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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泓妹拿起大瓷勺,舀起浮着油光的老鸭汤。
她将梁安的家庭背景打探个遍,已经完全沉浸在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状态,她一边往碗里盛汤,一边偏头对阮灵芝说着,“你给人再夹块排骨,我看小梁挺喜欢吃的哦。”
阮灵芝欲哭无泪地举起自己吊着的胳膊,“他没手啊,我这伤着呢!”
梁安连忙接过汤碗,笑的人畜无害,“我自己就可以,谢谢伯母。”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阮和平,难得主动问道,“小梁,明儿就除夕了,不回家吗?”
鲁泓妹皱起眉来,嘴里斥责地‘啧啧’两声,阮和平没搭理她。
梁安一听,倒是很认真的说明起情况,“因为我妈妈和姐姐去旅游了,我爸他比较,所以今年家里没有人过年。”
“你看看,非要问!”鲁泓妹立马接上,横眉冷对阮和平说道,“人不懂回家过年啊,肯定是有原因的嘛。”
这话说完,她又转向梁安,脸上恢复成和颜悦色,“那你这几天打算住哪?”
未见过鲁泓妹变脸如翻书的速度,梁安不大适应的一愣,回过神说,“准备找宾馆。”
鲁泓妹眉心轻拧,“这时候哪家宾馆还开门啊。”
阮灵芝插嘴说道,“我记得忠孝路有一家招待所……”
怎料鲁泓妹根本不理会她,笑盈盈地对着梁安说,“灵芝隔壁那屋还空着呢,你要是不嫌弃,收拾收拾床就可以住啦。”
梁安笑起来眼睛弯成一个月牙,“好啊。”
鲁泓妹喜不自禁的说,“千万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啊。”
阮灵甫有样学样的说着,“当自己家啊。”
阮灵芝扫他一眼,“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一段饭结束,屋外人间市井,少去许多丝丝缕缕的煎炒煮炸声,留下洗碗池里锅瓢碗盏作响。
鲁泓妹沾染风霜痕迹的手,在水龙头下搓洗着一只瓷碗。
阮灵芝站在旁边洗苹果,瞥着她说,“你洗碗又不戴手套。”
“戴着不习惯,洗不干净。”鲁泓妹头也不抬的回道。
阮灵芝啃下一口苹果脆生的响,咂咂嘴说,“我还是喜欢绵的苹果。”
鲁泓妹捏着碗在池子里抖了抖,顺便看着她,“你给我老实交代,那个梁安是怎么回事。”
阮灵芝表情半懵地眨眨眼,“什么怎么回事。”
鲁泓妹不吃这套,“少装傻,大过年的,人老远跑这来找你干啥,送快递啊。”
阮灵芝一脸认真的说,“其实他兼职顺丰送货,正好我买了点东西。”
“别贫。”鲁泓妹打了一下她的肩,又实在的问,“你俩是处对象吗?”
阮灵芝面露急色的解释,“八字还没一撇呢。”
鲁泓妹也着急的说,“那你赶紧给我撇上啊!”
阮灵芝感到无力的垂下肩膀,“哪有说的容易,别让人家觉得你女儿嫁不掉,就要赖着他似的。”
“什么叫赖着……”鲁泓妹苦口婆心道,“我跟你说啊,以为你长得漂亮就万事大吉啦,世界上漂亮的女孩那不多了去了,而且就他这家庭条件,还怕缺女朋友?你现在不把人给拴住,没两年人肯定就跑咯!”
鲁泓妹在喋喋不休的过程里,阮灵芝沮丧的发现,自己现在连表达无声的控诉,也只能用一只手捂着耳朵。
直到当她听见,鲁泓妹说着,“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谁会乐意就这么,也不知道哪天是头的等你。”时,阮灵芝愣一下。
记得李碧珠告诉她,梁安在很早以前就喜欢上她,至于后来她与何思淼在一起,接着分手,而他回到美国,经历几番波折下,这份感情是曾经结束过,重新遇见她又死灰复燃,还是一直持续到现在,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此刻听到鲁泓妹的这句话,阮灵芝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她回过神,鲁泓妹正在把三姑六婆的女儿,都挨个拉出来举例,阮灵芝受不住地抬脚,想偷偷地溜出厨房。
鲁泓妹握着一把筷子抖干水,放好,再习惯性的把手擦在围裙上,同时低喊道,“站住,回来,我还有事问你呢。”
阮灵芝老老实实地回来,整个人提不起劲地斜靠在冰箱上。
而鲁泓妹扭头往厅里张望一眼,客厅墙上挂着一幅足有三尺长的山水画,下面是铺着毛毯的沙发,阮和平正坐在那与梁安谈笑风生,这画面让她惊讶一下,毕竟甚是少见阮和平跟年轻人打交道,还有说有笑。
阮灵芝并不怎么讶异,只是没想到梁安的社交能力,连长辈都不放过。
鲁泓妹收回视线,凑近阮灵芝耳边,小声地问道,“他爸真是开银行的啊,你有谱没有?”
突然,一个清润的男声回答道,“是真的。”
不知从哪儿冒出的阮灵甫,把母女俩人都吓一跳。
鲁泓妹冲他抬了抬下巴,“你怎么知道!”
阮灵甫亮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着说,“网上一搜就有照片。”
没几秒,他念道,“喏,金融巨鳄梁以秋的长子大揭秘,钢琴小王子梁安。”
阮灵芝站直身子,“你再说一遍,什么王子?”
“你聋啊。”阮灵甫嫌弃的说着。
阮灵芝抬起胳膊挥出拳头,他捂着脑袋慌忙呈上手机,“给你自己看。”
她拿过手机一看,新闻的日期是几年前,照片里那一个坐在钢琴后的梁安,一身西装笔挺,浅灰的千格鸟外套,脸庞比起现在稍显青涩,却有着沉稳的气场。
鲁泓妹贴上来看手机屏幕,然后说道,“哎呦,不错啊,还会弹钢琴呢。”
阮灵芝喃喃一句,“我都不知道。”
鲁泓妹:“啥?”
-
阮和平抖落白白的烟灰,那只烟差不多要抽完了。
电视机里在重播往年的春节联欢晚会,阮灵甫一张嘴嗑着瓜子噼啪响,一张嘴用来和梁安从街舞游戏,聊到球星球鞋。
阮灵芝上完厕所回来,踢她弟一脚,说着,“差不多行了,别吹牛了。”
刚想反驳的阮灵甫,却听到鲁泓妹站在房间门口喊着,“阮灵甫,过来帮我铺床。”
话音一落,梁安跟着也站起身来,想过去帮忙。
鲁泓妹立刻抬手制止他,“你坐着,坐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阮灵芝使个眼色,阮灵芝伸手一拽,把梁安拽回沙发里。
阮和平将烟头按进可乐罐剪开的烟灰缸里,抱起胳膊靠进沙发,眼睛盯着电视,没察觉到留意着他的阮灵芝,正向她身边的人倾去。
阮灵芝小声问,“你会弹钢琴?”
梁安没有犹豫地点点头。
她不眨眼的停顿一下,微皱起眉,“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梁安一手按在她身后,脸侧到她耳边,轻声回答,“你没问过。”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阮灵芝几乎是弹开般,靠向沙发最边上,再没与他说话。
梁安一脸无辜,她耳朵都像烧起来了。
阮和平依然盯着电视机,握拳到嘴边,轻咳一声。
-
阮灵芝隔壁的房间,原来是准备给她姥姥偶尔过来住的,空出许久,棉被收在檀木的柜子里,放置了樟脑防虫除湿,刚刚拿出来味道有点辛冽,不是很好闻。
深夜的小城,似乎一切归于沉寂。
梁安轻轻打开这房间的窗户,还是发出咿呀一声。
外头无风无雪,他坐在窗框上,仰头出去看着夜空,呼吸的热气消散在天色间。
窗外渐渐天明,晨雾浑浑地起了一片。
房间外隐约的争执声在慢慢清晰,梁安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睁着眼睛适应一会儿,下床,走出房间。
梁安刷牙洗脸完过来刚坐下,就听屋外不远的地方传来劈里啪啦的鞭炮声,门帘绑在一旁,仿佛可见蓝灰色的烟袅袅升起。
鲁泓妹看见他,立刻笑逐颜开,“小梁起来啦,我们吵到你了吧,老房子隔音就是不太好。”
梁安连忙摇摇头,微笑道,“没有,是我睡醒了。”
阮灵芝坐在饭桌旁没说话,像是在闹别扭的小孩。
鲁泓妹摆上豆浆油条,接着推一下梁安的胳膊,“你帮我劝劝她,都成独臂大侠了,大冬天的还瞎折腾啥。”
梁安听着,转头问她,“你要做什么?”
阮灵芝放下豆浆碗,说,“我想洗头。”
浴室不大,贴着白色瓷砖,日光透过毛玻璃的窗户。
花洒喷出的热水,冲洗过她头发上的泡沫。
阮灵芝弯着腰,不记得这是重复第几遍的喊道,“等一下,眼睛!”
梁安赶忙关掉水,伸手抽下挂在墙上的毛巾。
阮灵芝夺过他手中的毛巾,“剩下我自己来吧。”
梁安:“你一个人行吗?”
阮灵芝:“行行行,你快出去。”
梁安不放心的说着,“我还是帮你把……”
阮灵芝着急的打断,“不要,你不要留在这里,我不想让你看到……”
她弯着腰,梁安听不真切,“看到什么?”
阮灵芝坐一夜的火车,本来打算着回家梳洗干净,却在自家门前摔一跤,这下手又吊上,如果梁安没来还好,他偏偏就在这,而且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就答应,让他给自己洗头了。
阮灵芝单手用毛巾胡乱地包起头发,站直腰背,面对着他,“狼狈!”
梁安一怔,看着她有点恼羞成怒的脸,滑过一滴水珠。
她说完,正准备推梁安出去,没料到他身体向前倾来,轻吻过她的唇。
只是简单的触碰,阮灵芝愣住片刻,然后慌乱地移开视线,有些口不择言,“这种事情,应该要在一个比较浪漫的地方,起码不是在这种情况……”
阮灵芝来不及说完,梁安搂过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封住她的嘴。
她一手按住自己头上的毛巾,甚至没有手能用来推开他,而梁安已经长驱直入,勾缠起她的舌头,温热的气息正在翻搅她的呼吸。
她脚底一阵酸软,却刚好让他抵在腰后的手臂,再把她往怀中带去,不断加深这个吻。
鲁泓妹站在浴室门外,听着水声停下有一会儿,就朝着门喊道,“灵芝,洗完就把头发吹干咯。”
半响,门里传来一声,“知道了!”
“赶紧的,小心着凉。”鲁泓妹催促一句,随即走去厨房。
浴室中,花洒下坠着一颗水珠,跟着阮灵芝头上的毛巾一起,落在瓷砖地上。
她踮脚勾住梁安的脖子,感受他的舌尖几乎掠过她口腔中每个角落,一遍遍,追逐他的味道,像春初的桑叶,格外清凛。
梁安手背上反反复复地,被她湿透的头发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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