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的白月光

第 1 部分

天台上的白月光
作者:月亮糕
【单行线】
重逢
这个城市好久没有停电了。
黑漆漆的天台上静静的响起一个人的呼吸。
她在聆听楼下拥挤的人潮发出的嘈杂声。
听妈妈讲过,那时候因为忙,老是把她一个人置放在家里的一个大筐里。
所以邻居们在她长大后不停地跟她重复:芳妹啊!你小时候在家里不停不停的哭,但如果听到外面行人的脚步声,你就会停止哭。
真的是太寂寞了,到现在也是。
她冷然的听来人的脚步声,再一次领略了命运的奇妙。
高高的葡萄架下,曾经熟悉的人现如今踏着陌生的步子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芳,是你吗?我们好久不见了。”
是我,但你不是说过永远都不想见到我吗?
在无数次在人潮里看见他,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近,然后……擦肩而过。
常常失落,但也松了一口气,我一直都很爱你,所以一次次成全你的诺言。
没想到他有朝一r会平静的面对着她。
张烨——突然想到那r他挟着雷霆之势,带着冰冷的眉眼,凌厉的骇人。
朱芳抓住栏杆的手指关节开始泛白,几乎立刻想要掉头。
为什么呢?是因为在张烨差不多要结婚出国的时候,装着酒醉对他未婚妻透露出他们曾发生过关系?因为曾在他辉煌灿烂的时抖出他的丑事来引起他的注意?因为曾在很多人面前说过爱他,却从来没有亲口对他说过?
或许吧!时间如流沙,流走了以前的痕迹就不复存在。她想着想着笑了起来,不安也一扫而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几天了。”张烨这样对朱芳说。曾经她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哎!张烨。”朱芳亲热的叫着他的名字,得意的说“你已差不多十年没有回来过,希望你在紫城不会迷路。”
张烨轻笑了一下,走到水泥栏墩上双手撑起身子,然后俐落地坐在她的旁边。
差别蛮大的,因为在他那时已经避她如蛇蝎。
哎,虽然中国人永远记得抗战史,也忘不了八国联军侵入北京的惨烈历史,不过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挺健忘的。
张烨小心翼翼拉近着两人的距离,“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上来这里。”
这个?朱芳有点为难,她只记得他在这里抓破头皮写情信给孙校花的情景。
然后那封情信被她偷了出去,悄悄的拿到学校的公告栏去公布。
“朱芳,你真狠。”张烨顿了顿说,“我永远忘不掉你当时疯狂的样子,居然把我未婚妻拉来这里说你和我早就发生了关系。”
朱芳听得浑浑噩噩; “我那时疯了又喝醉了,请原谅我。”
“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爱她,你毁了我的幸福。”
“不会啊,你一直混得很好。而且以后的女朋友一个比一个好。”
“她是我的初恋。”
你也是我的初恋。
朱芳停住不说了,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她破坏了他的幸福?明明不是啊!
明明是他破坏了她的初恋……十几年的感情,却比不上他和陈菲四年的相处时间。
明明是他……哦不是,应该明明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
她不是故意的,所以抱歉的微笑“对不起!”
这句话难度有点太高,仿佛抽尽了她全身的力量,所以过了很久,她都没有说话。
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没用。”他的目光冷峻。“你要赔我。”
“哦!想我怎么赔?没关系,如果你还喜欢陈菲的话,明天我找她说去。”
他停顿五秒才开口。“她已经出国了。”
“那想我怎么做?你才会消气。” 冲动是魔鬼,只是那时一想到他要出国,会一辈子见不到他,心中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绝望到了极点。
他口气透着透骨的寒意。“朱芳,应该拿你的一辈子的幸福来赔我。”
朱芳愕然,抬头迎上他在黑暗中灼灼生辉的眸子。“我的一辈子……”
“我那时是真心真意想娶陈菲过一辈子的,但是却被你破坏了。”他眸光一闪,嘲讽的说。
他那时真很爱陈菲,朱芳低头。“我会想办法联系到她。”哪怕是找一辈子
“哦?如果明天后天都找不到,你是不是打算找到我头发白了?”他眼中仿佛掠过一丝失望。已经错过了很多时间了。
朱芳气馁,这样的张烨是她不熟悉而且无法应付。“我会努力……”声音越来越小。谁叫是自己做错事。
“朱芳!”张烨打断她,“我不说过了吗?把你的一辈子赔给我,这样不是一了百了吗?”
一辈子?朱芳默然半晌,曾经她以为能依偎他一辈子,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一辈子……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微微弯起,然而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已经收敛。 因为她抬头看见天空月朗星稀,明天是个好r子。
城市里的电不会停太久。
灯亮的一刹那,她高高的坐在天台上的水泥栏墩上转头看他,发上别着嫩绿的青柏枝。
那个被她秘密追逐了十几年的张烨,看着青柏枝,竟然一时呆楞住,手机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这是有风的r子,隐隐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在风里,原来既定的故事结局似乎也开始有了不同。
再相见!她一直也在爱他。
她对他行踪也一直了如指掌。
他的神情看起来是那么的狼狈,那么的懊恼。
想起了许多年前某一个夜晚那皎洁温柔的月光,想起了那句剌入心骨的话。“希望我们再相见时,你已经嫁人,不要再像冤魂一样缠着我。”然后他继续大吼着说他不想再见到她,他说他宁愿从来都不认识她,他叫她滚得越远越好……
恍然间张烨想起她以前也曾用这样冷清萧索的眼光注视着他。“我一定会成全你的。” 那声音好柔,但仍然像大锺敲打着石头,重重震响了他的耳朵。
或许,他不知道,他一直也是爱着她。
他以为她消失了他就解恨了,他的人生可以重新来过,可是他没有,他陷在回忆里,那些他以为被毁坏的幸福变得微不足道,只余下的痛楚是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总想着,他是恨她的,却原来,因为太爱,才刻骨地去恨。
红裙褂
家乡的风俗,在女孩出嫁的前一晚,家里会请人帮她上头,并别上一枝嫩绿的青柏枝。
这就是结果吧。
向来情深,奈何缘尽。
新郎不是紫城里的人,所以凌晨四点从德城里出发来接她。
朱芳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相信着,这个世界上只有幸福的人才能穿白s的礼服。她曾经很羡慕陈菲穿着洁白的礼服笑眯眯一步一步走向张烨。
她在旁边一直很安静的看着他们,如果不是陈菲一定和张烨要出国的话,她想她会一直安静下去。
面前的鞭炮突然有了夏花的艳丽,刹那闪现打断了她的思路。
那红s碎末很像陈菲那天在天台上妖娆的衣裳,一直剌眼到她最深远的心底。
少年暗恋的青气暗涩是重逢时缭乱枯死的枝叶,一半流逝给了时间,一半深埋进尘土。
艳红的是她身上的裙褂,周围全都是短暂的绚丽,抬头楼上窗边隐约的身影像水波一样在她四周荡开,激得她髻边的发丝高高扬起。
十年来所有不知是逃避还是相思,全都在她面前倾泻而下。
张烨站在三楼客厅的落地窗前,奇怪自己胸腔为什么憋得难受。
也许,是看到她头戴红花高髻,身穿着手绣龙凤图案的红裙褂的模样。
“咳!”他被烟呛了一口。
朱芳最讨厌了,从来不愿意留他喜欢的长发。
请她吃炒田螺她偏要吃炒粉。
让她陪去外面玩,她不理人,还向妈妈透露他的行踪,害得那天他爬在芒果树上跟妈妈僵持了半天。
那个,她口是心非,脾气僵得要命。好不容易自己要讨她的欢心请她吃雪糕,她却说她不要。
还有,还有,她两面三刀,一边对着自己相亲的男人轻言细语,却一直刻薄的面对他。
她最小气,为了一件不知道什么样的事,记恨了他三年。
自己不过骂了她几句,却十年没有她的消息……
张婷推开门,就看到哥哥背对着她站在窗前,手里夹着烟,一身恒久落寞的样子……落寞?张婷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今天不是那个女人出嫁的r子,哥哥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张烨听到开门声,转过身问:“什么事?”
“哦。”张婷这才从自己的迷思中惊醒,探过头看了一眼说:“这样恶毒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不好看,你还看什么。”张烨收起杂乱的思绪,瞥了一眼壁上的钟——六点,七点公司的司机就会来紫城接他。
他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自从那件事后,他也离开了家乡,直接去了特区工作,从一个租柜开始,现在已经是一家电脑公司的老总。
张婷继续啧啧出声:“哥,你看那女人又老又丑,居然还能嫁得出去。真是奇迹。”
她越说越兴奋,张烨听而不闻,随她说。
“哥你也要赶快娶一个老婆,外面那么多女的你就没一个心动的?那个什么科技公司的美女行政总监,身材很好哎!那个优雅得不得了的海归经理,听说x格很温柔,妈见过一面很喜欢她呢。还有你公司那个精明能g的女律师,时不时找我旁敲侧击问起你的情况……”
独角戏停了一下,一会儿又两眼放光。“我知道了,一定是哥知道菲姐姐明天要从美国回来的消息,哥想不到你那么痴情,专一呢。”
“那是以前的事跟我现在没有关系。”
张烨的语气很淡,但其中的肯定张婷是听出来了。
“烨子。”张妈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红的请贴。“刚刚那女人的弟弟来过。问我们家要不要赏脸去?真是的,还好意思叫我们家去。”
“去。” 再去看她几眼也好,犹自挣扎的心在角落里跌跌撞撞找到了出口。
张烨拿起车钥匙和外套就往外去。张妈跟在他后面叫:“回来,有什么好去的。没有撕烂扔在她脸上已经算好了。”他仿佛没听到似的。
在门口张妈恰好碰到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张爸。“他去哪里,怎么把我的车锁匙拿走了。”
张妈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你觉得咱儿子真得很讨厌朱芳吗?”她不答反问。
“别说他,我都讨厌。”张爸吹胡子瞪眼睛的说。
“可是他昨天一听到朱芳回来的消息,马上就去了天台找朱芳。”
“找朱芳?”张爸一副听到天方夜谭的表情,“别开玩笑了。就是因为她,咱儿子十年没有回过家。”
“我留意过了,他今天四点不到就起来,一直看着楼下。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张妈没好气的说。
“难道你以为咱儿子会因恨生爱?”张爸瞪大了眼睛高声叫道。
不会吧……那件事发生后,他没少骂过楼下的那家人。如果是真的话,儿子不是太没骨气了。
砰!楼下发出巨大的声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一个小时后。
“啧啧,这个月第三宗醉酒驾车。”j警面对着支离破碎的花车感叹道“真可惜了,那么漂亮的新娘子。幸好新郎不在车上。”
我欠的,来世归还。
欠我的,来世归还。
青梅祭
火光过后,朱芳就这样一直安静地躺在那里。
张烨突然明白她当年为什么拼尽了一切的疯狂,他现在又何尝不想。
闭上眼睛,可眼前仍然是她额头碰撞后不可遏制的血,艳红艳红。
想再见她一面的想法,在那刹那间破碎,变得遥不可及。伸手去抓,也不过是残余的碎沫。
十年的别离, 他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刚刚伸手想去抓应该属于自己一辈子的东西,最后手心却是空无一物。
病房窗外的y光很好,亮得有点剌眼。
就好像十几年前的那天。
那时他们不止是青梅竹马,还是楼上楼下的邻居。
学校午休时间
亮白的光刺着人的眼。
朱芳趴在桌上明是小憩,其实是在偷看武侠小说。
教室的后面,靠窗的位置,张烨正警惕地看着老师来了没有。
偶尔抿着唇,神情不悦地看着坐在前成的朱芳,有时在一旁低低的不知道在咒骂什么。
仿佛知道他的怨念所在,朱芳停止了看小说,笑睨了他一眼:“用得着像个老太婆一样小气巴啦的,上几次都是我帮你放风。”
“还你啦!被你念得大头了。”她突然把书一把塞还给张烨,幽黑的眼里尽是促狭的笑意。
这么乖,张烨来不及狂喜,感觉不大妙的一起往向前方望去。
…班主任。
“在g什么?学校一再强调,上学期间是绝对不许把课外小说带进教室的。”
哦呵,看小说当场抓获了。
老师的抽屉里即将多一本战利品,张烨的检查是写定了。
有什么事情抵得过朱芳的小心眼发作吗?
校后门在中山公园的边角上。
朱芳穿过光线充足的校体育场,走到y暗的树木丛林后,眼前一切有点朦朦胧胧以至于山下即便有户人家开着灯,她也是好几秒之后,才看见公园的墙上坐着一个人。
她摸了摸鼻子,认命吧!
张烨对着她微笑不语。
“唉——”朱芳叹口气,“来吧来吧,就当为你的小说报仇。”
她脸上的表情如此诚恳,“看你爬墙爬都累出汗来了。诺!擦擦吧!。”她自动自觉从书包里拿出手绢,可话音未落,就似有火烧着了她的脚一样,箭一般向反方向跑走。
张烨笑骂了句:“次次都这招,腻不腻啊!”脚一伸,帅气的跳下墙,紧追着她的身影跑了出去。
“停一下,大家算中场休息如何?”张烨大叫着,脚步却从来没有停过。
朱芳尖叫着,急转向另外一条小道跑去“不要!”在丛林间闪躲。
“等我抓到你。”他耸耸肩,“我欺负死你。”
欺负?多么强大的字眼,唤起人类对弱小的劣根x。
“你说要欺负我。”朱芳忽然转头对他露齿一笑:“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欺负?”
她停下了脚步,回过身,一头撞到他的胸前。
“只要你从了大爷我,穿金戴银都没有关系。” 下一秒,她贴上了他的唇。
离了唇后,张烨青筋暴起,声音因为处在变声期而有些低嘎:“男人婆,这也叫欺负。”
朱芳发誓她都看见他气得差点想跳起来。
他抱着她滚下了地,接触到她脖子的细滑的皮肤,嘴唇也微微发抖起来,身下的脸一点点的放大开来……
越来越近时…
“噗!”身下的朱芳喷笑出来,待张烨懊悔的放开手时,她早已是笑得缩成一团。
她拾起书包砸他:“什么都不懂吧!”
“是你的表情不对。”张烨咬牙切齿,“一般电视上演到这里,女人都应该吓得哭爹喊娘的。”
她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别泄气,估计是你还没有长高的缘故。”
他想了想有些不满,低咒了声。
及到两人和解的时候,星星已经出现在天空了。
两个穿着中学制服的少年,一位衬衫也是皱皱的,头发也因为方才的运动而显得凌乱,这个乱样子,没让他给人感觉脏,反而奇异的赋予他某种生机勃勃的气息。
微敞着的衣领和拉高的衣袖,显露出他结实的肌r线条,俊朗的眉眼还带着青涩没有令人心慌,但是已经预知,这个p小孩在成熟后会让许多妈妈为自己的女儿做媒。
另外一位是短短的直发,熨的一点褶皱都没有的制服,呵!是令别人迷失在标准乖学生的假相。
“烨子,我衣服上没有沾到东西?头上也没有吧?”路上,朱芳不停地问着张烨。
“恩,倒是少了东西”张烨的脸黑了一半“你的口水喷了哪么多,怎么还没有口g啊!”
“呃……”朱芳笑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很正经的说:“最后一句话,我打听到孙校花明天06:50分就会过来。”
“真的假的?上次又说会帮我拿到相片。”
“已经拿到了,只不过我还没有想到跟你换些什么东西。”朱芳苦恼地想千万不能便宜他。
“为了公平,我帮你拿阿牛的相片。”张烨喜滋滋的说:“你不是说最喜欢穷得只剩下钱的人吗?”
这次轮到朱芳的脸黑了一半,脑海中冒出一个穿花衬衣满面青春豆的男孩对着校园过道上来往的漂亮女生吹狼哨,耳边还有张烨兴奋的配音:“特别是他家除了钱多,玉也有很多,难得他不嫌弃你,记得要好好对他……顺便叫他把那块刻有长命富贵的绿玉送给兄弟我。”
“……他家的钱不算太多。”朱芳坚决的说,“你喜欢玉又不是我喜欢玉。g吗要牺牲我,不行不行。”
“那就阿信吧!”张烨两眼放光,“他家里不但有钱,而且不畏强权,特别是他胆敢在课堂上拿弹弓来s老师后又嫁祸给小美,简直是‘智勇双全’的最好诠释……”
“……烨子。”朱芳困难的说,“我决定无条件把孙校花的相片送给你。求你别再介绍人给我啦。”
成默(上)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不知我自己的心。
但凡少年,情不知所起,以为繁华是尽头。
拍遍阑g,而今识尽愁滋味。
往r俱往矣。
最终,到底是谁成全了谁?
“为什么到了最后会那么讨厌她呢?”
如果要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他自己都不搞清楚,后来才知道自己心意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高三那年的腊月。
那一天,早晨还是暖洋洋的太y,下午天变暗,虽不致于下雪,但学校的窗台上满满的落下了霜。
朱芳围巾带着淡淡的雪花膏味道,在他身后俯下身,在桌下握住他长了冻疮的手,罗嗦,解气的道:“叫你逞英雄,不带手套。想不到平时你脸厚,皮厚,没想到还会钻出这玩意。”一面说一面帮他上药。
那一刻也是听不真她在说些什么,她的围巾垂下一绺,无意拂到他的脸上,他拨出那绺围巾望着她脸上刻意做出的不屑,但掩不住眼睛的关心。
她的嘴巴一直都是这样的坏,有一年他偷着出去学游泳,出去很久不见人回来,朱芳着急,动用了一身的懒骨头勤快的骑着辆自行车找遍了城里的游泳池和城外的河流和水库,结果在水库找到学游泳时撞到石头受伤在流血的张烨,朱芳那时嘴巴一边刻薄他,一边偷偷流着眼泪帮他包扎。
可是来不及再深思一层,上课铃声已经响起,冷凝的空气穿过树梢,从教室的窗户里钻了进去,掀起了陈菲那头如云的长发,教室里有一小会儿的安静。
接着班主任介绍这是新来的转学生……陈菲。
众人鼓掌欢迎。张烨偷眼看着那头长长的黑发,陈菲颔首一笑,他似乎心动了。
陈菲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是啊!那样的小城里,来了一位从大城市转学而来的女孩,弹得一手好钢琴,真的就好象天鹅公主一样。张扬着全世界通用的美丽。
原本打算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的张烨追得很敬业再次一头扎进学海里,就像后来追星那样痴迷,也像小时候对变形金钢的那样执著。
所谓错过,就是她伤心的时候,他总是望着别处的风景,他看她的时候,她己经以为没有了以为。
这是很让张烨爸爸妈妈高兴的事,自家的孩子终于懂事啦!他们不祈望儿子能改变宇宙格局,或者是世界风云,要的是改变自己的命运。
因为陈菲这个好孩子的来临,烨子终于懂得了知识能改变命运的真理。
所以那一刻,陈菲的重要x可以和奥运会上的吉祥物比美。
而陈菲是有资格高调的女生,因为优秀。
从张烨家人众星捧月的拥着陈菲上楼时,朱妈妈总不停地瞧她,嘴巴里的羡慕啊,很是埋怨自己的女儿不够她聪明。
陈菲融入新班级不到一学期,期中考试的名次班级第一,年级第三。
可她自己不屑一顾,她讨论的是大城市里时兴的电脑,英语,芭蕾。还有外面广阔的世界。
没过多久,张烨变了,期中排名直追前茅。
他努力起来真恐怖,以前他是十足不知愁滋味的少年。
或许是爱面子的关系,朱芳很少主动理张烨。
虽然他就坐在她的后面,但他和陈菲有很多话题讨论,朱芳很不平。
忽而一天,熟悉的脚步声在后背响起,朱芳知道是张烨的。心里偷偷欢喜了一下。
张烨红了脸,凑到她耳边低声问,“菲儿差不多生r了,你说你们女孩子家都会喜欢些什么东西?”
朱芳捂着嘴麻利地道:“过几天我陪你选对耳环吧!你不是喜欢她吗,最好买对耳环拴住她。”
第三天张烨把自己手中握的东西拿出来看。
泪珠一样的珍珠在月亮下,发着冷冷的宝光。
但那样的情况下,比不上菲儿耳中晶莹剔透的钻石光芒。
他怔怔地看着她杏眼带笑,霞光异彩。
手一抬耳环就要丢到草丛里去,可是想想又把手收回。
花了钱的,不能白浪费,送人也行。
所以朱芳的抽屉里有了一对泪型的珍珠耳环。
七月,暑夏。
张烨终于如愿以偿和陈菲考进了佛城同样的大学。
八月,听着楼上忙忙碌碌收拾东西的脚步,朱芳已经闻到秋天的气息。
所以她一直感觉到很冷清。
“不管怎样,我都要努力追上菲儿的脚步。”张烨仰躺在天台的水泥地上,头枕在自己的手上,懒洋洋的开口道。
“好啊!阿姨会很高兴的。”朱芳坐在他身旁,仰头看着天空,漫不经心的答。头上的天空被分割成一块一块。她顿了顿,回过头去看他,“记得不要挤破了头。”
八月末院子里的芙蓉花锦绣一般,却蒙着凋谢的y影。
拉开窗帘,就看到张烨从楼上走到陈菲身边的优雅模样,完全不像他平r的随意,只是一个动作,她仿佛看到他脉博跳动的地方。
冷风吹过朱芳的脸,朝y的光芒照在张烨的身上,却只给她看到一个背影。
看着小桌上的镜子照出她腆着肚子的模样。真像一只犯傻的麻雀在偷窥。
她默默的看着站在窗外面的那一双俪影 胃里翻腾的厉害。
小心翼翼攥了那一对珍珠耳环,心情紧张的时候总要抓住点东西。
不过耳环不能攥坏的,不然以后怎么向烨子——她希望还有以后。
惴惴不安中,听见陈菲的声音,带着叹气:“张烨我们只是同学,以后请不要造成我的困扰。”她的声音很温柔,但是话里隐隐透出的高高在上。
为了这句话,她开始认真的打量陈菲。
心形的脸庞,大大的杏眼,瑶鼻下面是她这辈子最想要的樱桃口。
切!你以为你白里透红就能与众不同吗?
张烨长叹一声,“给我时间,再给我几年时间……”朱芳的心也被叹到冰川之中。
再给我几年时间,他说。叫人都不忍心听,他是那样高傲的人,居然承认了自己的无能。
他对陈菲——无人可以比的!
朱芳手脚冰凉,眼泪已经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狠狠擦了两下,听凭年少时那些感情腐烂在她的身体内。
同一天漆黑的夜里,朱芳伸手来握住张烨的手,拢在自己的掌心里。
她在他耳边温柔地说道:“ 我相信你能行的。”
所有你要的,我都心甘情愿去陪你去找。
他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我……是一直相信你。”
他终于开口说:“猪头芳你能不能不要再学她的语气说话。真是东施效蹙。”
她想他说得对。
想来她这样说的确可笑。
所以朱芳兀的扑到他的怀中,号啕大哭,““烨子—……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此去佛城经年,需是良辰美景虚设,纵有千种风情……”
“神经!”张烨一脚将唱戏的朱芳踹开,“你有病啊?!”
朱芳睁大眼睛问:“烨子,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哎,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宁笑白头翁莫笑少年穷,你现在是白发了,还是牙齿掉了,半夜三更叫我陪你在这里无病呻吟。我看你才是神经错乱。”
然后抬起手腕看表,啊呀呀,开灯开灯,鹿鼎记重播了。站起,急跑,爬入沙发,远程用衣叉子开电视,麻利再把声音调至适中。
片头一开始首先是海公公这厮对着电眼小宝哥狰狞的笑,呀呀的,已经无鸟一身轻了,还折腾个什么劲。
没多久场景一转,变成了小宝看着雪珂在痛苦的抽筋。
张烨忽然趴到她腿上开始哭,等他哭好了,她的裤子湿了一片,喂,这会让别人误会她生活不能自理导致小便失禁的。
所以朱芳眼冒怒火,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希望你坏了我健全的名声后,痛定思痛,改过自新,从此浪子回头……”
“不,菲儿……等我大学毕业后。”张烨对着朱芳喃喃自语。
心里有道伤痕划过。
不自信,绝不自卑,可是人也该有自知之明,陈菲是人中龙凤,锦衣玉食。而她,连灰姑娘都不如。灰姑娘只是活g多了被灰掩了天生丽质。起码还有令王子一见钟情的本钱。
可她有什么,她只有自己撑着自己。
所以朱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怪叫道“菲儿?恭喜你未老先衰得了老花眼病。但是我不管,先说说我的裤子怎么办?”
第二天。
游泳馆的温水池里,张烨一直在研究是横着还是竖着把朱芳给扔下去。
一般来说,他和朱芳都能保持良好的关系,所谓远亲不如近邻。
“张同学,”终于朱芳注意到身边的人已经开始变态,“都快要读大学的人了,心眼还那么小。”
这个人这个人还说自己心眼小?昨晚上她借口他弄脏了她的宝贝裤子,居然要求他三更半夜出去买宵夜补偿她。
补偿就补偿,她还要特特指定出了家门左走第一个红绿灯,然后再右转第二个红绿灯左拐后第三家店里的炒粉——多要香菜,不要葱,要酸菜不要花生,火候八分起锅!还要河粉和米粉炒在一块!!!
喷血,他一把将她按在墙上,怒火中烧。
“猪头芳,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他的手刚刚爬上了她的领子。
“禽兽!你敢动看看,我找陈菲告御状去!”朱芳抱住双肩义正词严。
然后她用力打了张烨的头一下,“喂,你发什么呆,还杵在这里不动,快出去买啊!”
他抬起手抚了抚额头。冷静,冷静。
他一直念着冷静走到指定宵夜档口,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觉身上一凉:“啊!”天哪,一盆洗碗水就这样泼到了他身上。
一股气浪刚从肺里喷发出来,张烨抬起头往水泼来的方向便想呵斥,可是档口老板马上陪笑道:“真是的,泼得显答答,烨哥儿看起还那么帅,那个免费,是不是多要香菜,不要葱,要酸菜不要花生,火候八分起锅!还要河粉和米粉炒在一块!!!”
算了;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唯有第二天教她游泳时找回面子和里子。
心动不如行动,女子与小人的综合体已经被他强势地拎了起来“以下那个台是不存在的;一atv,二atm,三tvb,四tv。答不出来我就把你扔下去。”
“是atm。千万不要扔我下去。”扔下去也行,能不能先给套个游泳圈。
“很好,第二题以下那道菜不是中国发明的:一;四个高兴的r团,二 ;有皱纹的铁牛r,三;克林炖莱温手撕j, 四;r桂n油冻。”一边一边开始扯掉她的手。
朱芳的手誓死不动的搂住他的脖子大声叫“克林炖莱温手撕j。”
“错了,哈哈,是r桂n油冻!一……二……三……哈哈哈。”
“啪!”一声朱芳被他整个扔到水面上,他一面欣赏水花一面开心的喊,“落汤j也是中国发明的。”
一个人的心动不是两个人的幸福。
爱你的心一直很安静,
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
埋没感情来j换偶尔看你一眼的权利。
第二天的中午,朱家饭厅。
朱父朱母闲话家常,朱芳一旁奉行食不语寝不语的古人信条在吃饭。
“对了!”朱父忽然想起,“好象那个叫什么菲儿的漂亮女孩今天走。”
一直闷声不响吃饭的人心里忽然一紧。
“你现在才知道,楼上家的烨子早追着她一起走了。”朱母笑呵呵的说,老公的消息哪够她的灵通。
“昨天听烨子哥说,阿姨和叔叔都很赞同烨子哥追她呢。”不甘寂寞的朱小弟朱林c了一嘴进来。
话音刚落,桌子上便有人使劲把碗一扔,气急败坏的跑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越大越没有规矩!”朱父愤怒,回来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来到张家。
开门的是张母“哟!是芳妹啊!什么事啊!”
“阿姨,烨子走了没有?”
“你有心了,他天没亮就拎着行李说要在车站等菲儿呢。”
她楞住了,心里面好像有一个小人开始拿着刀在挖她的r,不陌生,她以为她习惯了。就在陈菲来的时候,她已经痛过了一次,却从来没想过还能痛第二次。
车早就开走。
悲愤j加的朱芳拿起那对依旧发着冷冷宝光的耳环恨恨的扔到屋外面的水沟里。
连一面都不见她,张烨,我恨你。
三年后。
楼顶的天台。
蓝s的天空和薄纱般的白云充满着朱芳的视野,世界便这样不停的转动。
朱芳整个人都往后倒去,躺在水泥地面上,天空在她心里是出奇的开阔。
如果能看得见,或许还能用残酷的现实来克制自己。
可是人已经在远方,就会放任自己沉浸在柔软的幻想中。
她摸了摸心口,也许再久一点的时间,就不会痛了。
蹬蹬蹬蹬,有人跑上来的声音。
朱芳连忙坐起身,扭过身往通向y台的门口望去。
头发已经从以前的凌乱到现在整齐的一丝不苟,从前率x的衣服也是发展到没有一丝褶皱,从容而优雅的步伐跟陈菲越来越像。
她站起来,不甘示弱的昂起下巴,一步,两步……越来越近。然后,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她听见他在身后出过声。但听不真切。或许是她不想听。
心一直在跳动着,耳边贴服的碎发因距离越来越近曾悄悄的扬起,却又重新落下。
回到楼下家门口,刚开了铁门。
唔!家里怎么闹哄哄的。
爸爸捧着一杯热茶,端坐着和一个年轻人在聊天,妈妈还伪装成贤淑的家庭主妇在一旁倒茶递水。
见势不妙,正想转身离去。
可是朱妈妈已经看见她,马上用手拉住她的手,朱芳无奈的低叫:“妈……我还很小呢。”
“傻女儿,你已经21岁了,想当年我这个时候已经生下你了。”
妈!年龄是女人的秘密,不要老在大庭广众下公布她的岁数!
朱妈妈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女儿从小就爱和楼上家的烨子混在一起,结果高中毕业出来工作后好像忽然得了厌男症。老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有时楼上家的桦子回来,她连正眼都不看人家一眼。
看到朱芳回来了,朱爸爸对她的苦瓜脸视而不见,很开心的扯着她介绍说,“不认识他了,他是浩子,你三岁读幼儿园小班时和他一起睡过觉,当时出了幼儿园,你一边哭一边说,以后要做他老婆呢。”
朱芳听了差点掉到沙发下面去,爸妈真厉害,魔爪遍及各种关系中已经成长的男人。
后来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朱芳居然和浩子玩了几天,渐渐熟了,其实两个人都正在面对相亲的困境,所以索x联合起来哄骗家里的老人家。
星期六刚在外面游玩回来,习惯x走到天台,她刚好脱了外套,一手拎着,另一手便伸向门。
她一推开门便看见张烨。
张烨立于天台前,右手指缝间的烟无声无息的消逝。
“回来了,好玩吗?”张烨垂了垂头,反身笑问了一句,同时把烟捻灭。
“你……抽烟?”朱芳怪叫起来。
“不行吗?人是会变的,你也差不多三年没有理过我。”
“人是会变的?”学他的语气,然后拍拍额头,“我敢肯定我和另一个男人的恩爱的场面,让你联想到和陈大小姐的黯然场面。”
这样的话题张烨不准备进行下去:“陪我去外面喝杯酒吧!”
“天啊!张叔和阿姨要伤心了,烟酒不沾的五好儿子居然一夜之间什么都学会了!”
“陪,还是不陪?”
“告诉你,喝酒不好……”
朱芳话没说完,张烨便起身往门口走。
“去、去啦!”朱芳忙从后面跳起追上他,“讨厌鬼,三年不见还那么小气。”
张烨反手一拉扼住她的脖子“你不是更小气,三年前不知道我怎么惹了你,竟然敢一千零一夜都不理我。”
怎么也抗拒不了他的味道。
拍开他的手,拍开吧,拍开吧。
可是扬起手最后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这些年她以为自己理智多了,没想到还是跟飞蛾一样。
“嘿嘿!……别那么计较。”朱芳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好吧!我赔礼行不行,今天晚上我陪你喝酒到底。”
拒绝吧拒绝吧,烨子你要公正严明的发表:女孩子不可以夜不归家。爸爸妈妈会生气的。
谁知张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好吧!我也想知道你几年到底生的是什么气?”他侧眸浅笑,略带嘲讽。
“我……我……”就是你的错,自己还不知道。朱芳很不耐烦的大吼,“你患上了老年健忘症g我p事,我为什么要帮你。”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外面起码写了一箱的情信给那位陈大小姐,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是屡败屡战。
更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为了进入陈菲爸爸开设的巨邦公司一直努力着。
得逞了,如愿了,高兴了,那还要她理来g什么!!!
晚上第五杯啤酒下肚的时候,头已经晕忽忽的了。醉醺醺的男人睁着一双迷蒙的双眼:“菲儿那真是我做的企划案,不是陈聪的,那是我熬了十天通宵的结果,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朱芳很沉静的坐在他的旁边,化作影子。
他的醉眼中闪过傲岸之气“相信我,总有一天,别人不会以为我高攀了你。”
“我相信。”她笑得很温柔,也很讽剌。“我相信又如何?有用吗?”
张烨摇摇头。“没用。”他笑了出来,“你是猪头芳,也只有你会这样跟我说话。”
“为什么不去争取,如果你这么介意的话。”
他沉默了一会,才道“争功诿过,人之常情。我不是不愿意争取回自己的功劳。而陈聪是老总的亲戚,也是菲儿的表哥。何况,职场上争的不是一时,我宁愿在失败中学习下次成功的方法,也不会为了一时之快,而撕破了老总的脸面。”
“你的成长,陈菲愿意等吗?”
他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但磨刀不误砍柴功,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知道就好,起来。”她就用脚踢了踢坐在地上的张烨。“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
“g吗你总是那么粗鲁?”他问,“递个手拉我会死啊!”
“拉你起来。”随着话音,她瞬间的力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然后吐了下舌头,“果然醉鬼很容易欺负。”
“欺……欺负……”张烨推开她,自己站了起来,然后一个踉跄嘿嘿直笑,“不知道是谁欺负谁。”
他也不客气的将朱芳压在身下,一边乱亲一边胡乱嚷着:“猪头芳叫你小气……叫你小气……”
朱芳g脆把这个人推开,然后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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