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NPH)

失眠的直接下场是第二天起不来床，上班险迟到，辛宠慌慌张张的跑到门岗，终于赶在截止前两分钟打了卡。
她这才放心的长舒一口气，整理整理衣服悄咪咪走到自己的位置，祈祷主管没看到她。
怕什么来什么。
“辛宠，到老板办公室一下。”
主管拍了拍她的肩膀，辛宠做贼心虚，惊的差点跳起来。
“李哥。”在等电梯的空隙，辛宠提前打听道，“您知道老板找我有什么事吗？”
“去了就知道了。”辛宠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极度不耐烦。
李主管年近四十，老婆辞职在家刚生了二胎，只剩他一人为生计奔波，不知道从哪儿听的小道消息，他老婆极为凶悍，经营的一家淘宝店也丢给他管，可怜的李主管白天上班晚上当客服。
他白天里对这群小实习生没个好脸色，就像谁欠了他五百万似的，大家都气说他是晚上当客服亲亲小可爱的叫多了拿他们做受气包。
李主管敲了敲门。
“进来。”
李主管把人带到就离开了，连门都没进。
“辛宠是吧？”老板扶了扶眼镜笑眯眯的招呼她坐下。
“不用了不用了。”辛宠忙摆手推脱，“老板，您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最近有个项目，如果能争取到跟天衍合作……”老板用中指不断的敲击桌面，辛宠觉得，这每一声都打了她的心上。
“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你就跟着李经理忙这个项目吧。”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
辛宠坐在马桶上垂头丧气，她怎么这么倒霉啊，她明白，老板想借她铺路促成跟天衍的合作，可她跟许恃衍真的不熟啊……
辛宠现在左右为难，既不想去找许恃衍谈合作，又担心合同崩了老板怪到她头上。
老板心里没点13数吗？人家天衍握着一手好资源凭啥跟你合作？图你公司小图你给钱少？
“周敏姐，你听说了吗，老板要辛宠去跟赵经理做天衍的案子？她多大脸啊！”水龙头哗哗的往外冒水，两个人肆无忌惮的嚼人舌根。
“你想说什么？”周敏正为这是不快。
程璐阴缩缩的在背后挑拨，“按资历，她比不上公司的老员工，按学历，她比不上你，凭什么啊，我听说她跟许董那边有亲戚……”
“瞎扯的吧，我学姐在天衍上班，可没听说他们老板有什么哥哥姐姐的。”周敏反驳道。
“可是那天晚上好多人看到了，如果不是亲戚还能是什么……”辛宠不用看都能想到，程璐现在肯定一脸天真的看着周敏，实则把话往其他方面引。
“当然是那种关系了！不好明说罢了，以为别人都不知道，老板派她去谈合作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做个顺水人情呗。”
“哦，我明白了，周敏姐懂得可真多。”程璐拍起马屁来。
现在看来周敏就是个没脑子的，迟早被人拿着当枪杆子使。
辛宠踹了一脚厕所的门，大摇大摆的从厕所里出来，看着说坏话的俩人吃惊呆住的表情，她轻哼了一声恨不得仰天大叫。
老娘就是有靠山有金主怎么了，看不过打一架？突然想起程池昨天发的那张表情包，一会儿存一下。
这个想法当然没有付诸行动，辛宠在俩人旁边的水池洗了手，临走还不忘关上周敏身边哗哗流水的水龙头。
节约用水，人人有责。
因为跟天衍的案子，她手里的任务被分给了其他实习生，辛宠知道，那些人嘴上说着不介意没事没问题为公司效力都是分内之事，心里肯定把她骂成猪头了，一夜之间，她成了可耻又招人妒忌的降落伞。
她管不住别人的嘴和心。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准点下班回家，路过花店的时候买了一大束康乃馨。
“叮叮叮——”辛宠按响林家的门铃。
“你说你来就来，还买什么花，快进来坐，你吃水果，阿姨就不跟你客气了，我正炒菜呢。”李阿姨转身进了厨房。
辛宠坐在客厅看电视，心不在焉的换了好几个台，目光总是往门上瞟。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终于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轰鸣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辛宠的听力极好，她听到大力关车门的声音后迅速的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冲到门前。计算着时间，门铃声终于响起，她朝厨房喊了一声，“李阿姨，我去开门！”
辛宠理了理起皱的裙子和鬓边的碎发，她打开门，调皮的鞠了一躬，“お帰りなさい(你回来了)！”
辛宠本意是想跟林嘉遇玩个游戏。
抬起头的瞬间，尴尬癌都要犯了……林嘉遇是跟林叔叔一起回来的。
她突然紧张起来，林叔叔是个不苟言笑极为严肃的人，她这么做会不会……不得体？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想起了那句“富察傅恒你疯了”。
林嘉遇先笑出了声，见辛宠歪着头疑惑的看他，他憋笑着回答，“不好意思，想起了我们小时候的事。”
林叔叔才看出来她是辛宠，变化太大了，他出口就问，“学习怎么样了？”
辛宠实话实说，“在工作了，最近准备毕业。”
“工作也不错，自己有想法就行。”林叔叔意有所指，看了林嘉遇一眼，林嘉遇低着个头不说话，气压低沉。
李阿姨从厨房出来看到他们三个还站在门口，大吼了一声，“别站着了，快来帮我端菜。”
“等我洗个手。”林叔叔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进了卫生间，残留的消毒水酒气味充斥鼻腔。
辛宠突然想到，过去的五年时间里，她鲜少能在林嘉遇身上闻到这种味道，几乎就要忘了，面前这个人以后也要成为一名医生。
林嘉遇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在给一只可爱的兔子顺毛，小声对辛宠说，“ただいま(我回来了)！”
嗯。
他挺适合做儿科医生的。
饭桌上。
“那时候你俩才多大啊，两个萝卜头，小萝卜头跟在大萝卜头后面，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还追着跟阿姨说要嫁给嘉遇哥哥。”李阿姨一边给辛宠夹菜一边讲两人小时候的糗事。
辛宠越听越脸红，林嘉遇哪儿出过什么洋相啊，从小就过分完美的一个人，满满全是她的“黑历史”。
“现在都变成大姑娘了，时间过得可真快。”林叔叔感慨道。
“辛辛现在这么好看，公司不少人追吧？有对象没呢？”李阿姨夹了一块鱼肉到她碗里，八卦问道。
辛宠下意识看了林嘉遇一眼。
“还没呢。”
他在埋头挑鱼刺，认真细致的仿佛在上解剖课，拿手术刀的修长手指用来剥鱼刺未太暴殄天物，辛宠想。
一块剃干净的鱼肉被装进小碗递过来，小时候的记忆和当下重叠，辛宠产生了时空交错的迷失感。
“妈，妹妹害怕鱼刺。”
辛宠偏偏吃起李阿姨夹的那块带刺鱼肉，好腥，她果然不适合吃鱼。
“嘉遇哥哥呢，跟常学姐打算毕业就结婚吗？”
“没这个打算。”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气压突然变得很低很低，风雨欲来花满楼，李阿姨夹了一块鸡肉给林嘉遇，“儿子。”
“啪！”林叔叔拍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说完就打算回房，任谁都能看出来两父子之间有问题。
李阿姨也不高兴了，厉声说，“我欠你们了，都朝谁甩脸子呢？辛宠好不容易来家吃顿饭，你们什么态度！”
“阿姨，我不要紧的。”辛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这情况只安慰她别顾念自己。
“儿子，你们不是处的好好的，为什么分手啊？婧然她上次打电话哭的厉害，要不你们再……”李阿姨抓着林嘉遇的手关切的问。
林嘉遇很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妈，我跟婧然……分手是很早的决定了，现在才告诉你们我很抱歉，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算了年轻人的感情自己看着办吧……我们就别管那么多了。”李阿姨安慰林叔叔，“你说说你，至于生那么大气吗？”
“慈母多败儿，他现在这样全是你惯出来的。”林叔叔气急败坏口不择言，话说的有些重了。
“我怎么了？”被林叔叔吼了，李阿姨委屈的掉眼泪，“自从我辞掉工作你就处处看我不顺眼。”
辛宠来之前只是猜测常婧然和林嘉遇的感情出了问题，但这早就分手的消息着实打的她头有些懵，来不及了解细节，无形中成了导火索的她忙着安慰伤心的李阿姨。
她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好，好，你感情的事我不管，顶多是两家人的心血都喂了狗。”林叔叔怒气冲冲的说，“你还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许是顾及这还有辛宠这个外人在，林叔叔没有继续往下说。
“你都知道了？我本来想晚一点再告诉您的。”林嘉遇也不在乎了，他回房间拿了一打资料放在李阿姨面前。
“这是什么？”李阿姨止住眼泪，把资料从文件夹里掏出来一张一张的读。
全英文的文件读起来还是有些劲，屋子里只留下哗哗翻页的声音，辛宠就在旁边所以能清晰的感受李阿姨的情绪波动，她每读一页压抑的情绪就浓上一分。
“爸妈，我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林嘉遇的眼中充满挣扎和痛苦。
林叔叔把眼镜摔在桌子上，他的身体因为愤怒在颤抖，只能扶着椅子大声吼，“尊重你？从小到大，你的哪一件事不是我们给你安排的妥妥贴贴，现在怪我们逼你了……如果不是碰见婧然，你打算瞒我们多久，林嘉遇你几岁了？做决定不用考虑代价吗？”
林嘉遇没有反驳，只是进门简单拾了几件衣服，当他拉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李阿姨抓住了他的手，“儿子，你要去哪？”
“妈，我们都冷静一下吧。”说完看了一眼辛宠，不言而喻，要她照顾一下妈妈，于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辛宠万万想不到好好的一顿饭会变成这样。
林叔叔气的回了书房反锁门，李阿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掉眼泪，她一人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
意外看到那叠文件的最上方写着，application for suspension(休学申请书)。
文件被紧紧的握在手里，她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闹成这样她也不好久留难人家以为你要看笑话，临走时李阿姨说了一句，“这孩子现在才过叛逆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