盟蒙古十一旗事的巴林郡王。
既然秋弥的主要目的之一是‘笼络加威慑蒙古诸部’,作为巴林部的灵魂人物,额附乌尔衮携和硕荣宪公主奉诏参与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公主因身怀六甲而缺席。乌尔衮带给了我一个精致的黄金哨子,上面镌刻着‘如意’二字,我才陡然想起,董鄂。菀葶的阿玛,董鄂。七十,不就在巴林西郊的乌兰布通任正三品指挥使吗?果然,这正是董鄂。七十托额附乌尔衮捎给女儿的礼物。我险些掉下泪来,在这个时空里,我还有一位至亲的阿玛呀,董鄂。菀葶的躯体已和我的灵魂交织融合,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的血脉至亲又何尝不与我血浓于水呢?在言谈之中,我得知自个儿阿玛正为‘风寒湿痹’所苦……于是,一能下床行走便到黄远那里博同情套交情,死皮赖脸的又磨又蹭,终于拐到了一坛能‘祛风除湿、通经活络、强筋定痛’的‘史国公药酒’,往乌尔衮那里送去。
走着走着觉着挺累,唉,毕竟还是伤了元气啊,好在离这儿不远就是老九的帐篷,去歇歇脚也好,里面没人,连看守帐篷的小太监也不知溜到哪里偷懒去了,我歇了一会儿,觉得缓过来了,正想离开,却听到一阵脚步由远而近,依稀还听到一声抱怨:“这丫头真不叫人省心,才好那么一丁点就溜的找不见人。”不是老九的声音是谁?吱溜钻到角落里的大箱子后面隐匿起来,待会冷不丁的冒出来,就不信不吓你个p滚n流,嘿嘿。
进来了俩,老八和老九,正想着将恶作剧进行到底呢,却听老八道:“董鄂虽好,但倘若为了董鄂而拒绝富察,则实属不智。”
心陡然一沉,我缩了回去。
却听胤禟不以为然道:“富察。倚罗啊,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其实我也无所谓拒不拒绝,只是何苦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惹自个儿喜欢的人生气呢?”
“不相干的人?”老八笑道:“九弟啊九弟,你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她的大伯父马思喀官领侍内卫大臣,三叔父马武任镶白旗汉军副都统,四叔父李荣保为察哈尔总管,其兄傅良封西安将军,堂兄保祝官至副都统,更不用说她的父亲马齐了,官运亨通,圣眷正浓,从工部员外郎到内阁侍读学士,再从山西布政使擢升为山西巡抚,再到左都御史、户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有多少门生故吏,旧交同僚,富察家族的势力不容小觑。”
“那又怎样?董鄂身后的纳兰家族也不输给她。”
“所以,你应该把董鄂和富察兼收并蓄。皇子与旺族之间的联姻和满蒙联姻也没什么实质区别,就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表面上再皆大欢喜罢了。娶回去,喜欢的你怎么疼都行,不中意的无非就是一个院落,几个奴仆,每个月的定例花销而已。九弟,再过些日子,你也该上朝议事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倘若朝中没人,做一件事有多难。”
“八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你不了解董鄂,她表面上随和洒脱,但骨子里执拗的紧,俗话说贪心不足蛇吞象,九弟的胃口没那么大,嘴也刁,没工夫去消化自个儿没兴趣的东西。”
“那八哥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次这个事儿,要么双喜临门,要么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什么意思?”
“三年一次选秀,按制,旗女必须参加,然后方能婚配,董鄂要等到后年选秀后才有可能被指婚,这其中的变数可就多了。第一个变数是太后,她已透出口风,有意在今明两年将富察。倚罗指给你,唯一的悬念就是指给你做嫡福晋还是侧福晋?她现在之所以漏点口风却又不明说,是因为她在等,一是等她的万寿日,二是希望你能自己去求。”
“笑话!我躲还躲不及呢,自个儿去求?”
“我的好弟弟,你别天真了。太子妃瓜尔佳氏、大哥的伊尔根觉罗氏,三哥的栋鄂氏,四哥的乌喇那拉氏,五哥的他塔喇氏,哪一桩不是政治联姻,哪一个是他们自己喜欢才去求来的?大婚后能培养出感情那当然好,培养不出也得相敬如宾,因为这是游戏规则,谁违背了这个规则,谁就过不舒坦……第二个变数是四哥,这次的老鼠实验,效果真有这么明显吗?我看不见得,十二和十三为了让那缸鼠能早点寿终正寝,命人不分昼夜的搅的那群鼠上窜下跳、不得安宁,有次被四哥和我逮个正着,可四哥却一反常态,竟然默许了这种他向来痛恨的作弊行径,你说是为什么?董鄂挨打,他送药送吃的送玩的,其殷勤程度不下于你吧?”
“哼,不是九弟我夸口,倘若我额娘和德妃同时向太后讨董鄂,太后十有八九会偏向我额娘。”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没错,但如果你驳了太后的面子,拒绝了富察的美意,她还会如你所愿吗?值得庆幸的是,皇阿玛更属意于董鄂,这次他责罚了董鄂,却又将其破例封为固山格格,食‘县君’俸;同时被破例封赏的还有富察。倚罗,不过被封的是格格,食‘乡君’俸,比董鄂低了一级。皇阿玛是何等的睿智,他岂能不知太后的心意,可你和董鄂的那点小猫腻,又焉能逃过他的眼睛?所以,他用这种方式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好弟弟,听八哥一句劝,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遭其殃!你应该去向太后求娶富察,同时通过宜妃娘娘向太后传达你对董鄂的心意,惟有这样,你才可能在两年后迎娶董鄂为嫡福晋。”
胤禟激愤道:“八哥!我和董鄂彼此倾心,就这么简单,为什么要这般算计,为什么要弄的如此复杂!”
胤禩也激动起来:“因为我们是打一出娘胎起,便有着八名保姆、八名r母、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等整整四十名下人的天皇贵胄,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高贵的生活,也要承受最残酷的抉择。行一步非得看上三步,吐一句真心话也必须让舌头先在嘴里转上几个圈,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却样样d若观火,要利弊权衡趋利避害,否则一招不慎,满盘皆落索。”
“我讨厌这样!”
“我也讨厌!但躲得了挣的脱吗?皇家自古以来,便是成王败寇的凶险之地,我们不求践踏他人,但至少要有自保的力量……胡亥将自己的十位姐妹尽皆腰斩;杨广陷害兄长,弑杀父亲,侮辱庶母;李世民杀兄屠弟,霸占弟媳,父灭侄;武则天扼杀幼女,赐死亲儿……这样的例子还少吗?远的不说,就是我太宗皇帝的长子豪格,不就是在与多尔衮的争夺中败下阵了,最后惨遭横祸,身首异处,连自个儿的福晋也被多尔衮强娶了去,这是何等的羞辱!”
“我不想去争!我……我……只想做好自个儿喜欢的事!”
“不去争?兰陵王高长恭便不去争,立下赫赫战功却被当皇帝的兄长一杯毒酒葬送,甚至连个理由都没找;南唐后主李煜也不去争,结果他的小周后沦落为宋太宗纵欲的工具,李煜自己也没能逃脱被鸩杀的厄运,徒留下人生长恨水长东的叹息!……就说你喜欢到造办处去,可哪一次没受到内务府总管,太子奶父凌普的刻意刁难?太子骄奢暴戾,毫无宽仁之心,又有其舅舅索额图等一干太子党撑腰,皇阿玛在的时候,他进退有度,处置得宜,可皇阿玛一转身,他怎么着?痛殴平郡王纳尔苏,将师傅徐元梦推下湖,把外番进贡给皇阿玛的供品据为己有……身为储君,却不以江山社稷为重,只是一味的培植亲信,铲除异己,急于建立一个能与皇权抗衡的新势力中心,倘若真成了,只怕一直被其视为眼中钉的大哥和纳兰家族都难逃报复,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董鄂亦不能幸免,甚至皇阿玛也……九弟,咱们非争不可!不争,雄心和抱负便永无实现之期;不争,到人为刀俎,我为鱼r的时候,恐怕连最珍爱的人都保不住。”
……良久,只听胤禟颓然道:“八哥,我听你的。我要董鄂,我也要富察家族的势力,咱们不争则已,要争就争个彻底!”……
莎士比亚说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是哽喉的苦味,吃不到嘴的蜜糖……吃不到嘴的蜜糖!一滴泪无声的滑至嘴边,我下意识的一舔,好涩!一时间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我的爱情,它刚刚诞生便已夭折,真是天真的可以,皇家的男子焉是我要得起的!他们的人生,重重城府、步步玄机,将充斥着权谋和算计,勾心斗角、博弈倾轧是主旋律,婚姻只是政治的筹码,在血雨腥风的宫闱争斗中,亲情和爱情不过是些苍白的殉葬品……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觉浑浑噩噩,仿佛刚被吸血鬼吸干了血y般,找不到一丝的热力和活气……我该阻止吗?阻止的了吗?就算真正阻止了,又未必不是一场新的悲剧!我该卷入吗?不!决不!我只想做一个挥洒本心的‘真人’,过一段从容平淡的人生!
一个踉跄……被一双手及时扶住,好一会儿,涣散的眼神终于重新聚拢,啊,是十二阿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索性抱着我的‘史国公药酒’,继续往回走,他把酒抢了过去,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走在旁边……
“你,好些了吗?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好吗?”
我翻出了那坛珍藏的蜜酒:“十二阿哥,菀葶拜托您一件事,帮我把这坛子酒带给苏麻喇姑吧,您告诉她,就说菀葶掉进了迷魂阵,落了个透心凉,好在实迷途而犹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恐今生再无见面之期,惟有以心寄月,遥沐君心!”
……
“董鄂!”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十四和嘉彤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走,咱们压压那个叫什么齐齐格的蒙古妞去!”
我不明所以,已被两人生拽了出去,原来满蒙会宴上,来自蒙方的代表,科尔沁草原的齐齐格呈歌舞毕,掌声雷动,于是满方推出皇子中的‘歌唱家’五阿哥胤祺献歌助兴,赢得一片喝彩!谁知骄纵惯了的齐齐格竟挑衅道:“满族的格格,难道就拿不出手吗?”五阿哥便回道:“董鄂格格的潇湘月是一绝,保证各位都闻所未闻,大开眼界!”于是,康熙便命我去为宴会‘添砖加瓦’。
……环顾全场,看谁都是模糊一片,惟有他,清晰的令人颤抖……算了,时间会筛掉一切不真实的东西,我会好起来的……轻拨着潇湘月,一曲从心里流淌到了嘴边,歌唱吧,祭奠那对永不再回来的,缺耳朵胤禟和傻丫头董鄂。
“尘缘苦短,叹人间路长,
不能够容我细思量;
繁华瞬间,如梦幻一场,
世上人又几番空忙。
春去秋来,叹世事沧桑,
算人生成败相当;
登临远望,看山水迷茫,
情通天下一路奔放。
几番起落雨暴风狂,
转眼间鬓已成霜。
留住所爱,留住所想,
留住一梦相伴日月长……”
……
一堆堆熊熊的篝火像一朵朵绚烂的红花绽放在皓星朗月之下,满蒙会宴进入了高c,雄壮热烈的‘赞马歌’中,王公贵族们、皇子格格们……都下场混杂着边歌边舞,狂欢起来……“雄狮般的脖颈啊,星星般的双眼,猛虎似的啸声啊,糜鹿般的矫健,精狼似的耳朵啊,凤尾般的毛管,彩虹似的尾巴哟,钢啼踏碎千座山”……那群在不久的将来将争的你死我活的皇子们,正一同欢跳起‘五魁舞’,他们的眸子燃烧着青春的激情,他们的笑声爽朗而灼热,此刻的他们是真实的,讽刺的是,今后的惨烈也是真实的。人,本来就徘徊在天使和魔鬼之间。
起身离开,喧嚣渐渐的远了,一股越来越强烈的孤寂滋生蔓延开来,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冷不防被人从身后揽进了怀中,除了他还能是谁,我闭上了眼,一个吻轻柔的落在了发梢:“我的董鄂了不起,词好曲好人更好,连皇阿玛都说此歌的意境妙不可言。为我唱一曲吧,只为我一个人唱,好不好?”
造化弄人,将你生在帝王家,又将我从三百年后带来,如果你不是你,我不是我,该有多好!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无须讶异,更无须欢喜,转瞬间消失了踪影;你我相遇在黑暗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只觉腰间陡然一紧,我偏过头,送给他一个千疮百孔的微笑……
“葶儿,阿玛的脚都快被你搓破皮了。”
我回过神来,哎哟,可不是,都快被我搓渗血了,赶紧睁着眼睛说瞎话:“阿玛,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这药酒啊,就得这么搓!”
我的阿玛,董鄂。七十(这名字取的,感觉就跟‘山本五十六’似的),此时正享受着‘孝顺女儿’的独家治疗:“葶儿,究竟怎么跟太后说的?又是遣人将你送来,还赐了那么多药材。”
“太后本来就欠女儿一个愿望,女儿就去说了,额娘去的早,阿玛膝下就葶儿一个孩子,先寄养在外祖父家里,后来又入宫做了伴读,等过几年出了嫁,和阿玛见面的机会就更是屈指可数了,葶儿怕今后子欲养而亲不存,何况现在阿玛又为‘风寒湿痹’所苦,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求老祖宗体恤葶儿思亲情切,恩准葶儿去乌兰布通与阿玛团聚,略尽孝道……阿玛,您不知道,太后当时眼泪都下来了,直夸女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呢。”
“我和你额娘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傻丫头,你该把愿望留着,过两年请太后赐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才对。”
“阿玛,葶儿自个儿的婚事,自己做主,您啊,就甭c那份闲心啊。”
“哦?说来听听,打算给阿玛找个什么样的女婿?”
“没想好呢,反正啊,最鲜的花要c在最牛的粪上……哎呀,阿玛,您小心别笑岔了气!”
……
“你别拽着我啊!好……我说,因为我们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
“胡说八道,究竟是哪里不对了,你说清楚点!”
“我跟你说不清楚!就像无法与井底之蛙谈论大海,因为受到地域的限制;无法与夏天的昆虫谈论冰雪,因为受到时令的限制;无法与孤陋之人谈论‘大道’,因为受到素养的限制……九阿哥,就算我负了你好了!”
“既然你对我无意,当初又何必撩拨我,给我希望?”
“好吧,都是我的错,既然我们都无法给对方全部,不如全部都别给……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堂堂九爷,何愁不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何必死皮赖脸的抓着一根衰草不放!”
“是因为富察吗?咱们别理她,董鄂,我可以对天发誓,爱新觉罗。胤禟的嫡福晋只会是董鄂。菀葶,真的!”
“哈……九爷真是抬举我了,只是天下的嫡福晋多了去了,董鄂。菀葶却只有一个……皇九子胤禟,咱们一个是飞鸟,一个是游鱼,我高攀不上你,你也匹配不上我,咱们不是一类人,进不了一家门,放手!”
“好……很好……腹蛇口中草,蝎子尾后针,两般尤未毒,最毒负人心!董鄂。菀葶,你走……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你!永远不许再回来!”
他愤然甩开我的手……他的身影飞驰而去,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化做了一个黑点……
我猛然睁开眼,泪水潸然而下,已是昨日云烟,何苦再钻进我的梦里,扰的我夜夜不得安宁……对不起,阿玛,女儿并不是因为思念你而来,只是,只是为了逃避……对不起,胤禟,长痛不如短痛,毕竟世间种种,最后终必成空……
情场失意往往意味着职场得意,经过数月的熟悉磨合,我俨然已摇身一变,成了这里的老油条皆地头蛇,不仅将满营、蒙营和绿营的军医指使的滴溜溜的转,在当地还混出了点小名气,一切都是这样开始的……
阿玛手下有一名叫博尔古的骁骑参领,正值而立之年却立不起来了,为什么?风湿性关节炎晚期,关节剧烈疼痛,不可屈伸……军医试了好几个方子,效果都不佳,我就技痒起来,其实主要是心情不佳,要找点转移注意力的东西。“马军医啊,博尔古的病症见于关节处疼痛较剧,痛有定处,得热痛减,遇寒痛增,关节不可屈伸,局部皮肤不红,触之不热,苔薄白,脉弦紧,对吧?”
“正是。”
“那这是‘寒痹’的症状呀,您看,你先前用的那个‘桂枝芍药汤’是针对‘风痹’的,而‘薏苡仁汤’又是针对‘湿痹’的,而现在用‘犀角散’就更不对了,是针对‘热痹’的,都没用到点子上嘛。”
马军医很不爽,但质疑他的偏偏又是顶头上司的千金,得罪不起,只好忍气吞声道:“那依董鄂格格的意思,应该……”
“乌头汤,《金匮要略》里面的乌头汤。”
“乌头有剧毒啊,下官实在不敢妄用。格格难道不知,古人将其涂在箭头上s人猎兽,中箭即倒。传说当年“刮骨疗伤”的关公,中的也就是乌头毒。”
“不错,乌头虽有毒,但只要加工炮制得法并用量适宜,便是治疗深度‘寒痹’最有效的药物。马军医,中药药材中,附子也有剧毒吧,此外,半夏、天南星、巴豆、细辛、苍耳子、马钱子等,哪样不带有一定的毒性,但通过适当的加工炮制或利用‘君臣佐使’的药材配伍便可制约毒性、提升药效……”
“既然如此,就请董鄂格格一试吧……下官可没这胆量!” 马军医拂袖而去。
我忍了……毕竟马军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谨慎态度是无可指摘的,只是‘乌头汤’作为《金匮要略》里的名方,就是在现代,临床疗效也是极好的,受到了广泛推崇……先将川乌少许以白蜜二升久煎,煎取成一升后,取出乌头,这样可大大缓和乌头的烈性和毒性,再配上麻黄、白芍、炙甘草和黄芪四味药材,加上蜂蜜用水煎成。
博尔古服了七剂后,关节疼痛便大减,能走还能慢跑,然后我便换了其他的方子调养,最后不足一个月,竟痊愈了,于是,董鄂格格用毒药治好了博尔古的传奇便沸沸扬扬的传扬开来……
每日跑来找我瞧瞧的兵士是络绎不绝,更有甚者,有的根本没病也跑来了,搞的我是不胜其烦,索性,组织大伙儿泡药澡吧,七天一次,反正又不要我出钱,国家的军队国家养罢,军营里有大澡堂子,我把《光绪皇帝医方选议》里的,对肌r挫伤、常见皮肤病和四肢酸痛有疗效的‘沐浴洗方’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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