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道

第 28 部分

给蔡局长打电话,让他有个准备!”
胡学正手机关了。
李斌良也把手机关了。这时他才想到,这手机是吴志深“借”给自己的。一股怒火升起,把手机举起就要摔,又想到还有用,就停下了。
他眼睛望向车外,懊悔、痛恨、内疚、耻辱……难言的复杂感情不可遏制地从心头升起。
李斌良啊李斌良,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痛恨那些昏官,可你又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你怎么就没发现,吴志深和你太好了,好得没来由,好得不正常啊?你到刑警大队之前,和他甚至很少来往,为什么一到刑警大队,他就毫无保留地站在你一边。不论是对是错,他都支持你,你说什么,他都随着你,甚至,他见你讨厌铁昆,也做出讨厌的样子……显然这都是装出来的,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是有深远目地的。
一些从前不曾注意的细节,此时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
“斌良,这手机你住院时留着用吧……”
自己留下用了,出院后还给他他也不收,说自己又买了新的,于是,自己就用了下去。
“……吴大哥的日子还行,家底儿比你们厚。你嫂子经商,挣得比咱们多得多。往后,有事你就吱声……”
真的是他说的那样吗?你怎么就没打听一下,他老婆经的什么商?怎么那么挣钱?对,他的钱一定不是正道来的,或者是贪赃枉法的赃钱,或者是给铁昆当走狗的奖赏!
那么,他调解自己和妻子的矛盾,借钱给自己,一定都是借机拉近关系,控制自己……
还有——
一些从前没有注意的细节,现在看,都有了特殊的意见:
自己住院后,醒过来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他吴志深,他反复问自己看没看清杀手的面目,肯定也是要摸底,对,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很紧张……
当自己把被杀手袭击一案与毛沧海案件和铁昆联系起来的时候,他表现出非常震惊的神色……
自己把他当成了朋友,把坚决破案的决心告诉了他,一定也是他报告给同伙,他们也因此知道和自己没有妥协的余地,决心对付自己。
还有:在江川,季宝子跟自己通电话后,他主张留在那里侦查,当时只以为是判断失误,现在看,那都是有目地的,就是要自己偏离侦查的方向……
在金岭,为抓杀手埋伏在商贸大厦外面的电话亭旁,又是他在关键时刻暴露了目标,使季宝子逃掉了……
回忆阐门一开,很多原来不被注意的细节都有了新的意义:
记得,那次,自己从蔡局长的办公室出来,在走廊里见到他正巧也从秦荣办公室出来,自己感到奇怪,因为他平
时总是对自己说秦荣的坏话……记得,他看到自己还有占尴尬,好一番解释。看来,那是欲盖弥彰啊……对了,那次自己和胡学正到秦荣办公室汇报,门锁着,他和秦荣在屋里抽烟,脸色十分难看,肯定是听到自己有了突破,心中害怕,正在密谋。后来他又跟解释说,是铁昆对他议论自己,发泄自己的不满……对了,就在秦荣的办公室,听到自己说杀手有同伙,可能是个杀人团伙时,他和秦荣都吓得面无人色,自己当时还以为是震惊呢……
记得,胡学正被刺伤后,自己和他及沈兵在秦荣的带领下匆匆赶到医院。自己和沈兵在前面进了病房,他却和秦荣落到后边,肯定是在商量怎么实施他们的诡计,让自己怀疑胡学正被刺是假象,从而怀疑胡学正跟杀手有牵连……
对了,还有,那次江边出现尸体,他看见自己,顺口说出一句:江边出现一具女尸。可自己到现场一看,那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他怎么没见尸体就知道是女尸呢?可惜,当时自己光顾忙了,没有细想……
当自己要被提拔副政委时,他又假悻悻地说如果胡学正要当大队长,他说了不算,在破杀手案上发挥不了作用,就不在刑警大队干了,那无非是要自己为他说话,以顺利地当上大队长。
对了,自己两次见老队长,老队长都是欲语又止,肯定也和他在场有关。因为老队长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和秦荣、和魏民是什么关系,不敢当他的面说出真相,只能暗示说,他要好好琢磨琢磨……还说早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还要自己常去看他。当时,自己理解成是大家常去看他,事实上,他是要自己去看他,以便对自己说出真相啊。可惜,当时没理解他的意思。每次看老队长,吴志深的表现都很反常,还抢着问话,怕老队长说出什么……又装出悲伤的样子来骗自己……对,还有那录音带,说到去看守所换走季宝子的人时出了故障,刚好有一个人的名字没说出来,那一定就是他吴志深……
对,还有,季宝子真相暴露出来后,他反常的表现更多:
在看守所查看提审单时,他见难以掩盖,急忙主动说自己也提审过季宝子。那是争取主动,免得自己怀疑他。
他还对自己说,季宝子的事是法院搞鬼,显然同样是转移自己的视线。
当发现看守所提审单上秦荣等三人的记录时,他把最后一个人一会儿往老队长身上引,一会儿往熊大中身上引。现在看,那个第三人就是他!
还有,自季宝子暴露后他的表情,他的脸色……当时,自己还以为他是震惊和压力所致呢。现在看,他是有压力,但,是恐惧的压力,是罪行即将暴露的恐惧压力!
还有,在余一平失踪后,蔡局长把自己和秦荣做了分工,他主动提出跟自己干,当时还以为他是反感秦荣,原来,他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动向啊……对了,这次去省城执行任务,他老是问这问那,表现也很反常,只是自己把握住一条,四个人谁也不许单独行动,才使他没有机会与同伙联系……
还有,当发现季宝子后,自己反复强调要抓活的,他却老是想开枪,原来,他是要灭口哇!
吴志深、秦荣,这两个y谋家,他们实在太狡猾了,看来,他们是有分工的,就象演戏一样,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他们自己还做出一种敌对的样子,其实是为了更好的欺骗自己!对了,在红楼那回,吴志深还破口大骂铁昆,其实那是给自己听呢……他不就是因为这些表现,才赢得自己的绝对信任吗?现在看,红楼事件,肯定是一个圈套,一定是他给铁昆通风报信,铁昆知道了自己的行动,安排好陷井。自己被困时,他及时赶到,好象是帮助自己解除困境,可却乱开枪,现在看,那是有意把事情闹大,使自己受到更重的处分……对了,他可真会表演,那回,自己回家经过那条便道,他不放心地走回来关照,当时自己很感动,现在看,那都是表演,都是为了取得自己信任的表演!
他还挑拨离间,离间自己对蔡局长的信任,离间自己和同志们的关系,现在看,自己要提副政委时,大家不听自己的,肯定也和他的挑拨有关……
秦荣、吴志深,这两个败类,他们干尽坏事,却贼喊捉贼,嘴上总是挂着“内j”,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把人心搞乱,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内j!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吴志深那黑黑的面孔,那副粗鲁忠厚相。“我就是鲁智深!”不,他不是醉打郑屠的鲁智深,他是陷害梁山英雄林冲的陆虞侯。母亲多么英明,她曾经告诫过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母亲已经料到了吴志深,料到了这一切?!还有雷副局长,他也告诫过自己,小心身边的人,当时还以为他指的是秦荣胡学正,现在看,也包括他吴志深哪!看来,自己也是个混人哪,如果当上官,也是个昏官哪,也非常容易被小人和坏人欺骗利用啊,也很可能会和小人坏人一起去害好人哪……
想到这里,李斌良百感交集。
啊,路程已经过了大半,好了,不要再想了,还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去对付,集中精力吧。
李斌良又把精力转移到季宝子和魏民身上。
29
此时,魏民正躺在办公室的床上辗转反侧。
他彻夜未眼。
他在等待结果,等待消息。可是,大半宿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感到不妙,但仍存侥幸心理:省城和本市隔着一道山岭,电波传不过来,他们无法和自己联系……
不对,他们可以用有线电话吗,省城大街上到处都是,有磁卡就能打……
也许,他们觉得不方便,或者事情正在进行,还没有结果,或者他们已经完成任务,正在返回……
他躺不住了,从床上坐起来,但没有开灯。只能坐在黑暗中思考。
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一步,到底差头出在哪儿呢?他点燃一支香烟,开始总结经验教训:对了,应该说,罪魁祸首是铁昆,他不该杀毛沧海。自己虽与毛沧海处的时间不长,但已经看出,他人不错,起码比铁昆要强,不但花钱大方,也不那么霸气,看那样子,将来能听话,能控制得住。妈的铁昆,这两年翅膀硬了,谁也不放在眼里了,有时跟自己说话也颐指气使的……自己的想法是,把毛沧海在本市立起来,给铁昆个眼罩戴,让他规矩点,放尊重点。为这事,他还找上门来跟自己大吵一通,又是威胁又是恐吓,自己没理他,想不到他居然没通过自己,就找来纪云龙,杀掉了毛沧海……
对,一切都是从这开始的。从这开始,就有点控制不住形势了。接着,是纪云龙错杀李斌良,杀了林平安,杀了吴军,杀了梅娣……真可惜梅娣那女子,真有味道,真着人喜欢,却也被纪云龙杀了……妈的,这小子,太可恨了,不知这回铁昆和秦荣他们能不能除掉他,一定要除掉他,不然,他早晚是祸害……
当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斌良也起了很坏的作用。今天看来,当时放他离开政府办是个错误,可那时根本看不出他今天这副样子啊,平时也就写写材料,写写诗,谁知他也能干刑警,最后还成了自己的对手啊!其实,在几年前“季小龙”被执行死刑时,就有预兆了,据电视台说,他们是受李斌良的启发才想多用季宝子镜头的,要不是自己关于新闻导向的指示,全市一播,没准当时就有人认出那是朱贵不是季小龙……没想到他后来又到了刑警大队,又碰上了这案子……林平安刚刚被杀,他就判定杀手不是一个人,是个集团,当自己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真吓坏了。为此,不得不赶到公安局,讲了那么多的话,绕来绕去,就是想引开他的视线,否定他的分析,可没起什么作用……妈的,他可真难对付,批评、恐吓、撤职、表扬、提拔、架空……什么招儿都使了,都不怎么管用……其实,那次把黄秀秀的尸体是有意抛出去的,本来已经沉入水中,还是铁昆让纪云龙特意又捞上来的,目的就是想把他的精力转到这案子上……对,还有余一平的事,当然是为了那本日记,可也是想吸引李斌良的注意力,自己又严令他们全力以赴寻找余一平,可惜都不管用……
他又气又怕地想了一会儿,思路又转到这次行动上。自己下了这么大的赌注杀刘新峰,到底值不值?
值!
是的,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男子汉不可一日无钱,不可一日无权。钱、权是人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失去,为了这两样,什么事都可以做。现在,自己手中已经有了权,也有了不少钱,可还远远不够,远远满足不了自己的胃口:当官要当一把手。市长在政府这边虽然是一把手,可就全市来说,还有市委书记管着。当一把手就不同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就说云水公路这件事吧,如果自己是名正言顺的一把手,当上市委书记,他刘新峰敢唱反调吗?他还不是听到了风声,觉得自己要当一把手了,才不把自己放到眼里的吗?不行,绝不能忍受这个,特别是主持这几个月的全市工作,尝到了一把手的滋味,就更不能再当二把手了。权力意味着自由,权力大,就不受束缚,权力越大就越不受束缚。如果当上书记,在本市就再没人管着自己了,什么人大、政协、纪检委,都是牌位,都在自己领导下,都得听自己的……对了,如果自己能当上市委书记,首先要解决公安局的问题,一定想办法让老蔡头子退下去,把秦荣提起来当局长,上次推荐他没成功,继续推荐,现在看明白了,公安局的权力一定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可是,这个刘新峰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窜到自己前面去,怎么能容忍?自己熬到这一步容易吗?动了多少心机,下了多少功夫啊……当年,为了当上市长,干掉宁玉成,那是冒多大的险哪,就因为那件事,铁昆才拿住了自己,纪云龙也拿住了自己……后来,纪云龙杀那个镇长掉脚被抓,判了死刑,自己又和铁昆、秦荣、吴志深他们费尽心机,用朱贵把他质换出来……下了这么大的赌注,现在马上就要当上市委书记了,他刘新峰居然想越过自己,骑在自己头上,怎么能够容忍?已经看出来了,他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上不是一盏省的油灯。你瞧,他还没当上一把手呢,就开始跟自己为难了。不说别的,在公安局的两次讲话,他是话里有话,跟自己唱反调,说什么领导的指示不是金科玉律……在云水公路上更是如此……妈的,如果他真上去,自己干的那些事早晚得让他抖落出来……不,不能让他上去,即使自己当不上市委书记,也不能让他当!当年,宁玉成因为和自己做对,已经让他命归y曹,现在,他刘新峰也得走这条道……
魏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做得对,这次行动安排得对。只是,一定要成功……
然而,能成功吗?现在一点消息还没有。
窗户已经现出白色,天就要亮了。
怎么还没有消息……
“叮零零……”
桌子上的电话铃突然响起。
魏民一把抓起,觉得呼吸都粗了,他竭力平静着自己,拿出惯用的腔调:“喂……”
电话里传来的是他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妈的,是我,听出来了吗?”
魏民的心咚咚跳起来:“你,纪……事情干得怎样了?”
“妈的,你还问我?你指派的事我给你干了,可那秦荣和铁昆他妈的怎么回事?想灭口哇?他们是不是你派的,告诉你,我已经把他们都干掉了……”
魏民听明白了:纪云龙干掉了刘新峰,而铁昆和秦荣他们反被他给干掉了……好,这样也好,只是……
“喂,你听见没有,妈的,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是他们要这么干,还是你安排的?”
魏民急忙解释:“你别胡说,我还有用你之处,怎么会除掉你,一定是他们自己要这么干……他们早就跟我说过,我不同意,要不他们早就向你下手了……好,你干得好,他们活该……哎,你在哪儿?有什么事?”
“什么事你不知道吗?咱们讲好的十万元,先给一半定金,剩下的完事再给,我来取那一半钱,然后远走高飞,再不来打扰你了!”
远走高飞?那可不行。魏民心里说:“你还想走?宁玉成的日记你还没交给我呢,为了它,我付出的太多了。那余一平用它来威胁我,着我提拔他。魏民又在心里骂开余一平:这个败类,平时看他挺老实的,没想跟我来这一手,给我记了黑帐。可你斗得过我吗?怎么样,最后命归黄泉了吧!你纪云龙也是这样,日记到手却就是不交出来,那就更不能留着你了……”心里这样想着,却对着电话说:“好,你告诉我在哪里,我现在就给你送钱去!”
纪云龙:“我就在你政府大楼街道对面,正在看着你的窗户,你他妈的连灯都不敢打?赶快出来,我等着你!”
电话关了。魏民急忙穿好衣服,又摸黑从墙上的柜子里摸出一个不大的金属物品,揣入口袋里。
那是一支手枪,一手小巧灵珑的手枪。是他以防身为名从公安局领取的。
他又拿出一个小皮包,往里边塞了两本书,使它看上去象塞着钱币一样。
他镇静了一下,手揣在口袋里向外走去。
他想得很好,和纪云龙见面后,趁他不注意,一枪毙了他,公安局来调查,也是自卫,等他们查实他是杀手,自己又成了大功臣。是啊,谁敢怀疑市长是杀人犯呢?谁能知道这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走下楼,走出政府办公大楼。
外面,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时刻。院门口警卫室的值班更夫还在睡着,魏民从角门走出政府大院。
走到大街上,他手c在口袋里向前面望着,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的手机又响了,他拿出来放到耳边。
“往前走一百米,左边的黑影里,我就在这儿,你快过来。告诉你,要捣鬼没你好果子吃!”
魏民按着电话指引的方向向前走去。大约走了一百多米,往左边看,果然是一片y影,那是街道旁的树影。
他的手c在口袋里,慢慢向y影中走去,嘴里还轻轻叫着:“云龙?是我,我是魏民,你在哪儿?”
没人回答,魏民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觉得不妙,毛发“唰”的立起,猛一转身,见到面前闪着一双狰狞的眼睛,接着看到一枚闪着寒光的利刃……
“我……你……”
魏民只说出这两个字。他要说的意思是:“我救了你,你却杀了我!”
是的,这就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把应死的杀手放出杀人,最后反被杀手杀死!
一刀毙命,正中心窝。
纪云龙从魏民的胸口拔出蒙古剔,又用他的衣服擦去刀上的血迹,然后把刀收回,俯下身,把魏民的手从口袋中拽出,发现了他手中的枪。
纪云龙冷笑一声:“妈的,跟我来这一手,你以为我杀手纪云龙是浪得虚名吗?”
他又打开魏民手中的皮包,拽出里边的东西,当发现是一些报纸后,气得又狠狠地扎了魏民几刀。
纪云龙很快从杀人现场消失了。他还有事情要办。
他是自己驾驶着出租车赶回本市的,司机早被他在半路杀掉。通过铁昆的表现和秦荣的话,他明白了魏民要除掉自己,他气坏了。他必须找他算帐,算总帐。
现在,和魏民的帐已结清,还有另外一笔帐要算。
这笔帐也要算,要跟李斌良算。是他把自己到这份上的,必须和他结帐。
至于算帐的方式,他在路上就已想好。他想出一个与李斌良算帐的绝妙方式。
他杀过很多人,可都是替别人杀的,唯有这回,是为自己而杀人,他觉得很满意,心情很痛快。为自己干活和为别人干活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杀手离去,只有魏民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地上。天亮后,将有一个爆炸性新闻在全市传开:市长魏民被人在夜间杀死在街道上!
30
黎明时分,熟悉的城市轮廓在前面出现了,出租车迅速驶入本市。当公安局大楼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李斌良已经热泪盈眶。
他呜咽着给蔡局长打了电话,蔡局长哑着嗓子告诉他,他已经在此前收到胡学正的电话,正在调动警力,刑警大队的人已经快到齐了,正在等着他归来。
车驶近公安局大楼。李斌良看见,有很多窗子灯火通明,再往大门前看,好几个人影站在那里,其中一人的白发特别醒目。他看清了,有蔡局长,张副局长……还有刑警大队的几个中队长们……
当出租车停下时,李斌良已经泣不成声了,他跳下车,扑向迎上来的蔡局长和张副局长,呜呜哭出声来:“雷局长和熊大中他们……再也回不来了……雷局长是为了救我呀……”
蔡局长拍着李斌良的后背,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他,雷明他……是替我呀,我本来要去,他非争着去不可呀……”说着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他知道,雷明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张副局长也泣不成声,但,他还能克制住自己,提醒二人:“快,进屋吧,情况紧急……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斌良,你忍着点,跟大家讲讲……”
李斌良强忍悲痛,回身谢了出租车司机,付了车钱,向楼内走去。
当李斌良走进刑警大队会议室时,发现全队弟兄除了两个女的,都到齐了,人人表情严峻,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发生了特别严重的事情。
此时,李斌良望着眼前的人,心如沸海,感到他们是那么的亲切,这都是自己的弟兄,自己的亲人,生死与共的亲人,可他们还不知道昨天夜里省城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怎么对他们讲……路上,他心里着急的是回来后如何布置搜捕纪云龙,可此刻一开口眼泪却水一样喷溅出来:“弟兄们,雷副局长……牺牲了……熊大中……也牺牲了……”
“啊……”
所有人都站起来!
李斌良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很多同志也哭了。可刚哭了几声,他又一下把哭声吞了回去,大声道:“不,不要哭了,不要哭,咱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咱们要给他们报仇……”
他简单地把有关情况讲了一下,讲到吴志深是内j时,他以为弟兄们一定会十分震惊,然而,事实上并不这样,当时就有好几个弟兄说,他们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也在背后议论过,觉得他贴李斌良太紧,很不正常,恐怕没安好心,只因为李斌良太信任他,不好把自己的看法讲给他……这使李斌良非常羞愧。
他平息了大家的议论,又把杀手季宝子逃跑的情况讲了,指出,他很可能来本市,要求各中队立刻行动,注意检查来本市的所有外地车辆和吃住场所。蔡局长和两个剩下的副局长又调集了治安大队、巡警大队和城镇派出所的全部警力,对铁昆的所有场所产业进行彻底搜查。同时,出城所有路口都派出足够警力设卡,严格盘查出城人员和车辆。
人们很快都走了出去,几位局领导也投入到工作中,会议室只剩下李斌良一个人,此时,他倒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了,只是静静地坐在会议室里。可是,这寂静很快被打破,一个又尖又沙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哎呀,我来晚了……什么事啊,还要我们女的来……”
是高苹,别人已经行动了,她刚刚赶来。
高苹闯进会议室,看到李斌良,稍稍惊讶了一下:“李教……啊,李大队,您回来了,有什么事啊……对不起,我来晚了……哎,宁静来了没有?你看,她也没来吧!”
李斌良被高苹的话提醒:是啊,宁静怎么到这时候还不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电话里传来宁静的声音:“是我,你到我家来一趟!”
他着急地:“宁静,你怎么不到队里来呀,队里正在行动,你快来吧!”
宁静的声音:“这……我去不了,我……有病了,你……能来我家一趟吗,有点事跟你说……”
李斌良:“到你家……这时候,你到底有什么急事啊?不能在电话里说吗?我也有急事……”
片刻:“不能,我……我要跟你谈谈我们俩的事……你快来吧!”
这……李斌良答应了一声:“好,我这就去!”
他关了手机,发现高苹饶有兴趣的眼神一直在听着,一定听到了宁静的话,心中一阵反感。她在这方面是很有想象力的,这个电话一定很快就会传遍全世界,其内容将极大地改变和丰富……想了想,他对她说:“宁静说有急事让我去她家一趟,你陪我去吧!”
“哎呀,我可不去!”高苹急忙推辞:“你们俩的事,我在里边掺和啥呀?你快去吧,自己去……真的,宁静那人不错的,长得漂亮,性格也好,你们……”
李斌良的火涌上来:“你想哪儿去了?”他粗鲁地拉起她的胳膊:“走,你必须去,和我一起去!”
高苹从来没见过李斌良这种神情,被吓住了,再没挣扎,乖乖地跟着他向外走去。边走边说:“你看,这是为了啥呀,叫我去当灯泡哇……”李斌良心中猜想,她说不想去,其实心中还是想去的,这种女人,窥视别人隐私的好奇心是极为强烈的。
经过值班室时,李斌良又特别对留下值班的一个弟兄说:“我们去宁静家,她有急事找我!”
来到宁静家楼道门外时,天已经大亮。李斌良按了一下电子防盗门的门铃,里边没说话,只听“咯噔”一声轻响,门开了。
李斌良和高苹走进楼道。
在踏着台阶往上走的时候,李斌良觉得有点不对头:宁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时候非要来她家,还说要和自己谈谈两人的事……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啊……有点不对头……
很快来到宁静家门外,发现她家的门已经开了一道缝:看来,她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这……
李斌良迟疑着把手伸向了腰间的枪柄,可高苹却在旁用她那又尖又沙的嗓子叫起来:“宁静,宁静啊,李大队看你来了,你看,他非让我陪着不可,你可别有想法呀……”
她说着拉开门走进屋子,李斌良想阻拦也来不及了,只好紧跟她后边进入,因为担心里边出什么事,想抢到前面,可门窄,抢不过去,几乎与她并排进的屋。
他们一进屋,门就在身后关上了,李斌良知道不好,可没等他回头,后脑已经被坚硬的东西顶住:“别动,我这不是刀,是枪……你也别动……”
这后一句是对高苹说的,她的后脑也被顶上了手枪,于是,她把要脱口喷出的尖叫硬生生憋了回去。
“把手举起来,往前走,进客厅!”
是季宝子,他怎么上这儿来了……
走进客厅,李斌良一眼看见,宁静和儿子都被绑着双手双脚歪在沙发上,嘴里还塞着毛巾。看到李斌良和高苹进来,她眼睛睁大了,悲哀、希望和绝望都在她的眼睛里燃烧。李斌良还注意到,宁静没有穿外衣,几乎是赤身l体,连r罩和短裤也被扯破。
这……李斌良明白了发生什么事。
“乖乖坐下,坐到地下,手放到头上!”
李斌良只好照办。这样,季宝子——纪云龙就从后边转到了前边,他们就面对面了。
天已经亮了,这次看的更清楚了。虽然整过容,鼻子比从前高了,两腮鼓了一些,眼睛比从前大了……可仔细看,仍然能辨出他从前的影子。瞧:那残忍的笑容,冷酷的表情,不是和从前一样吗……对了,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他门牙中的一颗假牙,明显的比别的牙白一些。林平安是不是据此认出他的?
可是,因为林平安认出了他,威胁到他的生存,已经被他杀掉了。现在,自己面对着他,对他的威胁更大,那么,等待的将是什么呢?
纪云龙盯着李斌良,把一支手枪c回怀中,又伸手把李斌良腰间的手枪拽出来。这样,他手里仍然是两支枪,一支对着李斌良,另一只对着高苹。
李斌良觉得嗓子发干:“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还猜不出吗?”纪云龙狞笑着:“对了,你应该先问我已经干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杀掉了魏民……你高兴吧。我还要告诉你……”他后撤两步到宁静身边,一只枪口在宁静半l的茹房沟轻柔着。“我已经品尝了她的滋味,不知你尝过没有……真的,很不错……对了,我得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你们的关系的,为什么要这么干。听好:我是听余一民说的,他说你喜欢他老婆,她是你心爱的人,用时髦的话说,是你的情人吧……既然是你的情人,我当然不能放过,当然要尝一尝……”
这……难道是真的?他看看宁静,她闭上了眼睛……看来,这是真的了……妈的余一平,你不是人,该杀……
怒火从胸中升起,他盯着纪云龙:“你是个畜牲!”
“畜牲?对,我就是畜牲,好象不止一个人这么叫过我。上学时有人这么叫过我,都叫我揍得闭上了嘴,改口叫起了爷爷。这几年也有人这么叫我,都叫我杀了。现在,你又这么叫,叫吧,叫不了几声了。是,我是畜牲,我跟你不是一样的人,可是,你想过没有?咱俩是真有缘份哪。”仍然对李斌良笑着:“李文良……不,你已经改名了……你看,咱俩多有缘,当年是同学,好得不可开交,打成一片,骂成一片……后来又都改了名,我当年的季宝子、季小龙成了现在的纪云龙,你李文良成了李斌良。真的,咱俩真是太有缘了,瞧瞧,现在又有了共同的女人,你和我这个畜牲有了共同的女人,你喜欢的女人还没等自己干,先让畜牲干了……”
纪云龙说着还轻轻亲了宁静一口。李斌良强忍着没动。他看见,宁静在纪云龙亲她的时候,眼睛痛苦地使劲闭了一下。
李斌良干着嗓子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你想和我算帐,那就找我,和她们没关系,你放了她们,一切冲我来!”
“那不可能,”纪云龙说:“我找她们,也是为了跟你算帐,因为你喜欢她们,我就折磨她们,要她们在你面前死去,让你心里痛苦,难受。我成功了,我用她把你引来,落入我的陷井,我干了你喜欢的女人,还要杀了你喜欢的女人,最后再杀死你……对了,你想知道她为什么听我的,打电话骗你来吗?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好,让你死个明白……”
季宝子扯掉宁静嘴上的胶布,枪口抵着她的太阳x:“说吧,我讲人道,让你们临死前说个明白!”
宁静看着李斌良,脸上涌出羞愧之色:“我……也不知他怎么进的楼道……我早晨起来,出去往垃圾道里倒垃圾,他趁我进屋时,突然从后边把我推进来……我不想给你打电话,可他……他要杀我儿子,我没办法……可是,我在电话里说……商量咱俩的事,你应该听得出来……可你还是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惜,自己当时心很乱,没有仔细分析,否则,就不会处于这种被动和危险的境地了。他看看宁静的儿子,大概年纪小不懂事吧,手被绑着,嘴被堵着,却没显出太害怕的样子来,只是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纪云龙嘿嘿冷笑起来:“听明白了吧,女人都是这样,她可以豁出自己,豁出丈夫,豁出情人,可豁不出儿子……这不,她到底听了我的,把你骗来送死……”
“钉零零……”
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起。纪云龙斜眼往前凑了一步又停住,枪指着李斌良道:“别动!”把一只手枪c入怀中,一把将电话线扯断,然后又拔出枪,仍然是一只枪对着一个人,继续说道:
“姓李的,你不要抱幻想了,这电话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告诉你,我是个有帐必算的人,魏民他让秦荣和铁昆他们除掉我,我就把他杀了……你呢?你他妈的在念书时就跟我做对,现在又把我整得无处藏身,我能饶过你吗?不会,我从来没有饶过任何跟我做对的人,威胁我的人……”
这时,李斌良怀中的手机也叫起来,他刚要拿,被季宝子的枪口指住脑门:“别动,我来……”拿出手机:“讨厌,老是打断我们的兴头,反正你再也用不着了!”使劲摔在地上。继续对李斌良狞笑着:“不管你叫李文良还是叫李斌良,咱俩是天生的对头,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这就叫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现在,终于了结了,而且,我要让你死得痛苦,看着你喜欢的人去死,然后再杀死你。只是……”他的目光转到高苹脸上:“只是,还有人自愿来陪死……”
李斌良忽然感到坐到地上的p股湿了,这……向下瞥了一眼,原来是高苹吓得n出来,从裤子里洇出,淌到地上,把自己也洇湿了。
纪云龙也发现了,对高苹怪样地一笑:“哈,n裤子了,我本来想再干你一次,让你死前最后舒服一次,可你这模样,真是看后背想犯罪,看正面想撤退……你看,你来凑这个热闹干啥?把命都弄丢了,我只好先送你走了。可是,用什么呢?不能用枪,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枪,那会惊动别人,还是用刀吧,你放心,很痛快,一刀捅进你的心窝,不用二下,你就一伸腿完了……”
纪云龙说着把另一支手枪揣回怀中,腾出手来去拔刀,就在这时候,高苹象鸣哨一样尖叫起来,一边在地上向后退去,一边指着李斌良和宁静尖叫着:“不——不要杀我,杀他们,杀他,他是刑警大队长,是他要抓你,你杀他……”又指着李斌良和宁静骂起来:“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搞破鞋,不要脸,是你们害了我……”又对杀手:“求求你,你杀他们俩吧,不要杀我……”
声音非常尖锐,尖锐得刺耳。纪云龙皱起了眉头:“妈的你闭嘴!”说着把刀从怀中拔出来……
是时候了。
李斌良一直在盯着纪云龙的手,终于等到了机会就在纪云龙那把蒙古剔刚刚拔出来,要刺向高苹还没刺的时候,他猛地扑上去,抓住握刀的手腕……
可是,纪云龙手中还有一支枪,是缴获李斌良那支枪,枪口还对着李斌良。因此,他并没有惊慌,而是狞笑一声:“怎么,你想先死啊?好,我成全你……”
纪云龙说着,枪口对着李斌良扣动了板机。
可是,只有撞针发出了“喀嗒”一声响,并没有子弹s出。
对这点,李斌良早就知道。他的子弹已经s光,还没来得及补充。也正因此,他才一直耐心等待着,当纪云龙把另一枪c入怀中,拔出刀来的时候,他根本没理睬眼前的枪口,“腾”的跃起,扑向纪云龙拔出尖刀的手腕。
于是,两人在客厅里打成一团,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宁静双手双脚被绑,虽然拼命挣扎,却一时解不开,帮不上忙;高苹却只是抱头尖叫,什么也不做……只有李斌良和纪云龙一对一的搏斗。
搏斗中,李斌良深感纪云龙力气很大,胳膊就象铁g子一样,但他也不示弱,几个月的锻炼使他的体能大增。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手抓着手,争的是一把刀。纪云龙努力把手腕挣出,把刀尖对向李斌良,李斌良则努力控制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得逞。
但是,握刀的人毕竟掌握着主动,纪云龙渐渐占了上风,他一使劲,把李斌良翻到身下,刀尖冲着李斌良刺下。
李斌良抓住季宝子手腕,用力向上支,但,从力学原理上讲,一个向下,一个向上,向下的肯定占便宜,再加上纪云龙力气过人,李斌良渐渐支持不住。纪云龙手臂猛一使劲,又叫了声:“嘿!”蒙古剔刺进李斌良的心窝。
宁静在旁边看得清楚,口中发出一声悲鸣,浑身也突然迸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的一挣,手臂上的布带被挣松了,她拼力把手挣脱出来,双脚蹦着冲向纪云龙,两只手从后边薅他的头发,接着又抠向他的眼睛……
季宝子急了,先用后脑将宁静撞开,又把刀从李斌良胸膛拔出,猛地回身向后刺去。
宁静“啊”的一声手捂住胸口,可另一只手仍然伸向季宝子,身子却不能自主地向地下倒去。
杀手大骂着,挥刀继续向宁静身上扎去。然而,手腕又被人死死地抓住了,他扭过头,吃惊地发现是李斌良。
“你……你没有死……”
此时,李斌良已经听不到季宝子的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被刺死。他已经感到,季宝子的刀刺入自己的胸膛,感到了胸口的震动和压力,却没感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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