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晨,一缕清透的阳光洒落在蓝府的後院,衬得满院植被上的露珠闪闪发亮。
蓝家的二少爷蓝瑜正在院中全神贯注地勾绘著一幅画,那画已完成了大半,画的便是这院中的景致,浓处笔触豪洒,但细致处却又j细明晰,十分生动。
这般清雅的环境,本该令人倍感舒适,可惜从隔壁不时传来嘈杂的声音,生生把人的心心情给毁了。
懒洋洋靠坐在凉亭一旁的大少爷蓝瑾无j打采地打了个呵欠,道:“这院子里这麽吵,你居然还能静下心来作画,我真是服了你。”说著又有些暴燥地朝墙那边横了一眼,“每天敲敲打打,g本是恨不把整个宅子拆了重建……”
蓝府位於洛川城北一处风水极佳的宝地,这宝地乃是洛川富商和高官纷纷向往之地,但能在这里购地建宅的却少之又少。除了蓝家,另外还有三座宅院,其中最大的一座便是蓝府隔壁的这一座,但这宅子常年冷清,只有几个下人打理,主人却从未露过面。据那宅中的下人说,他们的主人不日便会来洛川,虽不是长住,却会逗留一段时日,所以才要将宅子翻修一遍。
隔壁的宅子的主人是什麽人,蓝瑾其实一点都没兴趣。可偏偏,他和蓝瑜住的这个小院,与隔壁那宅子只有一墙之隔。那宅子翻新旧宅,整日敲敲打打,各种声音直接穿墙而过,将他们这个小院落闹得**犬不宁。
蓝瑜像是压g没听到蓝瑾的话,仍旧专注於他的画作。画基本上已经完成,他仔细看著画布,偶尔在不足的地方添上一笔。
“你倒是想得开,我们都被吵了大半个月了,我这段时间一直没睡好……你看看我这黑眼圈,走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被人揍了两拳呢!”
蓝瑜目光仍旧在画上来来去去,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蓝瑾深深佩服起他的耐x,叹了口气:“算了,和你说话真是找气受。”一边说著,一边起身,打算出去逛逛。
“哥,你要去哪?”原本正专注於画作的蓝瑜忽然出声。
蓝瑾瞪他一眼:“不打扰你,我出去转转。”
蓝瑜伸手从耳朵里掏出两砣棉塞,朝蓝瑾眨眨眼:“你刚刚说什麽?”
蓝瑾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还道蓝瑜定力深厚,能忍受隔壁那麽大的吵闹声,原来是把耳朵塞起来了,难怪刚刚同他说话他一句也不回,原来不是专注作画,是压g没听见。他看向蓝瑾的画布,见那画已基本完成,便道:“你画画完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蓝瑜偏头想了想,道:“我昨日听余平说千味楼里来了新厨子,做得一手好菜,不如我们去试试。”
蓝瑾听得眼睛一亮,道:“好。”
洛川城位於江南西北的一个偏远之地,县城依山傍水,风景宜人,有著江南城镇独特的清雅风貌。县城虽小,但城中民风淳朴,很是热闹。
蓝瑾本就生得好看,眉眼清俊,又十分英气,配上一身锦衣华服,十分的惹人注目。而他身边的蓝瑜,却是与他截然不同,蓝瑜与他是兄弟,却并不相象,他的长相更温润一些,加之极少出门,平日侍弄的也是琴棋书画这些雅物,气质更为淡雅。
兄弟两一出现在大街上,便招来不少人的侧目,就连那些摆摊的大娘们看到他们,也忍不住要多瞧上两眼,感叹一下蓝家这两兄弟生得出色。
蓝瑜年纪不大,x子却十分疏冷,又偏爱美食,一路上也没兴趣闲逛,拉著蓝瑾直奔千味楼。
两人才进千味楼,眼尖的夥计便迎了上来。千味楼的老板和蓝家兄弟的父亲是多年好友,蓝家兄弟又是千味楼的常客,那夥计十分机灵,问都没问,便将两人带到了楼上的雅间。
千味楼就建在城西的月亮湖畔,一侧的窗户正对著月亮湖,食客们可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窗外美景。
蓝瑾坐在窗边,看著窗外如画美景,有些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呵欠。
蓝瑜却没心思看窗外,窗外景色虽美,可是看了十几年,他早就厌烦了。他撑著脑袋看向蓝瑾,忽然道:“哥,我昨日听二娘说,城里的媒人来家里好几趟了……”
蓝瑾一阵无语,正要开口,忽见窗户底下一道黑影闪过,掠进旁边的树影里,又飞快地钻进了隔壁的窗户。
那黑影手脚十分利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无影。蓝瑾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
洛川县城民风淳朴,习武的人不多,那人装扮古怪,看起来身手不错,很是可疑啊。
“话说回来,你确实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了……”蓝瑜说著看向蓝瑾,本想从他那里找些认同感,不料蓝瑾压g没听他的话,一双眼直愣愣地盯著窗外。“哥,你在看什麽?”
蓝瑾回过神来,朝蓝瑜道:“我刚刚看到个可疑的人钻进了隔壁房间,看他那样子,搞不好是个通辑犯……”说著不待蓝瑜答话,已经跳出窗外。
蓝瑾穿窗而入时,正看到房中两个人影缠斗不休。其中一个人身著深蓝色长衫,另一个便是方才窗外的那黑影。
两人身手都十分敏捷,不过片刻功夫,便已拆了数十招。蓝瑾看得心惊,看那黑衣人的功夫,若真是通辑犯,恐怕也不是普通的通辑犯。
他正想著,那黑衣人却发现了他的存在,也不知为何,他竟然放弃与那蓝衣人缠斗转而来攻击蓝瑾。蓝瑾吓了一跳,忙出手反击。
蓝瑾的武功平平,对付一些小贼绰绰有余,对付这种练家子却很吃力。黑衣人出招奇特,速度飞快,蓝瑾招架不住,被他打了好几拳,渐渐败下阵下。
他有些气恼,朝那边的蓝衣人喊道:“喂,你快点过来帮忙啊。”
蓝衣人却似没看到一般,动也不动。
蓝瑾急了,边打边往蓝衣人那边躲,待终於躲到他旁边,便一把将他推向那黑衣人,朝那黑衣人怒道:“你要对付的是他,拖我这无辜人做垫背有什麽意思?”
他话说完,便听到一阵低笑从背後传来。他转过身去,才发现这雅间里竟还有别人。
☆、第二章
千味楼的雅间分为外间和里间,因为有些客人喜欢带女子来此寻欢,所以设了里间,外间和里间没有门墙相隔,而是竖起华贵的屏风隔开,便是方便客人作乐。
蓝瑾刚才在外间,所以g本不知道里间有人,听到笔声转过头去,才透过屏风看到里间竟有人。
他好奇地绕过屏风,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麽人,外面打得这麽激烈,他们竟还有心思寻欢作乐。
里间布置极为奢华,蓝瑾正眼望去,便见正中摆著一张软塌,塌上放著一张矮桌,酒菜齐全。一个面色冷峻的英俊男子坐在矮桌的一旁,他一身黑衣,但蓝瑾一眼便看出那衣料乃是上上之品,并非一般富家公子穿得起来的。他身旁靠坐著一个衣衫不整的豔丽女子,那女子明眸皓齿,柔媚异常,她一边在黑衣男子耳边轻声细语,一边替他倒酒。
软塌的一旁,立著个神色严谨的少年。自打自己闯进来,这少年的一双黑目便紧紧盯著自己,但却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在如此混乱的情形之下,那个男人仍能安之若素,g本不像是专门来此寻欢作乐的富家公子。他隐隐觉得,这人不是他惹得起的。
蓝瑾忽然为自己的冲动後悔起来。
他正想著要不要赶紧离开,那黑衣男子却忽然抬眼朝他看过来。
那是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眼瞳黑亮如珠,他冷冷地看著蓝瑾,眼中没有一丝情绪。他明明没说什麽,也没有任何动作,但蓝瑾却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老鹰盯上的猎物一样,在凌厉的视线之下,完全无法动弹。
他暗自咽了咽口水,拱手道:“在下乃是洛川城的捕快,无意冒犯。刚刚在下见那黑衣人偷偷进来,才跟进来看看,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说著便要脚底抹油。
可他才一转身,还没踏出一步,便觉脖子上一凉。
一抬眼,见方才还立在一旁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手中一柄长剑正架在自己脖子上。
床塌上的那男子冷冷地盯著他的眼睛,道:“你当真是捕快?”
蓝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正将剑刃逼近自己的少年,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凉意。他咽了咽口水,道:“我骗你做什麽。”
黑衣男子眉毛都不动一下,冷声道:“我凭什麽信你?”
蓝瑾眉毛一挑,不满道:“你到外面随便拉个人问问就知道我骗没骗你了。”说著又不甘心地低声咕哝,“我好心来帮忙,不仅被人打,还要被你的手下威胁,真是好心没好报。”
这时,靠在一旁的那美豔女子忽然开口道:“咦,真的是蓝捕头?”
蓝瑾一愣,朝那女子望过去,她生得很美,皮肤白皙,一双勾魂眼波光流转,大概只要见过她的人都不会忘记她的长相。但蓝瑾想了许久,硬是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於是开口问道:“姑娘认得我?”
那女子掩嘴笑道:“这洛川城里的姑娘,有哪个不认得蓝捕头的。”
蓝瑾嘴角一抽,有些无语。
那女子甜甜一笑,朝黑衣男子道:“蓝捕头是我们洛川县里的神捕,沐公子可不要为难他。”
见那女子为自己说话,蓝瑾顿时心生感激,冲她笑了一笑,又瞪了那黑衣男子一眼,道:“你听到没?”又朝一旁的少年道,“快放开我。”
黑衣男子淡淡地道:“放了他吧。”
少年闻言,收回了剑。
蓝瑾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一声巨响,声响是从外间传来的,他立即跑了出去。才转过屏风,便看到那黑衣人被蓝衣中年人一剑刺中了喉咙,倒在地上,喉咙里涌出的鲜血浸染了一大片地面。
蓝瑾虽身为捕快,却从未亲眼见过别人杀人。此时亲眼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竟呆住了。片刻之後,他一个激灵,朝那蓝衣人怒道:“你竟敢在洛川县杀人!跟我去衙门。”说著便要动手。
蓝衣人看他一眼,转身走到里间,朝黑衣人道:“公子,属下是否有必要去一趟?”
黑衣人沈默了片刻,才道:“既然已暴露了,就去一趟吧。”
蓝瑾惊得瞪大了眼,他原本还担心自己不是这几人的对手,想擒住他g本不可能,没料到这人竟如此配合。
那蓝衣人点点头,便转过身来朝蓝瑾道:“走吧。”
蓝瑾惊疑地问道:“你……你当真要和我去衙门?”
“自然。”
蓝瑾皱了皱眉,有些迟疑起来。这人如此大方地表示要和他去衙门,可见他并不怕被抓,为什麽不怕?他偷偷看了那黑衣人一眼,见那黑衣人连脸色都未变,就著那美豔女子递到嘴边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蓝瑾心里有些打鼓,看这人从容淡定的神态,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贵气,恐怕身份不低,至少,在他眼里,一个小小的捕快g本不算什麽,就连县令,在他眼中恐怕也不值一提。
他正犹豫著,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蓝衣人愣了一下,朝门口看去,眼底忽然掠过一抹杀气。他沈声道:“谁?有什麽事?”
外面的人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大声道:“哥,你在不在里面?”
阿瑜?蓝瑾一愣,忙过去开门。果然见蓝瑜站在门口,“你怎麽找来了?”
“我许久不见你回来,所以来看看。”蓝瑜一边说著,一边朝屋中看去,却被蓝瑾迅速挡住了视线。他皱了皱眉,道:“这屋里怎麽有股血腥味?”
蓝瑾忙拉著他出去,打起了马虎眼道:“哪有什麽血腥味,是酒味。”
蓝瑜白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已经看到了,那屋子里有死人。”他语速很慢,显得漫不心经,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有人死在他面前。
蓝瑾一阵无语,他素来知道他这弟弟很冷淡,对自己不在意的事毫不上心,却不想他竟然冷淡到这种程度。一般人看到死尸,都会震惊一下吧?
蓝瑜见他不说话,又自顾自道:“你抓到凶手了?”
蓝瑾点点头,道:“我正要送他去县衙,你……”
蓝瑜温和道:“你有事便去忙吧,我吃完饭会自己回去。”
“那你小心些。”
蓝瑜嫌他罗嗦,摆摆手转身走了。
蓝瑾见他离开,便转向蓝衣人,道:“走吧。”
将蓝衣中年人带回衙门,蓝瑾本以为县令会直接将人关进牢里,没想到县令不仅没将人关起来,还邀到内堂密谈。
密谈的内容蓝瑾只是不知,只知道最後那人安然不恙地出了衙门。蓝瑾对县令有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第三章
几日之後,蓝瑾便将当日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彻底,却不料不过几日,竟又碰到当日千味楼里的几人。只不过,这次的地点有些特殊,是在县衙里。
这日蓝瑾才巡街回来,便听衙里几个衙役和捕快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他一时好奇,便凑过去问道:“什麽事这麽热闹?”
“前两日县令大人接到密令,说是有个身份神秘的大人物来洛川办事,令县令大人好生看顾,县令大人派我们查访了两日,才找到那人的落脚处。本来是想亲自去拜访,不想那位大人物先一步来了县衙。大人此时正在招呼他呢。”
蓝瑾很不以为然:“什麽大人物?会到这麽个小地方来的,至多也就是个知州……”他看一眼正闹纷纷的几人,“这事与你们有什麽关系?你们聊得这麽热火朝天的?”
“听说是个京都里来的,恐怕不止是知州,你没有看到县令大人对他们那毕恭毕敬的态度,我还从没见他对谁这般讨好过呢。”
蓝瑾翻翻白眼,小声道:“他对我爹也挺恭敬的……”
他旁边的捕快没听清他的话,也没追问,而是道:“县令大人为了邀功,决定在那人留居洛川期间,安排巡捕房里的人轮流给他们当护卫,以保证他的安全……”
蓝瑾冷哼一声:“那人既然位高权重,总不至於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吧?再说,以我们的功夫,派去能顶什麽用?恐怕到时候得成人r盾牌了。”
那人叹道:“别人需不需要是一回事,大人表不表忠心却是另一回事。”
其他几人连连附和,还有人道:“说不定做得好,还能升官……”
蓝瑾撇撇嘴,道:“做梦去吧。”
就在众人调笑的当口,县令已经和传说中的大人物出来了。
这县令是个有点肥胖的中年人,为人不算正直,爱贪些钱财,倒也没做过鱼r百姓的恶事。此刻,他弓著腰身,一脸毕恭毕敬,恨不得将脸都贴到地上,明明难受得要命,身子却是越俯越低,生怕一抬腰就显得自己不够谦恭。
蓝瑾本来看著县令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几乎要笑出来。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了县令身後的那个男子。
那男子身形挺立,一身华贵紫衣,神情冷峻,一双黑眸深邃沈静,寒气逼人,令人不敢同他对视。和他一比,在他身旁的县令简直是卑微低俗到了尘土里。
如此出色的样貌,蓝瑾自然不可能忘记,那正是那日他在千味楼里见过的的黑衣男子,只是那日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所以即使看到他的相貌,却远不及今日在天日之下这般光彩夺目。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男子扭头朝人群里看了过来。
蓝瑾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去往後退了退,尽量不让他看到自己。他没想到,自己当日的猜测竟成了真,这男子果然身份不低,甚至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高一些。
想到自己当日的莽撞行为,不禁後怕起来。虽然当日他没得罪这个人,可是他却将他们的属下当成凶手,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呢,他差点将他们的属下送进牢里,这两人会放过他才怪。
“这些就是巡捕房里的捕快,身手都是一流,小人正是打算派他们给公子当护卫……”
听到县令的话,蓝瑾浑身抖了一抖,尽量缩著身子希望自己不要被那人发现。
紫衣男子冷冷地瞥一眼县令,没有说话。
县令抬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又谄媚道:“公子不需要护卫也行,将他们招进府里做下人也行,尽管使唤便是。”
这话蓝瑾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心下一怒,暗骂县令昏庸。他们可是捕快,不是下人,什麽叫尽管使唤?
他一边骂著,一边恼怒地瞪向县令,却不期然撞上了另一个人的目光。
明明是一双绝顶漂亮的眼睛,目光却幽深冰冷,仿佛那双眼底藏著一口深水井,冻结著千年寒气。
蓝瑾被他盯得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子寒气直蹿上脊背。
紫衣男子却只是随意一扫,对上蓝瑾的视线,微微停滞了片刻,便又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好像g本不认识蓝瑾一般。
蓝瑾原以为他认出自己,正紧张得不知所措,见他又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他。”
绣著暗花的衣袖抬起,修长干净的食指抬起,直指向正目瞪口呆的蓝瑾。
县令一时没会过意来:“沐公子的意思是?”
紫衣男子道:“你不是说要给我府里派两个下人麽?我要他!”
蓝瑾闻言,惊得差点跳起来,失声叫起来:“什麽?”他是蓝家的大少爷,这件事全洛川都知道,就算在县衙当差,县令也不敢给他脸色瞧。让他去当下人?开什麽玩笑!
县令也急了,蓝瑾当初进县衙当差,他收了蓝家老爷不少好处,答应他要好好关照蓝瑾;再者,蓝瑾乃是大少爷出身,平日里衣食住行都有专人伺候,他哪会伺候别人?若真让他去沐府,一个不好,得罪了这位大人物,死的恐怕就是整个县衙的人。这麽想著,他急忙解释道:“蓝瑾是蓝家的大少爷,没伺候过人,若派他去,只怕会得不周到,不如……”
紫衣男子道:“莫非史大人想反悔不成?”他明明轻描淡写,但说出来的话却透著森森寒气。
县令只觉得浑身一个哆嗦,本就不甚高大的身子立时矮了一大截,他忙道:“小人不敢,公子选中他,那就他吧。”
蓝瑾闻言,肺都要气炸了,这县令也太没原则了!
他气势汹汹地瞪向县令,很想发作,但他也知道那紫衣人他得罪不气,只好忍气吞声。
县令虽然答应了紫衣男子,却还有些良知,便走过来拉著蓝瑾,嘱道:“你先委屈两天,过两天我便派人将你替换出来……”说著,又压低了声音嘱道,“这人身份尊贵,我们都得罪不起,你如果惹出什麽事来,我可保不了你。”
蓝瑾早已料到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好看向眼那紫衣人,道:“我去!”你可千万别後悔!後面这句咬牙切齿的话,他咽在了肚子里。
☆、第四章
仗势欺人的混帐!
一想到接下来要给人端茶送水,蓝瑾就恨不得拿剑在那人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再丢在洛川县的城楼上暴晒几日。
坐在华丽马车里的紫衣人自然是感兴不到他怨毒的目光,自顾自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此时正是下午,明晃晃的阳光洒落下来,将整个洛川城都照得暖融融的。街道车水马龙,小商贩的叫卖声不绝於耳,偶有贪玩的孩童穿街过巷,一派安乐平和的景象。
由於蓝瑾他们前面那辆马车实在太过华丽抢眼,而且一行人又队伍庞大,沿街行来,十分的惹人注目。以至於沿途一直有人侧目,有些还私下议论,纷纷猜测著这车上坐的是什麽人。
蓝瑾黑著脸,和另一个捕快丁颉骑马跟在後面,心里将车里那人骂了千百遍。
在咒骂中,马车终於在一座大宅前停下来。
与蓝瑾一起的来的丁颉见状,十分机灵地去马车旁候著。谁料他才靠近马车,便被人拦住。
丁颉顿时有些尴尬,道:“我只是想……”
他话还没完,便被那人冷冷地打断:“不必。”
蓝瑾看他一眼,这才认出来,他那日在千味楼里的蓝衣人。但他今日换了一身青色绵缎长袍,虽然表情仍旧有些冷淡,却多了一分儒雅之感,看起来亲切了不少。
紫衣男子下了车,连看也不看立在一旁的蓝瑾一眼,便朝著府门走去。
不久,随行的人都陆续进了府门,唯有蓝瑾与丁颉还留在门口。
沐府的大门口修得极为壮观,府门口是一大块铺地大理石的空地,再往前,沿阶而上,大约二十来级,便是大门。大门修得又高又宽,大门两旁,各立著一只威严石狮,最上方的石匾上,刻著两个遒劲的大字──沐府。
丁颉仰头看著眼前的情景,惊得张大了嘴,道:“我在洛川县待了这麽久,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洛川竟有这般宽敞大气的宅院。”他说著正要往台阶那里走去,却忽然又退开几步,左看右看,皱眉道:“咦,这地方怎麽这麽眼熟?”
蓝瑾要笑不笑地望著他:“你也觉得眼熟?”
丁颉点点头。
蓝瑾哼哼两声,道:“沿道这条街道走到尽头,然後右拐,那里会更眼熟。”
丁颉纳闷:“那里是什麽地方?”抬眼朝街道尽头望去,猛地一拍脑袋,惊道,“那边不是你家大门口麽?”
“不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令丁颉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沐府的宅子修得十分漂亮,处处显示著其主人的富贵和奢豪。
蓝瑾才进院门,便迎面碰上了一个中年人,这中年人一身玄黄衣衫,唇上留了一小撇胡子,眼中含笑,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
蓝瑾和丁颉还未开口说话,中年人便已笑著开口:“两位便是从县衙里来的吧?”
丁颉点点头。
中年人笑道:“我叫莫新,府中的事务暂时都由我打理。”
丁颉从善如流:“原来是莫总管。”
莫新将他们打量一番,又刻意把蓝瑾好好打量了一番,这才道:“其实我们府里并不缺下人。”
蓝瑾很想翻白眼给他看。他当然知道这里不缺下人,只是那沐景殊要整他,他有什麽办法?
丁颉朝莫新笑道:“我们乃是奉命来办事,莫总管随便派些事给我们做便是……”
莫新垂下眼,思索了片刻,忽然道:“别的地方不缺,倒是厨房里缺两个帮忙的。”
蓝瑾的脸立即黑了,他是大少爷出身,从未做过家事,但小时候却做过一桩蠢事。那还是他七岁时,因为贪吃,和蓝瑜去厨房里烤红薯,结果不幸著火,虽然人没事,却差点将整个宅子都烧光,从此之後,他对厨房便有著说不出的恐惧。如今听莫新说要让他去厨房帮忙,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莫新却不知道他的心思,笑眯眯地道:“我让人领你们去厨房。”
蓝瑾犹豫了片刻,道:“莫总管,可不可以给我换换?”
莫新愣了一愣:“换什麽?”
蓝瑾转了转眼珠,胡乱编道:“莫总管不知道,我五行缺水,算命的说我不能进厨房那种火气旺的地方……”
莫新故作惊讶:“真的麽?”
蓝瑾点头。
莫新想了想,道:“既然如此,你就去伺候二公子吧。”
蓝瑾一怔:“二公子?”
“我们府里头有两位公子,二公子是今日去县衙的,另外还有一位大公子,因为有些病症,所以不方便出门。”
所以,二公子就是那挨千刀的沐景殊麽?
蓝瑾不禁仰天长叹,伺候他还不如去厨房帮忙呢!
这座大宅修得十分漂亮,前院与大厅大气华贵,气势非凡;後院则修得清幽雅致,景致宜然,十分适宜居住。
後院开劈出两个别苑,东厢的别苑与蓝府的西厢邻近,称之为观月阁,是沐景殊的居所。另一间别苑是沐景殊大哥沐景昊居住的听风阁,与观月阁相隔不远,中间隔著一条人造河,一道水上长廊连通了两间别苑。
将整个宅院参观一遍之後,蓝瑾又是一番咬牙切齿。他万万没有料到,这观月阁居然与他自家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而这段时间一直吵得他睡不好的声音,就是这边修整宅院发出的,至於修整宅院的原因,当然就是沐景昊和沐景殊那两人要来。
他和沐景殊一定是前世有仇!
蓝瑾y沈著脸,一边骂著一边往观月阁走去,才进院子,便看到沐景殊正在院中练剑。
他早已换了一身衣服,这次穿的是黑色颈装,没了白日里的非凡贵气,却显得有些桀骜不驯。
一柄银色长剑握在手中,刷刷刷几下,凌利的剑气立即扑面而来,满院的树枝,都因著这无形的剑气簌簌摆动。他的招式十分沈稳,一招一式即灵巧迅捷又极具力度,这让练了二十年剑术的蓝瑾不由得看得双眼发直。
蓝瑾自小就爱习武,如今见他剑法凌利,招式优美,不禁心里有些痒,一时间竟忘了沐景殊的身份,只想同他比试一番。这麽想著,他走到长廊边,将手中的饭菜放下,捡了g长短适宜的树枝,脚下一滑,飞身掠到院中。
沐景殊虽然专注於练剑,但并非没有留意到蓝瑾进来,只是并未放在心上。见他忽然冲了过来,不禁一些惊讶。
蓝瑾丝毫不给他惊讶的机会,手中的树枝灵巧地刺向他的肩胛,沐景殊猛然回神,身子灵活地一侧,躲过蓝瑾攻击的同是,右手迅速出招,速度快得令蓝瑾措手不及,抬起手中树枝去挡。
待他回来神来时,便看到自己手中的本就不chu的树枝被一剑从中间劈开,分成了两g细条,而他握在手中的那一截,竟还完好无损。
这样厉害的剑法,蓝瑾还从未遇上过。
他震惊无比的看著沐景殊,已找不到什麽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沐景殊早就收了剑,见他失神,冷冷地道:“我饿了。”说著,便转身进了屋子。
作家的话:
t t 前天和昨天都发了文,不知道为毛前台没有显示。。。泪奔啊。。。
弄了半天没弄好,於是删了重发。。。
☆、第五章
将饭菜放到桌上,蓝瑾便退开两步站在一旁看著。他虽然没有当过下人,但自己便是大少爷,自己家里的下人怎麽做,他便怎麽学。
不料,沐景才看了一眼饭菜,便道:“你先吃。”
蓝瑾一愣,难道置信地盯著他:“你说什麽?”
“试毒。”
“什麽?”蓝瑾惊得瞪大眼睛,大声道:“你怀疑我下毒害你?”
沐景殊冷冷地!他一眼,道:“这是下人必须做的。”
蓝瑾撇撇嘴:“我家的下人从来不做这些。”
“我家的规矩不一样。”沐景殊说著抬眼朝他看过来,明明是冷漠的眼神,却仿佛蓄含著一股巨大的威慑力。
“你……”蓝瑾不得不屈服於他的眼神压力,只好气哼哼地道,“你们家的规短真是恶心,主人居然要吃下人的口水。”
一边说著,一边大摇大摆坐到桌旁,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放进嘴里。
沐景殊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一语不发。待蓝瑾将所有的菜都尝过一遍之後,他仍旧没有动一下。
蓝瑾道:“你看,我没事。”
沐景殊点点头。
“既然没毒,你为什麽不吃?”
沐景殊看他一眼,沈吟了一下,这才拿起了筷子。
蓝瑾见他动筷,才想到自己这一天因为气恼的原因几乎滴水未进,早就该饿了。加上他刚刚试菜,只觉得这些菜十分的合他的口味,於是看著看著,不禁有些食指大动。但他多少还知道些规矩,做为下人的自己是不可以和沐景殊一起吃的。
沐景殊虽然没有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他抬头看了蓝瑾一眼,只见他炯炯有神地盯著桌上的菜,漂亮的眼睛里绽放著奇异的光彩。他沈思了片刻,忽然道:“陪我一起吃吧。”
蓝瑾一愣,有些亳异地道:“你说什麽?”
沐景殊道:“坐下来,陪我吃饭。”
蓝瑾眼睛一亮,道:“好。”他喜滋滋地拿起筷子,才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道:“你真是个好人。”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接来的两天,蓝瑾都过得顺顺利利,不仅每天同沐景殊一起吃饭,相处还甚是融洽。但很快,沐府就发生了一件事。
事情的起因是沐府後院里养的一条狗忽然死了,这本是小事一桩。不断莫总管觉得事情离奇,便派人调查,查得的结果很令人震惊,原来那狗竟是中毒而死。再往深里调查,才发现厨房里的大米里被人下了无色无味的慢x毒药。
这件事闹得很大,莫总管将全府的人都调查了个遍,厨房里的人全都换了。只是,厨房里的大厨却因为有事推迟一天才到。
於是,这天掌厨的人变成了被赶鸭子上架的丁颉。
当蓝瑾同往常一样,拿起筷子给沐景殊试菜时,悲剧发生了。
那菜才放进嘴里,他便当即变了脸色,也顾不得沐景殊在旁边看著,扔了筷子便吐了出来。
实在太难吃了!
蓝瑾真想仰天长叹,他实在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丁颉的厨艺竟能差成这样!那一口菜进了嘴里,酸麻苦涩,别说下咽,恐怕嚼上一嚼就要丢掉半条命了。
沐景殊见他面露痛苦之色,道:“有毒?”
蓝瑾呕了半天,终於把嘴里那股奇怪的味道清理干净,听到沐景殊的声音,扭过头没好气地道:“要是真有毒,我早死了!”
沐景殊道:“当真如此难吃?”
蓝瑾痛苦的哀叹一声:“实在太难吃了,别说跟以前的厨子比,就连我家厨子的一半都比不上。”说著,忽然眼睛一亮,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的饭菜绝对好吃,也肯定不会有毒。”他说著一把攥起沐景殊的衣袖,将他拉出了屋子,指了指别苑东面的那堵墙,道:“我们去那边。”
两人跃上墙头,恰好看到蓝瑜正坐在院中看书。
蓝瑾听到声音,抬眼望来,正好瞧见立在墙头两个挺拨俊逸的人影。
看到蓝瑾,蓝瑜不禁喊道:“哥,你站在墙上做什麽?”
蓝瑾飞身落在蓝瑜跟前,道:“阿隃,我有客人,你叫余安去厨房弄些吃的过来。”
蓝瑜看了一眼他身旁的沐景殊,十分听话地点头。
蓝瑾扭头,正要招呼沐景殊下来,却发现他已站在自己身後,正用极其诡异的眼神盯著自己。“这里是你家?”
“正是。”他说著撇撇嘴,道:“你别装作一副很意外的模样,若是没有调查清楚我的家底,你敢让我去你府上当下人?”一边说著,一边将他领进了屋。
不多时,蓝瑜便领著余安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余安手里的捧著的饭菜。
蓝瑾本来不是很饿,这会儿闻到饭菜,反倒觉饿了,不待余安把菜摆好,便拿了筷子要开动。
蓝瑜不待他夹菜,便暗自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出去。
蓝瑾有些奇怪,朝沐景殊笑了笑:“我去拿点酒来。”便同蓝瑜一同出了门。
出了院子,蓝瑜才开口问道:“哥,那人是谁?”
蓝瑾也不打算瞒他,将那沐景殊的特殊身份和自己到隔壁当差的事大略讲了一遍。谁料蓝瑜听完竟是大吃一惊,道:“什麽?你竟然去给他当下人?”
蓝瑾无奈点头。
“那你去跟他说你不做了。”
蓝瑾叹气:“有用的话我就不用这麽烦了。”
蓝瑜郑重道:“那我去说。”
蓝瑾一把拉住他:“别,我自有我的打算。”顿了一顿,又道,“这事你先帮我瞒著爹和二娘她们。”
蓝瑜一脸不同意,道:“哥,你是蓝家的大少爷,何必要去受别人的气。”
“放心,你哥我又不是小媳妇,哪有人敢给我气受。”
蓝瑜想了想,道:“好吧,我先帮你瞒著,但如果他们欺负你,你可别硬撑。”
“我知道。”
☆、第六章
蓝瑾抱著两壶窖藏多年的好酒进屋时,发现余安正站在屋外,不由得有些奇怪:“你不伺候客人吃饭,站在这里做什麽?”
余安一脸委屈:“那位公子让我出来的,我又不敢走开,只好站在门外。”
“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蓝瑾说著,抱著酒进了屋,那桌上的饭菜,果然同预料中一般没有动过。他将酒放到桌上,一股屁坐到沐景殊对面,道:“你在等我给你试毒?”
沐景殊没作声。
蓝瑾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感叹,自家厨子的手艺比起丁颉真是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待他将所有的菜都试过一遍,沐景殊才拿起筷子。
蓝瑾嫌弃地看他一眼:“这里又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你瞎担心什麽?吃个饭都得这麽小心翼翼,活著不累啊?”说著,拿起壶酒倒了两杯,看了沐景殊一眼,“我先喝给你看。”
说著,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後将另一杯递给沐景殊。
沐景殊没有说什麽,接过了酒杯。
蓝瑾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这可是我家酒窖里窖藏了二十年的竹叶青,我爹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给人喝呢。”
沐景殊轻抿了一口,过了一会才道:“确实不错。”
蓝瑾拿起酒杯同他撞了一下,道:“那我们今日便喝个够。”说著便又是一饮而尽。
沐景殊淡淡地看他一眼,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爽快!”蓝瑾一边叫好,一边又给他倒酒。
两壶酒很快见底,蓝瑾又让余安去酒窖拿了几壶,两人吃吃喝喝,不知不觉,菜吃得差不多,酒壶也空了大半。蓝瑾只觉得晕呼呼的,趴在桌上嘻笑著道:“我很久没有喝得这麽尽兴了。”
趴在桌上的沐景殊没有应声。
“喂……你还能喝吗?”蓝瑾的脚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沐景殊迷迷糊糊地应道:“当然能喝……喝……”
蓝瑾痴笑道:“好,继续喝……”说著,拿起桌上的空杯往沐景殊手中的空杯碰了一下。
沐景殊醉得不知东南西北,听到杯响,拿了空杯便往嘴里灌。
蓝瑾见他这样,不禁大笑,笑过之後,又醉醺醺地问道:“喂,沐景殊,你究竟是什麽人啊?”
“我?我是王爷……”
王爷?
蓝瑾一震,脸上的痴态立即褪去,他坐直身子,双眼牢牢地盯著趴在桌上醉醺醺的沐景殊,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他拖著沐景殊喝酒,本是想灌醉他套一些话,最好是能套出些他的秘密,这样就不用再给他当下人了。只是他没料到,竟从沐景殊嘴里听到这麽惊人的话。他若当真是当朝王爷,为何跑来洛川这个小地方?
沐景殊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道:“再去拿酒来……来……我们接著喝……”
蓝瑾转转眼珠,问道:“你真是王爷?”
“当然……我是当朝皇帝亲封的明宣王,呵呵……”他一边说著一边痴笑,与白日里冷冰冰的模样截然不同。
蓝瑾听他这般笑著,只觉得十分有趣,伸手往他脸上戳了戳,笑道:“没想到你平时冷冰冰的,喝醉了竟然是个话唠……那,王爷为什麽要来洛川这个小县城?”
“来……来找人……”
蓝瑾又是一惊:“找人?找什麽人?”
沐景殊低声咕哝了一句,蓝瑾没听清,便追问道:“找什麽人?”
沐景殊又迷迷糊糊地咕哝著,蓝瑾竖著耳朵,却完全听不清,便起身走到他旁边,将耳边附过去,又问道:“你再说一遍,我听不清……”
沐景殊痴痴地笑了笑,道:“好,我告诉你……”扬起脑袋,伸手搭上了蓝瑾的脖子,往自己脸旁拉了拉。
他的脸有些发红,微眯著眼,目光却是格外清澈,仿佛注了水一般清亮异常。俊美的脸上挂著痴傻的笑容,显得有些呆,却不景响他俊朗。
蓝瑾本是为了听清他的话才靠近,但忽然被他拉得脸挨著脸,还四目相对,一瞬间只感觉到沐景殊嘴中的热气扑面而来,相贴的脸颊顿时热得发烫,连心跳都变快了。
沐景殊直愣地盯著蓝瑾,脸上的笑容更加痴傻,然後,他开口道:“小瑾,你真好看……”说著,捧著蓝瑾的脸便吻上了他的唇。
炙热的唇,浓烈的酒气,如狂风暴雨一般卷进嘴里。蓝瑾被突如其来的吻惊得魂飞天外,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忘了反抗。
灵活的舌在口腔里狂烈地舔吮横扫,直吻得蓝瑾唇舌发麻。
过了好一会,蓝瑾才终於从剧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即挣扎著反抗,用力去推沐景殊,岂料这醉鬼力气大得很,无论他怎麽用力,都推不动。
正无计可施之时,忽然感觉到有什麽东西被沐景殊的舌头堆入他的喉咙,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那东西被吞了下去。
蓝瑾全身一震,再也不顾眼前的人是不是醉了,反手一掌便朝他拍去。
而刚刚还醉得像是坐也坐不稳的人,忽然脚下一滑,带著身下的椅子一起退开几步远。失去了支撑和扶持,蓝瑾顿时跌倒在地。他咬咬唇,飞快地跳起来,怒目直视著几步外的沐景殊:“你装醉骗我?”
沐景殊全无醉意,脸上虽然仍有些红晕,但表情却是冷硬异常。他居高临下地看著蓝瑾,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你先骗我的。”
蓝瑾一阵心虚,质问道:“你……你刚刚给我吃了什麽?”
“一种足够要你命的毒药。”
☆、第七章
“你想怎麽样?”蓝瑾後退了两步,靠在桌边,气得直咬牙。他之前还觉得沐景殊是个好人,自己真是瞎了眼了!
“你放心,我不想要你的命。你若是想活命,就答应我一件事情。”
蓝瑾立即警觉地瞪他:“什麽事?”
沐景殊眯起双目,盯著他瞧了好一会,才一本正经地道:“做我的男宠。”
“什麽?你不是喜欢女人麽?”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沐景殊身旁的明明是个女人。
不对,问题的重点不是这个!蓝瑾狠狠瞪向沐景殊,道:“就算你真是王爷,也不能逼良为娼!呸,我说的是逼良为宠!”
沐景殊也不强迫他,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乃是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容,此时看上去,却十分的y险邪恶。冰冷无情的目光在蓝瑾身上巡逡一番,道:“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的。”说著,绕过他直接出了门。
等蓝瑾回过神来,早已不见沐景殊的身影了。
蓝瑾生在富贵之家,多少听过或是见过富家公子们有豢养男宠的癖好,见得多了,对断袖之癖也能安然接受。但接受是一回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是另一回事。
男宠?开什麽玩笑!
他堂堂七尺男子,顶天立地,怎麽能去给人当“男宠”?就算真没命了,也不可能做这等低贱之事!
蓝瑾站在屋中将沐景殊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了个遍,还觉得不解气,又拿起剑到院中对著两间宅子中间那道墙砍了几十剑,这才觉得解气。
消完气,他决定不理会沐景殊的要求,迳直回了房间睡觉。
他喝了许多酒,本就有些头晕,所以倒在床上没多久,便沈沈地睡了过去。
不料到了半夜,他忽然被腹中的一股刺痛惊醒。
那疼痛原本不明显,他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不想没过一会儿,那疼痛越来越严重,仿佛有人用一把刀子在他腹部又刺又剜,直痛得他在床上打滚。
直到这时,蓝瑾才恍然惊觉:一定是沐景殊喂的毒发作了。
蓝瑾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咬出嘴角出血也不敢叫唤出声,因为蓝瑜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不想蓝瑜替他担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才总算减轻,而这时他已经全身上下被冷汗湿透。
待四肢终於有了些知觉,蓝瑾才挣扎著坐起来。
夜风从没有关严的窗缝里吹进来,吹得蓝瑾全身凉飕飕的。他就那样木然地坐著,想起刚才的痛苦仍是忍不住浑身发抖。他真不知道世上竟还有这麽恶毒的毒药,竟能把人折磨成这样。
这毒不知道会发作几次,也不知道他还可以活多久……
虽然之前他想著不要命也绝不向沐景殊妥协,可他自己明白,他只是逞口舌之快,这世上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x命的,他活得好好的,因为一点小事就莫其妙送了x命,怎麽想怎麽不值。
但是,真要去给人做男宠麽?
这念头从脑中闪过,他立即大力摇头,将这想法给驱赶出脑子。
不过,这事情有些蹊跷。沐景殊原先只打算让自己做下人,怎麽忽然又下毒逼自己当男宠?他绝不可能是真的看上自己了,若真的看上自己了,就不会用这麽狠毒的法子逼自己就范,他这麽做一定是别的目的。
想到这里,蓝瑾顿时心中一亮。不管沐景殊是为了什麽原因逼自己做男宠,只要他不是真的看上自己,那麽陪他做做戏还是可以的,这样既可保命,也可以打探清楚他的目的。
这麽一想,他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出门,直接翻过院墙进了观月阁。
沐景殊大概是早料到他会来,这一路上竟连一个侍卫都没有。
蓝瑾冲进沐景殊房间时,沐景殊正坐在桌旁看书,见到衣衫不整的蓝瑾一脚踹开房门,他连眉毛都没动过一样,只是冷声问道:“你想通了。”
蓝瑾大跳走到桌旁,重重地一拍桌子,伸手道:“给我解药。”
“你若答应我,解药我自会给你。”
蓝瑾咬咬牙,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沐景殊闻言,竟一点也不怀疑,自怀中掏出一个j巧的小瓷瓶,倒了一烂黑色药丸出来,伸手递了过去。
蓝瑾才要伸手去接,沐景殊却忽然瞥他一眼,道:“需要我喂你麽?”
他说得一本正经,蓝瑾的脸却顿时轰地烧起来。他之前只意识到自己被骗吃下毒药,g本没有时间多想。经过沐景殊这一提醒,他才意识到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他居然被沐景殊吻了,他身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吻了!
“混蛋!”狠狠地骂了一句,蓝瑾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药便塞进嘴里。不料,他咽得太急,那粒药卡在他喉咙里不上不下,他停止攻击,捂著脖子猛地咳嗽,无奈咳了半天,跟泪出来不少,那药丸愣是卡著不动。
沐景殊见他这样,也不帮忙,忽然道:“这解药只能延缓毒发,并没有解毒。若是你不好好配合我,还是会毒发身亡的。”
蓝瑾一惊,猛地咳了一声,那哽在喉咙里的药丸立即滑了下去。他红著眼瞪向沐景殊,气恼道:“你无耻!”
沐景殊不慌不忙道:“放心,我不想要你的x命,到时候自会给你解药。”
蓝瑾哼了一声,道:“我可没你那麽无耻。”顿了一顿,又道,“我不知道你让我做男宠有什麽目的,总之我会尽力配合你,但是你休想占我便宜,不然我一定跟你拼命。”
沐景殊没料到他竟看出自己的心思,不由得暗自一惊,随即贴向蓝瑾,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你怎知我不是真的看上你了?”
虽然仍旧是一张冷冰冰的脸,但调戏的意味却十分明显。蓝瑾只觉得耳g子一阵潮热,顿时有些不大自地,他慌忙退开两步,恶狠狠地瞪著沐景殊:“别靠我这麽近!”
沐景殊也不再逗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道:“你明日搬到这边来同我一起住。”
蓝瑾才想开口拒绝,被沐景殊冷眸一扫,只好点头。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蓝瑾还是乖乖搬到了沐府,住到了沐景殊隔壁的房间。
蓝瑾住到沐府的当天晚上,便做了起了恶梦。
梦中,他还是只是个刚会记事的小孩子。
那日天气晴好,母亲带他一同去城外的庙里上香,上完香,添了香油钱,正准备离开时,庙里却忽然发生了动乱。一群不知从哪里来的山贼忽然蹿进了庙里,他们手持刀剑,守住了寺门,见人便砍,原本清静详和的寺庙里忽然间血流成河,腥气弥漫。
母亲慌乱之下,抱著他躲到了寺庙後院的厨房里,不想在那里竟碰到另一个藏身在此的女子,那女子正将自己年幼的孩子塞进灶膛,见到他母亲抱著他进来,便道:“快些将孩子藏起来。”於是,两个女人一起将孩子藏进灶膛,又花了许多功夫将灶膛掩饰得毫无破绽。
他抱著比自己年幼的孩子藏在灶膛里,身上堆满了紫禾和干草,只能透过草垛的缝隙看到模糊的景象。那日最後落入他眼中的,便是明晃晃的刀口刺入母亲x口的情景。
☆、第八章
“娘──”
蓝瑾猛地坐床上跳起来,浑身上下被冷汗浸透。
他伸手m了mx口,那里快得不能自已。闭上眼,仍是看到满眼的血腥,他吓得赶紧睁开眼,望著黑魆魆的房间,不敢闭眼。
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丝光亮透了进来。
蓝瑾本就做了恶梦,这会儿见到房门被推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惊恐地瞪大眼望著门口,待看清来人是沐景殊时才松了一口气,因为恶梦而生出的恐惧竟也减轻了许多。
“你怎麽了?”
沐景殊将油灯放到桌上,坐到床边,又黑又亮的眼睛盯著他,全然没有平日的如冰的寒冷,连说话的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蓝瑾摇摇头,喘了口气:“做噩梦而已。”
其实不是噩,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当时他虽年幼,却已到了记事的年纪,所以当日发生的事,时时在脑海中回放,那些面目狰狞的山贼也常常在他梦中出现。他当年年少,待後来长大了一些,有些辩识能力,才察觉当年寺庙里的那场血案另有原因,所以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那群山贼的下落,却一直没有线索。
“梦到你娘了?”
蓝瑾点点头,心口仍是一阵阵抽搐,无法平静。
沐景殊沈默了一会,忽然道:“我娘也不在了,我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蓝瑾怔怔地盯著他,过了半晌,才意识到他是在宽慰自己。虽然他心里仍旧难过,但因为沐景殊的话,心情倒是轻松了许多。
两人静静地坐了好一会,沐景殊道:“你好好休息吧。”
他说著正要起身,蓝瑾却一把攥住他的袖子,道:“我睡不起,你陪我聊会天吧。”
“聊什麽?”
这一问倒是把蓝瑾给问住了,他平日里其实是非常多话的,但忽然要让他扯出话题来,却又完全扯不出来。他想了想,道:“你上次装醉的时候,说你是王爷,来洛川是为了找人,是不是骗我的?”
沐景殊沈默了一下,摇头道:“不是。”
蓝瑾倒吸了一口气:“你真是王爷?”
沐景殊点头。
蓝瑾有点坐不住了。他只当那日沐景殊装醉是糊弄自己的,虽然一直认为他们身份特殊,却从未想过他和沐景昊真是王爷。王爷,那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与他这平民乃是天与地的差别。他看看自己,又看看坐在床边的沐景殊,深深觉得他们的位置坐反了。他噎了半晌,才低声咕哝道:“我还以为你那日说的是假话。”顿了一顿,又道,“那你要找的是什麽人?”
“我弟弟。”
蓝瑾又是一愣:“弟弟?你是王爷,你弟弟应该也是王爷了,怎麽会在民间?”
沐景殊半晌没有作声。
“我从小在洛川长大,也许……我可以帮你。”
沐景殊看他一眼,道:“不用。”
蓝瑾沈默了一下,忽然道:“除了来找人,你们来洛川,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沐景殊眸色一黯,不动声色地道:“你想说什麽?”
蓝瑾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缩了缩脖子,道:“那日在千味楼,不是有人想杀你们麽?若单纯只是为了找人,应该不会有人雇杀手杀你们吧?”
沐景殊淡淡地看他一眼:“不要多管闲事。”
蓝瑾闷哼一声,不再说话。
沐景殊半晌没有作声,却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坐著。
因为他的陪伴,蓝瑾心情已平复了许多,便朝他笑了笑,道:“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沐景殊看他一眼,似是思索了一下,才道:“我陪你。”说著,便迳直掀了被子躺到蓝瑾身旁。
蓝瑾愣了片刻,才想到要拒绝:“不用你陪我,我……”
话未说完,却骤然看到沐景殊逼近的脸庞,借著微弱的月光,那张俊美的脸庞透著苍凉的白,深邃的双眸亮如寒星。
蓝瑾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只望著那双好看的眼睛发怔。
心口猛地跳起来。
沐景殊道:“睡吧。”
蓝瑾急忙“嗯”了一声,迅速转身背对著他,将脸掩进被子里。
蓝瑾这一觉睡得极沈,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沐景殊早已不在房间。
他才坐起身,便见莫新和余安从外面进来。
蓝瑾愣了一愣,问道:“余安,你怎麽在这?”
余安道:“今日莫总管到府上来,说是少爷您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让我过来服侍。”
蓝瑾皱了皱眉,看向莫新,笑道:“莫总管不是信不过洛川城里的人麽?怎麽又把我家的下人叫来服侍?”
莫新也不管的冷嘲热讽,仍是木著一张脸,毕恭毕敬道:“蓝公子如今身份不同,自然不能做下人做的事。”
蓝瑾见他前後态度判若两人,不由得哼了一声:“什麽身份不同?”
莫新一本正经道:“蓝公子昨日已和我家公子同床,我家公子又对蓝公子宠爱有加,蓝公子的身份自然有所不同。”
一旁的余安闻言,猛地抽了一口气,瞪大眼看向蓝瑾,连话都说不出来。
蓝瑾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他和沐景殊不过是在一张床上躺了一晚,怎麽莫新说出来的感觉如此怪异,就好像是自己成了沐景殊的男宠一样……
男宠!
蓝瑾猛然回过神来,原来昨天沐景殊忽然决定留下来陪他,原来不是因为担心他再做恶梦,而是为了让他坐实“男宠”的身份。
莫新转身朝余安道:“服侍你家公子更衣吧。”
余安听到他的话,才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忙拿了衣服去给蓝瑾换上。那是件镶著暗花的银白绸衫,剪裁j妙,穿在身上,将蓝瑾的身姿衬得格外修长。
换好衣服,余安一边给蓝瑾梳头,一边偷瞄著莫新,见莫新出去,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他看了蓝瑾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刚刚莫总管说的事,是不是真的?”
“什麽事?”
“就是……就是你和沐家公子的事……”
蓝瑾瞥他一眼:“我和沐家公子有什麽事?”
余安见自家少爷这般理直气壮,一点也没有那些文弱小倌的模样,又想著莫新刚刚的话其实模拟两可,不见得少爷就成了人家的男宠。他暗道自己多心,便憨笑一声:“没什麽……”
蓝瑾知道他想问什麽,却故意不和他解释,既然沐景殊想做戏,他就奉陪到底好了。
待余安给他梳洗好,他往铜镜面前一站,便见铜镜里的人容光焕发,j神奕奕。看著这麽英俊潇洒的自己,他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余安一向认为自家少爷生得英俊不凡,此时看到他穿这一身华贵服饰,更添风采,不禁道:“少爷您穿这一身真是好看。”
蓝瑾得意洋洋:“那当然,也不看看你家少爷我是谁。”
他话音未落,便看到沐景殊从外面进来。
☆、第九章
余安早先与沐景殊见过一面,那时便已被他身上的气势所迫,有些怕他。见他进来,赶紧往蓝瑾身後躲了躲,道:“少爷,我去厨房给你拿早膳。”
蓝瑾挥挥手:“去吧。”
沐景殊在一旁淡淡地道:“多拿些来,我们一起吃。”
正要出门的余安忽然全身僵了一下,他偷偷看了沐景殊一眼,恰好撞上沐景殊冷冰冰的目光,顿时浑身一抖,迅速出了房间。
待余安离开,蓝瑾才挑眉看向沐景殊,道:“这麽大的沐府,难道没有下人麽?非要去我家里找小厮来?”
沐景殊道:“你自己的贴身小厮,使唤起来不是更习惯麽?”
蓝瑾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又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沐景殊淡淡地看他一眼,平静地道:“你若不喜欢,我让莫新再给你找一个小厮便是。”
蓝瑾怀疑地盯著他,不是他不相信沐景殊的话,但沐景殊这人实在心机深重,令他不得不怀疑。昨天晚上做梦本来只是意外事件,却被他给利用,恐怕今日一大早整个沐府上下的人都该知道他是沐景殊的男宠了。
算了,既然已经答应配合他了,也没必要处处提防著他。
“算了。”蓝瑾耸了耸肩,又转了话道,问道:“我还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麽?”
“你打算让我扮你的男宠多久?”
沐景殊思索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麽意思?”蓝瑾差点跳起来,“你总该给我个期限吧,还有,你给我下的毒,下次什麽时候发作?”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蓝瑾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你可千万要记得你自己的话。”虽然沐景殊心机重,但还不至於说话不作数,他既然说不会让他死,他的x命便是保住了。
不过多时,余安和另一个侍女便将早膳端了进来。
非常丰盛的早膳,才摆上桌,便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蓝瑾看著这一桌子的菜,不禁想起前日晚上丁颉做的那顿饭菜。全怪丁颉那见鬼的厨艺,不然他也不会带沐景殊到自己家里,更不会被他摆了一道落得今日的境地。
他正暗自腹诽著,却听到沐景殊在耳边柔声道:“怎麽不吃?不是饿了麽?”
蓝瑾被他忽如其来的温柔惊得浑身一抖,身上立时起了一层**皮疙瘩。他斜眼瞪了沐景殊一眼,暗想幸好自己什麽都没吃,不然定会被他恶心得吐出来。
沐景殊将那侍女盛好的一碗鱼片粥递到蓝瑾面前,道:“这是深海鳕鱼熬的粥,非常鲜美,你多吃些……”
蓝瑾拿著勺著的手指都快抖起来,只能一边干笑一边埋头不去看他,不然非被他那满脸的深情给吓到。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果然又香又滑,十分可口。本来早上起来便有些饿了,尝到这麽美味的东西,蓝瑾立即将其它事情抛之脑後,大口享受起美食来。
沐景殊见他吃得极快,道:“你吃慢些,小心烫。”
蓝瑾实在有些受不了他的r麻,但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好凑到沐景殊耳边,低声道:“你能不能不要这麽假?我快被你恶心死了。”
沐景殊却恍若未闻,拿了快芝麻糕递到他嘴边,声音仿佛渗了水一般温柔:“想吃自己拿便是,为何非要我动手?”
蓝瑾僵硬了,他万万料不到沐景殊竟能虚伪成这样。他狠狠地瞪了沐景殊一眼,重重地将递到眼前的芝麻糕咬了一口,若不是沐景殊手收得快,他那一下简直要把沐景殊的手指咬下来。
暗潮汹涌的场面,看在余安眼里却是另一副情景。
余安只觉得自己眼睛快瞎了,他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麽恩爱的两人,其中有一个竟是他家少爷。他跟随少爷这麽多年,从没见过少爷地这样撒娇过。还有那个沐景殊,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还一副全天底下人都欠他钱的模样,怎麽今日对他家少爷这麽温柔,眼神温柔得连他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脸红。
芝麻糕又香又软,非常美味。蓝瑾咽下嘴里的那块,才抬眼朝桌上的碟盘看去,沐景殊便已将手中的另一半递了过来。
蓝瑾不好拒绝,但张嘴接过。却不知是有意无意,沐景殊将那半声芝麻糕递到他嘴里之後,竟用食指轻轻m了m他的唇。
明明只是一小会儿,蓝瑾却觉得唇上一麻,心跳莫名地加速。
沐景殊微笑著看他一眼,道:“你嘴唇上沾了一粒芝麻……”说完,将手指伸到唇边舔了舔。
蓝瑾脸上顿时轰地烧起来,赶紧低下头去,压g没有心思去探究他的话是真是假。
这一幕又落入了余安的视线,他惊得几乎连呼吸都不会了。
早上听到莫总管那番话,他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没想到这才没过一会儿,就眼前目睹了少爷和沐家公子这般亲热,冲击实在有够大。
虽然被沐景殊的假温柔恶心得不行,但蓝瑾这顿早膳还是吃得十分尽兴。待吃完早膳,沐景殊又道:“今日天气晴好,我约了几个友人去游湖,你陪我一起去吧。”
蓝瑾被县令派到沐府不用去府衙当职,而且他料想沐景殊有此提议,肯定别有目的,便道:“好。”
余安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很抑郁。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沐府伺候蓝瑾,其实所做的事和以前在蓝府并无两样。可是,听到和看到的事却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沐景殊对他家少爷很好,平日里同进同出也就算了,吃饭时喂来喂去也就算了,为什麽连洗浴、睡觉都还要一起?
这些都算了,虽然少爷和沐公子关系很亲密,但少爷没有亲口说明,他也不敢胡乱猜想。可是,那天他在观月阁的花圃里浇花,忽然听到两个小丫头闲聊,正好聊起他家少爷。其中一个丫头说,少爷是他家主人的男宠。
男宠!
余安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
这怎麽行?他家少爷将来可是要娶个美人当老婆的,怎麽可以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就算那男人长得再好看,那也是个男人!
要不要劝劝少爷?还是找个人商量一下?
☆、第十章
蓝瑾从屋里出来时,便看到余安坐在长廊下一脸冥思苦想的模样。余安生得憨直,配上这副沈思的模样实在有些好笑。他走过去,一把掌拍向余安的脑袋,道:“大清早的你想什麽呢?思春啊?”
余安回过神来,红著脸道:“少爷,大清早的你别乱开玩笑。”
蓝瑾挑眉看他,笑道:“不是思春你脸红什麽?”
余安耷拉著脸:“少爷,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蓝瑾撇撇嘴,懒得同他纠结这个问题,问道:“你看到沐景殊没?”
余安心口一跳,他最近最怕的就是少爷问这个问题。拜托,他们已经好到几乎要连矛房都一起上了,至於这麽一小会儿不见就找他麽?心里这样想,他嘴里可不敢这麽答,他老老实实答道:“沐公子去大公子房间里了。”
蓝瑾皱皱眉,沐景殊和沐景昊这兄弟俩都古怪得很,时不时便把下人都调开,单独躲在沐景昊的院子里,也不知在密谋什麽,一聊就是几个时辰。
算了,反正也不关他的事。
这麽想著,他便没再追问,只道:“我肚子饿了,去给我拿点吃的过来。”
余安看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少爷,你最近不是吃就是睡,会不会太无所事事了啊?”
蓝瑾白他一眼:“我要是不这麽无所事事,怎麽算得上是个男宠?”
余安只觉得头顶一道惊雷劈下,他无比震惊地盯著蓝瑾,结结巴巴道:“男……男宠?”这个词从少爷口里说出来,震撼力可比那小丫头说出来大多了。
他瞠目结舌的模样委实好笑,蓝瑾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一本正经道:“你觉得我不像?”
余安欲哭无泪,他家心高气傲的少爷居然承认自己是男宠,这怎麽可能?
可是……偷偷瞄一眼笑意盈盈的蓝瑾,余安心里又不得不承认,他家少爷生得这麽好看,确实有当男宠的资格。
见余安呆呆傻傻的模样,蓝瑾暗自好笑,却也没将实情告诉他,反正事情完结之後自会真相大白,现在自然是少一个人知道最好。他拍了拍余安,提醒道:“你发什麽呆?去给我拿吃的去。”
余安回过神来,忙道:“我这就去。”
他才出院子,便迎面碰上刚从听风阁回来的沐景殊,他忙低头请安:“沐公子。”
沐景殊看他一眼,微微点头,然後一言不发地进了院子。
余安目送他进去,不禁又暗自惊叹一番。这位沐公子平时不管是对谁都冷冰冰的,唯有对著他家少爷时才会偶尔露出一丝笑容,大概是真的爱惨了他家少爷。其实,沐公子有钱有势,人又生得风流潇洒,从长相到气质都和他家少爷十分般配……
“不不不……”余安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赶紧摇头把这可怕的想法从脑中赶出去。
沐景殊走进院子里,蓝瑾正坐在院中的凉亭里摆弄著桌上的棋盘。
蓝瑾听到脚步声,以为是余安,抬眼看到是沐景殊,便又低下头去,自顾自和自己下棋。
沐景殊见他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一边无聊地摆弄著手边的棋籽,便道:“你好像很无聊?”
蓝瑾瞥他一眼:“你没看到我正在下棋麽?怎麽会无聊……”他嘴里这麽说著,神态却越发慵懒了。
沐景殊沈默了一下,道:“今日陪我去云州城一趟。”
蓝瑾眼睛一亮,他这段日子为了配合沐景殊,每日在洛川县里玩乐,越来越觉得无趣,听到沐景殊的话,立即兴奋起来,“好啊,我很久没有去云州城了。对了,我要去天香楼吃蜜制的香酥**,还有烤r鸽……”
见他说起吃的这麽兴奋,沐景殊不禁微微一笑。
蓝瑾见他发笑,不禁愣了愣神,道:“你今日心情很好?”
沐景殊点点头。
居然承认了!
换作以往,就算是作戏的时候,沐景殊也不曾对他这样和颜悦色,太古怪了!
转了转眼睛,蓝瑾凑近沐景殊,神情古怪地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千万别生气。”
沐景殊投来一个疑问的目光。
蓝瑾眨眨眼,语气暧昧地道:“你觉不觉得你和你兄长的关系有些……引人暇想麽?”
沐景殊瞥他一眼,拉长了音调:“引人暇想?”
蓝瑾的神情越发暖昧:“你找我当男宠而不找女人,是因为你有断袖之癖吧?你是不是早就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你兄长,对不对?”
沐景殊的脸色猛地沈下去,连目光都变得格外冰冷。
蓝瑾没留意到他脸色变化,继续滔滔不绝:“你们明明位高权重,却跑来这个偏远之地,难道不是为了逃避世俗的目光和压力麽?你找我给你当男宠,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且据我观察,你和你兄长经常在听风阁里单独谈话,还不准外人进入……”他话未说完,便感觉一道危险的目光s来,立时住口,朝沐景殊干笑,“我……我胡说八道,你别介意。”
沐景殊的脸已经黑得看不清表情了,他目光一闪,猛然转脸对上蓝瑾的面孔,咬牙道:“我是断袖没错,但对象可不是我皇兄……”说著勾起了他的下巴。
蓝瑾没料到他忽然逼近,吓了一大跳,瞪圆了眼望著近在眼前的沐景殊,道:“你……干什麽……唔……”
话未说完,只觉得唇上一热,被沐景殊堵住了唇。
柔软的舌带了极大力道,推开牙关,霸道而热切地卷了进来,不顾一切地狂扫肆虐。
余安端著汤碗走到观月阁门口时,远远地就看到凉亭里正吻在一起的两人。g本不用细看,他就确定那是他家公子和沐景殊。
惊天巨雷!
这些时日看到过的所有亲密场景,都不如此时这场面的震慑大。余安呆愣地看著那香豔无比的场面,不由自主红了脸。
明明两个都是男人,可为什麽竟……竟一点都不觉得恶心,还这般赏心悦目?
眼见那两人越吻越激烈,余安不敢再看,也顾不得把汤送进去,转身便跑。
坐在厨房外的石阶上,余安心情难以平复。他隐隐觉得,他家少爷没救了。怎麽办啊?思来想去,他决定回蓝府找人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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