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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魏长泽失笑闭了下眼睛。
封丘道:“世人说魏不忌桀骜不驯,怕是含了些水分。”
“他们说的多了去了,”魏长泽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有哪件是真的?”
封丘笑道:“有理。”
他虽也谈笑风,却总让人觉得这样和煦的外表下,气质确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魏长泽视线一转,并不看他,随意道:“佛修路难走吗?”
“看人吧,”封丘道,“这世上并无一条好走的路。”
魏长泽却道:“错了,这世上好走的路很多,只不过不是你我二人的。”
两百年难遇的离识期魔修在一方小屋中碰了面,或许这样的奇才之间总有些惺惺相惜似得情结,也不需怎样的多言深交,便如此相识了。
封丘并非家喻户晓的那种类型的恶棍,他本是佛修,在佛门入魔算是天底下的大笑话了,他的入魔,让寺院之中枉死了很多知情的和尚。
邵日宛半天才走出来,魏长泽的视线便自然地转到了他的身上,一路看着他走过来。
邵日宛坐到他身边,将手放到了下面,等着。
魏长泽将他手握住。
这都是极其细微地动作。
宋长彤道:“慢慢等着吧,一时好不了。”
魏长泽‘嗯’了一声,“辛苦了。”
宋长彤极为不屑的撇了撇嘴,嗤了一声。
邵日宛忽然道:“我竟不知,封道长竟和宋道长是朋友。”
宋长彤冷漠道:“并不是朋友。”
封丘微笑道:“却已经有几百年的交情了。”
话只说到此处,在场的人没一个喜欢话家常,邵日宛也不好试探的太明显,只得不再多说什么。
魏长泽拿了个包裹扔给了他道:“你看看能不能用。”
宋长彤接了过来,拆开看了眼,里面是一颗灵芝,难说是多少年的,这大小却让人有些心惊,他道:“你从哪弄来的?”
“别人送的,”魏长泽轻描淡写道,“来路正的,放心用。”
宋长彤也不客气,直接放到了桌上收下了,“我管他正不正,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二人便再无什么事了,在宋长彤赶人之前,拿了药方后就道别了。
他们走的时候,封丘还坐在屋里,显然有事要谈的样子。
邵日宛对这人有些好奇,问道:“你们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魏长泽道,“怎么了?”
邵日宛道:“我之前听人说过他,后来回去也没打听到什么,这人什么来头?”
“佛修,”魏长泽道,“没深聊,修为在我之上。”
邵日宛已经很久没听到这句话了,自从魏长泽步入离识期之后,便没听过了。
魏长泽道:“跟咱们无关。”
邵日宛笑了道:“倒也是。”
二人出来了自然就要闲逛着消磨时间,魏长泽还是个挺懂得浪漫的男朋友,适时的约会与礼物,出门时像个绅士,回家像个混蛋,他挺懂生活和爱情,既尊重又适度的侵略,这一切都让邵日宛很喜欢。
这一天过得极快,晃晃荡荡的像个装满了黄油的瓶子,腻着悠着打了几个转便过去了。
回赤胆城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在了山下,白日里化开的雪又要慢慢地冻上了,只留下地上坚硬的外壳,在落日余晖下熠熠生光。
门前站着一个穿着绛红色长袍的高大男人。
他们停下了脚步,那人转过了身来。
邵日宛的瞳孔非常细微的放大了一瞬。
那是一张和魏长泽极为相似的脸,凌厉的脸庞线条,微微向下的嘴角,过于浓重的剑眉,就连眼角的细纹,都像是魏长泽应该有却还没有的。
他又再一次想起了第一次魏长泽时的震惊,以及他一瞬间想到的那个词。
龙睛风目,乃帝王之相。
一语成谶。
魏长泽有片刻的愣怔,他就站在身边清楚的感觉到了,因此他确定魏长泽确实是没有料到魏广延此刻会站在这里的。
魏广延身上有极其强烈的威严感,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站在这里,也让人恍然间心声敬畏。
尽管魏长泽也是生人勿进的气场,却总感觉十分不同,他少了很多岁月的历练,少了很多久居高位手握重权而留下的不怒自威。
三人有一时的沉默。
邵日宛心里明镜儿似得,魏广延绝不会先开口的,这上位者的把戏,而魏长泽也不会,这人脾气硬得像块石头,更不会服软。
只能是他了。
邵日宛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先进去吧。”
魏广延一侧身,让他上前带路,这院外布了重重阵法,若外人想进只能靠着他们住在里面的这三人引进。
邵日宛打开门道:“请进。”
魏广延也不看魏长泽,直接一撩衣袍走了进去。
这又是场硬仗,邵日宛瞥了眼一直没说话的那人,倒是看不出什么来,照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楼烈打着哈欠出来,“回……这又谁?”
邵日宛没法介绍,只能把一个油纸包扔给他道:“给你带了只鸡。”
楼烈接了,没什么所谓的转身进了屋。
一张长桌放置地上,三人落座,魏长泽和魏广延对坐。
邵日宛道:“我去倒茶水。”
魏长泽却一把拉住他的手,“坐这。”
邵日宛:“……好。”
又是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到底最后,是魏广延开口道:“你这些年便住在这里吗?”
魏长泽平淡道:“有话直说。”
“这些年不想你娘吗?”魏广延忽然换了个话题,“回去看看她吧,这些年她受了不少苦。”
“想的那些年已经过去了,”魏长泽道,“现在觉得不见为好。”
魏广延看着他道:“你倒是记恨起了我了。”
“并没有,”魏长泽随意道,“现在记恨也无了。”
我的天坐在这的可是这个世界的皇上啊,邵日宛心道,就算是你爹你也恭敬一点吧。
魏广延道:“当年局势就是如此,我确实放弃了你,我也不想用什么话来唬你,无论如何我们两个都已做了自己的决断,也该为此负代价。”
“就像你现在如此憎恨我,”魏广延道,“我就只能受着。”
魏长泽却什么都没说,他并不是认同什么,邵日宛心里清楚,是他懒得说什么,懒得解释懒得责问。
他如今已经释怀了,因此可以不去多费口舌争一个言语上的高下。
“我们本可以不用受这样大的一个周折,”魏广延道,“我并非迂腐,今日将话说开了,便回去吧,我需要我儿子在我身边。”
魏长泽忽然毫无预兆地将武魂之刃召出,一下子磕在了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凛然煞气直扑门面。
邵日宛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样子吗?”魏长泽淡淡地开口道,“一个魔修,你大概从未见过魔修吧,才能这么坦然。”
魏长泽转头道:“你先出去。”
邵日宛‘嗯’了一声,站起身到了门外。
魏长泽忽然将周身煞气尽数散出,瞳孔与指甲慢慢地染上了黑色,皮肤变得青白,他本就长得极为冷厉,此番更是一下就煞人起来。
邵日宛毒性未消,受不了这样的煞气。
“看见了吗,”魏长泽道,“这就是我。”
“当年我在生死一线上挣扎,你将我一把拉入了深渊,你凭什么还觉得我会原谅你。”
魏广延实实在在的愣住了。
魏长泽道:“不太难猜,你多年受制膝下无子,余孽未清,你根基不稳,前朝往后宫塞人,你无一人可以依托,嫡长子数来数去只剩我一人,最适合用来当枪使,待一切稳定你当真大权在握,便可生个儿子将我取而代之。”
“所谓父子亲情,”魏长泽道,“当真要我说到这个份上吗。”
魏广延皱眉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这就是事实,”魏长泽平淡道,“若非如此,你便走吧,我现在已经如此,不可能再回去了。”
魏广延忽而摇头笑道:“当真是报应啊。”
“你还有两个弟弟你知道么,”他道,“你走后,刘氏所诞,具未活过六岁。”
“大的那个名叫魏青,数九的天里落水而亡,小的那个惊马,死在马蹄下,我均未曾彻查清,因为查不清,因为我根本不敢查清。”
“那时我便想,将你送出府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在魏府,你只有死路一条,我保不了你,出去了,你还可以靠你自己活下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魏广延道,“你数次遇险我都知道,也确实都选择了不插手,我非慈父,过分狠心自私,所以才因那事……将你推向了魔修一路。”
魏长泽却不想再听下去了,直接打断道:“你回去吧。”
魏广延道:“至少回去看一眼你娘亲吧,就当为了她。”
魏长泽起身指着门外道:“门外那人,本是金丹期的剑修,他死过一次,被毒的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修为尽失,是因为我。”
“也是因为有人不想让他待在我的身边,是江必信将他杀害,确实你把他送到了江必信的手中!”
魏长泽道:“要是原谅你,我成了什么人了?”
魏广延轻轻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我跟他谈谈吧。”
邵日宛倚在门上,也跟着叹了口气。
今天是一场硬仗啊。
魏长泽走出门的时候已经收了一身的煞气,魏广延跟在其后,对邵日宛点了下头,“我走了。”
他必然不可能是只身前来,也不可能多做停留,此番已算是极为兴师动众了。
邵日宛应了一声,他与这人本就立场尴尬,更做不来什么热切。
出了门魏长泽便好像将所有情绪都已留在了屋中,又像没事一样,将胳膊环在邵日宛的脖颈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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