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鱼肉

“还有事吗？”面前的俞陵眼眸低垂，糖糖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但透过他的肢体，她可以感受到一种低落的情绪在蔓延，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气势，不心软。
想想年会那晚，再想想隔天清醒后空荡荡的房间。
她有的是耐心折磨他！
俞陵的目光回到棠宁脸上，他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明确了棠宁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得知自己被抛弃的事实，他等在停车场的意义似乎耗尽了，他应该和她告别的，可是他并不想说“没事了，再见”。
他不想放棠宁回那个男人身边。
地下车库看不到外面，但他知道外面的天是黑的，已经是夜晚了，棠宁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也许会做一些比亲吻更亲密的事，就像他们曾经那样。
他一想到这双白袜子包裹的腿挂在别的男人身上，心就扭成一团，形容不出来的难受。
“不说话我走了啊。”
这明显是一句给予机会的话，俞陵却没听出来，他以为棠宁真的要走，“不，别走，棠宁……”
他拉住她的手，欲言又止。
对于俞陵来说，在解决一个问题之前，脑中必然要有清晰的步骤，知道自己第一步做什么，第二步做什么，十几年来他已经养成习惯。现在他脑中就有两个步骤，第一，让棠宁和那个男人分手，第二，请她给他一个机会。
但他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劝棠宁分手，道德的制高点让他无法做出这种拆散别人、成全自己的事。
“你想和我说什么，嗯？”显而易见，糖糖想要的答案就在这未完的话里，她轻轻摸着俞陵的脸，用轻柔的语调引导他，“俞陵，你想要什么，告诉我。”
告诉我，说不定就可以实现。
如果这个答案让她满意，她可以抛弃之前的不愉快。
“棠宁……”欲望和道德的矛盾让俞陵说不出话来，他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只是紧紧抓着棠宁的一只手，后背一阵发热。
三——
糖糖在心中倒数，她不可能给俞陵那么多时间，很容易留破绽，更是纵容。
二——
“不要……”俞陵挤出两个字，心乱如麻。
“不要什么？”糖糖最后一次引导他。
俞陵看进棠宁金色的眼眸。
不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他没有说出口。
一 ——
时间到。
糖糖一根一根掰开俞陵的手指，“不说就算了。”她转身就走，不能再拖了。
“棠宁！”俞陵想追。
西辞适时迎上来，搂住糖糖说：“怎么这么久？”
“哎呀，就聊了几句，你吃什么醋……”
俞陵定在原地，听着棠宁的抱怨，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眶发热。
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机会，也许以后再没机会了。
刺眼的车灯在俞陵身上一闪而过，他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汽车拐了一个弯，慢慢驶离地下车库，坐在副驾驶的女人一直在看倒车镜。
“怎么样？”西辞问。
糖糖呼出一口气，把手放在心口，幽幽道：“小舅舅，我好心疼啊，但是又很爽。”
“嗤！”西辞降下车窗付停车，付完不忘评价她：“受虐体质。”
糖糖一点也不在意这个评价，她回味着刚才，突然痴痴笑起来，“小舅舅，跳出来我才发现，原来他真的喜欢我呀。”
之前她一直认为俞陵不喜欢自己，怎么样都跳不出固执己见，连俞陵表白了也不信，今晚她存着折磨俞陵的心，作为清醒的旁观者演戏，她真的感受到俞陵对自己的在乎了。
他是谁？他没有强迫你？——真是傻乎乎的，还以为她在和他闹脾气呢，今晚知道痛了吧！
她并不气他最后没把话说完，是她逼得太紧了，她何尝不想和他多纠缠一会儿，好多天没见面了，可是有些时候容不得拖。
不过，不要什么呢？她挺想知道的，什么会让俞陵说不出口？
不要分手吗？
西辞借着对面来车的灯看到糖糖嘴角的笑，无奈地摇头，“感觉他不喜欢你你还和他在一起？”
“不是的呀。”糖糖望着川流不息的马路，觉得自己的感觉变化得和来往的车流一样快，“我们没在一起时我笃定他喜欢我，在一起后我不信他喜欢我，现在分手了，我又信了。”
“……”
“女人真是难以琢磨的生物。”西辞想到自家女朋友，突然开始同情糖糖的前男友，此刻他应该和自己一样头疼。
不，糖糖的前男友更惨一些，毕竟他不是老实人，也没有被两个人联手折磨。
车一路往郊外的驶去，西辞带糖糖去山上兜风，两人也不嫌冷，降下车窗欣赏风景，不时聊几句，主要是西辞在给糖糖解惑。
糖糖问西辞他怎么知道俞陵会在地下车库等，西辞说：“眼睛，你冷静下来看他的眼睛，里面有没有你，一清二楚，没有受过训练的人是很难藏住眼睛里的情绪的。”
“他追上来，看我们进了电梯，却不知道我们到哪层，美食城店面那么多，他找不过来，只有去出口等。”
“哦～听你这么一分析，感觉他更在乎我了。”他等了那么久呀，也没有回去拿外套，这感觉就像……生怕他们跑了。
糖糖问接下去要怎么做，今晚纯粹是凑巧加临时起意，过两天西辞就回狐族了，没人和她演戏，除非她骗俞陵说她又分手了。
西辞告诉她，随心所欲就可以，看她想不想虐人了，那个男孩绝对任她蹂躏，太老实了。
糖糖是还想折磨俞陵一段时间的，一晚太便宜他了，她难过了这么久，划不来。可是车开进小区，俞陵就站在她家小花园外，远远看过去，高高瘦瘦的，只有一盏路灯陪着他，她心软了，外面那么冷。
西辞把车停下，“啧”了一声，问她：“继续演吗？”
糖糖摇头，说：“从后门进吧，小舅舅，下车我就完了。”
下车她肯定会忍不住告诉他实情，今晚就白演了。
他们绕到后门回了家，前头的俞陵全然不知，他不知道棠宁和那个男人去哪里了，晚上会不会回来，他只知道这里是棠宁家，也是他唯一等得到她的地方。
他不想管什么道德了，他只想让棠宁和那个男人分手，求她也行。
他不停给棠宁打电话，都是关机，脑中男女纠缠的画面冒出来，他靠到路灯上，呼出一口白气。
手机电量剩得不多，零点了，她还没回来。
时间一秒一秒地跳动，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突然手中的电话响了，他立刻接起，“棠宁！”
真的是她，她说：“你回去吧，不要等了。”
糖糖躲在窗户旁边看了很久，从到家开始，她衣服没换，澡也没洗，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她想叫他回家。
等什么呢，她又“不在”家。
可是没人能替她去楼下赶人，叫谁都不合适，她自己也不能出面，忽然她想起抽屉里的手机，拿出来一看，早就没电关机了。
连上电源，等了一会儿，开机了，震个不停，满屏短信、电话提示，她扫了一眼，几乎都是俞陵。她给俞陵的备注是一只鱼的图案，很好认。
她甚至都没点开看短信的具体内容，眼眶瞬间湿润，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回拨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你在家是不是？”俞陵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他看向身后的别墅，到处找棠宁的影子，没找到。
“让你别等就别等！你管我在不在家！”糖糖吼了出来。
俞陵咳了两声，“你下来。”
“快滚！”
露馅了又怎么样，她就是不下去，他有本事爬进来啊！
“棠宁！”俞陵的语气也变重了，他说：“你不要和他在一起。”
他终于说出来了，在这茫茫天地间，隔着电话，忠于内心似乎变得容易，他没有犹豫。
“再给我一个机会行不行？”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的，可是每栋别墅旁又有一盏不是很亮的灯，站在灯下，灯光足以驱散黑暗。
电话那头的人在哭，俞陵耐心等着棠宁的回答，是拒绝是接受，他都等着，他还想可能拒绝的几率会大一些，毕竟棠宁的性格比较烈，可他没想到自己等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怎么哭了宝贝，别哭，别哭，再哭我心疼了啊。”
西辞把电话从头听到了尾，他把手放在嘴边，示意糖糖别出声，他一个人就能把这出已经被人遗忘的戏救回来。
糖糖抱着他哭，手机被他拿到手里，几秒后，俞陵挂断了电话。
他本来以为看到了希望，原来是假象，她把那个男人带回了家。
俞陵抬起僵硬的腿。
“好了，你看，他走了。”
窗外灯下的人不见了。
“接下来你可以继续折磨他了，别难过，嗯？他不太会说话，但舅舅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西辞拍着糖糖的背，“去睡觉吧，睡醒了才有力气折腾。”
“小舅舅，”糖糖泪眼朦胧看着窗外，“他会不会……没有下次了呜……”
原来是不要和他在一起。
要他说出来不容易，她却没有答应他，他会不会死心了，直接放弃她，可是，可是她不想就这么答应他啊，太容易了。
“嘘——”西辞抹去她脸上的泪，“舅舅保证他会来找你，再等两天，两天就好。”
糖糖不知道小舅舅为什么说得这么笃定，她似信非信，握着手机钻进被窝，慢慢翻着前几天俞陵给她发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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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舅干、得、漂。亮！我差点想让他们和好了！
唔，小舅舅要退场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