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记忆碾成尘

“司机在前面等我。”陆震淳朝叶慎儿摇了摇手。
“那您小心台阶。”叶慎儿不忘叮嘱，陆震淳走了两步台阶，又转过身来，“小叶，你对若尘，其实是有感情的吧！”
“我—”叶慎儿不曾想过陆震淳会问起这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你慢慢想！”陆震淳给了叶慎儿一个鼓励的笑容，不紧是慢地道，老人的眼神里有着几分执着，似乎叶慎儿不正面回答他，他并不会就此放弃。
叶慎儿只得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于是，许多关于她和段若尘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那道在真心餐后的后厨中认真烹调的身影，在汤海温泉中心抱着脚受伤的她奔跑的瞬间，在枫林渡假村为了救她而被大石碾压的瞬间，在康复中心做复建的瞬间，他们结婚后无数个甜蜜相处的瞬间……
尘封在记忆深处的青葱岁月，原来早已经刻骨铭心，眼泪滑过浑然不觉的面容，承诺却早已经千疮百孔，逝去的诺言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可是那个曾经给过她温暖，同时给过她伤害的男人，依然留在她的心间，不可磨灭。
段若尘，我的一生，你虽只伴了一程，可是你却早已在我心中烙下深深的印记。
叶慎儿突然含着眼泪展颜，她十分肯定地对陆震淳点了点头。
“这就足够了！”陆震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那是笑容，也是释怀。
陆震淳下山后，身后又传来喊声。
“妈咪—”那声音糯糯的，带着沙哑。
“囡囡—”叶慎儿急忙转身，见段若轩正抱着囡囡朝她走来。
“我来把囡囡还给你，你得多给她滋润滋润嗓子才行。”段若尘将囡囡递给叶慎儿。
“谢谢！”叶慎儿点了点头，是感谢段若轩信守承诺，又将囡囡还给她，还是谢谢段若轩是段家目前唯一肯对她和颜悦色的的人呢，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不用谢！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段若轩若有所思。
“接下来？”叶慎儿心不在焉，“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回去了，阿姨那里--，你暂且忍一忍，待改天再过来也是一样的，以后若能帮得上忙，请尽管找我。”
叶慎儿又点了点头，目送段若轩离去。
接下来，日子看似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这平静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在一般人看来，段母面对儿子莫名死去能这般隐忍，似乎并不像她的性格。
自那天从墓地回来后，叶慎儿不顾陈妈妈和齐阿姨的阻拦，硬是带着囡囡回到了她的小蜗居中，失去爸爸后，囡囡似乎长大了许多，人也变得沉默很多，大多数时候都独自呆在一边玩儿，几乎不怎么去妨碍叶慎儿。
“慎儿，你搬回来住，和小哲商量过没有？”晚间，陈妈妈收拾完厨房后，在叶慎儿身边坐下，语重心长问道。
叶慎儿摇了摇头。
“傻孩子，你这样不声不响地搬出来，小哲虽不说什么，可是他一定非常难过。”
“我知道。”叶慎儿吸了吸鼻子，“可是、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陈妈妈看了kàn fáng间，囡囡正坐在地上沉默地玩着积木。
“我理解，囡囡爸的死，给你们的感情增添了阴影，你因为自责，所以暂时不想面对小哲，可是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你们这样等同于冷战，对你，对他，都是不公平的。”
“大妈，您再给我些时间，或许，等我觉得不再那么难过时，我会回去找阿哲。”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陈妈妈轻轻拍了拍叶慎儿的手臂，起身去了房间。
叶慎儿擦了擦眼角快溢出的眼泪，缓缓走到窗下，视线自然地看向一个地方，那道熟悉的身影依旧伫立在那里。
叶慎儿的看那道身影时，那道身影似乎有感知般，视线立即投向了这边，四目相对，即便相隔数米之远，可是只有他们心中最清楚，不管相隔多远，他们的眼中全是包容和理解。
“哲，你怎么还没有回去？”叶慎儿滑开手机，发了一行字给司徒允哲。
“我想多看看你。”司徒允哲很快就回了信息。
“你怪我的不离而别吗？”
“我说过，我永远尊重你的决定，只是这次，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对不起、对不起—”叶慎和努力打出最后一个‘对不起’，然后打上了窗帘，靠在墙上呜咽起来。
房间中，囡囡听到叶慎儿的哭声，第一反应从地方爬了起来，却被陈妈妈一把搂在怀中无法动弹。
“外婆，妈咪正在哭泣呢。”囡囡听着客厅叶慎儿越来越大的抽泣声，也险些哭出声来。
“乖宝贝，妈咪没事的，她现在难受，哭一下就好了，我们若是出去，她会不好意思的。”
“哦，那我不出去好了。”囡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自那以后，司徒允哲很少再来蜗居了，主要是前段时间来莺歌考察的德国团队又来湛阳了，这次过来，他们不仅带来了丰富的订单，还带来了超强的律师团队，便于及时签订各项合同及协议，只是那批客rén dà有长期驻扎的意思，一连十天了，也不曾说过要离开的意思。
倒是叶慎儿，这半个月来日子过得极为惬意，除了大多数时候宅在蜗居中外，偶尔也会去叶氏百货报个道，叶氏百货依然是小韩和小赵在打理，所以她这个甩手掌柜显得特别无所事事。
一日，叶慎儿看了看超市的财务报表后，冷不丁朝小韩丢下话，“小韩，给我找专业的选址考察团队，着手开分店。”
“慎、慎儿姐，你确定你不是开玩笑？”小韩接过财务报表的手一抖，险些将报表抖落，“你之前一直不赞同开分店的。”
“此一时、彼一时！”叶慎儿给了小韩一个坚定的眼神，“从现在起，我们以开分店、壮大叶氏百货为目的，对了，分店范围可扩大，不要仅限于湛阳市，周边城市有合适的亦可。”
“好嘞—”一向稳重的小韩，这会儿竟一反常态，抱着文件夹兴匆匆地冲出了办公室，随后对着前台指示，“五分钟后，所有班长以上人员开会……”
既然是专业的选址考察团队，自然不负重望，不到一周，选址便确定下来了，那天，叶慎儿借此机会，又在湘满人间宴请全体人员大餐。
觥光交错之间，叶慎儿发现自个儿竟然喝得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吃完饭，又去ktv开了两间各可容纳一二十人的包间，让大家尽情地歌唱。
“那晚，叶慎儿并不知道自己唱了些什么歌，只知道她借着酒劲上头，拉着什么人就逼人家唱歌，最后是怎么躺下的，怎么回到蜗居的，她根本就不记得。
只是那晚，回到蜗居中，看着蜗居中大开的门，屋里的东西凌乱不堪地洒满地上时，头脑立即清醒过来。
“大妈--，囡囡—”叶慎儿脚下踉跄着冲进卧房，可是她只看到陈妈妈躺在地上，却不见囡囡的身影。
“大妈--，你怎么了？”叶慎儿捂住嘴，颤抖着蹲在地上，使劲摇着陈妈妈。
“慎儿，我这是怎么了？”被摇醒的陈妈妈莫名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己，半晌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慎儿，你可回来了，囡囡、囡囡她—”
“大妈，你先镇定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囡囡呢？”叶慎儿见陈妈妈醒了过来，方才松了一口气，她扶起陈妈妈坐回床上。
“慎儿，你不知道，我们正准备睡觉时，突然闯进三四个人，他们一进来先是砸东西，其中一个人来房间抱起囡囡就走，我同那人抢囡囡，也不知怎么回事，接着就失去感觉了，醒来时就这样了。”
“您看清他们的长相没有？”叶慎儿的指甲几乎掐进肌肉中，强迫自己要镇定，稍稍冷静下来后，急忙问陈妈妈。
“当时情况太紧急，我还来不及细看，囡囡就被那帮强盗抢走了。”陈妈妈拉着叶慎儿的手，“慎儿，你赶快通知小哲和陈琛他们，对了，还有小乐那边，那他帮忙调查囡囡是被什么人带走的。”
“大妈，您稍安勿躁，这件事情不要告诉阿哲和阿东，阿哲这些天一直陪客人，根本抽不开身，而且我不想让他再为我的事担心了，阿东那边，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更加不可以再去给他添麻烦。”
“可是如果不告诉他们，我们人单势薄，怎么找回囡囡？”
“囡囡不用找，她只会去一个地方--”
“什么，难道那老巫婆经历这么多事，对囡囡还不死心吗？”
“大妈，我让陈琛送您回乡下，有大爸在一起，你们有个照应。”
“那你呢？”
“您别管，总之，我一定不会让囡囡离开我身边的。”
叶慎儿心中清楚，段母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囡囡，只是没想到她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全然不顾段若尘的临终遗言，如此明目张胆地把这囡囡弄回段家。
虽然已有十分把握囡囡的失踪和段母有关，不过在没有听到段母承认之前，叶慎儿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了半晌后，叶慎儿还是拨通了段家大宅的电话，这回接电话的正是段母。
“你想把囡囡带回段家多久？”叶慎儿开门见山，根本不给段母抵赖的机会。
“她是段家的孙女，我想让她呆多久，她便呆多久。”段母竟然并不否认，傲慢的语气通过话筒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