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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日寂寂,花木无声,堤岸处垂柳依依,鲛纱帘隔着日影,透着淡淡薄薄的金光,有一种懒洋洋的温暖。
对面坐着的女孩儿有一瞬间的无措,纪允嘴角弯起一个弧度,那些爱意与见不到她时的思念,他都想告诉她。
只是摄政王待她似乎不同,对她过份的包容了。这样的包容其实很危险,像对待自己养大的孩子,也像是纵容自己宠溺的小妻子。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希望看到。
萧央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要告诉自己什么,无措了一会儿问他,“告诉我什么事?”
纪允低头笑了笑,“我怕你不敢听。”他声音温和低沉,“我在萧府旁边买了个宅子,以后上朝也近些,已经在收拾了。”
他含笑看着萧央,“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江南园林,还是北方的高墙阔院?”
他竟然真的是在认真询问她的意见!
萧央被他吓了一跳,这才觉得不对,他买的宅子怎么布置,问她做什么?
纪允淡淡补了一句,“我不太懂这些,母亲不在了,我姐姐你也知道,她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的意见。女子都喜欢什么样子的?”
萧央闻言这才踌躇着道:“精致秀婉些的吧?”
纪允嗯一声,“起居的院子里我让人种了许多海棠,我看你的院子里就有许多。”他徐徐说着,“东次间做卧房,梢间用落地罩隔开做起居室,西次间待客,可以用多宝格隔出来一个小书房。我挑了一块极大的四合如意天华锦纹的绒毯,铺在地上,在书房时可以光着脚。”
毯心是有些深的红色,他在脑中已经演练过无数次她光脚踩在上面的情形,白嫩的小脚,轻薄的绸衫,散开的柔软长发……
他已经快二十岁了,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章姨娘往他身边塞了多少丫头,最后都被他悄无声息的送到了纪方的床上。他想要时,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是萧央,梦到她躺在自己身下,细腻柔软的身体,半睡半醒时微微张开的小口。
他看着萧央,眸色渐渐变深。
萧央“哦”了一声。想起当年她陪纪柔回纪家时,纪允在纪家过得应该很艰难,如今章姨娘又成了正室嫡母,只怕更要处处防备吧?回到家里也不能省心,肯定是很累,他在外面买个宅子也好,至少下衙回来有个可以完全放松的地方。
她就一下两下的点着头,“主要是住的舒适就好了。”
纪允觉得她这样子好玩儿,突然就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她的发丝很软,有些细碎的头发笼不到发髻里去,被他揉起来,就显得毛茸茸的。他要十分克制才能把手拿回来,在身侧握紧,这种强烈的想要占.有的欲.望,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疯狂。
原来不想这么着急的,但他现在有些等不了了,工部尚书那里,他得尽早处理好才是。
他走时要萧央送他,萧央觉得不妥当,想让身边的婆子送,他就站在那里不肯走,挡着萧央的路。
萧央无奈只好去送他。
这才觉得他再怎么持重,有时也会有少年人的影子,让人觉得有趣,他微微笑着,十分开心的样子。
萧央送纪允出了月洞门,再走就要到垂花门了,她不肯过去,纪允停下来,看着她叹了口气说:“我特地让你送我一段,以为你能自觉些,也省得我跟你要让你不好意思。”
他说得一本正经的,“我中了探花,你不该送我个贺礼么?”
萧央听的想瞪他,哭笑不得的道:“好好,是我想得不周到了,这就回去给你准备。”还有主动问人要贺礼的。
纪允沉吟了半晌道:“不如你给我绣个香囊吧,早点儿绣好了让人告诉我,我自己过来取。”
还以为他会要个骨雕,他不是喜欢骨雕么?还怀疑她就是偃章。这回竟然要香囊,针黹这方面她可不擅长,再早点儿也早不哪里去。
等纪允走了,萧央才想起来,他好像是知道自己刺绣不行,纪柔似乎告诉过他,他知道还跟自己要香囊,是想拿到手以后好笑话自己么。
腹谤了一会儿,萧央去了萧兰那里看毓哥儿和璟哥儿,二夫人和萧玉也在,萧兰已经在娘家住了有七八天了,大姐夫想妻儿,常常过来,每回走时都欲言又止的,二夫人虽舍不得女儿,但更怕萧兰住长了,跟姑爷感情生疏,再有个小蹄子爬床什么的……便一直催着萧兰今明两日就收拾东西回去。
萧兰要回去了,萧玉也不好再长留,再说她也记挂着家里的两个孩子,便也说这几日就回去。听说萧玉有这个打算,大家都是暗暗的松了口气。
萧央拨着璟哥儿的小手玩儿,就听二夫人说起范荣,萧央手上一顿,片刻后才恢复正常。
二夫人前日去上香,遇到了安夫人,安夫人最是个消息灵通的,这世家勋贵的事罕有她不知道的,便跟二夫人说了。
二夫人剥了个荔枝,现在说起来仍觉得诧异,“……就是忠毅伯府的公子,还是嫡子呢,自幼就得老夫人溺爱,很是无法无天,名声不好,也没有人家愿意将姑娘嫁她……也不知是得罪什么人了,他之前犯的事都被翻了出来,都是早就被忠毅伯压下去的,还有在酒楼打人一事,被打的那人早就不追究了,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去告了状,还有妓.楼和赌场的也去告他,被判了个流放……”
萧玉不知道范荣,萧兰倒是惊呼了一声,“是他啊!忠毅伯怎么肯?”
“要不说他是得罪人了呢!”二夫人一边吃着荔枝,一边说:“听说他腿还被人打折了,就是接回来也是个跛子了,忠毅伯什么都没敢说,乖乖收拾东西送他上路了。那范荣平时多么嚣张的一个人,如今可是老实了,胆子都快被吓破了……”
萧央默默的听着,拿茶壶倒茶,才发现茶杯是满的,就端起来轻轻的抿。她心里很慌,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窗外是簌簌花影,她过一会儿就喝口水,等走出萧兰的院子时,灌了一肚子的茶水。
萧玠派人传话给她,让她去书房,是沈青璧寄信过来了。
萧央走到书房时,萧玠正在与徐大人说话,萧玠谈正事时,她是不能进去的,便到次间等他。
东次间里头用花梨木雕竹纹隔扇隔出了一个起居室,萧玠有时会歇在书房,隔扇外则摆置了一个很大的书架,书架旁立着一个花梨木透雕缠枝葡萄纹的落地罩。
才走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宝相纹长袍的男子正倚靠在落地罩上,微微抬起头看过来,眉如山峦聚,竟是陆泽。
他应该是与徐大人一起来的吧,徐大人与萧玠说话,他先在这里稍候。
萧央握紧了手,转身就要出去,陆泽立刻大步上前将她拦住了,一把拥在怀里。
陆泽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低声哄她,“都是我的错。”怀里的人没有出声,半晌他才感觉到胸口处有些濡湿。
萧央一哭出来就忍不住了,她又不敢哭出声,只是流泪,眼泪汹涌而出,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哭给他听。这是她最亲近的二哥啊!小时候总是欺负她却又护着她的二哥!
陆泽被她哭得有些慌乱,一边按着她的头用指头给她擦泪,一边说:“都是我不对,是我利用你了。你是我妹妹,我当然疼爱你,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我将婉娘放在你身边是为了杀了重渊,你会同意么?”
萧央抬头问他,“你现在肯相信我是你妹妹了?”
陆泽叹气,“之前我是有所怀疑,毕竟……”那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不能立刻相信,也不能怪他吧。
萧央吸了吸鼻子,“那你现在怎么就相信了?”
“你说的全都对的上啊!”他这几日去查了一直给萧央瞧病的游太医,查出游太医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黄柏神医,他才更确信了几分,这种事虽无根由,但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也不由得他不信。
两人幼时凑在一起总要吵嘴,如今陆泽倒是肯迁就她了,陆泽跟她说了自己这些年在陆家的情形,毕竟还是在书房里,虽然小厮丫头都不能进到书房来,但一会儿徐安道与萧玠说完话就会过来,故而也不能多说。
说起陆家的事,他总是不大爱提及的样子,萧央想了想问:“二哥,你……我有嫂嫂了么?”
陆泽一顿,半晌才说:“嗯,年初成的亲。”
萧央觉得有些可惜,“二哥你还记得当年咱们豫州老家的邻居么?姓许……”
他闭了闭眼睛,许西子……他当然记得,这么多年,没有一刻是忘记的。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萧央本想跟他说许妩快要成亲了,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该再说,毕竟二哥已经成亲了,“嫂嫂好么?我能不能见见她?”
陆泽声音沉了下来,“以后再说吧。”他低下头,看着她,慢慢道:“你对重渊……”他想问她些关于重渊的事,就听见西次间隔扇打开的声音。
徐安道笑着道:“萧大人家中的黄山云雾是新茶吧?颜色也好。”
不知是谈了什么,两人走了出来,自然不会再提朝堂上的事。
萧玠很是恭敬,“倒不是今年的新茶,是留了一年的。徐大人请。”
陆泽走出去对萧玠拱手问好,徐安道看见萧央,就笑着说:“这是你的小姑娘吧,这么大了,定亲了没有?”
陆泽皱了皱眉。
萧玠不动声色的道:“小女年幼,尚未及笄,倒是不急。”
徐安道就不再说什么了,与萧玠告辞,带着陆泽走了。
他们走后,萧央就觉得萧玠脸色不大好,萧玠让她先回去,“你母亲的事我以后再找时间跟你说。”他没想到徐安道会过来,昌阳口堤坝的事……他是佥都御史,徐安道找到他是什么意图?
萧央回到住处,才知道何家送了喜帖来。
何家与二夫人娘家有亲,二夫人看了婚帖还很高兴,跟萧老夫人说:“何文江这孩子总娶不上媳妇,把他母亲愁的,这可算是接到了喜帖了!”
陆泽扶徐安道坐上马车,自己才坐回陆家的马车上,看见萧府门房有家丁在那儿候着,便让身边的小厮去问问是哪家的。
过一会儿那小厮喜滋滋的回来,手里还抓了把糖,对陆泽回禀道:“奴才问了,是何家的家丁,他家三公子要娶亲了,是来萧府送喜帖的!”
陆泽下颌绷紧,“娶的哪家姑娘?”
那小厮忙道:“是住在戌安胡同的许家二姑娘。”
他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大爷再问什么,一抬头,就看见车帘已经放了下来,里面传来淡淡的声音:“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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