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该是什么?
思索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依旧是空白的一片。
叶长生又摆了摆尾巴,在水里游了一会儿。
他隔着黄泉的水面看着远处的那一片开的冶艳的曼珠沙华花田,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但是不过几秒,他又瞬间忘记了现在所有的烦恼,摆着尾巴一头扎进了更深的水底,欢快地游起了泳来。
做为一条鱼,叶长生每一天都过得简单而又快乐。他脑子里记不住太多的事情,唯一的执念就是每次看着岸边的那片曼珠沙华,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能够让经过的鬼差们给他摘一朵扔到黄泉里来。
这样的优哉游哉的日子又过了很久,久得叶长生都要以为自己将要在黄泉里呆上一辈子的时候,地府里突然出现了一件大事。
掌管第十殿的转轮王自己突然大笔一挥辞了职,跳进轮回跑去阳间当人去了!
整个地府瞬间乱了套,连带着其余的九殿都不得安生。
叶长生听着黄泉里面那些无法投胎的枉死鬼们叽叽喳喳在身边讨论着这个事,忍不住游到他们中间问了一句:“阳间很好吗?”
一个女鬼哭哭笑笑:“好啊,怎么不好。我做梦都想要再回去。”
另一个男鬼也嚎啕着:“我都已经在这个鬼地方带了一百年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投胎回阳间?”
一群死灵凑在一起嚎啕大哭,哭的叶长生觉得耳膜都在发疼,让他赶紧摆着尾巴又游得远了些。
好不容易游到一块听不见那些哭声的水域,透过水面看着那头的转轮王的宫殿,他那个从来都没法记住太多事情的小脑袋里莫名就闪过很久很久以前他在迷迷糊糊中听到的那句话。
“去六道轮回。”
为什么要去,以及去了要干什么,叶长生倒是都不记得了,但是仅剩的记忆里,这寥寥的五个字却像是刻在灵魂上一般越发清晰了起来。
他拍打着自己的尾巴,将自己从黄泉里跃上了岸。在岸上扑腾了两下,又按照着记忆中看到过的那些鬼差的样子幻化出了四肢和躯体。
因为从来没有使用过四肢,叶长生一开始想要自己直立起来都有些困难。但是好在他似乎是拥有某种天赋一般,只是短短地尝试了一下,很快地,他就可以用一种异常不协调的姿势直立着开始行走了。
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一路走到第十殿,静悄悄地潜入进殿内,然后跟着鬼差身后溜进了六道轮回的入口。
说是入口,但是其实也不过是六口散发着不同光芒的石井罢了。
每口井的前面用黑色的大字写了一个什么,但是叶长生却是一个都不认识。忽略了那些他并不能看懂的字,伸着手轮流地在每口井上感受了一下。等到六口井全部都试了一个遍,然后最终选择了一个让他觉得气息最舒服的井,毫不犹豫地往里跳了进去。
而叶长生所不知道的是,几乎就在他跳进轮回的那一瞬间,整个阴界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异色。
原本就已经为了转轮王擅自辞职忙得鸡飞狗跳的其他九殿殿主心里知道这大约是地府又出现了什么变故,不得不赶紧放下手头的事务又赶紧匆匆地赶往第十殿。
仔仔细细地核查了一遍,知道了这是被他们一直放任着养在黄泉的那条阴阳鱼作出的孽,顿时不由得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大哥,这可怎么办?”
阎罗看着秦广王,愁眉不展:“这两年那头本来就看我们不顺眼,这会儿小十刚出了这事,要是再被上面发现我们瞒着他养了条阴阳鱼,只怕数罪并罚到时候整个地府都要吃挂落。”
秦广王脸色也是沉沉,好一会儿,低声道:“事已至此,也没其他办法。而且从前些日子起,上面就一直在查地府,说不定天道是早就发现这条鱼了。”
阎罗听着这话叹了口气:“黄泉几万年才孕育出这么一条阴阳鱼,吸了黄泉那么多力量,只怕现在的天道心底也在忌惮着他。”摇了一下头,“就像小十说的,利用阳间的壳子遮一遮,骗骗天道,说不定反而比它呆在阴界更好些。”
秦广王应了一下,又道:“还是先去查查看他到底投胎转世去了哪……等实在瞒不住了哎,到时候要么再将人拘回来让他继续投胎。只要让天道知道他对他是没有威胁的,大概也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吧。”
*
叶长生感觉自己好像经历了很多不同的人生。
从古至今,从乱世到和平年代。大多数的时候是飞禽走兽,甚至还变成过蚂蚁昆虫,当然也有几次是人。
做非人类的时候,他的寿命总是非常短暂,几乎刚刚出生还没经历一个寒暑,直接就又回到了他熟悉的那条黄泉中。
当然,做人的时候他活得似乎也并不怎么长。常常还没等他成家立业,他就会因为各种天灾人祸在半路所夭折。
然后他会再次成为一条健忘的鱼,在黄泉之中愉快地又度过一段时光,然后他就会忘记那一世的所有事情,重新再兴致勃勃地投入到新一轮的轮回之中。
所有的一切循环往复,就这样持续了不知多少年之后,叶长生突然发现自己又变成了叶长生。
但是却又好像不单纯的只是那个叶长生。
在这一次的世界里,他有一个健全的家,有严肃但是慈爱的父亲,和一个温柔勤劳的母亲。他成绩优秀,多才多艺,有很多很多的朋友,所有的人都真诚地喜爱着他。
所有的一切都很完美。
完美的都让人几乎觉得有些违和了起来。
叶长生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自己身边。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另一侧蹭了过去,但是伸过手,触摸到的却是一片空气。
睁开眼,怔怔地看着身旁的空着的半边床,那种一直以来都如影随形附着在内心深处的空白感又浮现了上来,让他隐约的觉得有些窒息。
叶长生将手摊开,徒劳地握住了一把闷热的空气后又缓缓地将拳头捏的更紧了些。他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沉沉的光:他刚才从脑海里所幻想的那个人,是谁?
他忘记的那个人,是谁?
八月的天,蝉在一声一声地鸣叫着,外面的太阳毒辣得几乎要将人晒得融化了一般。
叶长生缓缓地走到了床边,他透过窗户凝视着太阳。刺眼的阳光投射下来,那光的强度几乎要灼伤人的双眼,但是他却一直没有闪避。
静静看着那阳光好一会儿,直到感觉自己的眼睛已经被晃得看不清任何东西,整个世界又回归了一片黑暗之后,他终于才哑着声音淡淡地开口问了一句:“够了吗?”
☆、审判(六)
第一百六十八章
耳边的蝉鸣似乎是在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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